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行者暗忖这些少年均已染上毒瘾,毒瘾不除,他们又怎么可以走向新生,逃脱卡西洛的魔掌?而要除掉毒瘾,真是谈何容易!以美国科学之昌明,尚需将瘾客送入医院,经过长期治疗,方能奏效。现在急切之间,又如何下手?想来想去,当年去西天取经时,路经西牛贺洲朱紫国,那国王沉疴伏枕,淹延日久难痊,无奈只有发出榜文,征求良医。是行者动了善念,揭了榜文,用大黄、巴豆、锅灰、龙马尿几味药,制成四个乌金丸。给国王吃了三个,治好了他的病,眼下尚余一个在身边。此药能消百毒,想必有效。但服此药,必须用“无根水”作引子。诸位看官,何谓“无根水”?此即雨水也,由天上落下,不沾地就吃,故曰“无根水”。好在此时正在下雨,行者乃命众少年,一个个擎杯托盏,到外面接雨。众少年不知原因,但由于对行者的景仰,仍然照办。将有一个时辰,各人均接有一点,共合一处,约有一大杯。行者乃取出乌金丸,化在水里,叫众少年各喝一口。不多时,个个都觉得胸心宽泰,气血调和,精神抖擞,脚力强健。大家知道毒根已除,从此可得新生,不由高兴得抱着行者兄弟三人,高呼万岁——到底是少年人,虽经社会摧残,毕竟保留了几分纯真也。
众人告辞之时,沙僧还不放心,送了一程又一程,谆谆嘱咐,关心冷暖。众少年从未受过长辈如此慈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大家挥泪而别。
到了次日,那卡西洛果然又找到这群少年来纠缠。众少年毒瘾已除,还有行者作后盾,自然不再怕他。卡西洛横蛮已惯,见众少年不听他的摆布,握拳就想打入。帕特里克首先叫了一声“齐天大圣”,一个行者立即出现,挡住卡西洛的去路。其余的少年大喜,你也叫,我也叫,十几个行者,在卡西洛周围攒簇。这群猴王,活泼顽皮,刁钻古怪。你看他前踊后跃,钻上去,把个流氓抱的抱,扯的扯,钻裆的钻裆,扳脚的扳脚,踢打-毛,抠眼睛,捻鼻子,抬鼓弄,哈腋窝,搔脚掌,吆吆喝喝,闹得昏天黑地。这个流氓被治得遍体鳞伤,毛发脱落,满地打滚,狂呼救命。一个警察闻声而来,看见是打群架,怕受误伤,不敢上前,又用报话机叫来几部巡逻车,凑齐十几个警察,鼓足勇气,挥舞警棍,一涌而上。众少年见状,悄悄叫一声“寂”!于是众行者形踪全无,消失不见,一顿警棍,全揍在卡西洛身上,把他打得杀猪般叫唤。众警察惊诧不已,询问他挨打的原因,他又心头有鬼,支吾不敢明言。警察生疑,检查他身上,发现大量毒品,于是将他拘捕。以后又查出他多项劣迹,乃由法庭判处徒刑20年,这流氓至此尝到了应得的报应。
再表沙僧送走众少年后,怅然若有所失,读书乏味,茶饭无心。当晚对行者道:“哥哥,此等马路流浪儿,实在可怜。我们今日虽救了几个,但这真如九牛一毛,杯水车薪,更多的人还在受苦。我欲暂时放弃学业,从事此项救济工作,不知可否?”行者道:“你想如何着手呢?”沙僧道:“这种社会问题,只有先引起全社会之重视,方能有办法。所以第一步,我想做点调查工作,造点舆论。”行者道:“此乃行善之事,就是师父在此,亦必赞成。你好生安排一下学业,去进行吧。”八戒亦道:“师弟,你可大胆前去。如遇为难之事,老猪一定拔刀相助也。”沙僧称谢,一宿无话。
次日,沙僧果然去找了伊芙琳博士,说明自己要请一段时期假,进行社会调查,报道马路流浪儿的苦况,引起社会重视。伊芙琳博士听了,十分支持。原来美国的人文科学,都很强调联系实际。学者除了写作论文以外,社会服务也是需要考核的成绩之一。现在沙僧主动提出要去做点实际工作,老博士自然高兴。不但准假,而且私人送他“尼康”相机一架,使他工作更加方便。
沙僧一去,就是半年。在此半年之中,他遍历纽约、费城、芝加哥、西雅图、洛杉矶、旧金山等大城市,与流浪儿交朋友,听取他们的倾诉,体验他们的苦难。白天荡马路,晚上睡在各种公共场所。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摄下了数百张惊心动魄的照片。回来之后,在《时代》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名叫《他们是美国的儿女》的长篇报道,叙述了马路流浪儿产生的原因,他们经历的辛酸和造成的社会后果,呼吁社会各阶层,各团体采取措施,挽救这些失足青年。沙僧经过几年苦读,文化水平大为提高,所以此文写得流畅生动,感情真挚,再加上彩色照片多幅,真做到了图文并茂,相得益彰。这篇文章发表以后,引起社会极大反响。成千上万的善良的美国人纷纷投书报刊,响应沙僧号召。他们都说谁无父母?谁无儿女?一个宇宙人都如此关怀美国的下一代,美国公民更加责无旁贷。正当全国掀起一片“沙僧热”时,电视台又请沙僧亲自动手将此文改成电视剧,由八戒主演,播放以后,更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沙僧乃以这次写文章和剧本的稿费作为基础,设立“沙僧基金协会”、简称SSFA(ShaSengFundAssociation),以救济马路流浪儿,号召各界捐款。数月之间,集资百万。以后这一机构得到联邦政府的支持,在各地设有分支机构2000余处,救援了大量的马路流浪儿。安恩和帕特里克等人,以后都由SSFA资助,受到了高等教育,成为协会工作的骨干,社会有用的人才。有诗叹曰:
青春正值好华年,马路流浪受熬煎。
风餐露宿尝辛苦,吸毒沉沦最堪怜。
人人都有儿和女,个个均应细思研。
养子不教父之过,教不尽责师不严。
贻误自身虽遗憾,戕害社会罪更延。
今日若非沙僧故,谁能仗义又直言!
尽管沙僧和美国各界人士尽了很大的努力,只可惜产生这些马路流浪儿的社会条件仍然存在,沙僧等人的好心,也只能救援很少一部分人,而旧的流浪儿刚刚脱离苦海,新的家庭破裂,又引出更多的流浪儿来,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并非沙僧等善心人所能解决的。
正当沙僧在外救援马路流浪儿之际,美国却又出了一件大新闻。原来那加利福尼亚州帕拉斯维德岛上,有一渔翁,名叫苏特。此人原来开过一家小商行,后来破产,故而深恶大城市之吵闹喧嚣,名利场之尔虞我诈。自个儿买了一条小渔船,靠在海边打鱼捞虾过日子。他无家无室,无牵无挂,有兴时出海捕一点鱼,无兴时躲在舱里睡觉,倒也逍遥。怎见得,有一《临江仙》词为证:
潮落旋移孤艇去,夜深罢棹歌来。
疏星残月甚幽哉,宿鸥惊不起,天际彩云开。
困卧沙滩无个事,三竿日上还捱。
随心尽意自安排,世人苦忙碌,争似我宽怀?
这日,苏特正在海边捕鱼,一网打出去,似乎挂住了海底什么东西,甚为沉重。苏特以为有什么宝藏,乃开动船上的卷扬机,将网硬拖了回来。结果在网中发现了一块大圆石,两端扁平,中央钻透了一个洞,恰似磨盘一般,约有400来斤重量。这石块上已经凝结了一层矿物,看来沉在海底的时间不算短。苏特到底是受过教育之人;知道这类东西必有科学价值,将之载了回来,送给了当地的博物馆。以后经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考古学家莫里亚蒂研究,证明这是人工制造的船锚。根据它表面的锰矿积聚率(每1000年1毫米)计算,这锚应该已有两千多年历史。更令人惊讶的是:地质学家发现制造石锚的灰岩,并不存在于北美太平洋海岸,而是产于中国东部沿海地区。这样一来,小小的一个石锚,却引出了一个历史上的大问题,这就是最早“发现”美洲的,究竟是15世纪意大利人哥伦布,还是公元前中国的无名航海家?
与此同时,美国女作家默茨,又发表了一本专著,名叫《褪色的墨水》(Palelnk)。在这本书中,默茨认为中国古籍《山海经》中《东山经》部分记载的山水,可能包括了现在的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地形在内。这是公元前三世纪以前中国旅行家来此实测的(《山海经》最后成书的年代大约是战国时代)。如《东山经》的首篇记载了“-[朱(虫虫)]之山”以下的12座山,从北而南,蜿蜒3500里(1087英里)。共有十条河流发源于这条山脉,其中七条向东方流。在中国境内,找不到这样长的南北向山脉而又有河水由此向东流的。但是北美的落基山脉却与此相似,发源于这条山脉的河流均向东流入密西西比盆地。《东山经》其余部分所载的山水,默茨也相应地在美洲找到了它们的位置。如《东次二经》的山脉北起加拿大曼尼托巴省温尼伯戈西斯湖西岸,南至墨西哥马萨特南城附近。《东次三经》则北起阿拉斯加南部的费尔魏折山,南抵加利福尼亚州的圣已巴拉附近。《东次四经》中记述的最北的“北海”就是加拿大温哥华岛以南的胡安一德富卡海峡,而最南的“太山”则为美国内华达州的卡皮图峰,位于圣罗莎山的东北端。这些记载,不但山水的位置与美洲的实况若合符节,就是动植物的资源、矿产、气候,也是一致的。
默茨又总结了100多年来很多学者的观点,认为在中国史书《梁书》(卷五四)中,记载公元五世纪时,有一僧人慧深曾经来中国介绍了“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的“扶桑国”的情况,这里的风俗、习惯、物产,都和古代的墨西哥相符合。慧深还说:“其俗旧无佛法。宋大明二年(公元458年)-宾国尝有比丘(僧人)五人游行其国,流通佛法经像,教令出家,风俗遂改。”证明东方的宗教对美洲古代文化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此默茨的结论是:从公元前三世纪到公元后五世纪这段时期内,中国与美洲大陆之间,似乎有着经常性的往来。而美洲的古文化,如查波特克人、马雅人和阿兹特克人的历法,墨西哥的古文字,以及美洲的纺织、制陶、冶金等技术,天文学和数学的知识,都可能是由中国人传来的。如此一来,中国人发现美洲之说,既有实物证据,又有文献记载,全世界学术界议论纷纷,大家对于这个问题均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行者是学理科的人,对于这种陈年老账,并不怎么感兴趣。他自从公元前三世纪在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出生以后,迄今已2300多岁,见过多少沧海桑田之变,兴亡离合之事。他自己就是一部活历史,看到人间历史学家为了一些在他看来是不成问题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每每暗自好笑。诸位看官至此一定要质问说书人,你怎么知道大圣生于公元前三世纪?原来大圣的年龄,是清清楚楚记载在《西游记》之上的。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提到大圣从石卵中出生以后,夜宿石岩之下,朝游峰洞之中,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享乐天真,何期有三五百载”,这就是五百年。第七回“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记载大圣被如来佛压在五行山下,“渴饮溶铜捱岁月,饥餐铁弹渡时光”,直至第十四回,“心猿归正,六贼无踪”,被唐僧救出,其间又是500年。唐僧乃唐太宗时人士,距今已1300余年。加起来,大圣现在岂不是2300余岁?
谁知八戒却是爱热闹之人。这日早餐时他翻开报纸,看到连篇累牍,均是讨论何方人士最初发现美洲的问题。由于辩论剧烈,已有两名持相反观点之老历史学家脑溢血而死。为此世界历史学会发出号召,凡能解决此千古疑案之学者,可获该会最高荣誉奖——“司马迁金像奖”。于是八戒乃对行者道:“哥呵,这些人都是撑饱了饭没事做,吵得如此不可开交。其实只要你一开口,事情就真相大白。你为何不做点好事,让大家安静安静?”行者一面喝麦片粥,道:“八戒,老孙2000多年以前驾斤斗云过东海时,确曾见到东土之人乘船向此航行。保师父西行来到西牛贺洲时,距离那-宾国的和尚到此地传教,亦不过200余年。当时佛法传播的情况,想必你定能记忆。这些虽是事实,但当时尚无照相机,我等均未摄影留念,所以拿不出证据。现在出去发表声明,徒然引起更多的争辩,于事无补。”八戒道:“哥哥,我想起来了,那石锚既然是海底捞出的,想必那沉船上还有其它的遗物。如果你能再捞起几件遗物,岂不是最好的证据?”行者耸肩道:“海底那么大,你叫老孙往哪里去找那艘沉船?现在功课又忙,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八戒还不甘休,又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此等小事,何须你亲自去找?你与四海龙王均有旧交,叫他们找出沉船地点,再通知伍兹霍尔海洋研究所去打捞,不就行了?”原来伍兹霍尔海洋研究所乃美国最大的海洋研究中心,距离波士顿不远,是以八戒知之。行者至此,方才心动。他倒不是想得什么奖章,而是念到很多年未见到四海龙王了,现在既来美国,老朋友也该叙叙旧。乃道:“也好,这个周末,我就到东海龙王那儿去看着吧!”
好大圣,倒是说干就干。到了周末,留下八戒看家,自己却纵斤斗云,直奔美国西海岸而去。这是因为波士顿在东海岸,靠近大西洋;而古代从太平洋来的中国船,都只能在西海岸靠岸。故而大圣要找东海龙王,只有往太平洋去。他那斤斗云速度甚快,转瞬之间,已经到了加利福尼亚州帕拉斯维德岛上。大圣降下云头,见附近无人,却使一个闭水法,扑的钻入波中,分开水路,直奔海底,想找到龙王的水晶宫。他自以为这海底乃熟人熟地,不会迷路,谁知转来转去,约有一个时辰,却不见当年拜访过的水晶宫。更奇怪的是,这里海底十分清静,既无虾兵蟹将,亦无龙子龙孙。空空荡荡,连找个问路的人都没有。加以海水混浊,有一股怪味,呆久了,头也隐隐作痛。大圣正在焦躁,却见那海藻之中,有个什么动物在探头探脑。正是那:一别千年后,沧海亦改观。毕竟不知大圣发现了什么怪物,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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