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
那是一支纯金小剑!
而且剑柄上一模一样镶着十三粒碎宝石。
正义之剑!又是一支假的正义之剑!
卫天翔不由惊“噫”一声,双手起了微微颤动,自己下山之时,古叔叔十分郑重交给自己的小包裹中,是一支金剑,雁荡绝顶,六位叔叔惨遭杀害,也发现了一支金剑,现在留在自己怀中。
后来在阎北辰书斋中,自己亲眼目睹,有人送来的寿礼,是一支金剑,如今石敢当临死时托自己送交他师傅泰岳老人的,又是一支金剑。
金剑!金剑!到处都发现金剑。
但真正的金剑——正义之剑,又只有一支,那当然是一十三年来,由六位叔叔依次交接,最后古叔叔亲手交给自己的那支了。
不过这许多假金剑令的出现江湖,不但几可以伪乱真,而且分明出于一人之手,那么此人到底是谁?
他仿制正义之剑,又目的何在?
卫天翔心念转动,迅速得到了一个答案,不管如何,这些假金剑令的出现,一定和自己父亲有着密切的关连……
南宫婉瞧他怔怔出神,柔声问道:“韦哥哥,你怎么啦?”
卫天翔道:“啊!没有什么?”
南宫婉又道:“韦哥哥,这小金剑,是不是江南大侠的‘正义之剑’?我以前听爹爹说过呢!”
卫天翔故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前几天在阎北辰家里,也瞧过一支,那是有人送进来的,和这支一模一样,后来听阎北辰说,那就是江南大侠的‘正义之剑’,当时石敢当岑峰也亲眼看到的。”
南宫婉奇道:“那就不对咯,我听爹爹说过,‘正义之剑’还是武当派前辈掌门紫阳真人亲手铸的,它代表十三个门派,主持武林正义,怎会有两支呢?啊!韦哥哥,快瞧!这剑下面,还有一张字条呢!”
卫天翔低头一瞧,果然金剑下面,还露出一点纸角,依稀有字,急忙抽出来,那是一张摺叠得十分整齐的纸条,上面写着:“本月既望,弟子道经洞庭,趋谒师叔……”
南宫婉偏头问道:“韦哥哥,你可知道石敢的师叔是谁?”
卫天翔道:“我听人说过,泰岳老人有一个同门师弟叫开碑手董文奇,隐居洞庭鼎山……”
南宫婉啊道:“我知道啦,我也听爹爹说过,外家掌中,要推开碑手董文奇的‘盘石掌’为首………”
卫天翔没待等她说完,已经继续看下去!讵料拜见之后,发现师叔终日徘徊,惶惶然愁眉紧蹙似有重大心事,弟子未便叩询,夜晚与董师弟同塌,乘机私询,亦未得要领。但师叔即于是夜离奇失踪,四处搜索均无迹象,惟窗前案头,留有一道极小刀痕,似是有人自窗外投掷匕首之类,插入桌面者然。
嗣在师叔枕下发现此剑,与桌上所留刀痕,完全吻合,然则投剑之人,显系寻仇而来,不知师叔又何以反将此剑收藏枕下?而且此剑乃武林盟主卫大侠所有,卫大侠失踪十数年,此剑何以突然出现?
弟子因关连殊大,除嘱董师弟暂勿声张外,立即携同此剑,兼程返山请示,乃近日竟发现一蒙面之人暗中尾随,其人武功之强,实胜弟子还甚,能否赶返盘石岭面禀师尊,殊难逆料。
弟子岑峰叩上九月二十二日
卫天翔一口气读完之后,心头蓦然一动,这剑是在开碑手董文奇的枕下发现,董文奇离奇失踪,那不是和“江北大侠”阎北辰的失踪,极相近似?那天阎北辰是有人送到金剑令之后不久,便告失踪?
开碑手董文奇呢?根据石敢当岑峰的记述,是有人从窗外掷入金剑,插在他桌上,敢情这是一种警告。董文奇把它收了起来,藏在枕下,人就愁眉不展,惶惶然不可终日,终于离奇失踪!
这两人失踪,极相近似,阎北辰,自己已从江淮十义口中,得知他确是参加谋害自己父亲的人,那么难道开碑手董文奇,也是参与其事之人?
其中还有那个仿制金剑令的人,想来就是主谋,他怕自己父亲重出江湖,才以假金剑令胁迫他们,杀人灭口?
他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此种推断,已渐渐整理出一些脉络来了!不过只有一点,六位叔叔,又不是他同谋,残杀之后,留下金剑,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错!那也是“灭口”,六位叔叔这许多年来,可能已查出了不少当时围攻自己父亲的人。
不错!一定是如此!到此,仿制假‘正义之剑’和杀害六位叔叔的贼人,已是呼之欲出,这不是千面教还有谁来?
难怪他们要设法夺回落在岑峰手上的金剑令,以免秘密外泄!
千面教重出江湖,不但鬼见愁陆乘,人妖郝飞烟等人都被网罗了去,连少林四长老的智觉禅师,尚且和他们同流合污,崂山的杜清风,李成化,自然更不用说了,自己当真不虚此行!
南宫婉看完石敢当岑峰写的字条,回头一瞧,卫天翔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不由问道:
“韦哥哥,你是不是在想开碑手董文奇,失踪得很奇怪吗?啊,前几天那个阎老头,不是也失踪了?真是怪事,这种成名的人物,也会失踪?啊!就是像鼎鼎大名的武林盟主卫维峻大侠,不是也失踪了十三年?现在听说已经有了消息呢!”
卫天翔听她提到父亲,情绪不免感到波动,连忙摺好字条,连同金剑一起包好,收入怀中,一面不经意的笑道:“江湖上的事,真真假假,恩怨牵连,谁也说不清楚。”
南宫婉道:“是啊,我爹爹说,一个人只要一入江湖,就有是非,所以他老人家一直不让我下山来,在江湖上走动。”
卫天翔为了要转移话题,这就接口笑道:“你现在不是下山来了?”
南宫婉娇笑道:“可真不容易呢,这回要不是褚叔叔到江南来,我一直磨着他,那想走得成?”
卫天翔奇道:“那你褚叔叔呢?”
南宫婉抿嘴道:“我在客店里,留了一张条子,偷偷溜出来的。噫!你那天不是也见过了?我所以要躲起来,就是为了不让他找到咯!”
卫天翔笑着啊了一声,道:“你是说那个高高瘦瘦的火影子?”
南宫婉点头道:“韦哥哥,你记性真好,还想得起褚叔叔外号来,他叫火影子褚无忌,本领可大呢,尤其一身火器,天下无人能敌。”
卫天翔道:“难怪他那天出手就烧了阎北辰的家,哦,他和阎北辰有仇?”
南宫婉道:“不知道,我想他们一定有仇!”
卫天翔想起江淮十义死后泄出的秘密,不禁恨恨的道:“烧得好,这姓阎的老贼,子死家焚,也算是他应得的报应!”
南宫婉奇道:“韦哥哥,原来你也和阎北辰有仇?”
卫天翔微微一惊,忙道:“不!我和他并不相识,那有什么恩恨,这老贼借着做寿为名,毒死许多昔日患难弟兄,已死有余辜。”
说到这里,接着笑道:“婉妹,你只顾说话,连干粮也忘记吃了。”
南宫婉一看天色业已全黑,也笑着说道:“对了,明天一早,我们要看日出呢,吃饱干粮,早些休息,才是正经。”
两人吃饱干粮,南宫婉取过准备好的水壶,喝了几口,才傍着韦哥哥在亭中避风的一面坐下。
此时已是十月初旬,亭外山风狂吹,寒冷不逊严冬,好在两人都有一身精湛内功,寒暑不侵,静坐一宵,可算不得什么?
一宵易过,不算斗转星移,已濒欲曙之天。
南宫婉经过一夜憩息,精神焕发,她睁开秀目,整理了一下头巾,立即一跃而起,口中叫道:“韦哥哥,是时候啦!”
卫天翔笑着站起身子,南宫婉已急不容缓拉着他往亭外走去。
只见,四下一片云漫,冉冉及足,自己两人,好像置身云端,此时正东方已吐出一线银色,转眼工夫,尽成五彩,云腾霞蔚,绚丽已极!半轮正赤如丹的红日,倏忽涌现,日轮下面,荡漾着万道金霞,漫天红霓!
南宫婉喜得拍手笑道:“韦哥哥,那就是东海,啊,我看到东海了!”
她话才出口,忽听身后响起一个老妪声音:“无邪,他们那一个是老妖婆门下?”
卫天翔、南宫婉同时一惊,这声音突如其来,敢情距离身后已只不过五丈光景,自己居然一无所觉!但两人总究武功造诣极深,动作迅速,对方话声未落,两人已立即随声转过身去。
只见发话的是一个一头银发的老婆婆,一身玄色衣裙,脸容清瘦,满布皱纹,手握一支朱红鸠杖,杖头挂一柄两尺来长的斑烂短剑,双目炯炯,凝视着自己两人!老婆婆身后,随侍两个青年男女,那正是前几天遇上的修氏兄妹。
这时黑袍少年修无邪向卫天翔一指,道:“姥姥,就是他!”
修玉娴却冲着南宫婉微微一笑。
白发老妪一阵打量,觉得面前这两个少年书生,光风霁月,人品隽逸,真如一双临风玉树,心中不期生出好感,暗想,可惜他们是老妖婆门下,不然,随便挑一个,都和咱们玉娴丫头,天生一对!
卫天翔瞧到修氏兄妹和黑衣老婆婆在此地现身,而且语气不善,似乎冲着自己而来。
心头微微一怔,立即迎前一步,拱手道:“不想在泰岳之颠,又和贤兄妹相遇,这位老婆婆,如何称呼?”
修无邪冷嘿一声,并未作答,白发老妪却脸色一寒,问道:“你就叫韦行天?”
卫天翔躬身道:“晚辈正是韦行天,不知老婆婆有何指教?”
白发老妪拎冷的道:“你是鸠罗老妖婆门下,她人在那里?”
卫天翔怔道:“老婆婆,这是误会,晚辈师傅并非……”
白发老妪突然鸠杖一顿,厉声道:“有什么误会,你不是会使‘修罗七剑’吗?老身面前,还想狡赖?”
卫天翔想起那天自己使出“修罗七剑”,修无邪临行曾说:“自然有人找你算账”之言,莫非修罗一门,还有什么纠葛不成?
心念一转,急忙正色道:“老婆婆,晚辈并非你口中的鸠罗婆门下。”
白发老妪银发飘动,桀桀怪笑道:“修罗剑诀,自从四十年前,被鸠妖婆盗走,‘修罗七剑’只剩下五剑,你不是老妖婆门下,还是谁的门下?”
卫天翔本待说出‘修罗七剑’实是修灵君所传,而且最后两剑,还是修灵君在水帘洞幽居二十年,潜思冥冥,才增加上去的。
但他因听出白发老妪口气,修罗一门,必然另有纠纷,修灵君走火入魔,玄功未复,自己如果说出修灵君来,也有不妥。
他心念一转,到口的话,又缩了回去,一面解释道:“老婆婆,晚辈不敢相欺,这套剑法,实是一位遁世的老前辈所传,这位老前辈在传授之时也曾说过‘修罗七剑’,最后两招,乃是他老人家费了二十年心血,才增补上去的,但他决不是老婆婆口中的鸠罗婆其人。”
白发老妪精光暴射,厉声道:“那又是谁?你说!”
卫天翔为难的道:“这位老前辈,遁世已久,他不难晚辈说出他的名讳,晚辈碍难奉告。”
南宫婉站在一旁,瞧得大为奇怪,韦哥哥明明是修灵君门下,还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白发老妪冷哼一声,点头道:“好!你既然不肯说出师承,老身也不难为于你,只要你们每人依得老身一个条件,倒不失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机缘。”
修无邪怂恿老祖母出来,无非想替自己出口恶气,此时一听祖母口气突转缓和,心下一急,不由叫了声:“姥姥……”
白发老妪沉声道:“老身自有主张!”
修无邪一时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卫天翔因对方说出自己两人,都要依她一个条件,心知对方说出来的,准是难题,但他想起修灵君的话,“他年你如果遇到剑法相同,一发五剑的人,无论他们对你如何态度,你都得善为视之!”
言犹在耳,修灵君对自己可说恩同再造,不管他们修罗门另有隐情,也不管白发老妪提出的条件如何,自己总是能忍则忍。他心中想着,立即恭敬的道:“老婆婆吩咐,晚辈能力所及,无不遵命。”
白发老妪嘿道:“老身言出如山,谁敢不遵?”
南宫婉忍不住笑道:“老婆婆,那么你说咯!”
白发老妪脸上微微露出笑容,瞧了她一眼,然后脸色一沉,朝卫天翔道:“老身不计已往,也不管你是不是鸠罗老妖婆门下,从今日起,改投老身门下。”
南宫婉抢着问道:“老婆婆,我呢?”
白发老妪细眼一眯,瞧着身边的修玉娴,点头道:“你叫南宫婉?老身孙女玉娴,今年一十七岁,尚未字人,由老身作主,许配与你,你们两人,都随我回去。”
这两个条件,当真大出两人意料之外,不但卫天翔听得一怔,尤其我们这位南宫“少爷”,更是哭笑不得!
她想起前几天自己因为不愿韦哥哥和别的女人动手,自己才抢着出去,而且一时兴起,言语之中,略带调侃,如今惹出这种意外纠缠。
此时要想说穿自己是女扮男装罢,一个女孩儿家,在人前又羞于启齿,要拒绝呢,必然会伤透修玉娴芳心,自己弄巧成拙,该如何答覆才好?她玉脸飞红,抬眼瞧去,正好修玉娴脉脉含羞,深情无限的往自己偷瞧过来!
卫天翔拱手道:“老婆婆前辈高人,晚辈多蒙垂爱,能得列入门墙,自然求之不得……”
白发老妪道:“那么你还不叩头?”
卫天翔道:“只是晚辈已有师傅,目前又急事在身,恕晚辈未克遵命……”
南宫婉听到韦哥哥已在婉拒,灵机一动,也连忙拱手道:“晚辈多蒙婆婆错爱,但晚辈家中已订有妻室,此事……”
桀桀桀桀!
白发老妪原是出名难惹的人物,江湖上只要提起她来,谁不退避三舍?尤其膝下只有一对孙儿女,老眼之中,珍逾性命,玉娴姑娘己及,平日里眼高于顶,多少人慕名求婚,都不在她眼里,这会带着孙儿孙女,远来中原,不想孙儿孙女同时折在两个青年手下。
听孙儿说一个是自己对头门下,但听孙女说,另一个却是如意郎君,誓非此人不嫁。
她只好带着两人,前来亲自瞧瞧,那知一见之下,对方两个少年,资格人品均是上上之选,不禁动了怜才之念,想把一个收归自己门下,另一个匹配孙女,岂非两全其美?在她来说,这两个条件,正是人家求之不得的机缘,那知对方竟然不识好歹,同时拒绝?
不由勃然大怒,脸色一寒,桀桀怪笑道:“你们当真不识抬举,别人想投到修罗门下,还难如登天哩!再说我孙女才貌双全,那点辱没了你?”
她越说越气,蓦地鸠杖一顿。震得碎石四溅,厉声喝道:“好小子,你们快说!”
南宫婉从小娇纵,原是个倔强性格,见她声色俱厉的向自己喝问,不由樱唇一披,冷笑道:“婚烟大事,要两厢情愿,你这是唬谁?”
卫天翔始终记着修灵君的话,不愿和修罗门的人冲突,连忙拦着道:“老婆婆一番好意,晚辈兄弟至为感激,方命之处,还请多多原谅,如果婆婆别无他命,晚辈兄弟身有要事,恕不奉陪!”
说到这里,暗暗拉了一下南宫婉衣角,低声道:“婉弟,我们走!”
白发老妪又是一阵桀桀怪笑,道:“修罗神姥言出如山,江湖上谁敢不遵?今天你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乖乖跟老身回去,自有你们好处,想走,可没这般容易!”
微风轻飒,人已疾如闪电,银发飘动,双目炯炯,满脸露出乖戾之气,拦在两人身前!
南宫姑娘心高气傲,那里听得下如此蛮横的话来,目光斜扫,不屑的哼了一声,道:
“咱们兄弟,丈夫一言,驷马难追,不答应就不答应,老婆婆,你待怎的?”
双方言词,越说越僵,南宫婉话声出口,修玉娴花容失色,珠泪滚滚而下,蓦地一脸悲苦,咽咽哽哽的大声叫道:“姥姥,放他们去罢,嗬……嗬……嗬……嗬……”
她双手掩面,突然转身往二块凸出的崖石上跑去!
南宫婉虽然冲撞着自称修罗神姥的白发老妪,但内心对修罗玉女却不无歉疚,此时一见修姑娘竟尔遽萌短见,这一跳将下去,岂不香消玉殒,立成粉齑?心头不禁大惊,急喊道:
“修姑娘使不得!”双肩一晃,纵身往修玉娴掠去!
修罗神姥想是急怒攻心,双目通红,厉吼一声:“小子,你死有余辜!”双掌排山,跟着向南宫婉身后劈去!
试想以她数十年修为之攻,这一暴怒发掌,用足十成力道,狂飚如山,南宫婉是追修玉娴去的,两人一前一后距悬岩不到三丈,真要给她劈中!
不!只要掌风扫上一点儿,两人不同时跌出才怪,这自然包括她心爱的命根孙女在内。
但她在暴怒之下,竟无暇计及!
这原是眨眼之间的事,修罗神姥推出双掌,卫天翔焉有不见之理,他这一瞧,登时心头大骇,百忙之中单掌一横,迎着白发老妪狂涛般掌风拦去!
“蓬!”一声震天价巨响,两人身前,砂石迥旋,尘土飞扬!修罗神姥上身摇晃了几下,往后斜退一步,侍立她身后的修无邪,却莫明其妙的被一股反卷风力,逼得往后连退不迭!
卫天翔总因功力稍逊,也震得身不由主,往前猛跨下三步!这一下,可把白发老妪瞧得十分惊讶,她想不到眼前一个弱冠少年,功力会有如此深厚。
仅凭一只单掌,接下自己双手发出的十成掌风?
她手中柱着的一支朱红鸠,此时陷入山石,足足两三寸深。银发飘忽,盯在卫天翔脸上,再也作声不得!
卫天翔身形站定,连忙抱拳道:“老婆婆,请恕晚辈鲁莽,如果婆婆这一掌扫去,晚辈兄弟,果然立被击落悬岩,但令孙女又焉能幸免?何况婆婆请瞧;晚辈兄弟不是正在向令孙女解释误会吗?”
修罗神姥依言瞧去,果然自己孙女,还在抽抽噎噎的哭着,那个姓南宫的少年,正在陪礼,这真是一对喜欢冤家!她心中不期一怔,脸色稍霄,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门下,居然练成本门至高无上的‘倒转乾坤逆天玄功’?”
卫天翔摇头道:“晚辈不是修罗门下!”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离开水帘洞之时,修灵君曾给了自己一块黑色玉符,并说:
“他日如果碰上一个左手使剑,而又剑身奇阔的人,他要强迫你说出老夫下落,你就取出这块玉符,她就不会和你为难。”
对方自称修罗神姥,虽然并没使剑,自己不知她是不是左手使的,但此时被她逼紧,势非说出自己传自修灵君不可,那么她一定也会追问修灵君下落,自己不如取出玉符来试试!
心中想着,立即探手入怀,取出黑色玉符,手掌一摊,说着:“老婆婆既是修罗一门,想必认得此玉来历?”
修罗神姥瞧到黑玉,陡的浑身一震,脸现凄楚,颤巍巍的道:“修罗护符!你……你是……修……修伯比的……传人?”
卫天翔不知修伯比是谁,看情形,当然就是修灵君无疑,一面答道:“晚辈虽蒙修老前辈传授武功,但他老人家不准晚辈以师徒相称。”
修罗神姥又道:“你平日没听他提起过老身?”
卫天翔摇头道:“晚辈和修老前辈相处时间极短,而且修老前辈从没提起过他身世来历,是以晚辈也没听过老婆婆的名号。”
修罗神姥黯然的叹了口气道:“唉!他大概还记恨于我,四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之中!”
她这几句话,乃是喃喃自语,卫天翔不好回答。
修罗神姥略为一顿,忽然抬头问道:“修伯比人在那里?”
卫天翔不知他们之间,究有何种恩怨,闻言不由作难的道:“修老前辈静参玄功,不令晚辈向人泄露他潜修之处,老婆婆请恕这个!”
修罗神姥脸色又是一变,但接着点头道:“老身得知他尚在人间,此愿已足,天下虽大,老身自有找他的一日,你不说也罢!”
“姥姥,姥姥!韦少侠是爷爷的传人!”修玉娴喊声中,已和南宫婉两人翩然飞掠而来,像小鸟依人般站到修罗神姥身侧。
修罗神姥伸出右手,搂着她肩头,慈祥的道:“姥姥已经知道了!”
卫天翔听修玉娴这未一叫,不由大为怔愣,这么说来,修罗神姥,还是修老前辈的老妻,那么他们两老之间,又不知为什么反目了四十年?
心中想着,目光却向修玉娴瞧去!
这一阵工夫,南宫婉敢情已和修玉娴解释清楚了,不是吗?修姑娘脸上,又回复了娇笑!
此时她一双凤目,恰好也偷偷往自己瞧来,脸颊上,还挂着红馥馥浅笑!不,那是少女特有的又羞又喜。四目相对,卫天翔连忙移开目光,只见南宫婉嘴角上,也带着神秘笑容,心中虽觉两人神色有异,但也并未在意。
修玉娴为了掩饰她的羞态,连忙拉着南宫婉纤手,向修罗神姥道:“姥姥!这是婉姐姐,黔灵真君南宫老前辈就是她爹爹,难怪孙女那天输在她手下呢,方才婉姐姐已认我做妹妹了,今后海枯石烂,生死与共!”
南宫婉也连忙盈盈下拜道:“姥姥请恕晚辈适才多有冒犯。”
黔灵君南宫纥,乃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人物,修罗神姥,自然知道,她想不到孙女瞧中的如意郎君,竟然还是南宫纥的女儿,不由一把扶住,笑道:“南宫姑娘不可多礼,玉娴虽然未得佳婿,总算结识了你这样一位闺中良友,老身也代她高兴,只是老身尚有急事待办,要先走一步。”一面回头道:“无邪、玉娴,咱们走!”
卫天翔此时已知修罗神姥和修灵君的关系,而且她带看两个孙儿,远来中原,目的就是为了找寻修灵君下落,在情在理,自己不得不说,这就叫道:“老前辈请留步!”
修罗神姥柱杖停步,点头道:“韦少侠,你要说的话,老身知道,你的心意老身尤为感激,不过你总该知道,拙夫既然传你修罗门的武功,何以不把你列入修罗门下?因为修罗一门,自他走后,已由老身接掌门户,你如果是修罗弟子,对老身岂能违拗,否则必须身受惨刑。他赐你‘修罗护符,其意也在于此,何况修罗一门,还有一项特别规定,和大门派不同的就是无论何人遭到任何危难之时,不准接受外来之助?韦少侠,现在你明白了罢?”
话一说完,向两人含笑点头,就往峰下走去!
修无邪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恶狠狠的盯了卫天翔一眼,跟着就走,修玉娴依依惜别和南宫婉互道珍重,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婉姐姐,你不可忘了今日相约之言!”
南宫婉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尽管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
修玉娴粉脸发赧,瞧了卫天翔一眼,低头如飞而去。
卫天翔瞧得奇怪,问道:“婉妹,她和你说些什么?”
南宫婉妩媚笑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咯,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目前还早呢!”
卫天翔道:“你们有什么目前说不得的秘密之事?还不是……”
南宫婉粉脸一红,羞急的道:“还不是什么?你快说!”
卫天翔耸了耸肩,笑道:“你们还不是有了闺伴,好玩罢了!”
南宫婉眠嘴,笑道:“是啊,这会给你猜对啦!”
卫天翔觉得不对,摇头道:“我猜得不对,你们一定还另有花样。”
南宫婉挑着柳眉,调皮的道:“别猜啦,随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告诉你的,时间不早,我们也该下山去了。”
两人走下泰山,在猎户人家取过寄存马匹,南宫婉随手给了一绽银子,才双双跨上马匹,到泰安打尖。
卫天翔因认定雁荡绝顶古叔叔临终所留的那个“十”字,是崂山三手真人李成化和他师傅清福宫主杜清风两人所为。
当然他这种推想也不无理由,两年前,拦袭童叔叔和自己的一群人中,就有李成化在内,结果他伤在童叔叔的“小天星掌”下,于是杜清风出来替徒儿找场,一不作,二不休,把六位叔叔悉数害死。
同时他还怀疑清福宫可能和千面教互相勾结,上清福宫报仇,自然并没有错。只是自己难在和南宫婉同行,她只知自己叫韦行天,是修罗君的传人。
虽然自己并不想瞒她,但自己因在天目山下,自称是江南大侠卫维峻的侄子,容易引起江湖上人注意,不如化名韦行天较为隐藏。
这就是始终没有向她更正的原因,因此这次上崂山去,势必也不能对南宫婉直说,那么该说什么才好呢?他在马上一路盘算,终于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故意装作自己前来山东,原是受石敢当岑峰之托,如今泰岳老人既然不在,下山之后,就变成无事可做,自己两人既已到了山东,不如去逛逛道家洞天胜地的崂山,一面又吹虚着崂山七十二观,如何有名,山上练气之士,如何以气功替人治病,说得天花乱堕。
南宫婉一听崂山有这般好玩,早已喜得跳起来,磨着韦哥哥要去。卫天翔见她果然中了自己激将之计,心中暗暗好笑,两匹马于是就顺着官道,向崂山进发。崂山,临黄河之滨,山多嶙刚,清幽诡秘,原是道家发祥之地,七十二座道观,遍布全山,较为著名的有南面的上清宫、明霞洞,东侧的白云洞,及北面的清福宫。
这天已牌时光,景色秀丽的崂山来了两个少年书生,一个身穿一袭青衫,玉面朱唇,丰神朗澈,一个身穿一袭紫衫,柳眉凤目,体态轻盈,这两人同样腰佩长剑,举止潇洒!
他们从鱼磷瀑,白云洞,携手徐行,指点着风光,边谈边走,敢情还是兄弟俩,态度亲密得寸步不离!中午时分,他们在上清宫用过素斋,又循着石壁间就石而凿的石阶,攀登石岩,直上崂顶。
在观日台坐了一会,盘隙而下,经过清福宫时,那青衫少年,似乎特别注目的打量了几眼。直到傍晚时分,才游兴阑姗,相偕下山,两匹马,驮着他们回转即墨。这两人不消说自是卫天翔和南宫婉了!
倦游回去,已是上灯时候,他们在大街上用过晚餐,回转客店,又闲谈了一会,才各自回房。
卫天翔早已心急如焚,他白天瞧清楚了清福宫情形,此时那还等待,吹灭灯火,戴上面罩,轻轻从后窗跃出,一溜烟往崂山奔去!
他这一施展轻功,当真快逾奔马,不到顿饭光景,便已赶到山下,只见迎面黑压压的林木之间,灯火疏落,想来山上道观,此时还在做着功课,自己来得太早了一些!
他白天既已来过,此时轻车驾熟,吸气腾身,迳自往北掠去!黄墙碧瓦的清福宫,业已在望,青葱树木,围绕着依山而筑,规模宏大的道院,因为它地势偏北,环境也特别幽静,真是修道之士潜修的好所在!
卫天翔身到切近,发觉清福宫无数院落,此时竟然黑越越的找不出一丝灯光。他艺高胆大,双臂一抖,身形平空掠起,飘然落到墙上,脚尖再轻轻一点,人如灰鹤,从斜刺里飞上大殿屋脊,纵目向四处一阵打量,只觉黑压压的殿宇,四周十分平静,看来根本毫无戒备!——
peacockzhu扫校,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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