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唐门,以毒药暗器名闻武林,唐家堡老堡主交游满天下,在场诸人,除了柳万春父女不是武林中人,大家都是旧识,自然一眼认的出来。
李剑农微一皱眉,奇道:“唐堡主如何给他们弄来的?”
四川唐门远在成都五凤岗,和九江相去数千里,难怪他觉得奇怪。
莫延年道:“错不了,唐宗尧已被人假冒,那是千真万确之事。”
耿存亮耸然动容道:“什么,四川唐门也落入了贼人手中?”
铜脚道人道:“唐门事变,是令徒亲身经历之事,耿兄不妨问问尹小兄弟,就知道了。”
耿存亮骇异的道:“这短短一两月之中,江湖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故?”
尹天骐站在边上,就把自己和桑南施如何混入唐门,夜探唐老堡主书房之事,简扼的说了个大概。
耿存亮突然目注尹天骐,问道:“药师呢?”
尹天骐道:“桑老前辈没有进入地室,他大概还不知道此行经过。”
耿存亮听说老友无恙,一手摸着胡子,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朱文彬已替唐宗尧服下了解药,过不一会,唐宗尧突然双目一睁,环视诸人,霍然站起,一脸诧异之色,口中“咦”了一声,拱拱手道:“万盟主、耿盟主、莫老哥、平道兄、李帮主,你们居然全在这里?这……这……不是寒舍?这是什么地方?”
万镇岳含笑道:“唐老哥刚刚清醒,还是先调息一会,此中经过,一言难尽,咱们回到外面再说不迟。”
唐宗尧满脸疑惑,颤声道:“兄弟是诸位老哥相救的了,莫非敝堡发生了什么变故?”
铜脚道人笑道:“贵堡很好,一些变故也没有,只是唐老哥被人弄到了此地。”
唐宗尧道:“这是什么地方?”
铜脚道人道:“九江。”
“九江?”唐宗尧愈听愈奇,说道:“兄弟是被什么人弄到九江来的?”
铜脚道人道:“是千面教,唐兄此时最好莫要问,你看,这许多人等着你一个,快运气试试,要是没有什么,咱们就得赶快出去了。”
唐宗尧道:“兄弟醒来之时,已经运气检查过了,大家不用再等,这就走吧。”
万镇岳点头道:“如此就好。”目光落到朱文彬身上,冷然道:“老夫觉得朱朋友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朱文彬要待再说,万镇岳没待他开口,举手拍拍他肩膀,笑道:“老夫答应过放你,但此事关系武林大计,老夫说不得只有委屈你朱朋友,将来,武林同道都会追悼你的……”
按在朱文彬肩上的手,缓缓放开,朱文彬口中轻“呃”声,一个身子,跟着往后便倒。
铜脚道人吃惊道:“万老大,你把他杀了?”
万镇岳一脸凝重,微微太息道:“兄弟生平从未妄杀一人,但留下此人,说不定坏了咱们大计。”
铜脚道人虽然觉的此举有欠光明,但也确是事实,千面教天坛教主纵然已死,他手下实力,并未消失。
九大门派中,还有几个门派,尚在贼人控制之下,消息一但泄漏,贼党势必全力顽抗,那时江湖上立时就会到处骚动,发生一场无法预知的杀劫。
想到这里,倒觉得托塔天王果然不愧担当过第二届盟主,大处着眼,临事果断,一面打丁个稽首,耸肩笑道:“万老大顾虑极是,只此一点,兄弟永远只能做个香火道人,没法被人家推举出来当盟主的了。”
万镇岳道:“平兄好说。”
众人退出囚房,又把四个贼党一齐点了死穴。
万镇岳目光一转,朝柳青青问道:“老夫要柳姑娘一路留神默记,不知是否还能找得到出路?”
柳青青道:“小女子奉方大侠之偷,一路曾留下暗记,如果没有多大改变,小女子自信还能找得到出路。”
柳万春听的十分开心,笑道:“万大侠果然处事精细,兄弟和小女走在最后,还不知道小女已经留了暗记呢!”
万镇岳微微一笑道:“这是进来的时侯,兄弟暗中叮嘱令媛的,不然,咱们这些人进来了,若是找不到出路,岂不活活被困死在府上地下了?”
话声一落,抬手道:“尹、关两位小兄弟,请保护柳姑娘,走在前面,咱们这就出去。”
尹天骐、关吉二人躬身领命,陪同柳青青,当先朝室外行去。
万镇岳一手捻须,回头道:“耿兄,莫兄有这两位高徒,真是令人羡慕不止。”
莫延年洪笑道:“令郎少年英俊,人品出众,加上黄山世家家学渊源,兄弟还羡慕你老哥哪!”
万镇岳感慨的道:“犬子娇纵成性,虽有小就,但和两位的令高徒相比,那就差的远了。”
说话之间,一行人相继退出天坛禁堂,好在一路上柳青青早已留下了暗记,路径虽然曲折,倒也没有多大耽搁,一回工夫,便已到达出口。
柳青青打开壁间门户,大家鱼贯走出,又回到自己书房,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笑道:“阿弥陀佛,咱们总算又回来了。”
万镇岳目光抡过众人,凝重的道:“诸位老哥请坐,兄弟方才想到了几件事,还得和大家共同研商对策。”
大家听他说的郑重,各在椅上坐下。
耿存亮抱拳道:“万老大有何见教,兄弟洗耳恭聆。”
万镇岳低声道:“兄弟要和大家商量的,就是如何肃清千面教余孽?目前郑锡侯虽已死去,但他手下党羽,仍然各据一方,实力丝毫未损。据莫兄、平兄两位在川西亲身经历,已有峨嵋、青城,及大凉剑派,四川唐门等几个门派,落入贼党手中,而且在几个门派之上,还有一个西坛,加以统驭。极明显的贼党除了天坛,是他们总坛之外,另有东、西、南、北四个分坛,按地域顷覆各大门派,以伪乱真,加以控制。也就是说,已被咱们发现的,仅仅是一个西坛,咱们今天也只破了一个徒具虚名的天坛,贼党只死了一个徒具虚名的天坛教主,对贼党的实力,依然丝毫无损……”
莫延年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咱们实在并无收获。”
万镇岳笑道:“收获倒是有的,至少贼党死了一个名义上的天坛教主,咱们也救出了耿兄和唐兄两位……”说到这里口气一顿,接道:“兄弟方才一路筹思,倒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可以把所有贼党一网成擒……”
耿存亮目光一亮,笑道:“万兄一向雄才大略,智谋出众,既能一网打尽贼党,自是再好不过,万兄快快请说。”
万镇岳微笑道:“兄弟素和耿兄为人方正,嫉恶如仇,从不曾和黑道中人打过交道,但此事却得委屈耿兄才成。”
耿存亮道:“万兄要兄弟和黑道中人打交道么?”
万镇岳道:“那也不是,兄弟之意……”
忽然压低语声,说道:“是要耿兄以真作伪,方能把他们一网成擒。”
耿存亮愕然道:“以真作伪?”
万镇岳点头道:“不错,郑锡侯利用耿兄武林盟主的身份,假耿兄之名,混淆武林,好在郑锡侯的死去,和耿兄脱险之事,外面并无一人知道,目前咱们正好将计就计,由耿兄假冒郑锡侯,仍以天坛教主的身份出现……”
耿存亮面现难色,沉吟道:“这个只怕不成……”
莫延年道:“万老大此计大妙,耿老儿,郑锡侯本来就假扮了你,由你再假充郑锡侯,那是用不着丝毫改扮,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铁面神判,再由你老哥来指挥千面教贼众,包你万无一失。”
耿存亮道:“兄弟并非推诿不干,实是对贼党内情一无所知,如何能充得过去,万一露了马脚,岂非弄巧成拙?”
李剑农道:“万兄计是好计,但耿兄说的,也是实情。”
万镇岳拈须不语,过了半响,才徐徐说道:“耿兄若是应允,咱们不妨慢慢设法,凭咱们这些人,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铜脚道人耸耸肩道:“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咱们要是能够弄到一个熟谙贼党内情的人就好………”
柳万春突然插口道:“诸位大侠,咱们深入地底的行动,若是还没有泄漏的话,倒有一个人,定然知道。”
万镇岳问道:“柳庄主说的是谁?”
柳万春低声道:“那总管。”
铜脚道人霍地站了起来,道:“不错,此人不能让他跑了!”
万镇岳一摆手道:“平兄请坐,此事还得由耿兄出去才成。”
耿存亮问道:“他人在那里?”
万镇岳道:“方才郑锡侯曾吩咐他守在门外,不论何人未得允准,都不准擅入,若是他尚不知情,应该就在书房外面了。”
耿存亮颔首道:“让兄弟出去看看,再作道理。”
说完,离座而起,开启门户,举步跨了出去。
目光一掠,但见那如山依然垂手站在阶前。
够了,这已证明那如山还不知道他们天坛发生的变故!
耿存亮心头一喜,轻咳一声,沉声道:“那总管。”
那如山慌忙转过身子,躬身道:“盟主有何吩咐?”
耿存亮站在门口!一手拈着花白胡子,徐徐道:“你进来。”
说完,转身缓步回入书房。
那如山不知就里,赶紧应了声“是”,亦步亦趋的跟进书房。
耿存亮道:“把门关上。”
那如山依言关上木门,耿存亮一声不作,振腕一指点了过去。
那如山根本毫无戒备,其实就算他心有戒备,凭铁面神判的武功,纵然告诉你要点你什么穴道,也一样的闪避不开!
那如山连吭也没吭半声,就应指往后便倒。
耿存亮回头道:“万兄要如何处置?”
万镇岳道:“耿兄已经点了他昏穴,那就让他躺上一会,只要擒住此人,事情就好办了。”
耿存亮道:“兄弟愿闻高论。”
万镇岳笑了笑道:“先说耿兄和唐兄两位,耿兄仍以郑锡侯的身份,既是第三届武林盟主,又是千面教的天坛教主,既毋须改装,也不用到那里去,只要住在柳家庄,发号施令就行。”
唐宗尧问道:“兄弟呢?”
万镇岳道:“咱们一行人进入地室天坛之事,不能有丝毫泄漏,唐兄自然也不能公开露面的了。”
唐宗尧道:“万兄那要兄弟如何?”
万镇岳道:“唐兄目前只有掩去本来面目,兄弟心中有一个构想,如能实现,唐兄很快就可重返西川唐门了。”
唐宗尧道:“万兄好像已有成竹在胸。”
万镇岳道:“好说,好说,兄弟只是有此构想,能不能行,要是诸位老哥还有什么意见?还得大家斟酌。”
莫延年道:“万老大就是这个毛病,说话老喜欢绕着圈子,你心里有了腹案,还不快说出来大家听听?”
万镇岳笑道:“莫老儿过了几十年,还是像年轻时候那么急躁,脾气一点也没有改。”
铜脚道人接口道:“这叫做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莫老儿这身关东脾气,除了还给阎王爷,永远也改不了。”
莫延年瞪目道:“平跛子,你话有没有完?大家听万老大说正经的。”
铜脚道人连连稽首道:“对不住,对不住,贫道不说了。”
万镇岳微微一笑,回头朝耿存亮问道:“耿兄今年有多大年纪了?”
耿存亮摸摸花白胡子,笑道:“兄弟还小,今年六十有九。”
万镇岳又道:“如此怎好,不知耿兄生辰过了没有?”
耿存亮道:“万老大要给兄弟算算流年么?”
万镇岳笑应道:“不错,耿兄主盟武林,咱们出师是否有利?系乎主帅的命运如何,自然要先算算才好。”
耿存亮看他说的不像有假,只好说道:“贱辰是下月十六日。”
万镇岳大笑道:“好极,好极,柳庄主,咱们就借贵庄替耿兄六九大庆,大大的热闹一番。”
柳万春大喜道:“这个自然,人生七十古来稀,耿大侠身为武林盟主,这六九大庆能在寒庄举行,正是寒庄莫大的荣幸,连兄弟也增光不少。”
耿存亮连连摇手道:“这个如何使得?兄弟万不敢当。”
铜脚道人摇摇头道:“耿老儿真是固执得可笑,武林盟主大寿,旁的不说,江湖上各大门派,黑白两道,都得送上一份厚礼。何况耿兄又有千面教天坛教主的身份,连千面教东、西、南、北四个分坛,和各地的教徒,也少不得意思意思,这一记秋风,括的两面俱到,岂不妙哉?”
耿存亮正容道:“平兄说笑了,这个万万不可。”
万镇岳笑道:“耿兄,咱们是在商量什么?”
耿存亮道:“咱们主要是商量如何对付千面教余孽。”
万镇岳大笑道:“这就是了,兄弟就在筹思,咱们用个什么藉口,方能把各大门派掌门人招了来?当然这个藉口,一定要十分堂皇,不能丝毫勉强,如今耿兄六九大寿,就在下月既望,自然是最好不过之事。”
耿存亮笑道:“原来万兄之意,是利用贱辰,邀约各大门派掌门人在此地集会。”
万镇岳道;“方才平跛子早已说出来了,耿兄的寿堂上,不但要各大门派掌门人全数到齐,就是千面教一干高级头目,也要把他们悉数召来,才能一鼓肃清,永绝后患。”
耿存亮道:“这个只怕不容易吧?”
万镇岳道:“此举成败,全在耿兄一人身上,只要应付得宜,定然可收全功。”
耿存亮道:“兄弟不善酬酢,万兄要兄弟如何应付呢?”
万镇岳目光掠过众人,徐徐说道:“此事就以耿兄六九大庆为主,但却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由咱们在场之人,替耿兄发起,分柬各大门派掌门人,据兄弟推想,他们得知耿兄大寿,自会亲自赶来,事先不必和他们说明。”
耿存亮道:“不和各派掌门人说明原委,岂不让他们无备面来?”
万镇岳道:“咱们的人手其实也差不多了,何况千面教无孔不入,咱们只是知道这西坛一处,已有峨媚、青域、唐门,大凉剑派等门派,被贼党所控制。其余门派中,那一个门派已被贼党取代,咱们一无所知,万一泄漏机密,岂不全功尽弃?”
耿存亮想了想道:“万兄说的极是。”
万镇岳又道:“至于第二个步骤,那就要耿兄以千面教天坛教主的身份,命令行之,而且此计能否行得通,关键全在此人身上了。”
说话之时,目注被点了昏穴的那如山,呶了呶嘴。
耿存亮看了那如山一眼,道:“那如山很重要么?”
万镇岳道:“十分重要,试想他追随郑锡侯多年,自是他的亲信人物,千面教东、西、南、北四个分坛,设在何处?九大门振已有多少被他们取代?以及天坛和四个分坛的连络暗号等等,自然全在他的心中,咱们要把贼党精锐悉数召来,就非他不可。”
耿存亮起身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解开他穴道问问。”
万镇岳急忙拦道:“且慢。”
耿存亮道:“万兄还有什么事?”
万镇岳道:“耿兄且听兄弟把话说完了,再解他穴道不迟。”
耿存亮回身坐下。万镇岳又道:“咱们虽以耿兄寿辰为饵,但对千面教贼党,说法又是不同。”
耿存亮道:“万兄请说。”
万镇岳道:“耿兄对千面教贼党,就得告诉他们整个计划,那就不妨说,自从莫老哥、平老哥从四川回来,已然对耿兄启了怀疑。因此耿兄不得提前发动,借寿辰之名,把各大门派掌门人一齐诱来柳庄,在酒中暗下毒药,趁机一举消减,命令四处份坛扮作贺客,限寿日前赶到柳庄,好在会后接收各大门派。咱们事前已知这些人的身份,就个别予以监视,到时来个掷杯为号,分头把他们拿下,如此一来,就无一个漏网之人。”
耿存亮双手一拱,喜道:“万兄运筹帷屋,算无遗策,此计果然大妙,兄弟悉听万兄调度。”
莫延年道:“万老大自己当了十年盟主,可说一无建树,终于逃家去当道士,想不到在耿老儿这一届盟主手上,当个军师,却建下了大功。”
万镇岳捻须笑道:“这叫做时势造英雄,你莫老儿、平跛子这些人,兄弟当盟主的时候,找也找不到,等耿老儿当了盟主,你们居然全出来了,而且功劳簿上,你莫老儿和平跛子,火烧西坛,大战峨嵋伏虎寺,揭发奸谋,还居了首功呢!”说到这里,脸容一正道:“咱们还是说正经的。”
目光抡动,问道:“大家如无异议,就照计行事。”
耿存亮道:“咱们全听万兄调度。”
万镇岳道:“耿兄是本届盟主,自然以耿兄为主,兄弟只是从旁提调。”
柳万春道:“那是军师。”
万镇岳啊道:“对了,有一件事,还得请柳庄主偏劳。”
柳万春道:“军师将命,只要老朽办的了的,自当遵命。”
万镇岳道:“有关耿兄六九大岁的筹备事宜,就请柳庄主全权主持。”
柳万春巴不得自己挨上一脚,闻言大喜道:“这个没问题,一切都交给兄弟好了。”
万镇岳道:“耿兄现在可以解开那如山的穴道。
那如山妞梦初醒,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坐在地上,口中啊了一声,赶紧一跃而起,惶恐的道:“盟主………”
耿存亮双目神光炯炯,直注那如山,沉声道:“那总管。”
那如山和他目光一对,心头直是发毛,口中连应了两声:“是………是………”
耿存亮徐徐问道:“你可知老夫是谁么?”
那如山目光如鼠,已感事态严重,慌忙陪笑道:“盟主自然是耿大侠了。”
耿存亮道:“不错,老夫就是耿存亮,但已经不是郑锡侯了。”
那如山身躯微震,只觉背脊骨上阵阵发麻,虽想力持镇定,却仍掩不住内心的惊慌,勉强陪笑道:“盟主自然不是郑帮主………”
耿存亮陡然目射威,沉喝道:“住嘴,那如山,老夫面前,岂容你再使狡猾?老实告诉你,你们天坛已破,郑锡侯业已死去,摆在你眼前的,只有生死二途,凭你自己抉择。”
那如山脸如死灰,目光环视诸人,突然哺的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但求盟主绕命。”
耿存亮捻须道:“只要你弃邪恶………”
话声未落,只听万镇岳大吼一声:“竖子敢尔!”
“呼”的一掌,直向那如山劈去。
那如山大吃一惊,伏在地上的身子原形不变,急急使了一个“懒驴打滚”一下滚去丈许来远,迅疾一跃而起,跌跌撞撞的往右首壁上撞去。
他这一下当真快速无伦,室中这许多武林高手,也都措手不及!
万镇岳大声道:“莫让他逃走了。”
耿存亮站立不动,冷晒道:“老夫面前,你休想妄动逃走的念头。”
那如山堪堪扑到壁上,身形一颤,已然原式定住,一动不动。
尹天骐、关吉二人也在此时,掣出兵刃,双双掠到。
耿存亮急忙叫道:“骐儿不可伤他性命。”
尹天骐但觉师傅这声叫声,后音森冷,心头暗暗一怔,但一时匆促之间,也无暇多想。
那如山已被制住了穴道,这自然是耿存亮出的手!
万镇岳呵呵一笑道:“耿兄这一记乾元指,发的神速无比,丝毫不落痕迹,兄弟总算开了眼界。”
耿存亮道:“万兄取笑了,只是兄弟还有些弄不懂,万兄如何发现了那如山有逃走的企图?”
万镇岳淡淡一笑道:“千面教这些歹徒,都是昔年漏网余孽,凶顽不驯,岂有转变的这么快法?兄弟看他伏下之时,目中隐露凶光,说不定手上还有歹毒凶器呢!”
耿存亮道:“原来如此。”
一面回头朝尹天骐、关吉二人吩咐道:“你们搜搜他身上,是否有什么凶器?”
尹天骐、关吉二人答应一声,各自收起兵器,在那如山身上,一阵搜索,果然从他左手袖中,搜出一个用皮带缚在手腕上的圆形铁筒。
尹天骐心头暗晴一惊,忖道:“他袖中这支铁筒,无论形式大小,都和石嬷嬷送给桑南施的‘袖里神针’,一模一样,莫非他就是从桑南施手上劫夺来的?”
一面只好双手拿着针筒,送到师傅面前,说道:“他手腕上缚着一支针筒,请师傅过目。”
耿存亮微微叹息一声道:“万老大见微知著,这是兄弟不及之处。”
铜脚道人目光一注,道:“千毒针,这是千面教歹毒暗器中最厉害的一种了,据说这针筒之内,藏有一千枝牛毛细针,每支毒性各异,打中人身,不是一种解药可救。”
万镇岳笑道:“你平跛子在解毒一道上,化了几十年工夫,能不能解除千毒针之毒?”
铜脚道人笑道:“千面教千毒针,必须五种药丸同时使用,方能奏效,但贫道却只需半颗药丸,就能解毒了。”
万镇岳目中闪过一丝异色点头道:“兄弟对这一道,十足外行,那就只有任你平跛子吹了。”
耿存亮朝尹天骐一摆手道:“你把此针暂时收藏起来,等过了下月,千面教余孽并一成擒,再行销毁。”
尹天骐应了一声“是”,便把针筒收起。
耿存亮又吩咐道:“你去解开那如山穴道,把他押过来。”
尹天骐转身过去,一掌解开那如山穴道,冷声道:“师傅叫你过去。”
那如山在这刹那之间,登时一改平日恭谨,满面狞厉,冷笑道:“过去就过去,老子只有一条命,怕你们吃了我不成?”
大步朝耿存亮走了过去。
莫延年怒哼道:“姓那的,咱们这种狠劲看的多了,你再敢出言不逊,老夫先要你尝尝厉害。”
耿存亮脸上神色不动,也没有一丝怒容,只是两道湛目光,盯注在那如山脸上,徐徐说道:“那如山,你还没有回答老夫的话。”
他神情严肃,不怒而威,那如山似是为他气势所阵,竟然不敢仰视,冷冷的道:“什么事?”
耿存亮道:“一生一死,两条路任你选择。”
耿存亮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耿存亮道:“你若是想死,老夫一指就可送你上路。”
那如山道:“求生呢?”
耿存亮严肃的道:“那就要革面洗心,背弃邪恶,重新做人。”
那如山不信道:“就这么简单么?”
耿存亮道:“不错,老夫不但赦你无罪,而且这十年之中,你仍是老夫手下总管,等老夫这武林盟主,卸去仔肩,你自可去。”
那如山一脸惊疑之色,抬头道:“盟主不是欺骗属下吧?”
耿存亮严肃道:“老夫何人,岂会欺骗你?”
那如山突然翻身拜倒,连连叩头道:“那如山蒙盟主不杀之恩,自当追随左右,将此身赎罪,就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耿存亮颔首道:“好,老夫相信你,你可以起来了。”
那如山这回暴戾之气尽敛,一脸俱是感恩欣喜之色,又叩了几个头,才站起身,垂手恭立。
李剑农叹息一声道:“这叫做人以德服人,和以力服人,果然不可同日而语,也惟有盟主这份恢宏气度,才能使人心悦诚服。”
耿存亮含笑道:“帮主好说,兄弟曷克当此。”
一面朝众人拱拱手道:“时间不早,诸位老哥可以休息了。”
一面又朝那如山吩咐道:“唐兄目前不便以本来面目露面,你可有现成的面具?”
那如山道:“属下身上带有现成的面具。”
当下就探怀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送到唐宗尧面前。
唐宗尧接到手中,感慨的道:“兄弟从未戴过面具,如今只好如此了。”
万镇岳道:“唐老哥只管宽心,不出一月,兄弟保证你重回唐门。”
唐宗尧道:“便愿如此。”
耿存亮道:“那总管可替唐兄安排一处住所,回来老夫还有话和你说。”
那如山躬身道:“属下遵命。”
大家折腾了半夜,就相偕步出书房,各回宾舍,柳万春父女重逢,别过耿存亮,回转内宅。
书房中只留下耿存亮和尹天骐师徒二人。
尹天骐目送那如山领着唐宗尧走后,忍不住问道:“师傅,那如山是真心么?”
耿存亮一手捻须,蔼然笑道:“为师看他诚形于色,颇有自新之意,应该不会有假。”
尹天骐道:“师傅既然看出他是真心,那就不会错了。”
耿存亮大笑道:“师傅在江湖上走了几十年,这点眼力,自信还是有的,好了,你也该去睡了。”
尹天骐道:“徒儿还有一件事,要禀告你老人家。”
耿存亮目视尹天骐,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尹天骐道:“那郑锡侯假冒师傅,把徒儿逐出门墙,今天徒儿随莫老前辈来的时候,戴了人皮面具化名雷其武,在你老人家寿辰之前,徒儿不好以真面目出现了。”
耿存亮一手捻须,说道:“有这等事?唔,不错,那你还是仍用雷其武的身份为宜。”
说到这里,只听那如山的声音,在门口道:“回盟主,属下回来了。”
他敢情因盟主师徒在书房谈话,是以不敢进来。
耿存亮点头道:“你进来。”
那如山答应一声,走入书房,垂手而立,状极恭谨。
尹天骐心中暗道:“看来师傅说的不假,他倒确是皤然改过,弃邪归正了。”
当下就向师傅请了安,退出书房,回转宾舍。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莫延年要关吉赶去尖山吕祖殿,邀请银拂道人前来,共议破敌之事,关吉和尹天骐最是投机,硬要拉他同行。
尹天骐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两人离了柳家庄,直向尖山奔来。
到行吕祖殿,只见小道童站在阶前,似在等人,一眼瞧到两人,立即迎丁上来,稽首道:“两位少侠正好,观主昨晚匆匆离观,此刻还未回来…………”
关吉听的一怔,急忙问道:“老道长到那里去了?”
小道童道:“观主昨天午后出门,傍晚时分,匆匆回来,留了一张字条,又匆匆走了。”
关吉问道:“老道长字条上留了什么话?”
小道童道:“观主交待小道,不论莫大侠、平道长亲来,或是两位少侠中那一位前来,就把字条交与,小道这就去取来。”
说完,转身往里行去。
尹天骐笑道:“老道长一身功力,已至化境,江湖上很少有他的对手?他留字条再走,可见事情并不太急,但却是十分重要之事。”
话未说完,只见那小道童手中拿着纸条匆匆走来。
关吉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写着:“顷有极大发现,必须即刻追踪,如至明晨未返,可按前约记号,赶来接应。”
纸上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字迹潦草,显见极为匆促。
关吉道:“尹兄,我没说错吧,老道长一定遇上劲敌了。”
尹天骐道:“我们赶快回去报知莫老前辈。”
关吉道:“来不及了,从这里赶去柳家庄,来回最快也得一个时辰,老道长昨晚未回,只怕已经去远,那里还能耽搁?”
尹天骐道:“就是我们两个人赶去接应,只怕不成吧?”
关吉笑道:“怎么不成?光是你尹兄一个人,也差不多了,这几天,咱们跟在他们一班老前辈的后面,既没有咱们出手的份儿,还得循规蹈距,事事恭谨,真把人闷死了,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正好松动松动筋骨,走,咱们这就赶去接应老道长去。”
尹天骐道:“你知道记号?”
关吉笑道:“自然知道,这是老道长和师傅约定的暗记,就是为了万一有事,可以互相接应的时候用的。”
尹天骐想了想,觉得纵遇强敌,凭自己两人也足够对付的了,当下点点头道:“好,那就走吧!”
关吉把字条递还给小道童,说道:“咱们这就接应老道长去,若是平老前辈或师傅来了,你把这张字条给他们看就是了。”
小道童接过字条,点头应“是”。
关吉一拉尹天骐,说道:“尹兄,咱们快走了。”
两人走出吕祖殿,尹天骐道:“关兄看看记号,咱们该往那里去?”
关吉脚下不停,往前急走,一面说道:“这里不会有记号,等到了岔路的地方,兄弟自然会找出来的。”
两人一路急奔,走了里许光景,前面已是到了三叉路口,关吉双目凝神,在路旁仔细查看,终于在右首一棵大树上果然发现了记号。
关吉喜道:“在这里了。”
尹天骐问道:“暗记怎么说?”
关吉道:“往南去。”
尹天骐道:“既然如此,咱们快往南追吧。”
两人立即依着南首山径,放腿向前奔去。
尹天骐练的“无极气功”,讲求运气返虚,周行不息,纵然在飞掠奔行之间,依然保持气机运行自如,因此毫不吃力,也不会汗流浃背,面红气喘。
关吉练的是外门功夫,虽然从小奔惯绝峰山巅,但和尹天骐相比,就显的逊了一筹,只是他少年好强,那肯示弱?用尽了全身气力奔行。
两人展开脚程,一口气奔行了三十余里,眼看前面祟山峻岭,人烟渐稀!
尹天骐怕关吉走错了路,忍不住问道:“关兄,这一路上都没有老道长的记号么?”
关吉道:“不用看,咱们只要往南去,就不会错。”
尹天骐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赶路。
又奔了十余里,地势更见荒僻,几乎已进入了连绵的群山之中!
关吉忽然在一方巨石之上,发现最银拂道人的记号,蹲下身去,仔细看了一阵,站起身道:“老道长果然是暗中尾随人家来的,从他这里留的记号看来,对方还没有发现他呢!”
尹天骐道:“不知老道长追的会是什么人?”
关吉道:“也许是千面教的人。”
尹天骐吃惊道:“会是千面教的人?”
关吉笑道:“不是千面教的人,老道长会这么穷迫不舍?”
尹天骐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两人继续上路,他们走的尽都是荒凉的小径,凡是山势回转或是遇上山涧,都有银拂道人留下的记号。
这样不知走了多少路程,时间早已过了晌午,两人腹中全已觉得饥饿。
尹天骐道:“这样走法,不知要几时才能追得上老道长?”
关吉道:“大概快了。”
尹天骐道:“何以见得?”
关吉望着他笑子笑道:“尹兄不妨猜猜看。”
尹天骐道:“这我如何猜的出来?”
关吉笑道:“方才老道长的记号很远,才发现一个,如今记号,不是愈来愈近了么?”
尹天骐道:“这和快到了有什么关系?”
关吉道:“自然有关,先前老道长一路急追,连记号都无暇多留,那就是说对方一路不停,走的极快,老道长怕把人迫丢了,自从进入山区,尤其到了这里,老道长的记号忽然多了,这就证明了对方这一路上已经缓慢下来,而且深山大泽,尽可笔直奔行,此处转折特多,不就是快近贼巢了么?”
尹天骐听的一呆,说道:“话是不错,难道这里也有千面教的巢穴?”
关吉道:“这很难说,千面教贼党,狡猾如狐,难保没有狡兔三窟。”
两人边说边走,不觉又走了一段路,再也找不到银拂道人的记号。
尹天骐道:“关兄,我们莫要迷失了道路?”
关吉道:“不会,方才的记号,明明是指向这边来的,莫要就在此处了?”
两人脚下一停,抬目四顾,但见自己两人已到了一座插天高峰之下,乱石崎岖,草长过膝。
关吉忽然目光一注,跃身飞掠过去,口中咦道:“尹兄快来。”
尹天骐急忙跟了过去,但见一片乱石草丛之间,似是经人践踏,十分零乱!
关吉仔细察看了一阵,凛然道:“这里好像有人动过手了。”
尹天骐还没回答,只听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接道:“不错。”
两人听的大吃一惊,急忙回目看去!
但见身后不远一堆大石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身材矮小,貌相阴森的黑袍老人,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睛,虽在大白天,也使人有森森,鬼气之感!
尹天骐从未见过此人,不觉回头朝关吉问道:“关兄认识他么?”
关吉摇摇头道;“不认识。”
矮小黑袍老人阴笑道:“老夫成名的时候,你们两个小娃儿还没生呢!”
尹天骐看出黑袍老人生相阴森,决非善类,不愿多说,忙道:“关兄,这里没有了,咱们再过去找找。”
关吉自然听出他的口气,点点头道:“也好,咱们快走。”
两人话声出口,正等离去!
只听黑袍老人缓声道:“站住。”
尹天骐站停身子,回头道:“老丈有什么事?”
黑袍老人道:“你们在找什么?”
尹天骐道:“我们找什么,似乎不关老丈的事。”
黑袍老人似笑非笑的看丁尹天骐一眼,说道:“老夫就是爱多管闲事,问出口来的话,你们也非答不可。”
关吉道:“我们是找妖人来的。”
黑袍老人道:“什么妖人?”
关吉道:“就是身上有妖气的人。”
黑袍老人嘿然阴笑道:“老夫没说你们可以走了,你们能走得了么?”
话声甫落,但听四周响起一片啷啷金铁之声,同时站起五个面目冷森的黑衣汉子,手执铜叉,向空振腕摇动,发出震慑人心的叉声。
尹天骐冷笑道:“原来是五叉鬼王。”
原来前晚他们遇上了五叉鬼王,时在深夜,那五叉鬼王又蹲在墙角阴暗之处,看不清切,因此当了面也认不出来。
五叉鬼王目射奇光,问道:“你们两个娃儿,知道老夫名号?”
关吉笑道:“鬼王大概健忘的很,咱们前天晚上,不是见过了面?”
五叉鬼王脸色微变,目光阴森,狞笑道:“你们是银拂贼道的徒弟,还是莫老儿的徒弟?”
关吉道:“你要如何?”
五叉鬼王道:“老夫把你们拿下,不怕你们老鬼师傅不出头。”
关吉道:“你才是老鬼。”
尹天骐道:“你准能把我们两人拿下么?”
五叉鬼王森森笑道:“老夫连你们两个娃儿都拿不下,还能在江湖走动么?”尹天骐道:“只怕未必。”
五叉鬼王忍不住点点头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唔,你们只要闯得出老夫门下的王五叉阵,只管自去,老夫决不难为你们。”
老鬼敢情自恃身份,不肯自己出手,和小辈动手。
尹天骐朝四周五个黑衣汉子望了一眼,说道:“闯出五鬼阵,何难之有?”
五叉鬼王没有理他,面向五个鬼徒说道:“你们都听见于严五个鬼徒一齐躬身道;“徒儿听到了。”
五叉鬼王点头道:“很好,人家的徒弟,不肯辱没了师门,你们也莫辱没了为师。”
五个鬼徒齐声道:“这两个小子,只会说大话。”
五叉鬼王森然一笑道:“没出息的东西,你们那晚遇上莫老儿,怎么连大话也不会说上几句?”
五个鬼徒又道:“徒儿们以后再遇上莫老儿,一定说上几句。”
五叉鬼王道:“不是莫老儿一个,无论碰上什么人,都该替师门说上几句大话,也替咱们五叉门宣扬宣扬,知道么?”
五个鬼徒同声应道:“知道了。”
尹天骐听的暗暗好笑,这几个宝贝徒弟,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五叉鬼王颔首嘉许,一挥手道:“好,你们可以动手了。”
五个鬼徒又是一声轰应,同时纷纷掠近,落到两人四周。
尹天骐、关吉两人一看他们围了上来,也立即各自掣出兵刃。
这一瞬间,但听啷啷叉声,发如雷霆,五个黑衣汉子宛如野人跳舞一般,两手高举,围绕着两人不住的游走跳跃!
他们这一围着跳跃,右手长叉,左手短叉,同时对准了自己两人虚晃,叉声更是震耳欲聋。
五叉鬼王高踞在巨石之上,眯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似在欣赏他五个得意门徒,联手合演的武林奇术──五鬼滚叉阵。
尹天骐和关吉自然也想了这个所谓“五鬼滚叉阵”的妙用,敢情他们这样不住的游走跳跃,和啷啷叉响,来迷乱敌人目耳,然后五人联手,奋力合击。
也许他们五人另有一套联手合击奇妙的招数,被困在阵中之人,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也难以抵挡得住。
两人心中,有同样的想法,只是凝神戒备,抱剑站在阵中,一动不动,四道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他们转动,一眨不眨。
这正是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
果然,五个鬼徒们高举双手,连跳带跃的转了四五个圈,突然步法一变,互相交错换位,左手向空一掷,短叉脱手飞起,射向高空!
刹那间,五柄短叉,在空中参差起落,滚转之间,啷啷叉声,登时大盛!
就在此时,突听两声呜呜鬼叫,身侧两个鬼徒,登时挥叉攻来!
不,他们穿插游走,一个一动,其余四人,跟着飞叉攻到!
正因他们绕着自己两人游走,这一发动攻击,出手互有先后,五柄长叉的攻势,也参差不齐,但却循环而来,此收彼发,愈打愈快!
这种参差变化,互为虚实的打法,本来就难以防范,何况这五个鬼徒,武功全都不弱,在互相游走之际,都能随势变化,虚实互用。
而且他们还能善用叉声,有时一片啷啷急响,有时又悄无声息的攻到,更是声东击西之妙,使人防不胜防。
尹天骐关吉两人才一动手,便已发觉“五鬼滚叉阵”确非易与,一时那敢大意,立即以背靠背,刀剑齐举,护住全身,一面见招拆招,以攻还攻。
双方打了十来个照面,尹天骐忽然想起五个鬼徒方才脱手掷出的短叉,何以许久没见下落?心念一动,不觉抬目瞧去!
原来那五柄短叉,祭起空中,因五人出手互有先后,飞起高空,也参差不齐,等到飞落之时,自然也各有先后。
五个鬼徒在轮流攻敌之中,必有一人,举叉上扬把落下的短叉,重又往上击去。
阵势一经发动,五个鬼徒愈走愈快,五柄短叉起落之间,也同样的愈来愈快,宛如五道彩虹,上千飞腾!
正因五鬼攻势愈见凌厉,被困在阵中之人,只顾忙于应付眼前敌人,任谁都会忽略了头上还有五柄短叉!
尹天骐心中暗暗一惊,忖道:“这五柄钢叉,已被他们愈击愈高,若是一齐飞射下来,势道定然极猛!”
瞬息工夫,五个鬼徒此进彼退,又连攻了十余招之多,他们攻击愈快,战圈也愈缩愈小,但在两人反击之下,又被迫往后退出!
就在此时,但听五鬼口中,同时发出了呜鸣鬼叫,这自然是一种暗号!
鬼叫方起,五个鬼徒突然猛扑急攻而上,五柄长叉,发出了一片啷啷大响,攻击愈见凌厉!
也就在此时,头顶疾风飒然,一道精虹,挟着刺耳锐啸,快若电射,直刺而下!
来势劲急,当真有雷霆一击之势,但是却有五鬼同时发动的攻势作掩护,锐啸连声,也被一片啷啷叉声所掩没!
这一着,委实歹毒无比!
尹天骐早已注意及此,一见短叉飞击而下,立即长剑一振,朝上点去!
但听“叮”的一声,飞来短叉,立即被他磕飞出去,但第一柄飞叉虽被磕飞,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柄飞叉,却接连飞袭而至。
尹天骐冷笑一声,长剑连挥,一阵叮叮轻响,四柄飞叉,也被他连珠般磕飞出去。
照说,五柄短叉,既被他长剑磕飞,就应飞出老远,跌落地上,那知磕出的飞叉,在半空划了个弧形,又自飞袭而来]五点流星,去势既快,来势更急,它们全由尹天骐点出去的,这回好像认定了尹天骐一般,连珠般朝他身上射到!
五个鬼徒也在此时,长叉连展,攻势随着加强!
关吉一柄缅刀,使的宛如泼风一般,口中急叫道:“尹兄小心!”
尹天骐眼看自己点出去的五柄飞叉,再次起来,心头也不禁大感震惊,大吼一声,剑势急变!
刹那之间,剑光陡盛,两丈方圆,尽是一片流动的青芒,紧接着响起连珠般“当”当”当”金铁交鸣!
但听五叉鬼王的声音吼道:“徒儿们速退!”
剑光叉影和一片如涛的啷啷叉声,同时尽敛!
五个鬼徒手中长叉,已悉数被青萍剑截断,纷纷往后跃退。
其中三个鬼徒脚步踉跄,后退不迭,那是被关吉“无影神拳”击中,伤的不轻!
五柄短叉,一齐被剑光绞碎,跌落地上。
五叉鬼王蹲着的人,已经从大石上站了起来,只是他生得像个侏儒,站起来也和蹲着高不了多少。
太阳之下,只见他双目绿光陡盛,盯在尹天骐脸上,阴笑道:“小娃儿,你是何人门下?”
尹天骐昂然道:“在下邛蛛门下。”
五叉鬼王敞笑道:“很好,你们毁了老夫门下兵刃,那就把刀剑留下,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原来他看上尹天骐的青萍剑了!
关吉仰天大笑道:“老鬼,你果然有些眼光。”
五叉鬼王道:“这有什么可笑?”
关吉道:“在下手中此刀,虽然称不上宝刀,也是百缅练铁所铸,江湖上已属罕见,至于这位雷兄手中,乃是稀世名器青萍剑。”
五叉鬼王道:“老夫不管这些,你们只要留下刀剑就好了。”
关吉笑道:“你莫非弄错了?”
五叉鬼王道:“老夫弄错什么?”
关吉道:“你说闯出五鬼阵,就让我们自去,如今胜的是咱们,可不是你五个徒弟。”
五叉鬼王道:“胜的虽是你们,但老夫没叫你们削断我徒儿的兵刃,你们既然削断了他们的兵刃,自该留下刀剑,作为赔偿。”
关吉道:“可惜这是你的如意算盘。”
五叉鬼王道:“老夫要杀你们,只是举手之势,杀了你们,刀剑岂不是仍要留在这里?”
尹天骐剑眉微微一挑,冷笑道:“你未必杀得了我们,只要你杀了我们,再取刀剑不迟。”
五叉鬼王阴笑道:“你们这是自找死路。”
右手缓缓从他宽大黑袍中摸出一双金光灿然的短叉,两手执着叉柄,遥遥作势,口中说道:“一叉天地动,二叉鬼神惊,你们两个娃儿,真不知道老夫厉害,此时放下兵刃,还来得及。”
关吉冷冷说道:“咱们破了五个鬼徒,正好斗斗老鬼师傅,你有多少鬼门道,只管使出来。”
五叉鬼徒双目绿光暴射,暴笑道:“竖子找死!”
双手一抬,两道金光起处,登时发出震慑人心的啷啷叉声,两支金叉,如挟雷霆,分向两人激射而来!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娇脆的女子的声音叫道:“雷护法快请住手。”
五叉鬼王刚把金叉禁起,听到叫声,急忙双手一招,硬把金叉收了回去。
尹天骐抬目望去,只见谷口出现了四人,这四人自己全部都认识!
中间站着的一个,身着淡绿衣裙,头挽宫髻,胸绣金线牡丹的美绝少妇,正是万花仙姑!
左右两人,穿着一式长仅及膝的黑衫,双目微阖,面容枯瘦的老头,正是飞天双尸赫连飞,赫连天兄弟。
万花仙姑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少女,柳眉微蹙,目含幽怨,一张清如花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朝尹天骐投以一瞥!
她,就是贺云娘,方才那一声,也正是她叫出来的。
五叉鬼王赶忙放下双叉,拱拱手道:“副总护法来了,兄弟这厢有礼。”
尹天骐心中暗道:“原来万花仙姑是他们副总护法,难怪飞天双尸一直跟随着她。”
只听万花仙姑一阵格格娇笑道:“雷老把这两位小兄弟,让我来处理吧。”
五叉鬼王道:“副总护法吩咐,兄弟敢不遵命?”
果然率着徒弟,退了出去。
万花仙姑回过头来,俏眼一溜,望着尹天骐手招道:“小兄弟,你过来。”
尹天骐道:“仙姑有什么事?”
举步走了过去。
关吉道:“尹兄小心。”
万花仙姑笑吟吟的问道:“你们两人来此作甚?”
尹天骐道:“这里来不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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