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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勾心斗角

  洪臣武脸色一寒,厉喝一声:“胡说!”

  罗端微微笑道:“我胡说?今当众人在此,试问你身为九华掌门,来这峦烟瘴雨的滇池干什么?”

  “老夫参加无量山夺宝,顺路采药。”

  “有理!那么你的九华门人呢?”

  “先回去了!”

  “有理!你若不久居昆明,怎知道这位喝尿侍卫爷在这一带行走多年,莫非你两人竟是串通作弊?”

  “你敢诬赖老夫,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

  “交出几手九华绝学!”

  “哈哈!老夫定教你如愿以偿,你发招吧!”

  “这里不便交手,最好是出去郊外。”

  杨侍卫忽然叫道:“这是毒狼打溜的主意,那可不行!”

  经他这么一叫,洪臣武也犹豫半晌道:“在这里确有不便,但若往郊外,难道要老夫命人守着你?”

  何许人笑道:“洪掌门休上那毒狼的当,他既和天下武林为敌,何必和他说什么道义,讲什么是非,订什么地点?”

  罗端作色道:“姓何的休拿话挤人,你凭什么代表天下武林人物?”

  这话把何许人问得一愣,旋即厉喝道:“说不定武林令就是你偷,还敢在这里装模作样?”

  石角忽然暴喝一声:“兔崽子!你还敢在这里丢脸,凭你这兔崽子的能耐,也配护送什么武林令?还不赶快替石太爷滚出去!”

  何许人先吃他一掌打飞,余悸犹存,眼角向杨侍卫一瞟。

  另一位少年高叫一声;“何兄可先去请兵马来围捕,有这么多人在场,不怕淫棍恶贼飞上天去!”

  石角一步跨上,冷笑道:“朱小子,你贵姓?”

  那少年愣了一愣,诧道:“你知道本公子姓朱,还要问我贵姓?”

  石角大笑道:“大爷养你这些公子少爷,怎不知道你叫朱维乐,那个叫做杨维欲,另一个小崽子叫做平维昌?问你的意思,是要你自己承认,知道了没有?”

  罗端获虎宗诸老传艺,也知龙虎两宗的派序,至此忍不住大笑道:“原来全是龙宗的小辈,还不把命送上来?”

  石角环眼一瞪,骂道:“你这粉面毒狼敢抢石太爷的生意,先吃太爷一掌!”他不愧是憨直汉子,话声一落,一掌随到。

  罗端被石角一再误认为粉面毒狼,自家有苦说不出,这时也不容争辩,赶忙一步闪开,飘过两张桌面。

  “咦!你这毒狼还有几下子,再吃石太爷一掌!”

  石角人随声到,又是双掌齐发。

  悦宾楼地面虽然不小,但时值晌午,正是食客最多的时候,楼上桌椅纵横,隙地无多,又有不少食客阻碍每一处空位,石角这一招发出,竟是满楼掌影,直向罗端兜头罩下。

  不说罗端周身绝艺,被石角这一招逼起雄心,纵是一个文弱书生,在没处躲避之下,也要作困兽之斗。

  但他既知石角是师叔石碌的侄儿,又不能毫无忌惮地施展绝艺,只得以近日学来的“绿野迷踪”长笑一声,飘往墙角。

  石角大声叫道:“这毒狼果然不是罗端,他是绿野迷踪全老儿的门人!”

  罗端虽因石角方才一招十分诡异,知他定获异人真传,但没料到他对于武林各派武艺恁地精熟,一眼便认出这种身法来历。

  这时被误认为全培基一派,岂不是把不名誉的栽到别人头上?赶忙喝一声:“休得胡说!”再展起“七彩神功”落回同行三少年身旁。

  果然石角又噫了一声:“这就奇了,难道竟又是田老儿的传人?”

  罗端心头暗笑,转向三少年低声道:“有石兄在这里,不打不易脱身了,请你们应付那伙来历不明的人物,得便就先走一步。”

  三少年明白眼前形势十分不利,各自点头,答允。

  那知在这时候,忽有一个苍劲的嗓音喝道:“你这小子偷学七彩神功也就罢了,方才那绿野迷踪的身法由何处得来?”

  罗端循声看去,见一处靠近滇池岸边的角隅座上,正有一位精神矍铄、身穿一袭灰色长袍的老翁,端着酒杯,从容推座而起,忙道:“前辈可肯示知名讳?”

  那老翁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直盯向罗端脸上,哈哈笑道:“是老夫先问你,还是你先问老夫?”

  全国维也听出那老翁乡音未改,接口道:“绿野迷踪是我家武学,你老人家问它怎的?”

  “你家的武学?你姓甚名谁?”

  “晚辈姓全,名国维。”

  “你父亲是谁?”

  “上家,下宝。”

  “全家宝?你祖父呢?”

  “上身,下独!”

  “全身独?奇怪!身,家,国,……难道你曾祖父是‘培’什么?”

  全国维见那老翁沉吟半晌,才说出一人“培”字,急道:“晚辈的曾祖父正是讳名‘培基’。”

  “啊”那老翁双目掠过一种奇光,全国维忙道:“老前辈莫非也姓全?”

  罗端见那老者问得恁般详尽,也认为多半是野仙全仲,急切要知道这个答案,俊目瞬也不一瞬地望着那老。

  然而,那老者竟微微一笑道:“老夫好像曾经姓全,想是多年来没有使用姓名,反而完全给忘却了。”

  石角好笑道:“哪有这样混蛋的事?”

  那老者目光一移,射向石角脸上,沉声道:“东山儒魔没好好教你这小辈,想是要老夫替他管教一番了。”

  石角咯咯怪笑道:“你老儿这么一说,我也知道你是谁了,要不要我揭穿你的底细?”

  “你敢?”

  一枝酒箭由老者口中射出,旋即化成一蓬酒雾,向石角罩去。

  石角一声长笑,同时飞出楼外,在远处说一声:“这付担交给你老儿啦!”

  罗端料不到石角忽然遁走,此时为了卫护三少年,眼巴巴地望着他离开,只得对着三少年苦笑道:“我们也要走了罗!”

  那知话方说完,那老者急叫一声:“国维你过这边来!”

  全国维怔了一怔,先向同伴换了个眼色,才道:“晚辈理当从命,但我等四人同一进退。”

  老者寿眉一轩,喝一声:“胡说!他们是什么人?”

  但他听全国维告知余人来历姓名之后,又纵声大笑道:“想不到涂山三老的玄孙仍然聚在一起,但方老怪门下怎好高攀?”

  罗端薄怒道:“罗某确是高攀不起,但你这老狂妄也不过名列第七。”

  老者诧道:“你说什么第七第八,老夫不懂。”

  罗端原是把老者看成全国维的高祖,所以说出当年被排列的名次。但他话一出口,又觉得这事当众说出,不但羞辱对方,连同三少年也无颜再呆下去,只得话锋一转,正色道:“你若定要知道,何不去问涂山三友?”

  老者怒叱道:“偏要你说!”右手一伸,全身扑到。

  罗端一声长笑,双掌虚封,却借老者扑来的劲风,倒跃出楼,叫道:“三位小兄弟交给你啦!”

  他知道那老者和三位小友定有渊源,为了追寻石角,索性一走了之,语声未落,已循石角的去向飞掠疾追,不消片刻,到达昆明池畔。

  然而,石角已鸿飞冥冥,几时见过踪影?

  罗端停下步来,正待恢复本形,好教石角易认,忽闻身后一声娇笑道:“你这人好坏,人家替你解围,你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径自走了。”

  他回头一看,一个苗条的绿衣身影已映入眼帘,正是漠视群奸、站在圆桌上那位绿衣姑娘,不禁微微上一怔道:“姑娘替在下解什么围?”

  那少女蛾眉一场,却又噗一声笑道:“原来你竟当面不认账,要不是人家喝破那枝假令旗,你可想想看,会遭到怎样的后果?”

  “武林令”足以号召武林人物走向共同目标,若非那少女喝破何许人持的是假令,一场混战,定不能免。

  罗端虽不怕事,但有三位同伴在场,要脱身也不太容易,只好尴尬一笑道:“在下不是赖帐,只因要寻找一个人,一时没有想及。”

  那少女也解颜笑道:“你肯认错,那也罢了,反正我脚程不慢,仍然可追得上你,若果我猜的不错,你是在找寻那个大个子。”

  “姑娘果然聪明,可肯将芳名告知在下么?”

  “你这人可不大聪明,怎好向姑娘请教芳名?”

  语锋相对,那少女口齿不肯让人,罗端为之一怔,但对方星眸一转,又淡淡一笑道:“其实告诉你也不要紧,姓名只是一个符号,信不信也只好由你。”

  她这样一说,等于是说她报出来的名字未必是真姓名,罗端何尝听不出那弦外之音?笑笑道:“在下虽难分真假,只要由姑娘亲口说出,就当它是真的也罢!”

  “哼!你恁般轻信别人,不怕我故意骗你?”

  罗端暗忖道:“这刁姑娘要我说个怕字,我偏不说,也好扫她兴头。”

  果然那少女似带有几分着急道:“你这人怎么忽然变成哑巴了?”

  罗端好笑道:“姑娘要我说什么?”

  “怕不怕我骗你?”

  罗端轻轻摇一摇头,那少女若无其事地随口说一声;“好吧!告诉你,那我就姓罗,名凤英好了。”

  罗端大诧道:“你到底是真的罗凤英,还是假的罗凤英?”

  “这就奇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信不信由你么?”

  “不!你不该叫罗凤英!”

  “你这人岂有此理,我叫罗凤英与你何干?”

  “罗凤英是我姐姐的名字。”

  “难道我就不能是你姐姐?”

  “我可称你为姐姐,但你决不是我的亲姐姐。”

  “但我是罗凤英呀!”

  罗端对于这位和姐姐同名的姑娘,确是难测高深,他双目注视在对方脸上,要想找出他姐姐的样子,但是,不像,除了年纪和体型之外,绝对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他失望地轻叹一声道:“世上同姓名的人也多,你和我姐姐就是其中之一。”

  罗凤英笑道:“你说的虽然也有道理,但我偏又有一个名唤罗端的兄弟。”

  罗端失笑道:“姐姐休开玩笑,令弟是什么样子?”

  罗凤英道:“就是你这副样子!”

  “那就错了,我是经过乔装。”

  “你是错了,我兄弟经过乔装才是你这样子。”

  罗凤英虽不直说眼前这位罗端是她的兄弟,但言外之意,可不就和直说相同?

  罗端心里大疑,急道:“令弟现在哪里?”

  罗凤英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罗端薄愠道:“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何必开这玩笑?”

  罗凤英一阵格格娇笑道:“你方才还亲切地称我是姐姐,这时怎么又不唤了?”

  罗端心头暗自好笑,但他决不认为这位美艳出尘的姑娘,连一句尊敬的称呼也不懂,只好陪着笑脸道:“姑娘若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可要走了。”

  “你要找那个大个子?”

  “唔!”

  “他是你什么人?”

  “我师叔的侄子。”

  “你能找得到他么?”

  “姑娘这样问我,莫非你知道他落脚的所在?”

  “那是当然,因为我是他的师姐。”

  罗端听对方这么一说,不但不感突然,同时也起一种无限亲切之感,忽追问一声;“可是真的?”

  罗凤英一撅樱唇道:“你好像总不信任别人似的,我骗你干什么?”

  罗端带着几分歉意道:“小弟屡经忧患,确实不大相信别人,但对于师姐却是例外。”

  “好吧!不要灌迷汤了,跟我走!”

  罗凤英话声一落,随即领先一步。

  罗端目的在于寻找石角,跟在她身后奔向荒山,一阵阵少女幽香随风吹进鼻孔,他忍不住凝视那婀娜的纤影,留意对方的步法和身法,渐渐觉得那身法有点眼熟,却又十分诡奇,忍不住唤一声“师姐”道:“你要把我带往哪里?”

  “噫!”罗凤英忽然收步回头,星眸流波,不胜诧异道:“你不是要寻那个大个子?”

  “是呀!但他又在哪里?”

  “跟我走,就可以寻到他!”

  “不!我觉得师姐的步法好生眼熟,……”

  罗风英不待话毕,立即闷哼一声道:“你那疑心病又发了,又打算盘问一番,是也不是?”

  罗端被对方说破心意,也觉尴尬,忙道:“小弟怎敢起疑,但师姐的……”,“够了,说去说来还是要问,我索性一古脑告诉你,省得你憋在心里不舒服。”

  她一探衣袖,一道绿影随手而出,对着罗端脸前一晃,笑道:“你先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罗端一眼瞥去,早认出是一枝三角绿旗,与何许人在悦宾楼亮相的武林令一模一样,忍不住问道:“原来那厮的武林令给姐姐换了,这时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罗凤英星眸连转两转,反问道:“你可知武林令有什么效用?”

  “持令人可号召武林人物,共同作事。”

  “对了,假如这枝令旗还在何许人的手里,你将要遭受到何等待遇?”

  “可能会被围攻,但小弟被诬蔑已多,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大不了抽身而走,他总奈何我不得。”

  “哼!你说的好轻松,你知道昆明府藏有什么人物,悦宾楼还有哪些人物?纵令你能够脱身,你那几个同伴又怎生走脱?”

  罗端被她薄怒轻嗔说得无话可答。

  罗凤英浅浅一笑道:“我和大个子早到昆明几天,见你四人满街乱逛,好像要找寻什么人,同时又发觉有人暗中指点你四人,说有人要利用武林令号召武林围捕粉面毒狼,你这恶名早经远播,我们知道是你,才暗里跟定他们,偷换出真的武林令。”

  罗端大诧道:“这样说来,石兄该早认出小弟才是,但是在悦宾楼上为何不肯相认?”

  罗凤英吃吃笑道:“你这人真是糊涂,悦宾楼上,明里暗里的敌人不知多少,谁肯当场相认,落水救人?他故意装出凶霸霸的样子,好教敌人分心,这正是支援呼应的道理呀!”

  “是!”罗端大为心折,连声称是,已忘了再问对方的身法步法。答讪道:“姐姐怎样换得他那枝武林令,能否再说一说?”

  “这个嘛……”

  罗凤英艳脸微红,但接着又道:“大个子以缩骨奇功藏在翠芳阁,候那厮脱下衣服,便顺手牵羊。”

  罗端听说是由石角下手,心头大乐,再见罗凤英欲语还休,回意方儒生说那“楼中妙妓”的话,也不便再追问下去,任由罗凤英领头,走向山径,直到一座天然石洞。

  罗凤英忽然止步扬声道:“大个子,你的好朋友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罗端愕然道:“石兄难道住在这洞里?”

  “不是他住的地方,我为什么带你来,里面肮脏得很,你自己进去找他吧,懒鬼想是睡着了。”

  “姐姐你住在哪里?”

  “我在另一个小石洞。”

  罗端见她指向侧面,虽还看不见有洞,料想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同门姐弟也分住两处,当下点头应允,走进洞中,边走边呼,不觉已进一二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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