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叟看的不禁一怔,曾金发是被自己门下独门手法所伤,怎么好的如此快法?除非有身具上乘内功之人,以本身真气,替他打通十二经路。他心念转动,忍不住朝和曾金发一起走出的蓝衫少年,多看了一眼。
这一打量,只觉这蓝衫少年气度温文潇洒,另有一股*人英气,分明是个身具上乘武功的人,但奇怪的,看去也不过二十来岁。
这一对少年男女,年事极轻,但一身修为,居然已有极深造诣。究竟是何来历?
要知他乃是生性阴沉的人,听了曾金发的话,一手捋须,呵呵笑道:“老夫和令尊虽然有些过节,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直到方才,才知令正还是蛇要余元的门下。老夫和余兄是多年至交,算来不是外人,老夫门下容有对老弟开罪之处,老弟就看老夫薄面,这场误会,不就冰释了么?”
说到这里,一手拄杖,含笑举步道:“来,来,咱们有话到屋子里再说。”
曾金发站着不动,大声道:“站住,我内人不是什么蛇叟的门下,你纵然从我身上取去连珠弩铁匣,休想我说出开启装箭的方法来,好了,我话已说完,你可以率着徒弟走了。”
天狼叟原是昔年凶名久著的魔头,闻言不觉阴恻一笑道:“姓曾的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若不是看在蛇叟的份上,你小子对老夫这般说话,早就没命了。”
曾金发怒声道:“我们和蛇叟一点关系也扯不上,连珠弩的启闭之法,决不能落到旁门左道凶人之手,这是先父的遗训,你要怎样,悉听尊便。”
天狼叟闪着一双煜煌金光的狼目,突然厉笑道:“好小子,你大概嫌命长了。”
右手竹杖一挥,喝道:“你们给我把他拿下了。”
他喝声出口,就有四个黑衣大汉大步走了上来。
曾金发愤怒的道:“你们也欺人太甚了!”
正待奋臂迎去。
祝翠莲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臂膀,说道:“金发,你伤势刚好,不可和他们动手,这四个人,由我来对付好了。”
冰儿早已一步抢了出来,回头笑道:“我们讲好了的,这回该轮到我了!”
这两句话的工夫,那四个黑衣汉子已经快到门口。
冰儿轻轻一闪,就抢到了他们面前,娇声道:“你们想打架么?”
其中一个汉子左手一格,喝道:“小妞儿,没你的事,快走开。”
他这一挥手,其实还没碰上冰儿的衣服,突觉一股无形潜力,撞上手臂,口中“啊”了一声!一个人被撞的后退了两步,垂着一条手臂,好像脱了臼一般。
其他三个黑衣汉子没看清楚同伴是如伺彼震退的?只当冰儿出手伤人,三个人不约而同倏地抽出单刀,怒声道:“小妞,你敢伤人?”
冰儿哼道:“你们拔出刀来唬人?哼,我才不怕呢!”
双手扬处,登时漾起了七八条手影,朝三人打去。
这一下,她手势奇幻,那三个黑衣汉子手中虽然握着钢刀,但每个人都感到冰儿七八条手影,都是朝他一个人袭去的。
掌影*眼而来,明明是看着袭上身来,却不知袭向何处,都有无从闪避之感!
三个人同时心头一凛,一时化解不及,各自舞动单刀,护住全身,急急朝后跃退,但他们手中单刀,却被一股无形潜力,震得脱手坠地。
原来冰儿练的“紫神气功”,只要心念一动,举手投足,就会在无意中使出,她这回使了一招“八手飘香”,但震飞他们单刀的却是随手发出的无形潜力。
天狼叟成名多年,一双狼目隐射金光,自然看的清楚。
先前那个徒弟,是左手朝冰儿挥去,既未碰上冰儿,冰儿也并未还手,但他一条左臂,就忽然垂下,人也好像被人家推了一把似的,无缘无故的踉跄后退了两步。
后来冰儿双手一振,幻起七八条手影,更使他心头惊凛,当然,他也看清楚冰儿的手势,并没有真正碰上徒儿的钢刀,而三个徒弟手中的钢刀,都被震落。
他心头虽然震惊,但一张青中透黄的瘦削脸颊,反而微有笑容,一手摸着胡子,沉喝道:
“你们还不绐我退下来?”
四个黑衣汉子平日仗着师父名头,当然他们手底下也有两下,在江湖上,从没栽过跟斗。
今天先是四个同门师兄弟,被姓曾的媳妇儿,当稻草人一样摔了出去,还稀里糊涂,不知怎么被摔出去的?
如今自己四人又遇上一个嫩的像豆腐的小妞,一招还没出手,就被人家稀里糊涂的震飞单刀。四个人楞的一楞,心里不约而同的骂道:“这小妞真他娘的有些邪门!”
此时听到师父的喝声,赶紧应了声“是”,俯身捡起单刀,一齐退了下去。
冰儿看自己只使了一记“八手飘香”,就把三人单刀震飞,心头高兴极了,望着三人,咭的笑道:“你们怎么不打了?”
天狼叟朝冰儿颔首道:“小徒不是你姑娘的对手,自然不用打了。”
冰儿偏着头道:“那么是你和我们打了。”
天狼叟仰天发出狼嚎般笑声,说道:“老夫这把年纪了,怎好和你动手,不过老夫倒有一句话要问你。”
冰儿道:“你要问什么?”
天狼更摸着胡子,说道:“小姑娘的令师是谁?”
冰儿道:“你问我师傅作甚?”天狼叟道:“老夫方才看你使的一记手法,甚是眼熟,故而有此一问。”
冰儿道:“你说的是‘八手飘香’那是我记名师父教我的咯。”
天狼叟道:“小姑娘的记名师父是谁?”
冰儿道:“我记名师父有个外号,叫做八臂金童。”
“哈哈!”天狼叟打一个哈哈,脸有喜色,说道:“果然是老夫老友门下,姑娘这点年纪,就有此成就,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女孩儿家,那—个不喜欢人家当面奉承?冰儿自不例外,闻言挑着眉毛,喜孜孜的问道:
“你真是我记名师父的朋友?”
天狼叟道:“老夫怎会骗你,武林四叟,你总听说过吧?”
冰儿摇摇头道:“不知道!”
天狼叟道:“这也难怪,这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你自然不会知道了,武林四叟,其中之一,就是令师八臂金童。那时咱们四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唉!近二十年来,大家遁迹山林,很少在江湖走动,老夫和令师也有多年不见了,小姑娘遇上令师,就代老夫问好。”话声一落,手执竹杖,喝道:“你们还不快随为师走?”
说完,朝冰儿微微颔首,策杖而去。
八个黑衣汉子紧随师父身后,刹那之间,走的不见踪影。
祝翠莲披披嘴道:“这贼老头走的这么快法,看样子是被谢姑娘令师的名号吓退的了。”
冰儿睁大眼睛说道:“不会吧,他方才不是说和我记名师父是老朋友么?”
祝翠莲哼了一声道:“我看他八成是吹的牛,姑娘令师我没见过,但只要看他这样一个邪里邪气的人,哪会是令师的老朋友?”
谢少安含笑道:“大嫂说的不错,此人眼神不正,十足是个旁门邪派中人。”
曾金发道:“他从我身上搜去了一匣连珠弩,若是被他知道了开启之法,真是遗害不浅。”
冰儿道:“你怎么不早说,否则一定跟他讨回来不可。”
谢少安道:“曾兄,在下想请教一件事,不知月子冈如何走法,离这里还有多远?”
曾金发道:“两位要去月子冈么?从这里一直往南,大概有七八十里光景,就是方才天狼叟一行人去的那条路。
冰冰的柳眉一扬,说道:“大哥,莫非天狼叟也是赴会去的?”
谢少安憬然道:“有此可能。”
冰儿眨动清澈的眼睛,想了想,又道:“那么他要向曾兄*取连珠弩有关开启之法,和急着要找蛇叟余元,都和去月子冈赴会有关了。”
谢少安道:“物以类聚,闻于天要成立一个武林盟,自然也得搬出一些武林成名的人来。”
冰儿道:“大哥,蛇叟余元,就住在附近一处山谷里,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是否知道这件事?”
谢少安奇道:“你怎知蛇叟余元,就住在附近?”
冰儿道:“我是听这位大嫂说的。”
当下就把祝翠莲遇见蛇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谢少安道:“咱们去瞧瞧也好。”
曾金发道:“月子冈可是有什么事吗?”
谢少安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些邪派中人,将在月子冈聚会。”
曾金发迟疑的道:“二位也要去参加么?”
冰儿咭的笑道:“我们是想偷偷的去看一下。”
接着朝祝翠莲问道:“大嫂,你说蛇叟住的那座岩洞,如何走法?”
祝翠莲道:“你们要去,我领你们去。”
冰儿道:“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们如何走法就好。”
祝翠莲道,“这条路不好找,还是我领你们去的好。”
曾金发道:“谢公子二位既然要去瞧瞧,自该由你领他们去了。”
祝翠莲道:“我们家里有现成的饭菜,我顺便带些去,蛇叟一直吃着蛇肉,难得有一顿饭吃,他一定会高兴。”
冰冰道:“对了,蛇叟余元,既然很喜欢吃饭,为什么老是生吃蛇肉呢?这多呕心?”
谢少安道:“也许他另有原因。”
说话之时,祝翠莲已经到厨房里去切了一大盘卤山獐、鹿脯,装好一桶白饭,一起放入竹篮之中,手挽竹篮,含笑道:“谢公子、谢姑娘,我们走啦!”
谢少安、冰儿别过曾金发,跟祝翠莲出了山村,朝一条山径走出。
他们一路东行,走了里许光景,祝翠莲忽然舍了山间小径,沿着一条山涧,往里行去。
这样又走了一里来路,但见两崖浓阴森处,现出一条形势极为险恶的谷径,因为崇岩奔拥,危崖倒坠,那座山谷潜隐其中,如非身临其境,留神察看,决难找到这样隐密之处。
这一段谷道,只有十余丈深,等到走出狭谷,一边崖势忽止,有了空矿所在。
这座山谷,除了来的一面,是一道干涸的山沟,一面是危崖刺天,一面是峻岭蔽日。
岭上一条大瀑布,从百十尺高处石罅里,白龙也似倒拄下来,落入无底绝壑之中,水声洪洪如雷。
左首山麓间是一片草坪,地方不大,却是杂花生树,红紫相间,再进去,就是山谷北首,危崖险峭,乱石如笋,岩凹间有一个阴森黝黑的石洞,就是蛇叟余元居住之所。
远远望去,奇石狰狞,危崖如倾,好像一头怪兽,张着大口,要吃人一般,谁看了这样一个深黑的怪洞,都会油生怖意。
祝翠莲指指石笋,低声道:“二位就躲在这里看好,等我把菜饭送过去,叫他出来。”
冰儿道:“大嫂可得小心。”
祝翠莲挽着竹篮,回头笑道:“不要紧。”
谢少安、冰儿跟着走上几步,在距离石洞三丈来远,正好有一方大石,突出石洞侧面,两人互望了一眼,就闪到石洞后,藏好身子。”
只见祝翠莲手挽竹篮,缓缓走近洞口,脆声叫道:“老人家,老人家,你还住在洞里面么?”
石洞里响起一个苍老而尖细的声音,问道:“谁?”
那声音有些怪,听来似在地底极深之处!
祝翠莲喜道:“老人家,你还在这里是我,我叫祝翠莲,特地来看你老人家来的。”
洞底“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祝翠莲慌忙打开篮盖,从篮中取出饭菜,放到洞口一个磨盘大的石凳上面。
这在此时,只见洞内一块大石后面,缓缓拱起茅草团似的一颗人头。
这人乱发如蓬,胡须纠结,花花白白的看不清口鼻,只有两颗精光四射的眼睛,炯炯有神,渐渐露出全身,那是一个身穿黑袍的瘦小老人。
这时虽是在白天里,但这人一身邪气,看到他就使人觉得有些阴森。
祝翠莲一见蛇叟走出,立即欢颜的迎了过去,福了福道:“老人家,我来看你了。”
蛇叟阴沉目光,煜煜地盯注在祝翠莲的脸上,尖细说道:“是你。”
祝翠莲道:“老人家还记得么,你老教过我一记捉蛇的手法。”
蛇叟口中“唔”了一声,目光缓缓转到摆在石凳上的饭菜之上,说道:“你来作甚?”
祝翠莲道:“我回去之后,我丈夫怕我涉险,一直不让我来,今天我丈夫被天狼叟几个门下打伤,我就用你教我的捉蛇手,把他们一个个摔了出去……”
蛇叟问道:“是天狼叟的门下,他们为什么要打你丈夫?”
祝翠莲道:“因为他们要夺我丈夫的连珠匣弩。”
蛇要目光一凝,问道:“连珠匣弩?你说的是巧手樵子的连珠弩?”
祝翠莲应了声“是”。
蛇叟道:“后来呢?”
祝翠莲道:“后来天狼叟也赶来了,他问我蛇叟是我什么人,我一时情急,就说是你老人家的徒弟……”
蛇叟口中“唔”了一声。
祝翠莲又道:“天狼叟听说我是你老人家的徒弟,果然没有再为难我们,只是仔细的向我盘问你老人家的行踪,现在哪里?”
蛇叟道:“你有没有说出老夫住在这里?”
祝翠莲道:“没有,我不知道天狼叟和你老人家是敌是友?只说你老人家一年以前,在我们家里,住过几天,就走了。”
蛇叟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唉……”
忽然叹了口气,没往下说。
祝翠莲道:“天狼叟走后,我就急急赶来,给你老人家报信,顺便带了两式卤菜来,请你老人家尝尝。”她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谢少安、冰儿都听得暗暗点头。
蛇叟意颇嘉许,点点头道:“很好。”
随着话声,走到洞口,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一手抓起一片鹿脯,正待朝口中塞去,忽然似是发现了什么,停住手,自言自语的道:“怎么还有生人气?”
只见他掀起鼻子,朝洞外嗅了几下,突然阴哼一声道:“果然有生人!”
霍地转过头来,目光*注祝翠莲,沉声道:“你带了什么人进来?快说。”
祝翠莲身躯一颤,说道:“没……没……没……有……”
蛇叟目光如刀,尖笑道:“明明是你带进来的人,还说没有?你再不从实说来,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谢少安眼看蛇叟既已闻出生人气息,自己两人再也躲不下去,当下低喝一声:“妹子,咱们出去。”
一面从石后站起身子,口中清朗的笑道:“在下兄妹确是跟在这位大嫂身后的,但与这位大嫂并不相干。”
蛇叟循声看去,只见从石后走出一对丰神俊秀的少年男女!男的玉面朱唇,英华内敛,女的肤色如玉,隐泛宝光!
蛇叟余元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谢少安、冰儿两人,不是寻常少年,他炯炯目光望着两人,右手缓缓把一片鹿脯朝口中塞去,一阵咀嚼;然后点点头,尖声笑道:“你们是天狼门下?”
谢少安道:“在下兄妹只是路过此地,看到这位大嫂独自深入幽谷,一时好奇,才跟了进来,并非狼叟门下。”
蛇叟似是不信,一手捋须,道:“那么你们知道老夫是谁?”
冰儿道:“你一个人住在这等隐秘的山谷里,我们怎会知道你是谁?”
蛇叟点点头,忽然轻叹一声道:“不错,老夫在这里困居二十年,天下人早已忘我如遗,还有谁知道老夫这个人?”
言下似有十分感慨,说到这里,接着问道:“老夫看二位资质极佳,一身造诣,也大有可观,不知尊师是谁?”
谢少安道:“抱歉得很,家师不欲人知,在下无可奉告。”
蛇叟一面贪婪的吃着,一面说道:“你们行走江湖,令师总告诉过你们武林中许多成名人物,可曾听说过武林四凶之名?”
冰儿道:“没有啊,武林四凶,是些什么人?”
蛇叟尖笑道:“你们居然连武林四凶都不知道?哈哈,武林四凶者:鹰叟李无瞿、蛇叟余元、蛤蟆叟莫邪、狼叟顾景星是也,老夫就是排行第二的蛇叟余元,现在你们总知道了吧?”
他在说话之时,脸上隐隐闪过一丝狞笑!
谢少安现在多走了几天江湖,阅历渐深,看到蛇要余元目中隐泛凶光,心头已然有了戒心,但自己两人和他相距还有二三丈远,不虞对方暗算。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冰儿口中发出惊啊之声!
不,自己右脚胫骨上突然一紧,好像被铁环箍住,有人用力朝石洞拉去。心头不觉一惊,急忙低头瞧去,但见一条拇指粗的铁索,扣住自己脚踝,正在硬行朝前拉去。这条铁索居然坚如金钢,拉力极强,自己双脚柱地,几乎站立不住。
冰儿顿着双脚,就是无法挣脱,一个人已被拉出一丈来远,口中惊叫道:“你要待怎样?”
蛇叟尖笑道:“你们俩个娃儿,擅入老夫谷中,老夫岂能轻易放过?”
这真是一瞬间的事,谢少安同样身不由己的被铁索拉出去了五尺余,心头不禁大怒!剑眉一轩,“锵”的一声,从他袖中飞出一道森寒剑光,青芒一闪,已把铁索斩成两截。
蛇叟目光精光闪动,失声道:“寒螭剑!”
谢少安一剑斩断铁索之际,只觉脚上一痛,低头看去,原来箍住自己脚踝的并不是什么铁索。那是一条拇指粗细的铁线蛇,蛇身被剑斩断,那颗三角蛇头一口咬住小腿,半截蛇身,飞快的朝自己腿上缠来,愈绞愈紧!
铁线蛇顾名思义,就细的像条铁线,是蛇中最毒之蛇,而且全身细磷,坚如金钢,不畏刀剑,这条铁线蛇,长到数丈,毒性自然更烈。
谢少安出道以来,也见过不少阵仗,但被毒蛇咬住不放,可还是第一遭,心头不禁大惊,一个人不由得跳了起来,口中惊叫道:“蛇!”
但跳也没用,蛇身依然紧紧缠着,这一瞬间,但觉一条腿,已经逐渐麻了上来,急忙运气闭住腿上经穴,双手握着断蛇,把缠在趾的蛇身硬行搬开,但蛇头还是紧咬不放。
谢少安又急又怕,挥手一剑,又把蛇身齐头削断,随手丢开,现在只剩了半截蛇头,但它就是紧紧咬住小腿,没有放松。
这一段话,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谢少安一剑削断铁线蛇之时,缠住冰儿足踝的那条铁线蛇,突然加快往前拉去。
冰儿耳中听到大哥口中喊出“蛇”字,心头更是发慌,眨眼间,已被拉近洞口。
原来这两条铁线蛇是从蛇叟坐着的身下发出去的,蛇叟眼看一条已被谢少安挥剑斩断,因此另一条收的极快。
冰儿身不由己的被拉到了洞口,自然更急,口中娇叱一声,双手乍扬,登时幻起七八条手影,朝蛇叟迎面打去。
这一下,她是在又惊又急之下出的手,不但手法迅疾无伦,一片似柔实刚的无形真气,随掌而出,势如暗潮汹涌,迅若雷奔!
蛇史余无名列四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凶名久著,一身武功,自非庸手,但乍见冰儿挥手之间,漾起七八道手臂,心头猛然一惊,坐着的人,身子往后一仰,避了开去。
冰儿扑他面前,但觉跟前一花,已经失去了蛇叟踪影,方自一楞!
只听蛇叟的声音已在洞内一片大石后叫道:“小姑娘快请住手。”
冰儿站定身子,只觉脚下一松,那条紧箍着自己脚踝的铁索,不知何时,也已松开,略为定了定神,说道:“你干么暗算我们?”
蛇叟又缓缓的从大石后走出,他并未立即回答冰儿的话,一双炯炯目光,直注在冰儿脸上,神色严肃,说道:“小姑娘,你是八臂金童华春风的什么人?”
冰儿气鼓鼓的道:“你管我是谁?”
蛇叟道:“小姑娘快答我所问;再迟你那同伴就没有救了。”
冰儿听的一惊,急急问道:“我大哥怎么了?”
她这一回头,才看到谢少安双目紧闭,凝立不动,本来生成一张美玉般的俊脸,此刻好像笼罩了一层黑气。心头不由大吃一惊,向道:“他……中了毒?”
蛇叟尖笑道:“不错,你大哥被铁线蛇咬伤,就算他内功精纯,一柱香的时光,就会毒发而死。”
冰儿怒声道:“你果然是个凶人!”
蛇叟尖笑道:“老夫原无伤人之意,这是你大哥自己打的,他不该仗着利器,斩断铁线蛇……”
祝翠莲站在一旁,心头暗暗焦急,忍不住插口道:“老人家,你就饶了他们吧!”
蛇叟从袖中摸出一颗药丸,递给祝翠莲,一边说道:“你去给那娃儿塞入口中。”
祝翠莲接过药丸,问道:“老人家,这是解药么?”
蛇叟道:“被铁线蛇咬中的人,五步丧生,这娃内功再好,也抵挡不住,老夫此丸,可暂时抑制蛇毒,在半个时辰之内,不致发作。”
祝翠莲道:“老人家,怎不替他解了呢?”
蛇叟道:“老夫有话要问这女娃儿。”
祝翠莲不敢怠慢,赶忙把药丸塞到谢少安口里。
冰儿气鼓鼓的道:“你要问我什么?”
蛇叟道:“老夫要问你是不是华春风门下,你还没有回答老夫。”
冰儿道:“八臂金童是我师父,你又待怎样?”
蛇叟面有惊喜之色,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你们是奉令师之命,寻到这里来的了。”
冰儿道:“是又怎么样?”
蛇叟又道:“令师投有告诉你们什么?”
冰儿看他只是追问师父,心知蛇叟一定对师父十分忌惮,一面说道:“他老人家没说什么,只是要大哥和找到这里附近来看看……”
她原是随口说来,心里毫无把握,哪知蛇叟愈听愈惊,不待他说完,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令师准是要你们找老朽来的,唉!这二十年来,老夫一直遵守令师禁约,从未离洞一步,自然不再为恶了。”
冰儿听的心中一喜,暗道,“原来他是被师父禁在这里的。”一面眨着眼睛,故意披披嘴道:“你不再为恶,鬼才相信,我大哥就无缘无故让你唆使毒蛇咬伤了。”
蛇叟连忙摇手道:“姑娘这是误会,老朽只是要两条铁线蛇把你们拉过来,问问清楚,这两条蛇,老朽豢养多年,没有老朽的口令,决不会咬人的,没想到令兄身边带着斩金截铁的寒螭剑,一下斩断蛇身,那蛇一痛之下,自然就咬住不放了。”
说到边里,接下去道:“令师虽未和你们说明,实则就是要你们找老朽来的了。”
冰儿道:“师父要我们来找你作甚?”
蛇叟道:“令师昔年点残老朽两处经脉,曾说老朽如肯弃恶为善,不出此洞,他年自会遣他门下前来解开经脉,离开此洞,如果妄动真气,轻则会因此导致走火入魔,终身残疾,重则会立遭心脉断绝之危。老朽深知令师所言非虚,二十年来,一直不曾离开此地,令师要二位前来,岂不是另有深意?”
冰儿作难的道:“你要我们替你解除身上的禁制?”
蛇叟道:“正是如此,这是令师昔年答应之言,你解了我大难,我必有以报……”
冰儿心中暗道:“这蛇叟形迹诡异,分明不是好人,但我若不答应他,只怕他不肯替大哥治好蛇毒了。”一面依然为难的道:“师父没有说,我可不敢,其实我不知道如何替你解禁?而且我功夫有限,恐怕不能胜任,我大哥内功比我深厚,你还是先解了大哥身上蛇毒,由他替你解穴的好。”
蛇叟余元是何等人物,察言观色,已知冰儿心意,闻言尖声笑道:“小姑娘,你不用跟老朽耍心眼,就恁你方才那一招,功力之深,若非八臂金童门下,天下没有第二个人,像你这点年纪,就能练到这般境界。令兄蛇毒,保在老朽身上,但老朽一旦解了令兄蛇毒,你们不顾而去,老朽岂不是要老死此地,再也无人替我解禁了?再说老朽伤的是‘太阴’,‘少阴’二经,最好由阴人替老朽打通经脉……”他伸手指指祝翠莲,又道:“去年遇到这小妇人之时,原想由她试替老朽解穴。”
祝翠莲道:“可是我不会武功。”
蛇叟微微摇头道:“非也,不会武功,并不重要,只要是元阴未失,一样可以冲开老朽经穴,一来你已和丈夫成亲,二来不会武功之人,虽可以本身元阴,弥补老朽伤残经脉,但老朽虽可复原,此人必死无疑,这就是老朽多年仍然困居于此之故。”
冰儿道:“如此说来,你非要我替你解除禁制,才肯替大哥解毒了?”
蛇叟点头道:“姑娘如肯替老朽解除禁制,老朽别有薄酬……”
冰儿道:“我不要你什么报酬,你只要替大哥解去蛇毒就好。”
蛇叟道:“一言为定,姑娘那是答应了?”
冰儿道:“好吧,你说要我如何助你解去禁制?”
蛇叟盘膝坐下,然后道:“姑娘请在老朽对面,盘膝坐下,伸出双掌和老朽相抵,缓缓运气,老朽自会以真气相引,遇上阻遏之处,你只要催动真气,助我打通经络就行了。”
冰儿依言在他对面盘膝坐下,缓缓伸出手去。
蛇叟立即伸掌和她相抵,就在此时,见冰儿脸上紫气隐现,一股无形力道,从她掌心发出!一时只觉如遭雷击,要待放手,已不及,周身像通了电一般,机伶一颤,一个人跟着“砰”一声,平空飞起,朝大石壁撞去。
冰儿闭目垂廉堪堪运起神功,蛇叟已离地倒飞出去,心头不禁大惊,徐徐睁开眼来,问道:“你怎么了?”
蛇叟背脊撞上岩石,似是伤的不轻,他在石壁下坐定,闭目调息,足足过了盅热茶时光,才吐了口气,张目道:“小姑娘,你练的是什么功夫?竟有这般大的力量,差幸老朽这二十年的工夫,潜心修练,还受得住,差一点的人,就非被你震得五脏离位不可。”
冰儿吃惊道:“我是无心的,就不知你伤的如何?”
蛇叟笑了笑道:“还好,伤的还算不重。”
冰儿道:“那要不要替你打通脉穴了?”
蛇叟道:“你真气来的快逾电闪,老朽被令师禁闭的两条、经脉,均已冲开,只是力道太猛了些,连老朽都有些吃不消。”
冰儿喜道:“原来两处脉穴,一下就冲开了。”
蛇叟道:“老朽被禁闭了二十年的经脉,此时虽已冲开,但急需调息运功,无暇和姑娘多谈。”
说话之时,伸手入怀,取出一块黑黝黝的东西,和一颗腊衣药丸,一起递了过去,说道:
“这是百草锭,专解各种蛇虫之毒,只要少许含在口中,百毒不侵,而且还可以解迷香、迷药,姑娘行走江湖,实为必备之药,这颗是铁线蛇的解药,你给令兄服下就好。”
冰儿接过药丸,说道:“谢谢你了。”
蛇要道:“姑娘解禁之德,老朽都没有说谢,姑娘又何谢之有?”
接着问道:“老朽还没请教贤兄妹姓名。”
冰儿道:“我大哥叫谢少安,我叫冰儿。”
蛇叟双拳一抱,说道:“原来是谢姑娘,老朽急需运功,恕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朝石洞中行去。
冰儿更不怠慢,三脚两步,走到谢少安身边。只见他人虽站着不动,但脸上黑气笼罩,双目紧闭,似已不省人事,心头一急,就把手中药丸正待朝他口中喂去。
祝翠莲忙道:“谢姑娘,我看先让谢相公躺下来,再喂他药丸的好。”
冰儿点头道:“大嫂说的极是。”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谢少安,走到洞外一片草坪上,才缓缓把他放下,谢少安早巳双目紧闭,气息奄奄,知觉全失。
冰儿擒着眼泪,她心头一片纯洁,自然不会避嫌,先把药丸,放在口中嚼烂,然后半跪着身子,拨开大哥嘴巴,俯下头,把药丸口对口哺了过去。
过了盏茶时光,谢少安脸上黑气,渐渐消散,这时咬着他足躁不放的半颗死蛇头,也自动跌落地上。
祝翠莲舒了口气,低声道:“总算没事了。”
冰儿道:“大嫂,你说我大哥已经没有危险了么?”
祝翠莲道:“是啊,凡是被毒蛇死咬不放的人,就必死无疑,如今半颗蛇头已经掉落下来,那就是说,谢相公的蛇毒,已经不碍事了。”
冰儿道:“原来蛇头一直咬着大哥,我方才没去留意,唉!这铁线蛇竟有这般厉害!”
两人在谢少安身边坐下,又等了盏茶光景,谢少安才缓缓睁开眼来,说道:“好毒的蛇!”
冰儿喜道:“大哥,你好了。”
谢少安翻身坐起,目光一抡,问道:“蛇叟呢?”
冰儿道:“他已经回进洞里去了。”
谢少安道:“妹子,你给我喂了什么药丸?”
冰儿道:“是蛇叟专治铁线蛇的解药。”
谢少安道:“他怎么给你解药?”
冰儿道:“他在二十年前,被师父点闭两处经脉,曾说:只要他改过向善,他年自会派门下弟子来替他解禁……”
谢少安道:“妹子替他解了被禁经穴?”
冰儿点点头道:“是啊,我才一运气,就把他两处经脉冲开了,蛇叟还摔了一跤呢,他说差点就被我真气震伤了。”
谢少安道:“唉!你怎知他已改过向善了呢?”
冰儿道:“你被铁线蛇咬伤,蛇毒已在逐渐发作,我不替他运气冲开禁闭的经脉,你也没有救了。”
谢少安望望洞穴,点头道:“妹子既已替他解了禁制,那就算了,但愿他受了二十年禁闭,真的从此革面洗心,改过向善。”
祝翠莲收过碗盘,手挽竹篮,三人就离开岩谷,朝外行来。
走出山涧,谢少安脚下一停,朝祝翠莲拱拱手道:“多谢大嫂,在下兄妹就此告辞了。”
祝翠莲听的一怔,说道:“谢相公要走了?”
谢少安道:“在下兄妹另有要事,不克久耽……”
祝翠莲哪里肯放,一把拉住冰儿的手,说道:“此刻已是申牌时光了,这一带一二十里不见村落,二位就是有事,也不急在一时,且待明朝再走不迟。”
冰儿道:“大嫂好意,我们心领了,不是我们不肯留下来,实因明天有一批坏人在月子冈集会,我们想探探虚实。但直到目前,连对方行踪都投弄清楚,我们是暗中侦查,不是去参与大会,只要按时赶去就好,因此必须早些前去才好。”
祝翠莲听她这么说了,就不好挽留,只得和两人订了后会,才行别去。
谢少安、冰儿两人,一路朝南赶去,傍晚时光,赶到安息,那是一个小村落,居然有一家卖酒食的面馆。
原来这里虽是山城小村,但却是附近几县的中心,不论你南来北往,走那一条小径,这里都是必经之路。而且赶到这里,差不多天也快黑了,不如在这里安息,因此地名也就叫做安息。
两人在面馆里各自叫一碗面,正在吃喝之际,只见一名店伙走了过来。伺候着道:“公子爷二位,还没落店吧?”
谢少安道:“我正要请问,你们这小镇上,可有宿头?”
店伙陪笑道;“不瞒公子爷说,咱们这里小地方,客店是没有,但赶路的客官,不论从那里来,到了这时,差不多总是日头落山的时光了,不在这里打尖,前后都没有打尖的地方。
因此,咱们小镇上,那一家都有一二间客房,可供行旅借宿,二位什么时候要休息,招呼小的一声,小的就领二位去。”
谢少安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
他本来要说:“那就麻烦你替我们找两个清净的房间,我们走吧!”但这话刚到口边,就看到从门外走进两个一身蓝布衣褂,腰跨单刀的汉子。
谢少安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这里离月子冈不过几十里路了,这两人极可能是到月子冈去的。”
心念闪电一动,这就接着说道:“那就等一等再去不迟,还是在这里坐一回吧,喂!伙计,你替我们切一盘卤牛肉,加几块豆腐干,烫一壶花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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