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飞燕俏目一抬,发现何天香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不觉问道:“三妹,这人是谁?”
何天香回身一招手道:“裘少帮主,你过来,我给你引见……”
她对杨文华神态亲密,语声娇柔,使人—看就知两人已经有着特殊的情愫了!
蓝飞燕不觉深深地看了杨文华一眼。
杨文华依言走了两步,到了何天香身边,和她并肩站定。
何天香一指蓝飞燕道:“她是我大姐,大使者蓝飞燕,这位是人称瘦路神的路友谅路护法。”
一面又一指杨文华,娇声道:“他就是洪泽湖船帮少帮主裘……”
杨文华接口道:“在下裘文明。”
“原来是裘少帮主。”
路友谅闪着一双阴睛不定的目光,注视着杨文华,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道:“裘少帮主,老夫好象在哪里见过,你取下面具来,让老夫看看!”
屋中有两个人,杨文华自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含笑道:“路护法在下也觉得好生面熟。”
随着话声,伸手揭下面具。
路友谅身躯陡然一震,厉声道:“你是杨文华。”
“在下裘文明,路护法怎么……”
“是呀,路护法看错人了吧,怎么把裘少帮主当作折花门主了?”
路友谅嘿嘿一阵干笑道:“路某自信这双招子,还没老眼昏花,何使者,你把杨文华带到这里来,究竟有何企图?”
“船帮被人挑了,裘少帮主一心依附本教,小妹要带裘少帮主去晋见教主。”
蓝飞燕望着路友谅和何天香两人问道:“他到底是谁?”
杨文华大笑一声,道:“路护法认定在下是杨文华,在下就算是杨文华吧。”
右手抬指轻弹,一缕指风箭一般朝路友谅激射过去。
路友谅一直目光炯炯地在注视着杨文华,这一屈指轻弹,他自然看到了,身形一晃,急闪而出,手中“哧啷”一声,掣出一柄纯钢双截根,口中大喝一声,棍子左右疾抡,朝杨文华急急攻去。
杨文华笑道:“能在杨某手下,避得开一指,你路护法果然不愧是昔年五虎将之一了。”
他连脚都没移动,只是上身左右摆动,就避开了路友谅双截棍猛恶的攻击,双手挥洒,随着对方空隙进招。
双戴棍是瘦路神路友谅的成名兵刃,多少年来,成为江湖一绝,哪知今晚在杨文华手下,竟然视同儿戏,这下可真瘦路神惊出一身冷汗,但此刻已经势成骑虎,纵然不是对方对手,也非全力一拼不可,想到这里,就不住在提吸真气,把一柄双截棍舞得个风雨不透,奋力猛击。
蓝飞燕脸色微微一动,哼道:“何天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吃里扒外……”
何天香没待她说完,银拂疾抡,一招“东云乍展”,朝蓝飞燕挥去,口中娇笑道:“大姐,我现在是折花门的人,陪门主来扫荡为恶武林的千面教,这也没错啊!”
刷、刷、刷、刷,一片拂影,象风狂雨骤般急袭过去。
蓝飞燕被逼得连退了三四步,才一声清叱,抬手掣剑,一片剑光,及时撒出。
何天香一路施展手中拂尘,抢得先机,连右手拨剑都来不及,直等此时蓝飞燕掣剑反击,她被逼退了一步,才有拨剑的机会,也锵的一声,掣剑在手。
蓝飞燕双目射出恶怒火,切齿道:“姓何的贱人,教主待你不薄,你居然私通外人,欺师叛教,我今晚擒住了你,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何天香娇笑道:“古人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千面教所作所为,你知道的比我清楚,还是听小妹相劝,及时醒悟,免得玉石俱焚,我是好言相劝,听不听全由你自己作主了。”
两人口中说着,双剑齐举,片刻之间,已经交了四五招了。
她们同是吕素素一手训练出来的人,双方底细,都了如指掌,因此这一动上手,不论你招式如何凶猛,一攻一解,一来一住,谁也占不了便宜。
再说路友谅双截棍挥舞如飞,一口气攻出了十几招之多,依然连人家衣角也没有沾到,心知今晚之局,已难有胜算,不觉凶心突发,双手左右交替,呼呼呼连发三棍,趁杨文华身形微侧,闪避自己棍势之际,突然上身前扑,右手五指并拢,闪电·—掌,朝杨文华脸口击去。
他平日练的是“黑砂掌”,而且素以掌力雄浑著称,这……掌上,也几乎用上了十成力道,真要教他击上,足可裂石开碑!·但这一掌,确实击中了,而且端端正正在杨文华的胸前。
那是杨文华在侧身之际,左手一撩,接住了他挥去的双截棍棍头,故而让他有机可乘,只是这一掌,击实之后,并没有发出“砰”的声音!
路友谅只觉手掌好象击在棉花堆里,用不上丝毫力道,心知要糟,正待踊身后跃,杨文华左手接住棍头,轻轻一拉,路友谅一个踉跄,收不住势,就在此时,但觉身上一麻,扑到地上。
杨文华再也没有理他,双手轻驾拍拍,抬目笑道:“蓝大使者,依在下看,你也不用费力气了。”
蓝飞燕正在剑拂齐施,渐渐占了上风,闻言心头一惊,突然转身过来,左手拂尘朝杨文华当面扬来,飞出一蓬黄烟。
何天香叫道:“门主快摒住呼吸!”
蓝飞燕冷笑道:“你倒向着他。”
一剑刷刷朝她急攻过去。
杨文华没有后退,大笑道:“蓝大使者这是什么香料做的,真还香得很!”
话声中,身形疾进,一把抓住了蓝飞燕的执拂手腕。
蓝飞燕但觉一条左臂像触电一般,迅即麻及全身,口中惊呼一声:“你还不放手。”
“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在咱们江湖人是不适用的,在下只问你降是不降?”
蓝飞燕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娇声道:“杨门主,门主,你放开手,我……服你啦!”
“好,那你领着咱们去看埋火药的地方。”
“要我领你去,你总该放开手才对……”
“门主不可放手,大姐是出名的……”
“你胡说什么?”
杨文华大笑道:“在下也不惧你能在杨某面前逃得出去,你在前面领路吧。”
说完之时,五指果然一松,放开了她的手腕。
蓝飞燕左手被他抓得发麻,低头埋怨道:“谁想逃了”你……你弄痛了我的手……”
回头朝何天香恨恨地道:“都是你!”
话声未落,突然右手一抬,一剑朝何天香当胸刺去,这一剑出手奇快无比,而且事出突然,何天香又正好站在她对面,急忙向左闪避,已是迟了一步,噗的一声,被她剑锋刺入左胸,连杨文华都已出手不及。
何天香口中“啊”了一声,应剑往后倒去。
杨文华吃一惊,抬手拍出一掌,砰的一声把蓝飞燕震飞出去。
他无暇多看,急忙伏下身去,低头一看,何天香当胸鲜血汩汩流出,伤势严重,伸手从怀中取出刀创药,此时再也不顾男女之嫌,揭开胸口衣衫,剑伤正是左乳之上,替她上药,但蓝飞燕这一剑刺得很深,伤口鲜血还是不止。
杨文华心头大急,只得扶起她上身靠着自己身上,一面用手掌按在她伤口之上。
“门主……”何天香缓慢醒转,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怕不成了……”
“你快别说话!”
何天香倚在他肩窝里,凄凉一笑,低低地说道:“我死在你怀里,我已经够幸运了,我的投入折花门,就是……就是心仪门主丰采,门主,你几岁了?”
“二十一。”
“我……二十三,大你两岁……”
“门主,你肯叫我一声姐姐么?”
“姐姐,你不可说话,伤势虽重,慢慢就会好的。”
“兄弟……你真的叫我姐姐了……”
何天香身躯起了轻微的颤抖,呼吸渐渐急促,低声道:“兄弟,你抱得我紧一些,我好冷,我好冷……不成了,你再叫我一声姐姐,我快要去了……”
话声中,一阵咳嗽,从喉头涌出一团血来。
“姐姐,你可不要再说话了……”
话未说完,何天香一颗头缓慢垂了下去。
她在他叫“姐姐”的时候,已经香销玉殒了。
杨文华心中不禁流下泪来,黯然道:“是我一时大意,害死了姐姐,你安心去吧,我会给报仇的。”
他缓慢放下她身子,忽听“笃”的一声,一件东西,从她怀中滑落下去,那正是千面教的金牌,这就伸手就取,站起身,脱下长衫,盖在何天香的身上,回头看去。
已不见蓝飞燕的影子,心头不觉大震!
逃去一个蓝飞燕,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若是她点燃了火药,炸毁第一号桥和第二号桥之间的山谷,各大门派的人就无法过来,尤其此时沈少川,陆少游和小琪儿三人,可能已经过来了,这……一时心头大急,一个箭步掠出茅屋,举目看去,差幸但寿朋被自己点了穴道,旁人无法能解,还木鸡般站在原处。
但寿朋惊疑地道:“你是……”
“蓝飞燕私通折花门,可能此刻已偷偷的去毁坏药线,此事关系重大,三位使者要在下手持金牌和你同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但寿朋眼看金牌不假,口中应了声“是”,说道:“那就快走吧!”
他急匆匆领着杨文华朝左首一条小径走去。
这是一条在峭壁峻岭之间的小径,杂草丛生,长得比人还高,但路径极狭窄,仅容一个人可以攀援而上。
盘过半座山腰,杨文华已经明白了,敢情火药线一直通到断崖上,那正是第二号桥上面的石崖了,守在此处,可以居高临下,看到前面石门关上放起他的信号,那就是表示各大门派的人已经过了第一号桥,他们看到信号,立时可以拉起第二号桥的竹桥,同时点燃药线了。
就在此时,只听走在前面的但寿朋口中发出一声惊呼,说道:“不好,果然有人偷偷地上去了,他要点燃火药,这怎么得了,胡关主又没施放信号,怎好……”
他急,杨文华听得比他还要急,左手点出一指,身形倏地腾空而起,从但寿朋头上越过,飞身而上。
凝目看去,果见相距还有七八丈远的一处断崖上,正有一个人影,蹲在那里,“嚓”的一声,打着火折子,但因断崖是在高处,此时山风甚烈,他堪堪打着,就被山风吹熄!
那人,不是给自己一掌震出,负了重代办处的大使者蓝飞燕还有谁来?只要给他火折子晃着,一接触到火药线,那就来不及了,杨文华心头太急,此时纵然只有七八尺距离,但至少也要两个起落,才能赶到,一时情急,抖手掷出手中长剑,朝蓝飞燕投去,人也跟着飞身掠起。
那蓝飞燕身负重伤,她心知折花门主杨文华既在这第二号桥出现,说不定折花门的人,已经通过第一号桥,在第一桥和第二桥之间了。
纵然折花门的人已过了第一号桥,埋有火药,不敢过来,只要自己炸毁这段山径,后面的人,无法过来,而过来的人只有杨文华一个人,只要毁了路,杨文华退路已断,那时教主自然也听到第二号桥前的爆炸之声,率众赶来,杨文华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人多,千面教的基业,就可以保全了。
她自知伤势沉重,就拼着一口气,爬上断崖,正在打着火折子,准备点燃药线,无奈山高风急,一下点着火折子,又给山风吹熄。
待第二次再打着火折子,正待朝药线烧去,但觉背后一阵剧痛,已被杨文华掷出的长剑从背后直穿前胸,口中惨叫一声,一个人朝崖下山涧跌落下去。
杨文华施展“天龙御风身法”,凌空扑到,蓝飞燕已经带着凄厉长号坠下去了。
杨文华惊魂未定,凝目看去,果见草叶有一支极细的竹管,露出地面,竹管中空,赫然是一段火药药线,他缓慢舒了口气,一时想不出如何是好,四顾无人,只好拉开裤档,对着竹管撒了一泡小便,然后提起但寿朋回身往下行去。
刚回到崖下,就见小琪儿,沈少川,陆少游三人奔了过来,就迎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是我看到你把四个守备的制住了,回去通知沈少川和陆大哥的。”小琪儿说。
沈少川问道:“杨兄,何天香呢?”
“死了!”
当下就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几人边说边走,回到茅屋面前,杨文华领着他们在屋中落坐,然后抱起何天香的尸体,说道:“你们在这里稍坐,我去把她埋了。”
说完拾起何天香那柄长剑,依然循着小路,回到崖上,挖了一个土坑,把何天香尸体放下,然后掩上了土,后又找来了一方大石,运起“三极指功”,写上:“义姊何天香姑娘之墓,小弟折花门主杨文华敬立。”
又在墓碑前拜了几拜,说道:“姐姐,你安歇吧,每年今日,我都会来看你的。”
说完,回身朝崖下走去。
回转茅屋,金嬷嬷率领了折花门的人,也全已赶到。
大家听说何天香的殉难,倒也并没什么,姬珍珍却忍不住流泪,问道:“姐姐的遗体在哪?”
“我把她埋了,就在崖上……”
话声未落,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折花门的人听着,你们叫杨文华出来领死。”
茅屋外面站了廿六名金刀手,早已布下了岗哨,听到喝声,立即有人应声喝道:“什么人?”
那声音没有再出声。
杨文华道:“咱们出去看看。”
沈少川早已双肩一晃,当先掠了出来,按剑喝道:“千面教余孽,死在眼前,还敢来此大声吆喝……”
话声未落,但听空中“咻”的一声,一道银幕,直向身前激射而来!
沈少川勃然大悟,哼道:“无知鼠辈,施放暗箭,算得什么人物!”
长剑疾劈,朝那射来的银箭撩去。
但听“嗒”的一声,那支银箭被长剑震出一丈来远,落到地上,立即又是“轰”的一声,冒起一蓬银色火光,熊熊燃烧起来。
沈少川劈出去的长剑上,也沾上了一点银星火星,见风即燃,也烧了起来。
这下大出沈少川意外,不得不把手中长剑掷到地上。
杨文华刚刚跨出茅屋,姬珍珍立即跟着过去,说道:吖刁主,这人是千面教的护法,叫做翼火蛇罗大成,喜使火器,刚才射来的就是他成名暗器翼火银蛇,遇物即燃,不等它燃尽,是无法扑灭的。”
“三座断崖,三座竹桥,咱们虽然已经过了两座,但如若不能冲过第三号桥,千面教只要拉起竹桥,咱们的人就插翅难渡,这姓罗的大概是奉命守桥来的了,不论他火器如何厉害,今晚咱们非取到三号桥不可,此处是一个山坳,他就算施放火箭,也无法射到这里来,你们不妨在这里等候,沈兄和陆大哥随本座去夺桥。”
小琪儿道:“杨大哥,我一直跟着你当先锋的,自然也该有—份了。”
金嬷嬷道:“门主且慢,老婆子觉得这一路上都是门主和副门主几位打的头阵,现在这姓罗的善使火箭,应该也让老婆子去试试身手了。”
“金嬷嬷可是有破他火箭的方法么?”
“老婆子只是想到可以一试,能不能破,还很难说。”
“好,那么金嬷嬷准备带几个人上场呢?”
“门主是一门之主,又是各大门派的先锋,就是老婆子上场,也应该由门主领头的了,老婆子的意思,是要请副门主和陆总管留在此地……”
沈少川回头道:“金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副门主不用性急,我老婆子自有道理,第一,各大门派的人,咱们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石门关,现在可能已经到了一号桥了,咱们去取三号桥,由副门主留下来接待,正是以昭郑重之意。第二,·陆总管是万帮主的义子,留下来协助副门主,自是最适当的人选了。”
“金嬷嬷说的也是有理,沈兄,你就和陆大哥留在这里,接待万帮主等人吧!”
小琪儿道:“我呢?”
“你自然要跟杨大哥去了,只有门主的话,你才肯听,也只有门主才能保护你。”
“什么?我还要杨大哥保护?”
“咱们那就走吧!”
“这些女将,都得跟老婆子去,陆总管,二十六名金刀手,就交给你统率了。”
“在下遵命。”
当下仍由杨文华走在最前面,接着是金嬷嬷,许梅仙,金萍,金花,金燕,姬珍珍和小琪儿。
金嬷嬷在临行之前,又暗暗和几位女将嘱咐了一阵,然后又朝姬珍珍叮嘱了几句,要她和小琪儿作伴,不可冲到最前面去。
由二号桥到三号桥,足有三四里光景。这一段路,都是一边摩天绝壁,一边面临深谷,路面只有一尺多宽,陡得好象倒下来一般,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行。
这是一条极险的山径,何况又在黑暗之中,自然更觉难行了。
杨文华却连长剑都没出鞘,走有前面,青衫飘忽,潇洒已极!
正行之际,只听那低沉声音又传了过来,说道:“杨文华,这真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声音还在很远,因在黑夜之中,万簌俱寂,话声就可以传到老远的地方。
杨文华说道:“姓罗的,杨某正要领教领教你的翼火银蛇。”
姬珍珍道:“门主,他大概还在歇脚场呢?”
杨文华道:“歇脚场在哪里?”
“就是在第二号桥前面,那里有一片狭长平地,到了那里,正好是走了一半路,要在那里歇歇脚再走。”
“到了哪里,才一半路?”许梅问。
姬珍珍道:“不过过了三号桥,再有两里光景险路,其余的路就好走了。”
只听那低沉声音大笑道:“好,杨文华,你要见识见识大爷的翼火银蛇,大爷就准如所请!”
话声刚刚传来,但听半空中响起三声“咻’’之声,三道银光从远处激射而来。
“来得好!”杨文华喝声出口,一面回头道:“金嬷嬷,你们衔看我的。”
右手抬处,屈指向空弹出。
这地形虽险,对杨文华来说却十分有利,他弹出“三极指”,指风如箭,迎着三支银色火箭击去。
“翼火银蛇”最厉害之处,就是遇物即燃,它如何能和玄门“三极指”相抗?立被击中,—枚枚快若殒星,朝深涧中跌落下去,火器再强,落到深涧中去,它就发挥不出威力来了。
那翼火蛇罗大成连发了三支翼火银蛇,不但没有击中对方,反而被击下深谷,岂不浪费了火器,因此就不再施放火箭。
杨文华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歇脚场,这里虽离那三号桥不到半里光景,狭隘的地势果然开朗了许多,虽然一边还是峻岭峭壁,一边还是千寻深渊,但中间却有一片狭长的平地,还有许多横卧的大石,可以供人坐卧。
这片狭隘的平地,纵约半里,宽给十四五丈,千面教的人在这里迎战折花门的人,当真选对了地方,所谓进可以战,退可以守。
杨文华举目望去,对面空地上,站着一排人,挡住了去路。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个子瘦小的红衣老者,此人生得个子虽然不大,却是连鬓苍须,目光炯炯。手中执着一柄烧天火叉。正是被江湖人称为千面教最难惹的两人之一翼火蛇罗天成。
他身后雁翅般站着八个一式身穿紫红劲装,手持火叉的汉子,敢情是翼火蛇的徒弟了。
杨文华率领着一行人踏上歇脚场,目光一注,说道:“阁下大概就是人称翼火蛇的罗大成了?阁下的翼火银蛇,杨某也领教过了。”
“看来也不过尔尔,阁下是千面教的老人,杨某要你投诚,那是万万说不动你的了……”
罗大成嘿然道:“不错,杨门主说了也等于白说,你知道就好。”
杨文华正容道:“但凭你罗老哥的区区火器,要想在此处阻止杨某,何异螳螂挡车?依杨某相劝,你还是退回去和贵教主大伙出来迎战,是胜是负,一决生死,比单独拦在路上,就好得多了。”
翼火蛇罗大成要待出言反斥,但觉折花门这位杨门主神态从容,目光湛湛,一脸正气,即使想要恶言相向,也觉得不好出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看来千面教当真气数已尽,江湖上有这样一个后起的人物,和千面教作对,就算这一场战下来,千面教还能立得住脚,但有这样一个敌人,日后一定会被他消灭的了。”
心中这一想,但觉锐气尽销,双手一拱,说道:“杨门主说的也是实情,不然杨文华也不会在一二个更次,连破几处险隘,直逼第三号桥了;但罗某昔年随追老教主,待如手足,今晚奉教主之命扼守此桥,能把各大门派的人,阻拦在这三号桥前,静待教主后援,自是最好,杨门主若是强行过桥来,罗某纵或不敌,也要以死相拼,这是罗某的责任,职责所在,死而后已!”
杨文华点点头道:“罗老哥是千面教老人,忠于千面教,这是应该的了,杨某佩服之至,但杨某此行,乃是奉各大门派所公推,非取下此桥,各大门派的人,才能安然渡过,直捣千面教巢穴,是以非取此桥不可了,但在下为了敬重罗老哥的为人,可以任由罗老哥划下道来,咱们以胜负来赌这第三号桥,不知罗老哥意下如何?”
以胜负赌桥,实有保全罗大成之意在焉!
罗大成是老江湖,岂会听不出杨文华话中忙意思,他目光之中,流露出感激之色,但只一闪而没,拱拱手,大笑道:“杨门主一片善意,罗某至感,但罗某奉命守桥,岂能把桥当作赌注?杨门主非取桥不可,罗某非守桥不可,这是两个极端,杨门主纵然怀成全之心,也无法善罢,那就只有奋力一战了。”
罗大成看了看他们一眼,道:“罗某数十年来,只会施展火器,杨门主最好要属下散开些,免得伤亡太多。”
杨文华仰天一笑道:“折花门的人,既然随我杨某而来,就是为了要完成扫荡江湖败类的任务,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罗老哥纵是好意,谅他们也不会接受的了,罗老哥既以火器名世,只管请施展好了。”
罗大成看了他一眼,徐徐道:“如若不是在今晚这种场面见面,如若杨门主再早生二三十年,咱们也许能成为好朋友,那就不会有今晚这场争杀了。”
他似乎对自己的火器具有十分信心,说完,摇摇头,然后目光一抬,又道:“杨门主既然如此说了,咱们各有职责,罗某就要列阵了。”
说完,他手中烧天火叉向空中划了一个圆圈。
他身后八名弟子立即迅速的一字排开,朝前面围了上来,同时手摇火叉,发出一片朗朗之声。
杨文华连长剑都没有出鞘,只是神态安详地望着他。
罗大成正待出手,看他连长剑都没拨,不觉喝道:“杨门主怎么不拨剑?”
“罗老哥只管请出手吧!”
罗大成不觉心头有气,暗道:“这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口中哼了一声道:“好!”手腕振处,火叉发出啷啷之声来,三条银蛇,不知他从何处飞出,品字形朝杨文华迎面袭来了。
就在他火蛇一振之际,八名弟子同时左手一抬,打出八支银蛇,分向金嬷嬷等人射了过来。
这是翼火蛇罗大成名震江湖的“翼火银蛇大阵”,每一支银蛇,要是和任何兵刃接触上,立可爆炸出丈许方圆的烈焰,可以熊熊燃烧,不把银蛇所携带的火药烧尽,无法熄灭,端的厉害无比!
金嬷嬷早有准备,她和许梅仙,金萍,金花,金燕四人打了一个手势,对方银蛇堪堪出手,同时双手齐扬,连续打出折花箭。
这时杨文华也已右手一抬,食中无名三指连续弹出。
这是同时发生的事,但话就得分开来说。
迫向杨文华的三支翼火银蛇,经杨文华屈指轻弹,一齐朝左首飞射出去,这可比射来的时候还快,疾若流星,一闪而逝,朝深涧中落去了。
罗大成门下射出来的八支银蛇,却和八支折花箭在半空中迎个正着!
前面说过,要练折花箭之初,必先练成“三阴真气”,然后再练手法,每一箭射出之时,必须贯注真气。
“三阴真气”乃是玄门中至阴至寒之,翼火银蛇不过是仗着霸道的火药威力,发箭的手法,并无特殊之处,只是普通甩手箭法而已,箭身也没贯注真气。
此时和折花箭乍然一接,折花箭上贯注的“三阴真气”,立即传到翼火银蛇之上,火药遇上了至阴至寒之气,哪里还燃烧得起来?但听半空中发出“滋滋”轻响,一点银色火焰顿时熄灭,坠落地上。
这是早在金嬷嬷预料之中的事,她既然要率同许梅仙和金萍等人,来斗斗翼火蛇罗大成,也自然早有成竹在胸,因此大家在发出八支折花箭之后,同时又打出了八支,朝对方八人疾射而去。
折花箭威力之强,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都无法闪避得开,罗大成门下区区八个弟子,又如何躲闪得开?他们第一支翼火银蛇堪堪出手,正待去掏第二支的那一瞬间,八人喉头呃了一声,就象砍树一般,一排往后就倒。
翼火蛇罗大成自诩火器天下无双,还以为自己这一场可以稳操胜券,怎知自己发出的三支火箭,一直射到杨文华面前,他才屈指轻弹,就被他指风弹出的十余丈外,朝深涧深去,心头方觉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杨文华的指风,竟然会有如此厉害,连翼火银蛇都发挥不出威力来。
就在此时,站在他左右两边的八名弟子突然一起倒下,那八支翼火银蛇,也被折花门几个女将不知使用什么方法破去,这下直把他惊得不知所云!
杨文华弹指击落三支翼火银蛇,身形一晃,直欺到罗大成面前三尺来远,才含笑道:
“令祖火神罗煊,为人正直,昔年备受了江湖同道敬佩,你老哥却去追随千面教吕金龟,已是不该了,吕金龟作恶多端,终于恶贯满盈,你老哥总该明白善恶有报,迷途知返了吧?不想你却又去附和吕素素,作死灰复燃之图,刚才杨某好言相劝,你居然忠言逆耳,还想凭仗区区火器,阻我去路,杨某不想杀你,也不容你继续助纣为虐,现在我要点你几个穴道,你只要闪得开,我就让你全身而退……”
罗大成被他一直欺到面前,心头方是一怔,但眼看杨文华侃侃而言,并未出手偷袭,因此也只后退了一步,便自停住,闻言厉笑一声道:“罗某敬你杨门主是一号人物,你这点年纪居然教训起罗某来了,好,你出手吧!”
他在说到“好”字之际,突然双肩一摇,往后纵出,双手齐扬,从他身边飞出无数寒星,也同时银蛇乱闪,七八条翼火银蛇,夹杂在点点银星之中,宛如狂风暴雨朝杨文华迎面罩来。
杨文华一时大意,没想到他除了双手,发射出七八支翼火银蛇之外,双肩轻摇,居然能放出百十点寒星,这一大蓬寒星,不用说当然也是极霸道的火器了!
因为双方相距极近,及时不论躲避,后退,都已不及,若是施展“三极指”,弹出的指风,也震飞不了这许多细碎的火药暗器,若是使剑,如若用剑去磕,引发了其中一点火星,一经燃烧,这许多火暗器,同时爆炸开来,自己也难以幸免!
他心念闪电一转,双袖一蓬,正待扬起袖,不知能不能把这些火药卷飞出去?但他双袖还没扬起,陡觉身前吹过一阵轻微的天风!
杨文华内功精纯,方感这一阵天风吹来得有些古怪,再定眼看去,罗大成发出的一大蓬寒星和七八支银蛇,竟被一下吹起半空,潇潇洒洒地朝左首深涧中飘落,心知另有高人在暗中相助!
一时不觉精神陡然一振,口中发出一声长笑,右手随着弹出。
罗大成不知另有高人把火器吹走,只当是杨文华施展神功,自知不敌,急忙纵身后跃,突觉全身一震,真气骤散,身子堪堪纵起,就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杨文华一下制住罗大成,正待招呼大家,朝第三号桥奔去。
只听有人喝了一声道:“罗兄怎么了?”
几道人影,同时泻落,至少有四五人,已抢到罗大成身边。
接着但见竹桥上火把熏天,又有大批人影,象一条火龙,蜿蜓而来。
对方后援,大批赶到,杨文华因罗大成已被自己用“三极指”破去了一身真气,也就缓慢退后了几步,和大家站在一起。
金嬷嬷低声道:“恭喜门主,一身神功又精进了不少,老婆原以‘折花箭’来对付他翼火银蛇的。”
“但象方才那一阵又多又密的火器,老婆子等几人,就无能为力了。”
杨文华微微一笑道:“金嬷嬷,说来惭愧,方才我也大感措手不及,想用双袖出挥,也毫无把握,不知是否能把那一大蓬火器卷飞得出去?”
“但门主还是把它卷飞出去了。”
“那不是我卷飞的。”
“那会是谁卷飞的?”
“可能另有高人暗中相助。”
说话之时,沈少川陪同丐帮帮主万开山和各大门派的人,也已相继赶到。
万开山道:“杨老道,这—路上,老弟和贵门的人辛苦丁,老夫想不到千面教巢穴,会在如此险峻的石门山中,更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周全的部署,若非你老弟智勇兼备,把对方重重关隘,破得势如破竹,咱们不但无法顺利通过,只怕有大半以上,要被埋葬在第二号桥之前呢!”
“帮主夸奖,在下愧不敢当。”
少林大智禅师道:“对方赶来的人,看来不少,好象要和咱们在这里背桥一战呢!”
“如此也好,在这里动手,先把他们主力歼灭了,再过桥去,直捣贼巢,就要省力得多了。”
“对方明火执仗而来,排场不小,大概吕金龟的女儿闻讯亲自赶来了。”
,他说得没错,竹桥上火把照耀,有如一条长龙,但因竹桥上只有一人可以通行,因此走得很慢。
先前飞泻而来的四五个人,已在离桥四五丈处,布下了阵势,那自然是怕折花门的人在他们渡桥之时袭击了。
这四五个人当中,站在最前面的却是一个身穿黑色大氅,手持一柄乌黑长剑的童子。
此人个子虽小,但却顾盼自豪,丝毫没有各大门派的人放在眼里,好象只要他那么一站,任你千军万马也休想冲得过去。
唐门传贤,悄悄挤到杨文华身边,说道:“杨门主,那个黑衣童子,就是千面教中善于使毒的黑衣教主韩金童了。”
“有唐二庄主在此,谅他也不足为道了。”
“此人以用毒成名数十年,兄弟虽没和他交过手,但二十年前,我四弟都是死在他手下的,兄弟找了他二十年,没想到今晚却会遇上了。”
八卦门封一瓢道:“贫道师弟也是中了他的毒,不治身死,各大门派中,死在他手中,大概有十几个人之多,今晚绝不会再放过他了。”
第一堡邓锡候道:“今晚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放过,只要被他们漏网一个,春风吹又生,再过二十年,又会死灰复燃。”
现在,竹桥上的人,已经有了大半过了桥,他们齐集桥头,似在整理队伍!
果然过没多久,只见两人一对,一色黑衣劲装的汉子,一手持刀,一手高举红灯,袅袅行来。
这些人在面对各大门派的人约三丈左右,便自停住,分两旁雁翅般排开。
竹桥上此刻正有一顶黄色软轿,如飞而来,轿后还跟着三个肩背长剑,手执拂尘的道装中年女子,只要看她们打扮,该是三位使者了。
软轿终于在中间停下来了,三名使者立即站到了轿子左首,十三名黄衫红衣的妖娆女子,也迅捷拱卫在软轿四周。
刚才最先抢来的五个人,由黑衣教主韩金童为首,各自站在轿前右首。
这一块狭长的歇脚场,经百来支火把照耀已经可以看得如同白昼。
软轿中及时响起一个娇滴滴地声音问道:“罗护法怎么了?”
“罗兄弟好象被截脉手法所伤,手法怪异,属下等人无能,设法解开他受制的穴道。”
软轿中人道:“先送下去。”
秦百成躬身领命,软轿中人又道:“问问他们,是谁领头来的,要他们领头的人答话。”
秦百成又应了声“是”,才举步走前了几步,面对各大门派,抱抱拳,洪声道:“诸位之中谁是领头之人,敝帮主请你们领头的人答话。”
万开山大步走出,说道:“万某承秉各大门派道兄的指示,担任此次进剿江湖败类的总联络人,谈不上是领头的人,贵教主有什么话,和万某说就是了。”
软轿中人道:“你姓万,叫什么名字呢?”
正因她声音娇脆,极似一涉世未深的女子,并不认识丐帮帮主万开山。
“老夫万开山。”
“万开山……”软轿中人沉吟了一下,才道:“你是丐帮帮主?”
“不错。”
“你方才说的各大门派,不知今晚到了些什么门派,你可以告诉我么?”
“自然可以,今晚来的,有少林,武当,六合,八卦,九宫,唐门,鹰爪,快刀,折花,丐帮,船帮和江南第一堡等十二个六派的人。”
软轿中人道:“声势果然很盛!”
她轻哼一声,又道:“万帮主说的进剿江湖上无恶不作败类行动,谁是江湖败类呢?”
万开山洪笑一声道:“凡是在江湖上无恶不作,残杀无辜的都是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软轿中人“唔”了一声,才道:“万帮主,我要处理一件事,你请稍等。”
接着喝道:“姬珍珍,你随同各大门派的人来到这里,怎不过来见我?”
“姬姑娘深明大义,弃暗投明,现在投入了折花门,就是折花门的人,自然不用再来见教主了。”
软轿中人轻哦道:“她投入了折花门,就有折花门保护她了,是不是?”
万开山道:“正是如此。”
“那好,我想和折花门主说几句话。”
杨文华举步走出,拱拱手道:“教主有何请教?”
“你就是折花门主么?”
“不错,在下正是杨文华。”
“你们给我打起轿帘来,我要看看折花门的杨门主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会教姬珍珍这丫头甘心叛变本教,卖身投靠到折花门去。”
她坐在软轿里,帘上本来有一块四方的明瓦,可以看到外面的景物,敢她嫌明瓦看来模糊,不够清楚,才会叫人打起轿帘来。
杨文华冷哼一声道:“教主怎么忘了,咱们不是在碧霞宫见过面么?”
这句话的功夫,软轿前面的轿帘已经缓慢卷起,杨文华目光抬处,只见轿中端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少女。
这少女长发如云,披向肩头,一张吹弹得破的脸土,蛾眉淡扫,绛唇轻点,清雅绝伦,美艳如仙!
她两道是亮晶晶水盈盈的秋波,和杨文华四目相投,粉靥不觉飞起两片红云,嫣然一笑道:“我从没见过杨门主,你果然是临风玉树,人间罕见的美男子!”
杨文华被她当着各大门派的人,这么一称赞,也不禁俊脸一红,问道:“那么在下在碧霞宫见到的那一位是谁呢?”
黄衣少女道:“那是我师姐。”
杨文华道:“在下还想请问一句,那么吕素素究竟是谁呢?”
黄衣少女腼腆一笑道:“自然就是我了。”
杨文华道:“这么说,姑娘就是千面教教主了?”
吕素素道:“杨门主是不是看我不像教主么?”
杨文华道:“象得很。”
吕素素眼波欲流,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杨文华,口中轻“嗯”一声,抬眼道:“杨门主,我也想问你一句话,你肯回答么?”
杨文华道:“吕教主请说说看?”
吕素素檀口轻启,望着他问道:“杨门主和丐帮万帮主,以及各大门派的人,纠众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语声娇柔,在这种场合,问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此女对江湖阅历太幼稚了!
杨文华朗笑一声道:“教主真的不知道么?”
吕素素道:“他们都没和我说,我自然不知道了。”
“好,在下那就告诉你,吕金龟在江南创立千面教,倔起武林,就奸杀掳掠,无恶不作,二十年前,激起了江湖同道的公愤,联合行动,剿灭匪类,为武林清除败类,不想二十年后,千面教又死灰复燃,令师妹暗害薛女侠,又复假冒了薛女侠之名,指示金嬷嬷和萧梦谷,创立折花门,制造仇恨,意欲假折花门之手,一网打尽各大门派。”
“劫持家父,继则又以狠毒手段残杀折花门一百余人,这些都是铁证如山的恶行,江湖同道为了维护武林宁安,必须铲除败类,是以此次又采取联合行动,声讨干面教,现在教主明白了吧?”
吕素听得一呆,说道:“杨门主说的这些话,我从未听人说过,我只知道我爹创立千面教是为了救人,救己,却不容于终日争名争利的江湖上人,才被害死的,我师姐立誓要继承我爹的遗志,你们这些门派的人,当然也包括你杨门主在内,处处和咱们作对,所以我要亲自问问你们,这样你看好不?杨门主可肯随我回去,待我问问师姐,如果千面教确如杨门主所说,我就立时下令解散,如果千面教确是救人救世为宗旨,我也希望各大门派能够相互容忍,江湖之大,天覆地载,难道竟容不下—个干面教么?”
她人本清丽,话又说得娇婉,令人无法拒绝。
杨文华心道:“能让她自动解散千面教,既可免去一场杀劫,自是好事。”
这就点头道:“好,在下跟教主同去,看看令师姐如何说法?”
姬珍珍忽然闪身而出,叫道:“门主,她不是吕素素,也不是千面教的教主,你不可上她的当。”
吕素素讶异地道:“姬珍珍,你说我不是千面教教主?那谁是教主呢?哦,对了,你以为教主一定要道装么?你们都是我师姐一手调教出来的,以为师姐就是教主了。
其实师姐因为我年纪还小,所以一向代我执行命令,管理教中事务,千面教主是我吕素素,你们五个使者,只是从没见过我面而已。”
万开山也觉得事有蹊跷,对方或许是故意设下的陷阱,正待出言阻止,突听耳边传来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万帮主,让杨文华去好了。他们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咱们正好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万开山心知必有高人暗中相助,这就含笑道:“杨门主,吕教主既然这么说了,此行也许可以化解一场杀劫,你就随她去吧!”
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小心此女诡计。”
金萍闪身而出,说道:“门主,小婢随你同去。
杨文华道:“不用了,你们在此等侯我好了。”
吕素素忽然身子移动,让出了—个半轿中座位,娇声道:“杨门主,那请上轿来吧!”
“在下还是走路的好。”
“杨门主是千面教的贵宾,自然要和我一同去才好,杨门主你就不用客气了。”
她那顶轿确是双人坐的,里面十分宽敞,而且她一面侧身等着他。’杨文华略为迟疑,就拱拱手道:“杨某恭敬不如从命。”
果然举步跨上轿去,和吕素素肩并坐下。
轿帘顿时放了下来,四名壮汉立即抬起软轿,往后退下几步,转头,如飞朝竹桥上行去。
三名使者也紧随着软轿后面而去。
接着十三名黄衫红衣,手持红灯的少女紧随着往后撤走,向竹桥而去。
少林大智大师走上几步,低声道:“万帮主怎么任由杨门主单人涉险,不加阻止呢?”
万开山低声道:“大师还不知道呢,刚才有人以‘传音入密’向兄弟示意,杨老弟此行,正是将计就计。”
“原来如此。”
“杨门主虽然和千面教去查询真相,那是公事,咱们的私仇,可把帐算得清楚!”
八卦门封一瓢接道:“唐道兄弟说得极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帐非算不可。”
秦百成眼看杨文华已被教主骗走,这原是他们预先定好的阴谋,这各大门派之中,以杨文华武功最高,杨文华一走,眼下敌势虽强,却也并无所谓了。
他是昔年八大护法之首,闻言不觉抱抱拳道:“万帮主,目下贵我双方,因杨门主和敝帮主的离去,是非曲直,似乎应该等他们回来之后,再作定夺,不宜先争端吧?”
这话说来冠冕堂皇,实则希望慢慢削弱对方力量。
唐传贤大笑道:“秦老哥,兄弟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公事,不妨查明真相,再作定夺,但兄弟要替我四弟扮,乃是私事,这是各人各了,与公事无关。”
秦百成道:“不知唐老哥要找谁报仇?”
黑衣教主韩金童大氅鼓风,大步走出,大笑一声道:“唐老二要找的自然是兄弟了。”
唐传贤双目如火,哼了一声,道:“韩金童,就是你,你再走出几步来,唐某向你请教请教。”:韩金童又是一声大笑道:“各大门派之中,要找韩某算帐的,恐怕不只你唐老哥一个吧?但韩某却只有一个人,不如这样吧,你们有几个人,一起出来,免得韩某多费手脚了。”
“韩金童,你好大的口气!”
“当年死在韩施主手下的,还有贫道两个师弟,和五个武当门人,贫道自然也要算一份了。”清华子说。
万开山道:“我丐帮门下,二十年前也有一位长老,和七个弟子。”
“那么万帮主也算上了。”
“还有哪一位?”
六合门齐古愚道:“敝门也有三个弟子,中毒不治。”
“好,好,还有哪一门派的人?”
唐传贤道:“韩金童,有这许多门派要找你,你应该感到得意得很了,但要找你的人多,也就表示你仗着区区剧毒,害了不少人,不过八卦、六合、武当、丐帮的人,行走江湖,正正派派以武功取胜,遑论大家一起上了,因此,唐某觉得咱们两家都是江湖上出名使毒的人,应该由咱们两人先比一场以毒攻毒,从用毒上,先分个胜负来,你意下如何?”
韩金童大笑道:“好极,以毒攻毒,这场比试倒是新鲜得很,咱们就这么办!”
说到这里,回头一望众人,说道:“唐老二提出来的此斗方法,诸位大概都听见了。”
“这一场咱们是以毒攻毒之法,你们四位如有兴趣,不妨也下场来,但如果不是被毒死,那就该退几步才行。”
就在他指点之际,但听唐传贤大喝一声道:“韩金童,你敢暗箭伤人!”
喝声中,只见他从手中射出四点金星!
封一瓢,清华子等四人定眼看去,只见金星一闪,地上被打落了花纹斑斑的四只绿毛小蜘蛛,每只背上,都被一只金针钉住。
这下直看得四人大惊失色,不用说这四只花纹斑斑的绿毛蜘蛛,定然是剧毒之物了。
韩金童大笑道:“凡是和韩金童作对的人,都得死,他们只是迟早而已!”
唐传贤大怒道:“韩金童,你接着了!”
右手抬处,打出五点金星,像一簇梅花,朝韩金童身前激射过去。
韩金童冷笑一声,右手迅疾发剑,但听锵的一声,一支乌黑阔剑向身前打了个圈,就听“叮”五声轻响,五支金针悉数被他吸到剑尖之上!
不,另外又是“叮”两声,两支墨绿翅膀的精巧蝴蝶,也翩然从他身后飞来,粘上了剑尖!
韩金童用手中乌黑阔剑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圈,冷声道:“唐二爷,你们四川唐门,号称用毒当中的名门正派,你唐二爷敢不敢在划的这个圆圈之中,站上一盏茶的工夫?”
唐传贤心知他可能就在划圈之际,已经洒上了毒物,但此刻岂能示弱,大笑一声道:
“好,既是如此,唐某也该划上一个。”
说完,果然也掣剑在手,和对方那个圆圈相距一丈二尺处,慢腾腾的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圈,然后含笑道:“好了,现在唐某跨进阁下的圆,阁下也可以跨进唐某划的圆圈了。”
韩金童笑了声道:“好。”
两人果然各自朝对方划的圆圈中举步跨入。
唐传贤知道韩金童善于使毒物,他那件宽大的黑氅之中,不知藏了多少毒虫毒蛇之类的东西,那么这一圆圈之中,说不定已经撒下了许多毒虫,因此在举步跨入圆圈之前,左手大袖一抖,打出一蓬“化血神针”,朝地上射去。
这“化血神针”乃是唐门七种极厉害的毒药暗器之一,一支针打中人身,可以把你偌大的人体,化得毛发无存。这蓬化血神针极少也有二十来支,针锋触到地上,顿时冒起一蓬黄烟,地面上登时发出一阵“吱”细响!
唐传贤心中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韩金童跨入圆圈之时,自然也十分小心!但却看不出有什么征兆?心中不禁暗自生疑,如果他在圆圈中一无埋伏,那么为什么要划这个圆圈呢?就在此时,唐传贤已经呵呵一笑道:“韩金童,咱们现在都已踏入了圆圈之中,唐某可要出来了!”
话声一落,双手连扬,三四点寒星,直向韩金童面前射去。
韩金童心里正在疑神疑鬼之际,眼看对方先发制人,打出暗器,急忙举起手中乌黑长剑,朝前迎出。
唐传贤早看出他乌黑阔剑,可能含有磁铁,专吸敌人暗器,是以先打出这三四点寒星,乃是精钢铸制的星状暗器,体积虽小,分量极重,这是故意引他的注意,暗中从左衣衣袖,射出七八种细小暗器,并不射人,却向他站立的地面打去。
但听“叮”五声清响,韩金童阔剑虽然吸住了对方打来的四点寒星,但见来势极凶,握剑右腕被震得微微发麻,心中方自一惊,暗道:“唐传贤这份内力,倒是不可轻估!”
就在此时,因他阔剑举起,唐传贤一蓬细小暗器,一齐射落地面。
他方才躬身弯腰在地上划圆之际,早已洒下了毒粉,看去无形,但经他这七八种暗器射落地面,这七八种暗器,都是唐门独家配制的毒药,和撒在地上毒粉骤然接触,登时冒出不同颜色的毒烟。
刹那之间,红,黄,绿,青,黑各种烟雾,袅袅升起,把韩金童一个人包在一团彩烟之中!
韩金童不防他有此一着,暗叫一声:“不好!”
要知普天之下,使毒只有两种:一是草木之毒,一是虫豸之毒,四川唐门炼制的毒药,属于草木门,韩金童却以饲料养虫,毒蛇,属于虫豸门。
韩金童那件宽敞的黑氅里面,暗藏的毒虫,毒蛇,为数甚多,平日里只要放出一只,即可致人于死地,此刻一团彩烟,从地上升起,等到发觉,那件大氅里面,自然早已被放彩烟灌溉了。
这一瞬间,但见许多细小毒虫,经彩烟一熏,象雨点一样,纷纷落跌地上,僵死不动!
:韩金童心知上当,一时又急又,口中大喝一声,急忙一下解下大氅,随手一扔,“呼”的一声,象一片乌云,脱手朝唐传贤当头飞来。
唐传贤不敢大意也急忙从双手连扬,打出两蓬暗器。
唐门暗器,自然都淬过剧毒,打中大氅,立即冒出一蓬黄绿相同的浓烟,大氅之中又有不少毒物,纷落如雨。
唐传贤长剑向空一撩,把那件大氅劈落,但尚见红影闪动,七八条蜈蚣,却朝唐传贤当头掉了下来。
唐传贤大吃一惊,急忙和剑急挥,才把朝头落下的七八条蜈蚣拨了开去,也差幸这些蜈蚣经毒烟一熏,减少了活力,不然只怕还没有这般好对付。
这时那件大氅已经落到三尺的地上,但在这一瞬间,唐传贤又发现一件事,那是从大氅落地,便有一只大蚂蚁从大氅中爬出。
他们似是大氅毛中最后一批生物了,其他的毒虫均已被毒烟熏得纷纷跌落,只有这批蚂蚁生命较强,也许是因为它们数量多的缘故,大家聚族而居,上面的一层经毒烟一熏,跌下去了,下面还有很多,没经毒烟熏到。
此刻大氅落到地上,它们和唐传贤只有三尺距离,闻到另一个人的气息,就想很快地爬到唐传贤身上来——
清心居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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