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骐一见对方趁机逃走,不由大喝一声:“给我留下!”
剑先人后,衔尾追扑过去。
他内功深厚,发出的掌力,自是非同小可,但那黑影去势极快,一下便已闪出甬道!
万镇岳一记凌厉掌风,一步之差,等到掌力涌到之时,贼人已去,尹天骐恰好追扑到甬道出口。
莫延年观状大吃一惊,急忙凌空发出一拳,口中喝道:“万老大住手。”
一股无影拳风,直向万镇岳拍出的掌风拦腰截去。
这一段话,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尹天骐堪堪追上,但觉一股强猛掌风,直撞过来,心头大吃一惊。
百忙中长剑疾挥,剑随身走,轻轻一旋,身前登时撤出一片寒光,把掌风挡的一挡,人已飘然闪了开去。
万镇岳听到莫延年的喝声,收手已是不及,但觉自己掌风撞在尹天骐剑光之上,竟然暗生弹力,把自己发出的力道,悉数卸去,心头禁不住一愣!
这时莫延年的一记无影拳风,也正好中途拦击而来,两股潜力轻轻一接,同时抵消。
莫延年喝道:“尹小兄弟,不用追了。”
万镇岳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朝尹天骐惊异的道:“小兄弟,你这招剑法,是从那里学来的?”
要知黄山世家以剑法驰誉武林,号称“武林第一剑”,此刻眼看尹天骐化解自己掌力的一记剑法,不但精奇巧妙,尤其剑上暗生弹力!凭他见多识广,也看不了这一招的路数来,一个一生掣剑的人,遇上这等奇妙招数,那肯轻易放过?尹天骐长剑一收,欠身道:“晚辈只是随机应变,并无招数,万老前辈面前,成了班门弄斧。”
他曾听罗霞天说过昔年麻九姑在黄山世家剑劈抱柱之事,怕说出自己使的是“邛崃天机剑法”,会引起万镇岳不快,不敢实说。
万镇岳面露讶容,不信的道:“老夫从未听说耿老儿精擅剑法?但小兄弟这一招剑法,确是奇妙已极!”
尹天骐脸上一红,低首道:“万老前辈过奖了。”
这几句话的工夫,柳万春父女和万里游龙李剑农了全已走入。
大家朝四面略一打量,才发现自己等人立身之处,是一间四五丈方圆大小的石室,但不知何时,四面石壁已然合拢,连自己一行人进来的甬道,业已闭上,再也找不出门户的迹象。
柳万春看的大急,直是搓手道:“这该怎么好?这回咱们全被困住了。”
急急回过头去,朝柳青青问道:“青儿,你不是有一张地道图么,在不在身边,快取出来瞧瞧,这里可有门户?”
柳青青道:“地道图早已给女儿焚化了。”
柳万春脸色剧变,急急问道:“什么?你……你把地图烧了?”
柳青青笑接道:“那时他们逼着女儿交出地道图来,反正女儿已经全记熟了,留着不如把它烧了的好。”
柳万春埋怨道:“你纵然记熟,也不该把它烧了。”
柳青青道:“女儿先前还当那是一张总图,后来才发现女儿得到的只是十分之一,这地道总图,必须有十张图拚起来才成。女儿烧去了一张,他们纵然得到其余九张,也缺了十分之一,女儿知道的,他们就未必知道。”
柳万春道:“那有什么用?”
柳青青嫣然笑道:“自然有用,女儿这是为爸咯,贼党如果想要得到地道全图,这十分之一留在女儿心里,他们就不敢杀害爸了。”
柳万春笑道:“痴儿,亏你有这份心智,但为父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
柳青青也笑道:“现在自然没事了。”
柳万春啊了一声,忙道:“青儿,你快瞧瞧,找得出找不出门户来?”
柳青青秀眉一蹙,摇摇头道:“这间石室,女儿从未见过。”
万镇岳朝坐在地上的郑锡侯─指,问道:“郑朋友,你该知道这间石室的门户吧?”
郑锡侯苦笑道:“在下和柳姑娘一样,这地底秘道,知道的不过十之一二。”
柳万春道:“万大侠答应过只要找到天坛,就会放你,你还是起来瞧瞧吧。”
郑锡侯道:“这里每一条甬道,开启的方法,各不相同,在下也未必找得出来。”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朝左首石壁走去,开始找寻门户。
关吉手握缅刀随在他身后,刀尖几乎抵上郑锡侯的后心,沉笑道:“郑朋友,你若想要什么花枪,在下这柄缅刀可不长眼睛的。”
郑锡侯并没理他,只是仔细的扪着墙壁,逐步找寻。
柳青青是从右首石壁开始,也在一步步的扪着石壁摸索。
室中诸人怕惊吵了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盏茶光景,突听柳青青欢呼一声道:“在这里了!”
柳万春一直跟在女儿身后,急急问道:“青儿,你找到门户了?”
柳青青把手中拿着的一个精巧火筒,递到老父手上,一面说道:“爸,你给我拿着。”
很快转过身去,双手在壁上连按了几按。
但听壁间响起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石壁一角.突然暴裂出一座圆门!
群豪凝目望去,只见门外是一条宽畅的甬道,直向黑暗中延伸过去,似是极为深长!
万镇岳目中神采一闪,呵呵笑道:“终于给柳姑娘找到了。”
当先朝门外走去。
就在他堪堪跨出甬道,突听几声叱喝,精光乍闪,四支长剑,闪电般急袭过来!
李剑农低喝一声:“万老大小心!”
万镇岳果然不愧是黄山世家出身的剑术大家,这四支剑尖袭出之时,他一柄长剑,犹在匣内。
但在电光石火之际,不但长剑已经到了他手上,而且还在每一支袭来的剑尖上,都磕了一下。
这一手当真快的无以复加,但听“锵”“锵”剑鸣,四支长剑悉数被他齐中震断,堕落地上!
紧接着响起几声惊呼,人影闪动,飞快的朝甬道中走去!
万镇岳早已返剑入匣,也不追击,领先大步朝甬道中走去。
一行人再往前走,甬道尽头,忽然出现了两个门户。
万镇岳脚下一停,回头朝郑锡侯问道:“这两个门户,如何走法?”
郑锡侯道:“在下早已说过,在下知道的,不过十之一二,这条甬道,在下从未走过。”
李剑农道:“依兄弟之见,咱们这些人,不如分作两拨,各走一条岔道,总有一条路,能找到天坛的。”
万镇岳沉吟道:“此刻咱们实力,不宜分散。”
柳万春接口道:“这地底秘道,不下百条之多,咱们就是有一百人,分到最后,也会嫌人手不够,老朽觉得诸位大侠,千万不可分,还是大家一起走的好。”
李剑农道:“兄弟只是随便说说,柳庄主顾虑的极是。”
万镇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已经深入腹地,总有岔路,也必是通向同一终点,那就随便走吧。”
说话之间,当先举步朝右首一道门户走了进去。
他已经领先走入,大家也就默默的跟了进去。
这右首门户之内,依然是一条甬道,也同样的宽敞平整。
走了一段路,甬道忽然折而向左,再走了一箭来路,又折而向右,经过两个转折,甬道渐渐狭仄,再往前行,转折越多。
梆青青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辨认路径,有时还伸手抚摸着石壁。
柳万春愈走愈觉心寒,大声说道:“诸位大侠,据老朽看来,这情形有些不对,这条路,竟是愈来愈狭窄了。”
万镇岳笑道:“不一定,常言道,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这条路虽然愈走愈狭,未必不是通向天坛的唯一路径。”
李剑农瞿然道:“方才一路上,还有人袭击,但这段路,却是不见丝毫动静,莫非咱们已被贼人引进了绝路?”
莫延年笑道:“就算被他们引入绝路,但咱们既已到了此处,再退也来不及了,不如索性走到底,好歹瞧个究竟。”
柳万春听的心头大急,低低问道:“青儿,你看这里有没有危险?”
柳青青接道:“女儿一路默默计算方向,咱们方才经过的许多转折,大概俱是故意使人迷乱的疑兵之计。”
柳万春道:“为什么要设疑兵之计呢?”
柳青青掠掠鬓发,说道:“这等迂回曲折,别无用意,可能就是有意要咱们绕过天坛。”
铜脚道人道:“不错,咱们转转弯弯的少说也已走了四五里路……”
话声未落,万镇岳突然大喝一声,纵身往前扑去!
后面的人听到万镇岳的喝声,同时加快脚步,奔出甬道,但见大家已经到了一间数丈方广的石室。
万镇岳凝立中央,目光如炬,直是向四周打量。
莫延年问道:“万老大,你看到了什么?”
万镇岳伸手一指,说道:“奇怪,兄弟明明看到一条人影从左方掠出,右方隐没,但这左右两面竟是两堵石壁!”
大家随着他手指之处看去,左右两边,果然是两堵石壁那有门户?不,这间石室,除了自己等人的来路,三面俱无路可通。
突听身后柳万春一声惊呼,道:“大家快瞧,咱们退路……”
原来在这一瞬之间,连大家进来的那道门户,竟已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关了起来!
郑锡侯突然大笑道:“诸位已经入身绝地,依在下之见,此刻赶快解开在下穴道,诸位也许还有生还的希望。”
万镇岳双目圆睁,沉哼道:“郑锡侯,你莫要得意忘形,须知你还在咱们手中。”
郑锡侯悠然笑道:“不错,在下还在你们手中,但诸位若是不肯解开在下穴道,只怕谁也无法生离此地。”
莫延年洪笑道:“咱们无法生离此地,阁下能生离此地么?”
郑锡侯笑道:“在下自然也无法活着出去,只是在下不过是─条命,能有诸位这等名震天下的大侠陪我同死,在下实在划得来。”
万镇岳“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你认为划得来,老夫就先毙了你。”
郑锡侯神色不变,接着笑道:“在下只是一个假冒武林盟主的傀儡,在下死了,千面教依然可以制造出一个假耿存亮来主持天下武林,又有谁知道今日之事?”
这话说的不错!
莫延年耸然动容道:“依你郑朋友之见呢?”
郑锡侯道:“你们若是先解开在下穴道,那就可以商量商量。”
铜脚道人道:“你要如何商量?”
郑锡侯淡淡一笑道:“如何商量,那要等你们解开在下穴道,再作商量了。”
铜脚道人目视众人,说道:“郑朋友说的大有道理,贫道之意不如先解开他穴道,听听他的意见,反正他也逃不走的,不知诸位老哥意下如何?”
说话之时,暗暗朝莫延年递了一个眼色。
莫延年虽不知他心里有何打算?但他暗使眼色,就是要自己附和他的主张,这就颔首道:“平兄既然认为有先解开他穴道的必要,那就先解开他穴道也好。”
万镇岳沉吟了下,跟着道:“只要郑朋友肯和咱们合作,解开他穴道,自无不可。”
铜脚道人道:“郑朋友听着,大家已经同意先解开你穴道了,但贫道话得说在前面,咱们都是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的人,可不是三岁的孩子,凭你三言两语,就唬得住,解开你穴道无妨,也总得先听听你的意见,因此贫道之意,咱们来个折衷办法,贫道先解开你身上被封经穴,但仍须点你两手的穴道,听听你说的是否诚意,再解你手臂穴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郑锡侯爽朗的道:“好,就这么办。”
铜脚道人不再说话,手指疾落,连点了他两臂主要穴道,然后拍开他身上几处经穴,又朝尹天骐、关吉两人说道:“你们好好看住他。”
须知郑锡侯方才是被封住了身上几处经穴,一身武功若废,和一般的制住穴道有异,此时铜脚道火替他解开封闭的经穴,只点了他两臂穴道,自然比方才轻松了许多。
郑锡侯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在下方才已经说过,在下只是天坛教主手下一名无足轻重的人,在诸位大侠手中,既然无法逃走,又身入绝地,势必和诸位一同活活饿死。因此,在下仔细想来,只有和诸位合作,才能死中求活,不过有一点,在下必须先取得诸位的保证,才能和诸位合作。”
万镇岳道:“你要咱们保证什么?”
郑锡侯道:“在下找到门户,带领诸位进入天坛之先,必须先解开在下两手穴道,在下好有自卫能力,因为在下此举,已是触犯教条,背叛本教,一旦进入天坛,随时有被杀灭口的可能,若无自卫能力必死无疑。”
万镇岳看他说的坦诚,不觉点点头道:“这个自然,老夫同意了。”
郑锡侯又道:“踏进天坛.势必有一番凶杀,但在下可以预料,凭诸位大侠的武功,千面教纵有顽抗亦必覆败无疑。但教主手下难免仍有漏网之人,这笔账也必然记在在下头上,因此在下第二个条件,诸位破了千面教,必需保留在下武功,任我离去。”
万镇岳目视众人,徐徐说道:“郑朋友说的也是实情,只要你悔过自新,能和咱们坦诚合作,破去危害武林的千面教余孽,自是一件大功,咱们自可保留你一身武功,任你自去。”
郑锡侯面有喜色,感激的道:“万大侠说过的话,可要算数?”
万镇岳正容道:“万某言出如山,自然作数。”
郑锡侯目光掠过莫延年、铜脚道人、李剑农三人,说道:“三位大侠,是否也同意了?”
莫延年洪笑道:“阁下放心,万老大答应了,咱们自然同意。”
郑锡侯道;“好!”
“好”字出口,身子突然往石壁上一靠,只听“喀”的一声,石壁顿然裂出一道门户,郑锡侯一个翻身,迅快的滚了进去。
大家听他言出至诚,一时不妨他有此一着!
等到关吉发觉不对,一追击过去,尹天骐也同时大喝一声,振腕点出“乾元指”,但石壁已然很快合上。关吉手上缅刀,砍上石壁,飞溅出一道火花!
万镇岳呆的一呆,顿足道:“好个贼子,咱们竟然上了他的恶当!”
柳万春摇头叹息道;“这么看来,他方才说的,竟然全是假话了。”
莫延年道:“自然全是假的,依兄弟之见,此人只怕就是千面教的贼首,可惜咱们一时大意,竟然纵虎回山!”
李剑农苦笑道:“咱们这些人枉自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这回真是栽到家了。”
铜脚道人微笑道:“逃了最好……”
李剑农听的一愕,问道,“平兄此话怎说?”
莫延年想起方才铜脚道人曾和自己暗使眼色,不觉心中一动,接口道:“平跛子,莫非你在他身上使了什么手脚?”
万镇岳目光一亮,问道:“怎么?平跛子,你在他身上留了一手?”
铜脚道人嘻嘻一笑道:“贫道看他目光狡黠,说不定心里有鬼,因此在拍开他穴道之时,偷偷的划了他一针。”
说着,右掌一摊,掌心果然有着一枚黑黝黝的指环,一望而知淬过奇毒。
万镇岳目中异芒一闪,接着摇摇头道:“平跛子,你怎的忘了千面教擅于用毒,岂会无法解毒。”
李剑农奇道:“平兄从不用毒,那来的淬毒指环?”
这两人几乎同时说的话!
铜脚道人笑道:“说起这枚指环,兄弟可付出了极大代价,当年只是迟了半个时辰,取到解药,害的老道一世让你们叫平跛子。同时也化了老道二十年心血,搜求了上百种毒药,结果发现没有一种毒药比它更厉害的。就算四川唐门见血封喉的毒药暗器,毒性也比它差得远,因为唐门毒药,还有解药,这种奇毒,药性虽然没有见血封喉发作的快,但却无药可解。”
李剑农道:“平跛子方才不是说迟了半个时辰,取到解药,那就仍然有可解的了。”
铜脚道人道:“那是三十年前,兄弟脚上中的毒针,还有解药,可是这枚指环上淬的奇毒,经兄弟二十年研究,除了兄弟,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解。”
突听一阵轧轧震动,石门又启,但门上已经多子一道铁栅!
郑锡侯隔着铁栅,一脸俱是狞厉之色,喝问道:“平跛子,解药可在你身上?”
铜脚道人莞尔笑道:“怎么,你全听到了?”
万镇岳怒哼一声:“匹夫老夫劈了你!”
右掌一扬,正待劈去!
铜脚道人含笑道:“万老大,不用理他。”
郑锡侯道:“你交出解药,在下放你们出去。”
铜脚道人微微笑道:“这倒不用客气,咱们可以在这里和你耗上一阵,唔,你现在不是已感觉整条右臂在渐渐胀重麻木了么!若是再过上盏茶时光,你左臂也会同样麻木不仁,那时你再想替咱们打开铁门,只怕也办不到了。”
郑锡侯听的脸色剧变,切齿道:“平跛子,你……你有什么条件?”
铜脚迫人悠然道:“没有,这时候贫道还会和你谈什么条件!这就是说你已经死定了,我是不会给你解药的。”
他越是不肯提条件,郑锡侯听的越急,嘶声道:“你们难道不想再找天坛了么?”
铜脚道人道:“事实上,阁下就是天坛教主,咱们何用再找?”
郑锡侯敢情左手已有麻木感觉,心头大急,道:“在下纵然毒发身死,难道你们都宁愿活活饿死,不想出去了?”
铜脚道人淡淡一笑道:“这个不劳费心,尹小兄弟身边的青萍剑,削铁如泥,足可破门而出,方才是贫道阻拦着他。”
郑锡侯脸如死灰,突然目光转到尹天骐脸上,提高声音道:“尹天骐,旁人不管你师傅,难道你也不想救你师傅了?”
尹天骐心头猛然一震,急急问道:“我师傅在那里?”
郑锡侯笑道:“要救你师傅,你就叫平跛子交出解药来。”
尹天骐望望铜脚道人,叫道:“老前辈……”
铜脚道人笑道:“小兄弟,别相信他。”
郑锡侯大叫道:“尹天骐,只要他交出解药,在下就领你去,你师傅就……”
话声未落,只听“咯”的一声,突然翻身栽倒,两脚一伸,不再出声。
万镇岳吃惊道:“平跛子,他毒发子么?”
铜脚道人怔的一怔,低喝道:“小兄弟,快拔剑砍门,咱们出去瞧瞧!”
尹天骐答应一声,急急抽出青萍剑,朝铁栅门上砍去。青萍剑削铁如泥,一连几剑,便已砍开了铁门。
铜脚道人当先飞闪而出,俯下身去,伸手拨动着郑锡侯身子,炯炯目光不住的转动,似在全神贯注的仔细察看。
万镇岳问道:“他还有救么?”
铜脚道人抬头道:“已经死了。”
万镇岳皱皱眉道:“平跛子,此人十分重要,咱们不该让他毒发身死的。”
铜脚道人目光停在郑锡侯尸体上,口中说道:“万老大,你当真他中了贫道毒针致死的么?”
万镇岳听的奇道:“难道不是?”
铜脚道人摇摇头道:“自然不是,贫道这枚指环上,只是一支麻药针,专为中了细小暗器的人,剖开肌肉手术时用的,那是什么毒针?”
莫延年洪笑道:“这就是了,平跛子从不使用暗器,你手上会用毒指环,兄弟就觉得有些惊奇。”
万镇岳道:“既然不是毒针,郑锡侯如何会死的呢?”
铜脚道人忽然目光一闪,哼道:“在这里了。”
伸手从身边拿出一堆磁石,按上郑锡侯后颈,徐徐起出─支细如牛毛的细针,仔细端详了一眼,吁着气道:“见血封喉,果然是怕他浅露机密,杀以灭口的了。”
万镇岳目中寒芒飞闪,凛然道:“莫非甬道中隐有贼党?咱们快搜。”
铜脚道人道:“纵有贼党,得手之后,也早已走了。”
李剑农突然心中一动,说道:“郑锡侯方才提到耿兄,就突遭杀害,莫非耿兄真在这地底秘室之中不成?”
莫延年一拍巴掌,瞿然道:“不错,这就对了,他方才曾对尹小兄弟说:‘只要平跛子交出解药,在下就领你去,你师傅就……’最后这句‘你师傅就’底下,极可能是‘就在地底石室之中’了。”
尹天骐心头一急,噗的跪了下去,哭拜在地道:“诸位老前辈,救救师傅。”
铜脚道人道:“小兄弟快起来,你师傅真要在地室之中,咱们都是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了,还用你说么?”
万镇岳点点头:“莫兄推测的极是,兄弟早就怀疑耿老儿若是落在他们手里,定然被囚禁在千面教总坛。”
尹天骐心急师傅安危,说道:“诸位老前辈,咱们快些去找吧。”
万镇岳道:“咱们这就走!”
当先朝甬道上奔去。
原来方才石门开启之际,同时也现出了一条深遂的甬道,众人一见万镇岳当先走去,也一同跟着过来。
行了一箭来路,甬道向右弯去,又走了一段路,忽有一堵石壁挡住去路。
万镇岳脚下一停,回头道:“柳姑娘,你看看这里的门户,能不能开启?”
柳青青答应一声,走上前去,仔细摸索了阵,结果居然给她找到了门户,那不是甬道尽头处,而是在众人背后的一堵石壁上!
柳青青纤纤玉手,在壁上轻轻按动,毫不费力的打开了一道门户。
大家鱼贯走出,门外自然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但走没多久,甬道一个转弯,又有一道石壁挡住去路。
众人之中,柳青青是唯一懂得地底秘道走法的人,虽然她知道的只有十之一二,却也聊胜于无。
终于柳青青的一阵探索之下,又找到了门户。
这样每逢甬道转弯,都必定有一道石壁挡路,柳青青也一定能够找出门户来。
虽然她找到的门户,都不是在挡路的石壁上,但总算是找到了门户,大家也不管它对不对,既有门户,就往前走。
这么转转弯弯,停停走走,也不知走了多少远近,正当走完这条甬道,但见地势忽然宽敞!
前面一堵挡路石壁上,有着一道门户,门上还钉着一方木牌,上面写了八个朱红大字,那是:“未奉禁令,严禁入内”
万镇岳目光一瞥,回身说道:“大家停步,这里只怕有人看守呢!”
莫延年望了一眼,点头道:“未奉禁令,严禁入内,不知他们的‘禁令’,是什么东西?”
铜脚道人笑道:“这个容易,尹、关两位小兄弟过来,其余的人最好退到两边去,别让人家看到,贫道自有办法叫他开门。”
万镇岳笑道:“矮子多肚肠,平跛子鬼心思倒是不少。”
铜脚道人道:“那就你万老大去。”
万镇岳摇手笑道:“不成,你平跛子既然说了,还是你去吧。”
于是大家退到了铁门两边,这样,就算看守的人走出门来,也不容易瞧到。
铜脚道人拉过尹天骐、关吉,附着耳朵,低低说了两句。
尹天骐、关吉点点头,铜脚道人挥手道:“好了,你们去吧。”
关吉首先大步上前去,伸手在铁门上重重拍了两下。
半天,铁门上刷的一声,打开一道小窗,探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头,沙哑着声音,问道:“什么人?”
关吉道:“代天巡狩。”
络腮胡子老头朝关吉身后打量着问道:“可有令牌?”
尹天骐跨上一步,右手一摊,掌心露出一块六角形紫金牌,朝前送去。
他早巳得到铜脚道人的叮嘱,金牌送出,手上也凝聚功力,只要对方脸色一变,那就表示金牌不对,“乾元指”就得立时出手。对方看了金牌,脸上并无变化,证明金牌就是“禁令”,他自会开启铁门,那就毋需出手了。
络腮胡子老头只看了一跟,并没开口,缓缓缩进头去,接着小铁窗突然关起。
尹天骐不禁一怔,因为那老头看了金牌,并没表示,不知究竟如何?急忙回头朝铜脚道人望来。
铜脚道人微微颔首,以“传音入密”说道:“没错了。”
这样又过了半天,但听一阵铁闩启动之声,铁门缓缓开启。
但见灯光乍亮,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人,站在中间,他左右两边,是四名黑衣壮汉,一个个手抱抖刀,正身而立。
那青衫中年人看到铜脚道人,似乎微微一怔,立即拱手道,“禁堂总管朱文彬参见。”
他不知来人是何身份?不好称呼。
铜脚道人沉喝一声:“给我拿下了。”
尹天骐、关吉二人早巳得了,暗示,迅快的闪身而出,尹天骐振腕一指点子朱文彬穴道,关吉同时一把反扣住他双手。
那四个壮汉,有两个人正想上前动手,但他们身上才动,忽然闷哼一声,同时往后就倒。
另外两个吓得脸色惨白,那里还敢妄动?尹天骐出手如风,同样点了他们穴道。朱文彬穴道受制,大声说道:“在下究有何罪?”
关吉道:“朋友识相些,待会就知道了。”
只听“哈哈”一笑,万镇岳当先走了进来,笑道:“平跛子,真有你的,这禁令是从那里来的?”
铜脚道人笑道:“这东西是兄弟从郑锡侯身上取来的,原先也不知它有何用处?方才看了门上写着‘未奉禁令,严禁擅入’。想到它可能就是禁令,但还是不敢确定,所以要尹小兄弟拿着试试,万一不对,就出手硬闯。”
莫延年目光一抬,但见这铁门之内,共有两条长廓,一眼望去,不下十余间石室,这就说道:“此处既是禁堂,耿老儿大概就被他们囚在这里了。”
铜脚道人道;“咱们先问问这位朱总管再说。”
伸手朝朱文彬肩头一拍,说道:“朋友,眼前情形,你大概看清楚了。汉好不吃眼前亏,咱们有话问你,可得老实回答。”
朱文彬目光转动,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铜脚道人耸耸肩笑道:“对了,老道先替你引见引见,也好让你有一个谱儿,这位就是第二届武林盟主托塔天王万老大,这位是无影神拳莫大侠,这位是丐帮帮主万里游龙,至于老道么,人称平跛子,嗯,你瞧瞧我这双铜脚,就知道了,咱们几个人,够不够拆了你们千面教的天坛,够不够听你禁堂总管朱朋友的实话?”
这几个人凑在一起,武林中可说已是找不出抗衡的人来,朱文彬心头猛震,俯首道:“你老要问什么?”
万镇岳道:“你这禁堂之中,一共囚禁多少人?”
朱文彬道:“这是天坛禁室,又称天牢,囚犯不多,一共只有两名。”
莫延年道:“这两人姓甚名谁?”
朱文彬道:“一个叫李全忠,一个叫阿仁。”
“阿仁?李全忠?”大家得到这两个陌生名字,全都觉的一怔!
铜脚道人问道:“铁面神判耿存亮大侠是不是也囚禁在这里?”
禁堂总管朱文彬听的一呆,望望众人,苦笑道:“道长这是说笑了。”
莫延年沉喝道:“谁和你说笑?”
朱文彬一脸俱是惶惑之色,问道:“诸位说的铁面神判耿大侠,就是第三届武林盟主了!”
莫延年道:“武林中还有第一个铁面神判?”
朱文彬道:“诸位进入本教天坛,难道没有遇上耿大侠?”
万镇岳一手拂须道:“咱们问的是真的耿大侠。”
朱文彬道:“在下说的也是真的耿大侠。”
万镇岳道:“他在那里?”
朱文彬支吾道:“他……他老人家就是天坛教主。”
尹天骐怒喝道:“胡说,我师傅何等人物,岂会当你们千面教魔头?”
口中虽是喝着,心头也止不住疑窦丛生!
万里游龙李剑农浓眉一皱,摆手道:“诸位老哥,兄弟觉得再问也问不出头绪来,咱们还是要他打开囚房,先看看这阿仁、李全忠两人,究是何人,再作道理。”
柳万春跟在众人身后,附和道:“李帮主这话极是,兄弟也觉得先把这囚着的两人放出来,问问他们,也许会知道耿大侠的下落。”
朱文彬道:“在下担任禁堂总管,已有多年,在诸位大侠面前,决不敢有半句虚言,本教弟兄共奉耿大侠为天坛教主,就是本教首领,怎会囚禁于此……”
万镇岳点点头,朝尹天骐道:“小兄弟解开他穴道。”
尹天骐答应一声,替朱文彬解了受制穴道。
朱文彬活动了一下手脚,说道:“李全忠囚在左首第五号囚房,阿仁则在右首三号房里,不知诸位大侠要去左首囚房,还是右首的囚房?”
万镇岳道:“你去把他们放出来就是了。”
朱文彬面有难色,迟疑了下,说道:“这两人都是教主派人送来的……”
万镇岳道:“老夫要你把他们放出来,你还不快去?”
朱文彬畏缩的道:“万大侠亮察,不是在下不去,只是……只是在下另有下情。”
万镇岳目光如炬,沉声道:“你说。”
朱文彬不敢抬头,躬躬身道:“因为这两人都是教主派人送来的,在送来之时,已被特殊手法封住了经穴,无法行动,在下功力有限,实在无能替他们解开封闭的经穴……”
万镇岳道:“既是如此,老夫随你同去就是了。”
朱文彬望着万镇岳,又道:“在下曾听教主说过,要打通封闭的经穴,须有两位内功修为极高的人才成。”
万镇岳髯笑道:“这点还难不到咱们,别说两个,就是四个也不成问题。”
莫延年道:“走,兄弟与万老大同去。”
尹天骐道:“晚辈也去。”
莫延年道:“你们自然要去,押着进姓朱的,别让他耍什么花样。”
朱文彬道:“诸位大侠面前,在下有几个脑袋,敢耍花样?”
莫延年道:“谅你也不敢。”
万镇岳回头道:“平兄、李兄,和柳庄主贤父女,暂请留在这里。”
说完,朝朱文彬一挥手道:“咱们可以走了。”
尹天骐、关吉押着朱文彬,当先朝左首长廓走去。
莫延年喝道:“朱朋友,这左廓共有凡间囚房?”
朱文彬道:“左右二边,一共有二十间石室。”
莫延年道:“你都打开来给咱们瞧瞧。”
朱文彬应了声“是”。
举步走近石壁,伸手一按,壁上登时裂开一道门户,门内还有─道铁栅,里面是一间丈许见方的石室。
关吉举起火筒,往里一照,果然空无一人。
接着又依次打开三间石室,也都空无人住。
接着又打开第五号石门,朱文彬从身边取出一串铁钥,开启了铁栅,领先走入。
尹天骐跟着跨入,举目望去,但见一个身穿破旧灰布长袍的老人,手脚之上,都系着一条铁链,席地而坐。
这老人面色焦黄,目光呆滞,看到有人进来,依然木无表情。
万镇岳皱皱眉道:“他就是李全忠么?”
朱文彬道:“正是李全忠。”
莫延年看他神情有异,回头问道:“你们除了封闭他经穴之外,还给他服了什么药物?”
朱文彬接道:“这是教主订的律条,凡送来天牢囚禁之人,都得给他服下迷失心神的药丸,以防万一。”
莫延年怒哼一声道:“好歹毒的手段。”
万镇岳沉吟道:“李全忠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何用值得你们教主如此郑重,既封闭他经穴,又让他服下迷心之药?”
朱文彬陪笑道:“这是天牢中的规矩,不论何人,到了这里,都得如此。”
莫延年道:“快把解药给他服了。”
朱文彬应了声“是”,接着陪笑道:“莫大侠,在下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莫延年不耐道:“有话快说。”
朱文彬道:“这天牢之中,虽然从未释放过人犯,但据在下所知,凡是迷失神智之人心情单纯,不受外界于挠,替他打通封甸经脉之时,容易施为,如若先给他服下解药,一旦恢复神志,心情难免波动,因此在下觉得还是先由两位大侠先替他打通经脉的好。”
万镇岳微微颔首:“莫兄,他此话说的不错。’莫延年道:“也好,那你先替他除去足上的铁链。”
朱文彬依言过去,打开那老人的铁链,那老人果然毫无动静,依然坐着不动。
万镇岳朝尹天骐道:“尹小兄弟,你去点了朱朋友的穴道。”
朱文彬道:“万大侠只管放心,在下决无逃去之意。”
尹天骐也不理会,手起指落,点了朱文彬穴道。
万镇岳又道:“尹小兄弟守住铁门,不准任何人闯入。”
尹天骐应了声,手仗长剑,走到门口立定。
万镇岳回头朝莫延年道:“莫兄,咱们可以开始了。”
莫延年点点头,伸手一招道:“徒儿过来。”
关吉垂手道:“师傅要徒儿做什么?”
莫延年道:“你去扶他仰卧下来,待会如有挣扎,务必把他按住。”
关吉应道:“徒儿省得。”
走将过去,扶着老人下在地上卧下,那老人神志受迷,果然任由关吉摆布。
莫延年道:“万老大,咱们该如何打通他的经脉?”
万镇岳笑道:“咱们分头施展,莫兄打通他足三阴,足三阳六条经路,兄弟负责手三阴、手三阳,大概有顿饭工夫,也就够了。”
莫延年道:“好,就这么办。”
说完,就在那老人双脚前面盘膝坐下,缓缓伸出手去,抵在老人双脚穴道之上,暗运真气,两股热流,迅快传入老人经络。
万镇岳也同时在老人头前盘膝坐下,拉过老人双手,运功行气,循经攻入。
这两位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名家,内功何等精湛,四股巨大真气,攻入老人体内,那老人仰卧的身躯立时起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关吉双手紧按着他的胸腹,怕他突起挣扎,手上力道,也渐渐的加强。
一回工夫,关吉头上已然绽出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直往下滴!
万镇岳,莫延年二人,一个捉着老人双手,一个捉着老人双脚,盘膝跌坐,状若老僧入定,除了神态稍见凝重之外,看不出丝亳吃力模样。
这样足足过了顿饭的时光,万镇岳、莫延年同时收回双手。
莫延年望了关吉一眼,微微笑道:“徒儿,可以松手了。”
关吉松开双手,拭拭汗水,问道:“已经打通了。”
说话之时,那老人没人按住他身子,就突然坐了起来,也不说话,又和方才那样,自顾自的坐着。
好像不知道方才有人替他打通经络一般。万镇岳目光逼注老人,徐徐说道:“有一件事,莫兄不知可曾发现?”
莫延年看他神色凝重,奇道:“什么事?”
万镇岳道:“此人叫做李全忠,江湖上从不听说过,但他一身内功,几乎不在你我之下,方才兄弟催动真气,逼近他几处被闭经穴之处,遇到的阻力极强,要非兄弟和莫兄这等功力之人,只怕无法帮他冲开……”
莫延年道:“万老大可是认为李全忠不是他的真名么?”
万镇岳点点头道:“莫兄是否觉得有此可能?”
莫延年沉吟道:“有此可能,但兄弟有一疑伺,方才兄弟真气攻入他体内之时,有几处经穴,突生阻力,似是由他本人突然逆气倒行而起……”
万镇岳目中闪过异色,笑道:“这是莫兄多疑了,此人神志迷失,那会逆气倒行?此一情形,正是他本身修为功深,一旦被人以特殊手法封闭经络,体内真气未能畅流,遇上莫兄攻入的真气,逼近封闭之,自然会生反震之力,逆冲而来。”语气一顿,又道:“倒是此人来历,咱们必须查个清楚才好。”
莫延年转眼望望老人,说道:“老人被囚禁在这里,总不至于也戴着人皮面具吧?”
万镇岳身躯微震,双目神光陡射,凛然接道:“极有可能,千面教徒诡异多变,说不定给他戴了面具。”
莫延年听的一呆,接着点点头,口中沉唔一声:“这个倒是容易,咱们撕开他衣襟瞧瞧就是了。”
万镇岳道:“兄弟觉得此人一身武功,有如此高深成就,决非寻常之人,自然非瞧瞧不可。”
口中说着,人已跨上伸出手去,一下撕开了老人的衣襟,目光一注,不觉冷冷笑道:“果然不出兄弟所料。”
伸手在老人项颈一按─搓。拇起─张薄薄的人皮。
莫延年在江湖上闯了几十年,平日为人纵是爽直,却也粗中有细,觉得万镇岳好像早就知道老人戴了人皮面具似的。
但这不过是心念一动的事,此刻眼看他缓缓揭起人皮,不由洪声笑道:“此人莫要是那一门派的掌门人?”
万镇岳迅快揭开人皮,不禁看的一呆,失声道:“会是耿老儿!”
莫延年目光一亮,呵呵笑道:“咱们总算没白费工夫!”
万镇岳那一声“会是耿老儿”钻进尹天骐耳朵,恍如焦雷,急急奔了过来,问道广两位老前辈,他真是师傅么?”
举目瞧去,那老人揭去人皮面具之后,露出一张尹天骐再熟悉不过的清癯脸孔,只是略显得苍老了些!
尤是那双呆滞的跟神,也不像从前那么炯炯有光!
这人一点不假,正是誉满武林的第三届盟主神判耿存亮。
只是他神志被迷,虽然揭开面具,人却依然像木头一般,不言不动,呆不愣的木无表情。
万镇岳低低的叹息一声,道:“耿老儿竟然被他们折磨成这付模样!”
尹天骐但觉心头一酸,哺的跪子下去,哭道:“师傅,果然是你老人家。”
莫延年回手一掌,推开朱文彬穴道,沉笑道:“你看看此人是谁?”
朱文彬目光一注,不禁脸露惊异,骇然道:“他………他曾是教主?”
万镇岳道:“他不是千面教天坛教主,是第三届武林盟主耿大侠。”
朱文彬奇道:‘难道天坛教主不是耿大侠?”
万镇岳笑道:“你们教主是怀帮的六合刀郑锡侯,早就死了。”
说到这里,沉喝道:“少说废话,快取出解药来。”
朱文彬连声称是,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玉盒,里面着梧桐子大小朱红药丸,当下倾了三颗,双手奉上。
万镇岳接到手中,凑着鼻子闻了闻,说道:“此药真是解药么?”
朱文彬陪笑道:“在下有几个脑袋,敢欺骗万大侠?”
万镇岳道:“好,耿老儿服下此丸,若有半点不对,老夫惟你是问。”
说完,立即转脸朝尹天骐道:“尹小兄弟,快把这三颗药丸,给你师傅服了。”
尹天骐答应一声,接过药丸,送到师傅面前,低声道:“师傅,这是解药,你老人家快服了。”
耿存亮只是望着他不言不动,充耳不闻。
莫延年道:“他神志受迷,听不懂话,你喂他吞服就是了。”
尹天骐点点头,依言拨开师傅嘴巴,把药丸送入他口中。
耿存亮果然毫不抗拒,任人摆布,当把药丸投入他口中,他就吞了下去。
但才一吞下药丸,登时眼皮沉重,缓缓阖上双目,枯坐不动。
尹天骐站在师傅面前,目不转睛的望着师傅,一付焦虑不安之状。
大约又过了一盏热茶光景,耿存亮双目倏睁,湛湛神光,朝四周迅快一瞥,口中微咦一声道:“万兄、莫兄都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他这一开口,表示他神志已经恢复清明!
莫延年洪笑道:“好了,好,耿老儿总算醒了!”
万镇岳忙道:“耿兄快运气试试,可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耿存亮满脸俱是狐疑之色,果然不再说话,重又闭上眼睛,暗暗运气一试,但觉周身血脉畅通,并无异处,这就睁目道:“兄弟觉得很好。”
说到这里,忽然游目四顾,问道:“这里好像是在地底?这竟究是怎么一回事?”
敢情他被千面教劫持之事,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万镇岳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耿兄如果体力业已恢复了,咱们出去了再说不迟,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耿存亮笑道:“兄弟并没什么,那就走吧。”
万镇岳也不客气,当先转身朝室外行去,大家紧随他身后,相继走出。
耿存亮一手拉起尹天骐的手,蔼然问道:“骐儿,你是和万,莫两位师伯一起来的?”
尹天骐点头道:“这里是千面教地底总坛所在,你老人家被贼党用药物所迷,还封闭了几处经络。全仗万老前辈、莫老前辈相救……”
耿存亮长叹一声道:“直到如今,为师还想不起贼党如何做的手脚?”
尹天骐道:“贼人假冒了师傅,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出现……”
驮存亮身躯猛震,目中寒芒飞闪,骤然停步,问道:“骐儿你说什么?武林之中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身为第三届武林盟主,武林中若有变故,关系他一身荣辱,自然大为震惊。
尹天骐道:“还好,只有川西几门派,已遭贼人控制,峨嵋上人中毒身死。”
耿存亮脸色大变,顿足道:“为师早知川西不稳,才要你前去侦查。”
进声一落,接着问道:“骐儿,这贼党为首之人,究竟是谁?”
尹天骐道:“假冒师傅的天坛教主,就是怀帮六合刀郑锡侯,他已死了。”
耿存亮听的一呆道:“郑锡侯!不错,他推举那如山,追随为师,想是那如山在为师饮食中,暗下迷药,江湖险诈,人心叵测,为师以诚待人,不想竟然落在他们圈套之中。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次要非万、莫二兄,不但整个武林受其荼毒,就是为师也永蒙不白之冤,受尽江湖同道的唾骂了。”
尹天骐道:“师傅,你老人家还不知道呢,平老前辈和丐帮主全都来了。”
耿存亮奇道:“平跛子、李帮主全都来了,他们人呢?”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长廓出口。
铜脚道人拦着道:“万老大,你们去了这么许多时光,究竟发现了什么?”
万镇岳还未回答,莫延年洪声道:“平跛子,你看看这人是谁?”
铜脚道人目光抬处,一眼瞧到耿存亮,不由怔的一怔,道:“耿老儿!他果然被囚在这里?”
耿存亮慌忙跨上一步,双手抱拳道:“平兄、李兄请了,兄弟如今能和诸位见面,真是第二世为人了。”
话到这里,目光落到柳万春父女身上,接着抱抱拳道:“这位老哥是谁,恕兄弟眼拙。”
柳万春连连作揖,笑道:“老朽柳万春,久仰耿大侠盛名。”
万镇岳道:“这位是柳员外,就是此间地主,虽非武林中人,却是生性好客,郑锡侯冒耿兄,就是下榻在柳员外府上,谁知这柳府地下,竟是昔年干面教的秘窟。”
耿存亮道:“原来如此。”
一面朝柳万春拱手一礼,歉然道:“兄弟被贼子假冒,打扰尊府,这都是耿某无能,有以致之。”
柳万春连说不敢,一面笑道:“耿大侠主盟武林,果然威仪不同,那假冒耿大侠的人,虽和耿大侠扮的维妙维肖,终究徒具外形,缺少耿大侠这份气概!”
回头朝柳青青道:“青儿,快去见过耿大侠。”
柳青青恭恭敬敬的检衽一礼,道:“小女子拜见耿大侠。”
耿存亮含笑道:“柳姑娘不可多礼。”
随手一抬,一股真力把柳姑娘托了起来。
铜脚道人在旁笑道:“耿老儿,你还不知道呢,咱们能够顺利进入地道,这位姑娘该居首功。”
万镇岳等大家寒喧完毕,一手拂须,说道:“这禁堂之中,一共囚禁了两个人,耿兄既被他们化名李全忠,左首囚房中阿仁,自然也是我辈中人,咱们快去把他放出来才是。”
莫延年点头道:“不错,这位老哥,恐怕身份也不会太低,不然,千面教也不会把他供养到禁堂里来了。”
万里游龙李剑农道:“既是如此,大家还是一起进去瞧瞧吧。”
到得三号囚房,由朱文彬开启石门,打开铁栅,只见里面坐着一个面目黝黑,身材伟岸的老人。
一样神情木然,看到众人走入,恍如不见。
万镇岳吩咐朱文彬开启了他手脚上的铁链,再由铜脚道人、万里游龙李剑农二人,替他打通了封闭的经络。
万镇岳走上前去,一手撕开衣襟,果然也从他项颈上揭起了一张人皮面具!
在场众人一个个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老人脸上,因为揭下面具,此人身份,也可立时大白。
万镇岳缓缓揭开面具,目光一注,不觉怔道:“是唐堡主!”
不错,这人生得方面大耳,浓眉凤目,两鬓微见花白,不是西川唐门老堡主唐宗尧,还有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