象通常一样,勒罗里内处于防守地位,让对手处于上风,他的一双弯刀激烈地飞舞。精灵左拦右挡,低头撤身,回旋躲避,使得图内维克猛烈的进攻落空。
图内维克跌跌撞撞,悄声诅咒着,知道这场打斗输了,知道勒罗里内肯定会抱怨他的无能。他闭上眼,等待着一把剑击打在背上,或者臀部,如果勒罗里内这天特别缺少宽容的话。
没有击打。
图内维克转过身,看见秃顶的精灵斜靠在墙上,武器放在一边。
“你甚至不耐烦结束战斗?”图内维克问。
勒罗里内心不在焉地转向他,若无其事的样子。精灵向上凝视着塔这一侧唯一的窗口,那是马斯克维奇研究室的窗户。勒罗里内知道,这扇窗后面,法师又获得了更多的答案。
“来吧!”勒罗里内提出,他将双刀在身前的半空中互相击打。“你付给我最后一战的钱,所以让我们战斗吧!”勒罗里内终于来回走动,看着失去耐心的战士。“我们的交易结束了,现在直到永远。”“你付了最后一战的钱,而最后一战还未结束,”图内维克抗议。
“但它已经结束了。拿着你的钱走吧。我不再需要你效力了。”图内维克面带怀疑可怜地凝视着精灵。他们一起练习格斗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而现在就这样随意,这样冷淡地被打发了。
“拿着双刀,”勒罗里内说,甚至看都不多看图内维克一眼,反而抬头凝视那扇窗。
图内维克站在那里好久,怀疑地瞪着精灵。最后,他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被解雇的事实在口中留下苦涩的滋味,他把双刀扔到地上勒罗里内脚边,然后喃喃诅咒着快步离开。
勒罗里内甚至懒得去拿双刀,也懒得瞥一眼图内维克。这个战士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不是很出色,但达到了目的——现在这项工作已经结束了过了一会儿,勒罗里内站在了马斯克维奇的研究室门前,举手敲门,却又犹豫了。马斯克维奇不喜欢这一切,勒罗里内知道,而且自从精灵从埃克雷萨那里回来,法师就一直闷闷不乐。
勒罗里内还没鼓起勇气敲门,门就打开了,好像自动的一样,精灵从而看到马斯克维奇坐在他的书桌后面,又高又尖的蓝色法师帽翘起来斜向左侧,几本大书打开在身前的橡木书桌上,包括银月城的吟游诗人塔拉赛写的书,详细记载了秘银厅最近发生的事件,包括矮人从灰矮人和暗影龙“烁影”手中夺回家园,布鲁诺被选定为国王,黑暗精灵携带着冈达伦-战锤(布鲁诺的祖父)来袭,以及最后,在对抗幽暗地域势力的伟大胜利之后,布鲁诺让位给冈达伦,带着荣耀回到冰风谷。勒罗里内为这卷书付出过昂贵的代价,他清楚地知道里面每一个字。
法师书桌上的书本之间,平摊着勒罗里内写给法师的羊皮纸,它被其中一本书压住了一半,上面记着埃克雷萨在预言过程中的原话。
“我告诉过你,我完成了之后会叫你的,”马斯克维奇头也不抬地说,他今天看上去非常阴沉。“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是没有一点耐心吗?”“图内维克走了,”勒罗里内回答。“我把他解雇了,他走了。”这下马斯克维奇抬起了头,脸上带着关注的表情。“你没杀了他?”法师问道。
勒罗里内笑了。“你相信我是这么邪恶的生物吗?”“我相信你已经不可理喻,”法师坦率地答道。“也许你怕留下证人,那人可能会警告崔斯特-杜垩登你的追击。”“那埃克雷萨应该已经死了,不是吗?”马斯克维奇考虑了一下这句话,然后耸耸肩接受了这个简单的逻辑。“但是图内维克已经走了?”勒罗里内点点头。
“可惜。我才开始逐渐喜欢起这个年轻而能干的战士来。我以为你也是。”“不是那么出色的战士,”精灵回答,仿佛那才是真正重要的。
“你要求的拆招搭档必须能够模仿那个著名的黑暗精灵,他达不到这个标准,”马斯克维奇立刻回答。“但是谁又能够呢?”“你查到了什么?”勒罗里内问道。
“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象征符号,一个是杜马松,山岳底下秘密之守护神,另一个是克兰格登,矮人的战神,”法师解释说。“埃克雷萨是对的。”“布鲁诺-战锤的符号,”勒罗里内说明。
“不完全是,”马斯克维奇回答。“这是布鲁诺仅仅用过一次的符号,据我所知。他是个相当熟练的工匠,你知道。”说着,他招手示意勒罗里内走到他身边,精灵过来之后,他指出了塔拉赛著作里的一些图画:普通武器和一件胸甲。
“布鲁诺的作品,”马斯克维奇说道,而实际上,图片的注释说明了一切。“然而我没有看见跟埃克雷萨给你的标志类似的。那儿,”他指着胸甲下部角落里的一个小标记,解释说,“那儿就是布鲁诺的标记,一个杯子,上面标有战锤家族标记以及代表布鲁诺名字缩写的两个“B”。
勒罗里内弯下腰仔细察看图画,正如马斯克维奇所指出的,他看见矮人家族惯用的冒着气泡的杯子和布鲁诺专用的标志。当然,精灵早就已经看过这一切,尽管似乎马斯克维奇整理出了勒罗里内没发现的线索,。
“我能判断出的是,布鲁诺用这个通用的标记来标识所有作品,”法师解释说。
“预言家不是那样告诉我的。”“啊,”法师举起一根弯曲纤细的手指说,“但是还有这里。”说完,他翻到这本大书的另一页,上面是另一幅画,这幅画非常细致地描绘了一柄神奇的战锤,艾吉斯之牙,它搁在一个座架上。
“这位艺术家画的图非常出色,”马斯克维奇解释说。“那确实非常细致!”他拿起一个圆形的放大镜,直径大约四吋,置于图像上方,放大那柄战锤。那里,明白无误的,正是埃克雷萨给勒罗里内的标记。
“艾吉斯之牙”精灵平静地说。
“布鲁诺为他领养的两个孩子之一所造,”马斯克维奇说,这个声明使得埃克雷萨模糊的评语变得清晰起来,并且证明这个夸张炫耀的预言家是值得信任的。
“找到矮人最引以为豪的手工创造物,从而找到矮人最引以为豪的亲人,”侏儒占卜师曾如此说,他也曾承认指的是两个亲人之一,现在看来很明显,那是指两个孩子。
“找到艾吉斯之牙,从而找到沃夫加?”勒罗里内怀疑地问,因为据他们俩所知,据那本书所说,,布鲁诺是为沃夫加铸造了艾吉斯之牙,而他已经死了,被罗丝的侍女蜡融妖所杀。
“埃克雷萨没提沃夫加,”马斯克维奇回答。“也许他指的是凯蒂布莉儿。”“找到锤子,从而找到凯蒂布莉儿,再找到布鲁诺-战锤,再找到崔斯特-杜垩登,”勒罗里内沮丧地叹着气说。
“难对付的家伙们,”马斯克维奇狡狤地笑了笑说。“我希望继续跟你作伴,”他解释说。“我有那么多工作要做,但我已经不是个年轻人了。我应该有个学徒,而你表现出非凡的洞察力和智力。”“那你得等到我的事情办完,”顽固的精灵坚决地说。“如果我活着回来的话。”“在大多数问题面前有非凡的智力,”老法师冷淡地说明。
勒罗里内窃笑着,并没有生气。
“崔斯特周围的这群朋友赢得了不少声誉,”马斯克维奇陈述说。
“我不想跟布鲁诺,凯蒂布莉儿,或者其他除了崔斯特-杜垩登以外的任何人战斗,”精灵说。“尽管杀死崔斯特的朋友也许具有一定程度的公正性。”马斯克维奇大声咆哮着合上了塔拉赛的书,一推书桌,人往后退,站直身躯,狠狠地向下凝视着精灵。“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太过分的举动,”他斥责道。“你的痛苦和对那个黑暗精灵的仇恨有那么深,以至于要夺取无辜的生命来得到满足?”勒罗里内冷冷地瞪视他,紧紧抿着嘴唇。
“如果是这样,那我恳求你更加慎重地重新考虑一下你的计划,”法师补充说。“在难以理解的追杀行动中,你宣称正义在你这一边,然而没有什么——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这样莫名其妙的谋杀是正当的!你听到我说的吗,孩子?我的话能够穿透你出于某些未说明的理由而筑起的那堵由对崔斯特-杜垩登的恨意所构成的高墙吗?”“我关于那个女人和矮人的评论并不是当真的,”勒罗里内承认,精灵看上去放松下来,表情软化了,眼光往下看。
“你就不能有更具建设性的追求?”马斯克维奇真诚地问。“把你囚禁起来的是你对崔斯特的仇恨,而不是那个黑暗精灵。”“我被囚禁是因为我知道真相,”勒罗里内以美妙的高音表示同意。“即使距秘银厅和十镇如此之远,听到他的英雄事迹还是会深深刺痛我的心。”“你不相信赎罪?”“对于崔斯特,不相信,对于任何黑暗精灵,都不相信。”“多么强硬的态度,”马斯克维奇评论道,一只手会意地抚摸着蓬松的胡须。“某一天你很可能会后悔。”“也许我早就后悔知道了真相,”精灵回答。“还不如无知一点比较好,还不如唱着吟游诗人歌颂英雄崔斯特的歌谣。”“讽刺不是恰当的态度。”“诚实往往很痛苦。”马斯克维奇试图回答,但是放弃了,发出一声沮丧的笑声,使劲摇了摇毛发蓬松的脑袋。
“够了,”他说。“够了。这个圈子我们已经兜太多回了。你知道我不同意的。”“知道了,”勒罗里内毫不退让地说。“散会。”“也许我错了,”马斯克维奇说出他沉思的话。“也许你不够资格成为一个合适的学徒。”如果他的话是为了伤害勒罗里内,那它们似乎非常失败,因为精灵只是转过身平静地走出了屋子。
马斯克维奇深深叹了口气,放下手掌,好让自己斜靠在书桌旁。这些年来,他曾开始喜欢勒罗里内,曾把这个精灵当作学徒,甚至当作儿子,但是他发现这种自我毁灭、钻牛角尖式的不安与沮丧,成了与他的希翼和愿望相悖的、碎裂的现实。
马斯克维奇也曾花了不少力气调查这个纠缠着精灵灵魂的卓尔精灵浪人,然而在距银月城如此之远的东方,关于崔斯特的信息太匮乏了,所有法师听到的,都把这个不寻常的黑暗精灵归为善良的一类。因而他怀疑,是否该允许勒罗里内开始他的捕猎,怀疑面对看来如此严重的不公正而无所作为,是否会是精神上的堕落。
第二天早上,当勒罗里内在这座灰色石塔半空中的小阳台里的香料花园中找到他时,马斯克维奇对这件事仍然非常疑惑。
“你精通传送术,”精灵解释说。“我猜,如果我要买,这会是一个昂贵的法术,因为你不赞同我的目标,但我愿意再工作两个十日,从黎明前开始,至黄昏后结束,为了交换到达位于剑之海岸的路斯坎的魔法旅程。”马斯克维奇甚至没有从香料植物中抬起头来,尽管他确实停下除草,花了足够长时间考虑这个提议。“我不同意,实际上,”他平静地说。“我再次恳求你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我再次告诉你,这不关你的事,”精灵反驳说。“如果愿意,就帮助我。否则,我怀疑我很容易就能在银月城找到一个法师,愿意卖给我一个简单的传送术。”马斯克维奇站直身子,甚至把手支撑在臀部后面,腰向后弯,舒展一下筋骨。然后他从容不迫地回过身,深深注视着自信的精灵。
“你真的会?”法师问道,他的目光望向精灵的手,望向他卖给勒罗里内的玛瑙戒指,他在其中放置了精灵想要的魔法。
顺着他的眼光,勒罗里内一下就明白了引起他注意的是什么东西。
“我想你会有足够的钱,”法师说。“因为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把我制造的戒指买回来。”勒罗里内笑了。“整个世界上没有足够的金子。”“把它拿过来,”马斯克维奇伸出他的手说。“我会还你所付的钱。”勒罗里内转过身,离开了阳台,径直步向台阶,往下走去。
刚出塔外,愤怒的马斯克维奇就赶了上来。
“这太愚蠢了!”他宣称,一边左冲右突挡住个子较小的精灵。“你被超越所有理性和所有道德的仇恨毁了!”“道德?”勒罗里内怀疑地重复。“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卓尔精灵的真面目?因为我知道崔斯特-杜垩登的真相而不愿忍受他光辉的名誉?很多事情上你都很睿智,老法师,我在你指导下的这些年收获很大,但是对于我承担的这个任务,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很可能让自己去送死。”勒罗里内耸耸肩,没有反对。“如果我放弃,那我就已经死了。”马斯克维奇大声叫着,猛烈地摇了摇头。“疯狂!”他嚷道。“这除了疯狂什么都不是。我受够了!”“你无法阻止,”勒罗里内说,精灵试图绕过老人,但马斯克维奇移动很快,再次挡住了去路。
“不要低估——”马斯克维奇刚开始说,就突然停了下来,一把匕首的尖端突然抵住了他的喉咙。
“听取你自己的建议吧,”勒罗里内威胁说。“今天你准备了哪些魔法?战斗魔法?不大会,我知道,即使你现在保留了一些,你相信有机会把它们施放出来吗?好好想一想,法师。几秒钟是很长的时间。”“勒罗里内,”马斯克维奇以他所能聚集的最大镇定说道。
“仅仅因为友谊,我才把武器放到一边,”精灵平静地说,而匕首移开后,马斯克维奇的呼吸才比较顺畅一点。“我曾希望你会在这过程中帮我一把,但是随着时间拉近,我知道你帮助我的努力将会减少。那我会原谅你的放弃,但是小心,我不能容忍任何人的干涉。我等得太久了,准备得太久了,现在我的这一天到来了。祝我顺利吧,为了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如果别的没什么了的话。”马斯克维奇考虑了一会儿,然后阴沉地点点头。“我祝你顺利,”他说。“我祈愿你的心中找到比这更伟大的真相,找到比盲目仇恨更宽阔的道路。”勒罗里内只是走开了。
“他真不可理喻,”过了一会儿,马斯克维奇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法师正望着空空的道路,勒罗里内已经从这条路上离开,消失在视野里。马斯克维奇转身看见图内维克相当安逸地站在那里。
“我也曾希望劝阻他,”图内维克解释说。“我曾相信我们三个能在这里开拓一个不错的局面。”“那我们两个呢?”马斯克维奇问,图内维克点点头,因为他和法师已经说起过收学徒的事。
“勒罗里内不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不满这个崔斯特-杜垩登的精灵,”两人走回塔中的时候图内维克解释道。“好几次卓尔精灵浪人访问银月城的艾拉丝卓时,有不少市民公开抗议,他们之中浅色皮肤的精灵占大多数。光明精灵和黑暗精灵之间的敌意深得无以复加。”马斯克维奇回头渴望地看了一眼勒罗里内走过的路。“确实,”他心情沉重地说。
深深地叹了口气,老法师让他的朋友走了,这个朋友在他生命里最后一些年头中占有很大比重。
*************好几百哩以外,一条多岩石的路上,希拉-克里站在她的一队船员面前。
她最信任的同伙之一,吉塞拉-威法尔,甲板登船部队指挥官,跨在一匹小而强健的栗色母马上。尽管不如经典美女女巫贝兰尼或高挑的茱尔-派帕那样苗条而迷人,吉塞拉远不是没有吸引力。即使她把金发剪短,仍然浓密而光亮,与她柔和的蓝色眼睛以及淡淡的肤色非常相称,虽然在船甲板上渡过了很久,她的皮肤还是呈乳脂色。吉塞拉是个具有强壮体格的小个子女人,跟她的坐骑很相配,她也许是血腥龙骨号甲板上最擅长使用武器的,希拉-克里自己除外。他喜欢用短剑和匕首。对于后者,她可以跟任何曾为希拉-克里效力的人扔得一样准。
“贝兰尼不会同意这样的,”吉塞拉说。
“如果任务完成,贝兰尼会高兴的,”希拉-克里回答。
她有点酸溜溜地打量着吉塞拉挑选的同伴,三个残暴的半食人魔。这三个将步行而不骑马,因为没有一匹马可以承受其中一个坐在背上。这看上去似乎根本不会减慢吉塞拉前往路斯坎码头的行程,因为他们的食人魔血统给了他们大而敏捷的步伐和超人的耐力,码头上一艘小划艇将等着他们。
“你有那些药水吗?”海盗船长问。
吉塞拉掀起她棕色旅行斗蓬的一侧衣襟,显露出一些小瓶子。“我的同伴看上去将很象人类,以穿过路斯坎的城门并走下深水城的码头,”骑在马上的人向她的队长保证。
“如果海灵号在……”“我们不去杜德蒙家里附近,”吉塞拉继续说完。
希拉-克里还想说什么,但是打住了,并点点头,提醒自己这是吉赛拉,聪明而独立,是她的船员中继贝兰尼之后第二个烙上那个标记的。吉赛拉不仅知道这件事按计划如何执行,而且知道原定计划无法完成时的任何变通途径。她会完成任务的,杜德蒙船长以及海灵号的其他傻瓜将明白,他们追捕希拉-克里也许不是一件应该继续下去的明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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