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冷的北风,自谷底吹起,又拂乱了一树的梅花………
皓白的雪地上,片片鲜艳的花办,铺成一条香雪大道。
雾,淡淡的,像轻纱,像薄纬,笼罩在这冬日的郭村。
梅园。
在薄雾里的梅园,是那样神秘,那样美丽,枝头无数含苞待放的花蕾,以及盛开怒发的花朵,散发着清新的馨香………
园内依稀可以看出黑黑的影子,那可以分辨出何者是石桌,何者是凉亭………
风,轻笑一声,扭动了数下身躯,便披着雾的白纱而去——
於是,将残的月光投射在这洁白的雪地上,穿过梅林,也遍洒在树下的李剑铭身上,依稀可以看出园中的一池浅浅的清波………
他背负着双手,缓步轻移在林间小道上,身上的白色儒衫,飘飘飞起,衬着胁下的一柄墨绿色的长剑,更是在文雅中带着威武,丰神朗逸,英俊之至。
他处身在花林间,时而瞑目思索,时而摇首幌脑,慢慢地赏玩着这刻美景长辰,这一片清静的清晨。
这时他轻声吟道:
“南枝才放两三花,雪里吟香弄粉些;
淡淡若烟浓着月,深深笼水浅笼沙。”
声音低沉而有力,随着那又悄悄溜来的寒风,回绕在枝头,回绕在林间,也回萦在每一朵蓓蕾上………
於是,梅花又笑了,芬芳的清香更是远远散出………
李剑铭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生命的每一刹那,都应该奋发,都应该使它发着光辉。”
“我深陷在忧郁中,长处在情感的圈套里,随着命运而颠簸,随着环境而欢笑,而哀伤,无端端的结怨於天下………”
“唉!无边的烦恼,又加以无尽的情丝,缚得我紧紧的,使我都没法照自己心里的意思,而做着事………”
他吸进了满腹清香的空气,舒适地呼了口气,忖道:“今天事情一完,我就要立刻动身到峨嵋,把雪红救下山来,否则我将会是千古的罪人了………”
“唉!但是慧琴呢?我真不知道要怎样告诉她才好!何况她现在也不知道在那里……”
他正想到这里时,一个中年乞丐跑来,见到他后,连忙跪了下来道:“帮主有请四长老到祠堂里去,说是对方已经到了……”
李剑铭收起满脑的杂思,说道:“好!你先走吧!我立刻就去。”
那名中年乞丐,恭敬地应了一声,投过一丝敬佩的眼光,便飞步奔出梅林。
李剑铭剑眉一轩忖道:“王者之剑初得,我定要以之而威震天下,杀尽那些恶人——”
他坚定地道:“不再心存慈悲,一定要狠——”
他右手一握剑柄,豪气直逼而上,他双手一张,仰天一声长啸,有若金石交鸣,锵锵之声,直穿云霄………
梅林枝枝都在颤抖着,又落了一地的花瓣………
在那第一片瓣还未飘落地上时,他已有如一阵风似的,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项轻功,飞身跃上枝头。
轻踏着朵朵的花蕾,乘着长风,飞奔而去………
他身形每一起落,至少有七丈之远,姿式美妙之极,双袖后扬,绣带飘曳,直如御风飞行。
一刹那间,他已跃到一间高大的禅房前。
在空中,他嘿地一声,一个身子涡溜溜的转了一下,斗然落下——
他脚尖方一着地,有如一枝初发之箭似的,电射而进。
站在祠堂门口的两个丐帮弟子,却仍然懵然的望着前面,丝毫不知道曾有人跃进屋门内去。
李剑铭一进屋内,即见到飘渺酒丐,背插竹杖,双足蹲在长板櫈上。手里拿着一集香嫩的叫化鸡,大口的嚼食着。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若几盘菜肴,和一大坛酒,老叫化细眼眯眯的将啃光的鸡腿骨吐到地上,捧起酒坛子,正待大灌之际——
一只手已经很快伸到他的酒坛子上面,他只觉手上一沉,竟然抬不动坛子了,心里立时大惊,赶忙放下酒坛,张眼一看——
李剑铭笑道:“帮主!等下就要和少林争战,现在还是少喝一点吧!”
飘渺酒丐一见是李剑铭,他呵呵笑道:“我道是谁能使我动弹不得,原来是你……”
他露出了黄板牙,翻开了红嘴唇道:“昔日诗仙李白是酒愈喝得多,诗兴也就愈浓,所作出之文章,也就更美妙了。我老叫化则是酒喝得愈多,力气愈大,轻功也就愈好………”
他咽了口唾沫道:“又何况昨天碰到了那个死要钱的吝啬破天荒以来第一次发慈悲,请我吃了半套烧饼油条,把我胃口都倒足了,一直肚子里不舒服,酒虫都要造反了,若是现在不多灌点,那还得了。”
李剑铭笑着道:“谁叫你要吃他们的东西呢?我昨天看他们那副吝啬样子,都快呕了……”
老叫化道:“我老叫化谁都敲他一顿,连那皇帝老子,我都不客气,但是我却从未吃过一毛不拔丁一和半分不给丁二的一粒花生米。”
“这下机会一到,若再不吃,真是大失良机了,定会终身遗憾的,哈哈!天下唯我老叫化吃过吝啬二仙的半套烧饼油条,今后丐帮的史册上,将要列上………”
李剑铭皱了皱眉头道:“算了吧!你要再说下去,我可受不了,现在我们可以动身去了吧!”
老叫化伸了个懒腰,光着脚板站了起来,道:“现在他们已经布置好了,本来我还很担心,但是现在一有了你,我胆子壮极了,嘿嘿!什么都不怕——”
李剑铭听到老叫化的夸奖,他笑了下,道:“帮主,你的那双拖鞋还没有找到?”
老叫化一拍大腿道:“嗄!我拿它当法宝打退那女娃儿的绝招后,便没有找到了,我想大概是上面油腻的缘故,所以给野狗拖走了,现在害得我光脚板………不过,这倒也蛮舒服的,我叫化子天生的叫化命,穿鞋不得………”
李剑铭淡然的笑了笑,便与老叫化一同走出祠堂外。
老叫化吩咐了一下站在门口的两个弟子,便偕李剑铭,往约定的地方跃去。
老叫化边跑边说道:“少林的憨和尚,与家师生前乃是好友,后来家师逝后,憨和尚在嵩山绝顶面壁而坐,听说是要参悟达摩老祖师当年留下的一些神功奇技……”
“而自慈安接掌掌门以来,即与我丐帮不对劲似的,老是理都不理我帮弟子,此次竟又与一向狂妄无比,自居玄门正宗的武当派联合一起找我们麻烦………”
他侧首对李剑铭庄重地道:“今天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致於放过了那些臭杂毛,否则我丐帮弟子,今后将不能在江湖上混了,那时死伤的弟子,必定比现在还要多………”
“要知这些臭鼻子,背着一副假面具,用替天下除害来掩饰自己的胡为,嘿嘿,杀了人后,就跑到三清面前,大念鬼经,画些鬼画等的东西,骗骗人,呸!我叫化子还不知道要比他们好多少倍!”
李剑铭应了一声,他忖道:“不管怎样,今日一定要把丐帮的声望树立起来,双方的仇怨也要一清,否则今后自己不在之时,本帮岂非会吃大亏了?”
“想到五年前,竹杖神丐老恩人,为了救我,而致死去,我这生命都是由於他方能够延续下去的,为了报答这份恩德,我必要把丐帮振兴起来。就算为了这样,而使天下都与我为敌,我都不会摇头的………”
他忖思到这里,说道:“帮主!今日我一定将丐帮威信树立起来——”
老叫化听到李剑铭这样坚定的话,心里一阵激动,他无言地伸出了手,在李剑铭肩上拍了拍。
他感激地道:“由於你的这个决定,我丐帮千百弟子,必定会永远感激你的。”
他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唉!想那二百年以前,我丐帮二十七代帮主绝代异丐掌帮主位时,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威震天下,无人敢犯,与东海黄沙岛的诡门奇功齐名。”
“想不到现在连少林也来欺负我们叫化子了,真是………唉!我老叫化自己也引为惭愧,经常都在自责……”
李剑铭问道:“帮主我看你的轻功,比你的武功是要强得多了,这点是什么原故呢?”
老叫化闻言黯然道:“本来我当初的武功是很强的,但是有一次遇见………唉!往事已逝,也不要再多说了,总之,我现在武功顶多只及得以往七成,那其余三成已经完了………”
李剑铭诧异地问道:“怎么会有这回事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的事,帮主你可否告其端详?”
飘渺酒丐想了一想,还是摇摇头,他说道:“现在我只要能找到当今药学大师银发华陀,这个病就能好,功夫也可以恢复………”
李剑铭惊问道:“银发华陀?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老叫化苦笑道:“银发华陀为现今天下第一的医学大师,但是自从十年前,就已经不在江湖出现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李剑铭道:“你为什么不早点问我呢?我知道银发华陀下落。”
老叫化惊喜道:“你知道?他在那里?”
李剑铭道:“去年我自终南下来,听说他是在终南山顶,不过我倒没有找他………”
老叫化啊地一声,不胜喜悦地道:“真想不到我老叫化竟也有这么一天,哈哈!你们那些猴崽子,再也跑不掉了………”
李剑铭问道:“帮主,你好像是曾被人暗算?所以才变成这样。”
老叫化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唉!这只怪我生平嗜酒如命,所以才会如此………”
他咳了一声,说道:“现在我简单的告诉你吧!我以前本不是丐帮弟子,我原先乃沧州之武师陆地飞云,那时我是沧州武馆里坐第一把交椅的大师傅,但是因为我从那开始嗜酒,而每饮必醉。醉必殴人,故而曾闹过许多的事,但由於我在该地倒也很吃得开,所以结果也就不了了之,没把事闹大起来。”
“有一次,我在醉后大发狂言,遂遇到了一个年青的人看得不顺眼,於是跟我赌饮酒……”
“那时,我的酒量已可算是沧州第一,所以也不多管,遂和那人赌下去了………”
“他妈的巴子!那小子竟然是我一个对头所买通的五毒门下的一个徒众,他在酒楼里下了毒药,登时我喝了下去,便昏倒地上………”
李剑铭听到这里,他愤然地道:“你又是被人放毒的,哼!五毒门,我李剑铭发誓要将这些擅於下毒的人杀了,绝不放松一个………”
老叫化看了李剑铭一眼,默然地叹了口气道:“待到我醒来后,发觉我被恩师竹杖神丐救起,并给我服用了本门的‘臭狗丸’,但根本无法将毒性驱出体外,於是恩师拚了损耗功力,为我将毒性逼至尾关之上,又将一种草药给我服下,卒将毒性镇住,不再勃发,但是我以前的功力已经全失,只能重新的再跟恩师习艺了。”
“我所中的毒,好在并不怎么特殊厉害,所以仅仅每五年才变动一下,为了减轻痛苦,我又拚命的喝酒,因为我晓得酒能麻醉一个人的神经………”
他摇了摇头道:“普天之下,仅仅银发华陀的一只白玉蟾蜍,以及大雪山深谷里的墨玉之精,能解得天下百毒之外,其余就要独门的解药了。”
“那五毒门久居苗强,深得当地土人弄蛊之术,配合他们的毒药,更是厉害无比。”
“我老叫化在四年以前,曾冒险到苗岭走一趟,但是五毒门却已迁到中原来了,并且听说可能还要开门立派,与中原各派争雄。”
“不过至今为止,未见任何动静,这个倒令我惑然不解,不知足何原故………”
李剑铭哼了一声道:“只要他们在那天开府,让我晓得了,我定必仗着王者之剑将他们杀个乾净,替天除害。”
老叫化道:“待至此地事了,我必要上终南一行,希望能够找到银发华陀,现在我们加快速度吧!他们也许都等急了。”说着,他脚下一紧,向前飞奔而去。
李剑铭独门“流星飞逝”的轻功施出来,有如御风飞行,姿势美妙之至,态度而又从容,毫无一丝火气,直惊得老叫化尽吐舌头。
他说道:“老弟,你这身轻功,天下将无人出其右者,我真怀疑你大概是未出娘胎前就已经练好了这身功夫………”
李剑铭笑道:“我机缘巧至,服食许多的仙叶灵药,复经令师打通穴道,经过了苦心修练后,所以有这点成就,这倒没什么。”
老叫化还想要说话,李剑铭道:“呶,这不是快到了,他们都在峡谷后等着我们呢!”
老叫化闻言凝神一看,只能见到几个模糊的影子而已,他心中暗自叹息着自己的不行,同时也衷心的佩服着李剑铭眼力之强,突地一个念头闪现他的脑际。
他说道:“老弟,你现在尽你最快的速度跃去,让我看看倒底什么是轻功的极限!”
李剑铭侧目一见老叫化脸上充满了期望之色,他笑道:“好吧!”
话声里,他长啸一声,体内真气飞快地一转,整个身子拔高六丈。
在空中,他吸了一口气,双臂一展,有如急矢似的,直飞射出七丈之远,他身子将要着地之时,双足一拳一放,双掌向地下一拍,一个身子又飞弹而出,直穿出三丈之外。
他每一个起落几达十丈。一口真气在他体内深深不绝的运行,眼看距那峡谷将近,只有约十五六丈之距离了。
他突地心里一个念头转了转一下,他忖道:“我若是以两心神功,交替运用,那我不是一口真气可运行加倍,速度定必增加不少——”
他清啸一声,独门两心神功使出,只见他双臂一振,身子斗然飘起六丈,向前疾射而去,待至他一口真气稍竭时,他的身子已飞跃出约六丈之遥。
他左掌击出一股掌风一拍地面,整个身子又弹出三丈,在空中,他真气冲入右边穴道,恍若另一个李剑铭提气飞跃,四肢一张,潇洒的平飞而出,直射入谷内。
他身子轻飘飘的落下,全无丝毫火气,姿态美妙之极,他此时心里也是得意之至,因为他远远的超越了人类体能上的极限,达到他平日无法达到的地步,他兴奋地忖道:“我的轻功已是天下第一了——”
他仰天一声长啸,将他心里的兴奋从这啸声里抒发出去。
啸声回荡在空中,震得松枝头上的白雪,飘飘的坠落地上,簌簌直响。
他啸声方毕。扬目一看,只见场中聚集的数十人,没有一个不是面如土色,一脸的惊惧之容。
这时,少林掌门慈宏大师走上上前道:“大侠神功盖世,老衲衷心佩服。只不过……”
玄清子满脸愤慨的上前一步,厉声说道:“大师,你要知姑息足以养奸,纵使他功夫多强,但我武当弟子前仆后继,定必除去此獠——”
他话声方一落下,一道人影自峡谷外飞掠而近,老叫化落地后,说道:“哈哈!老弟,你是使出法术?还是轻功啊?怎么一下能够飞出十丈开外?”
他两只鼠眼一转,见到了站在后面的一个中年道士,他打招呼道:“哈哈!八指仙翁也来了,你华山派也看不惯我们这些要饭的?”
八指仙翁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帮主你好,数年不见,帮主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
老叫化道:“牛鼻子,你是愈来愈年轻,这才算是可喜可贺呢!”
元幻点了点头,称谢一下,对李剑铭道:“无量寿佛,大侠上次驾临敝山,贫道未曾远迎,尚请大侠原谅——”
李剑铭微笑道:“那里,在下得罪了道长,尚要请道长原谅才对。”
元幻问道:“大侠既是师承落星天魔,不知为何敝派之剑招………”
李剑铭哦了一声道:“你是说那招‘海市蜃楼’?我仅只………”
他话还未说完,玄清子右手持剑道:“这可不是你述说家常之处,今日我武当布有一剑阵,正要向你讨教讨教,若是你能闯过我武当‘九子连环剑阵’,那我武当则束手回山——”
慈安大师接上去道:“我少林之罗汉阵,施主昔日曾予破去,现在老衲仍然厚着脸皮,再以‘十八罗汉阵’领教施主神功——”
华山八指仙翁点点头道:“敝派之‘六合剑阵’也要请大侠指教……”
他话还未说完,老叫化嚷道:“你们要不要脸,三大正派的掌门竟也敢说出这些话来,哼,想要打车轮战,我老叫化第一个不答应——”
他说到这里,怪叫一声,喊道:“丐帮弟子!你们全出来!”
“荷——”一声巨大的喊声,从谷中的松林里,从峡谷边的山脊上,从地洞里传了出来。
接着,无数的叫化子走了出来,从地洞里,从松林里,从山脊上,一起涌到老叫化面前。
他们高声喊道:“上天福佑帮主,上天福佑丐帮——”欢声雷动,直冲云霄。
飘渺酒丐呵呵大笑,高举手中绿玉杖,向着帮中弟子打着招呼。
飘渺酒丐问他身旁一个老叫化道:“宫长老!本帮弟子来了多少?”
宫长老答道:“三袋弟子一百名,二袋弟子二百名,二袋以下弟子三百名,一共六百名弟子听命帮主吩咐,此外尚有二千名弟子,正从各省兼程赶来,今日下午可到。”
老叫化右手竹杖一挥,高声喊道:“帮中弟子听清,现在布‘打狗大阵’——”
他话声才一完,帮众大喊一声,无数的竹杖高举起来,一阵移转,竹杖在各人眼前摇幌交错,杂乱的变幻了一下,便布好一个阵法,围在各人外面。
老叫化喝道:“今日我丐帮遭受外侮,每个弟子必须全力以赴,保持我帮一百多年来的盛威——”
他说到这里,对少林掌门道:“老和尚!你看清了,今日我们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们也不能说我不顾交情了。”
慈安大师暗暗心惊,他忖道:“传闻丐帮有三套阵法,平时根本未曾见他们施出,也不知道威力如何,但适才的一个变动,威势实在不小,门户根本看不出来,变幻甚是奇特,今旦该如何呢?……”
他正在这里沉吟不决之际,玄清子吼道:“你们帮众虽多,但是今日只能多多送死,叫化子,你不要怪我武当的大造杀孽了。”
老叫化笑了下,狠声道:“我丐帮弟子若死了一个,定必要你武当十个来偿命,若是我们这些弟子都死了,那你们武当山将会变成平地!你们那些杂毛一个也跑不了!”
玄清子咬着牙道:“你要这样,那么从今起,我武当派见一个叫化杀一个………”
李剑铭原本在看着那地上的地洞,他想不到丐帮弟子,竟然掘地洞而出,而且所布之“打狗大阵”威势也不小,所以欣慰的看着那些弟子,心里也不愿他们为自己而死伤。
此时又一听玄清子口出狂言,竞要尽屠丐帮弟子,他顿时大怒,喝道:“住口!”
他俊目精光射出,说道:“我李剑铭今日若不取你的命,誓不为人,你那什么屁阵使出来吧!”
他对飘渺酒丐道:“为了避免更多的血,流在这块地上,我自己去向他们挑战,待至我不行之际,帮主你再布这打狗阵法吧!”
老叫化急道:“你………”
李剑铭一笑道:“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武功?”
他也没等老叫化答话,便阔步走出,大声道:“我先领教武当的‘九子连环阵法’,其次少林的罗汉阵,再其次华山的‘六合剑阵’………”
他目光扫及,只见有些人现怀疑之容,有些却是敬佩交加,他顿时一股傲气上腾胸膺,他豪气勃发道:“你们三个阵法一起来吧,我单剑一掌必要破去!”
他这话一出,顿时一阵哗然。老叫化叫道:“老弟,你………”
慈安大师宏亮地呼了声佛号道:“施主豪气真个令老衲佩服,但………”
玄清子仰天一个哈哈道:“你自己要送死,谁也不能怪。”
他右手长剑一挥,站在他身后的武当弟子,立即涌了上来,他喝道:“布阵!”
顿时十八名武当弟子团团的围住了李剑铭,各人左手搭着旁边同门的右肩,围成一圈,剑光闪烁间,“九子连环阵”已经布好。
玄清子对慈安大师道:“掌门人!此人为害江湖,较之往日落星天魔更甚,大师须知此次若纵虎归山,那我正派弟子将永无安宁之日,至时,血流遍山,哀号遍野,你我就罪孽深重了,大师尚请深思!”
慈安大师脑中无数念头飞快地一转,他见到李剑铭傲然的站在武当剑阵内望着自己,模样威武之至,他长眉一剔,喝道:“布阵!”
喝声里他禅杖一扬,十八个少林弟子满场游走,在武当剑阵外又布下一层罗汉阵。
华山八指仙翁脸色变幻了一下,也喝道:“布阵!”
华山弟子大喝一声,只听“呛”地一声,长剑已经撤出,映着烈日闪闪发光。
元幻将长剑撤在手中,身形一动,已经站好方位,他长剑一举间,三十五把长剑,也一起扬起凑在一起。
他低喝一声,长剑一击其他各剑,利时只见人影一分,那些道士散了开去,各自站好方位,分布在罗汉阵外。
李剑铭一见华山六合剑阵也布好!他长笑一声,喝道:“我若破去此阵,你等该如何打算。”
玄清于摸着左手的断腕,他说道:“武当今后永不与你为敌!”
李剑铭喝道:“你们这些武当派的应该全部自杀!”
玄清子闻言面色一变,但是他见到面前这三个层层密密的剑阵,信心立起,他大声喝道:
“好!”
李剑铭朗笑一声,右手飞快地一幌——
只见一道银色光芒斗然大炽,直冲云霄,敢情他在一个极短暂的时间里,已将王者之剑撤出,并且还舞了一招,剑光闪动里,他横剑当胸,俊目含威的凝视着面前的武当弟子。
他见到那些武当道士,脸上满是恐惧之色,顿时哈哈大笑,弹剑高歌道:
“神剑一出云星黯,
落星追魂天下寒。”
※※※
且说李剑铭被围在武当、少林、华山三大宗派的镇派剑阵之内。他神色自若的亮出那枝王者之剑,弹剑高歌道:
“神剑一出云星黯,
落星追魂天下寒。”
剑刃被弹,有若龙吟虎啸,锋芒电射而出,耀人眼目,而他那嘹亮有若金石交鸣的歌声,更是直冲云霄,气势慑人之至。
谷中三大门派的弟子,手持兵器,脚踏方位,迟迟不敢一动,每人睑上神色都是变幻不定,时而恐惧,时而羡慕,但立时又变为愤恨。
聚在崖壁旁的一般丐帮弟子,此时从那人群隙缝中看将进去,见到了李剑铭横剑高歌的神情,齐都高举竹杖,大声欢呼。
一时欢声雷动,震於四野,谷中松枝上的积雪簌簌下垂,每人耳鼓也都震动不已。
李剑铭双眉一轩,手中长剑一举,脚下轻移之间,在武当“九子连环阵”中,转了一圈。
顿时剑阵齐被引发,武当弟子手中长剑一抖,左手收回,揑了个剑诀,横置胸前,身子一齐朝右边转个半弧,每两人面对面的,将长剑搭在一起,足下踏着方位转动起来。
剑身相击着,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长剑映着日光,射出闪闪的光辉,无数道光芒,交织在一起,成了一面庞大无比的光网,在缓缓地缩小………
就在“九子连环阵”刚一发动时,中层的少林“罗汉阵”也起了变化。
慈安大师念了声佛号,手中那粗如儿臂的纯钢铸成的禅杖一挥,喝道:“布大阵十一法龙腾千里——”
喝声里,少林弟子禅杖一架,交错纵横的移动了一阵,整个阵势便缓缓的朝左边转动。
少林弟子满脸肃穆的手持禅杖,脚踏方位,缓缓随着阵式转动。每人眼睛都注视着慈安老方丈手中那枝粗大的禅杖。
慈安大师双目炯炯的望着前面,他转了一圈后,便将禅杖一竖,往地下一顿——
只听“噗”地一声,他那枝粗若儿臂的禅杖,已经没入地下约半尺多气,他随即双脚一盘,坐在禅杖的后面,闭上眼睛。
一时只听“噗噗”之声不绝於耳,少林弟子们都依样的坐好在禅杖后面,闭上眼睛。
场中那么多人,谁都不知道少林寺为什么如此,齐都怔怔的望着。
须知少林自北魏达摩祖师从西或东来之后,方始在河南嵩山少林寺中,传授强身健体之功。
待至达摩面壁十年之后,乃悟出武功之最大法门,创易筋洗髓之上乘内功,传之於少林僧众,遂使少林一脉廷绵下来。
后经历代之掌门或派中之超俗弟子,增创一己之练功心得,遂而有七十二绝艺之传下,使得少林一派跃为九大宗派之首,执武林各派之牛耳。
这“罗汉阵”有大小两种,变化各各不同,大罗汉阵乃以一百零八名弟子使动全阵,整个变化有九种之多,神奇莫测,天下几乎无人可破。
不过另外一种由十八个弟子所布的小罗汉阵。则是威力更大,变化更多,足足有一十八种的阵式变法,但是这种阵法因是变化甚多,必须要功力高深的弟子,方才能够使出。
数百年来,少林威势浸浸乎其他各大宗派之上,谁有人敢与少林作对,惟此种十八罗汉阵,却从未有一施的机会。
百年前落星天魔夜上少林,在上院之内,被围在一百零八罗汉阵内,经过一番苦斗,方始闯出阵外,飘然下山,从未劳动少林布出此一十八罗汉阵,盖这种阵法循环不已,生生不息,非至阵中指挥之人住手,方始停顿下来,否则无人能破。
此时慈安大师所布之法乃第十一大法——龙腾千里,这阵法系由西域佛门“天龙垫定禅功”所演变而来,阵式一定,门户却有千百种之多,令人迷惑不已,而至丧失心志,闯入死门,故而威力极大。
慈安大师盘坐在地,心里忖道:“此阵威力无俦,老衲为了天下生灵免受落星追魂残杀,乃不得不布此大法,希望擒获落星追魂,则天下幸之。”
他顿了顿,又想道:“罗汉阵镇寺数百年来,从未一用,想不到练来如此的艰难,花去我数月时间,方始练好三种大法,唉!但愿能够擒得此人——”
且不说少林掌门在此想着心事,且说那最外一层的华山掌门八指仙翁元幻道长。
他见到武当剑阵已被引动后,遂大喝一声,将长剑一平胸前,左手虚虚抱住,肃然立好。
顿时卅五名弟子,但都各将长剑一平胸前,同样的虚虚抱好,肃立在各面的方位上。
老叫化飘渺酒丐看到场中交错奇幻,不住游走的武当弟子,此时一阵的转动,已将所有空隙填满。
只见到闪闪发光的长剑,以及灰色的人影在满场游走,根本见不到站在里面的李剑铭。
他心里忖道:“乖乖我的妈!这个武当派的剑阵倒也厉害,他娘的!连一个鸟都飞不进去,人要怎么出来?”
他眯着那两只细眼,望了望盘坐的少林弟子,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华山派所布的六合剑阵,皱了皱他那红通通的酒糟鼻子,撇了一下嘴,自言自语道:“这些和尚道土怪模怪样的,就好像这里死了人,要做法事一样,板起个脸坐在那里………”
他摇了摇头,将右脚提起,放在手里,死命的掏了几下,满脸舒服的忖道:“他奶奶的,穿了几个月拖鞋,倒反而把脚穿得更烂了,痒起来真难受,不过,揑起来,倒也真舒服………”
他把揑脚的双手放在鼻孔前嗅了两下,耸动一下鼻孔,回头高声道:“丐帮弟子,脱下蔴袋来!”
他右手一伸,将插在背后的绿竹杖拿在手里,拿起背后的红葫芦,打开塞子,对着嘴里灌了几口酒。
他用那油腻的袖子,擦了擦嘴角上和胡子上的酒溃,将葫芦背好,喝道:“你们跟我来,布‘打狗大阵’围在他们这鸟阵外面——”
“荷——”丐帮弟子一阵喊叫,左手提着蔴袋,右手拿着竹杖,跟在飘渺酒丐后面走去。
老叫化走了二步,回头高声道:“今天事情一了,每人赏母鸡两只,老酒一斤,由本帮长老落星追魂李长老犒赏大家——”
他这话一出,丐帮弟子又是一阵欢呼,高高举起竹杖,随着老叫化走去。
此时那断了臂的玄清子,他一提长剑,飞奔上来,气呼呼道:“老叫化,你要怎的!”
飘渺酒丐一眯眼睛,见到是玄清子,他霍然露出那黄澄澄的大板牙,一瞪眼喝道:“怎么!你鼻子那一杖吃不够?还想再来一下是吧?小心我的‘臭狗翻身’!”
他左手一挥,制止了那咬牙切齿,蠢蠢欲动的森罗绝丐,又狠狠说道:“我丐帮弟子倒转头来,每人放个屁,都可以把你冲出这峡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喝道:“开始布‘打狗大阵’。”
喝声里,丐帮弟子飞奔而去,围在华山“六合剑阵”之外站好。
老叫化望着那愤愤跑开的玄清子,冷笑了一下,将手往下一挥,自己往地上一坐,把竹杖架在膝上。
顿时那些丐帮弟子,把手中的麻袋,一起放在地上,坐了上去,同样的把竹杖放在膝上,全神的注视着里面。
老叫化一见大阵已经布好,他得意地点点头,捧起葫芦来,一仰天又往嘴里灌了两口。
刚在他葫芦放下的当时,一声长笑,一阵呛呛的声响,自阵中传来,他赶忙放下葫芦往里面一看。
他只见武当的“九子连环阵法”一阵纷乱,十八个道士的手中长剑俱被削断,李剑铭手脚齐动间,已如一阵风似的,把那些布阵道土的穴点住。
只听“噗噗”数声,那些道士吭都没吭出来,使已翻身栽倒地上,卧在一堆。
李剑铭手持断刃之神剑,傲然的走到罗汉阵前,围绕了一周。
老叫化伸出舌头舐了下嘴唇,高喊道:“好!”
他心里忖道:“他奶奶的!毕竟落星追魂名震天下,这个我看都看不懂的鸟阵,他就这么一会儿,便破去了,真了不起,哈哈!他又是我丐帮的长老………”
他一摸红鼻子,高声喊道:“落星追魂,天下之雄——”
丐帮弟子一听,俱都高兴地大声喊道:“落星追魂,天下之雄。”
李剑铭走完半圈,已见到少林阵法布起,他忖道:“刚才武当的阵法,我是早巳知其奥秘,故而破来不费劲,但是少林所布的这个阵………”
他摇摇头忖道:“这不是那次的罗汉阵,那天人数那么多………”
他绕完一个圈子后,见到少林掌门已经站了起来,拿好了禅杖,他忖道:“我不能让这些道士的身体占去我的地方,影响到我剑术的施出。”
他走到中间,将长剑插在地上,提起两个道士,喝道:“帮主接住!”
喝声里,他双手一挥,只见两个道士高高飞起,越过两个大阵,落在老叫化身上。
老叫化呵呵一笑,反手接住那两名被点住穴道的武当道士,随手扔在地上。
李剑铭双手连挥,仅一会儿便已将倒在地上的十名道士扔出场外。
他得意地绰起宝剑忖道:“倒底清虚门绝艺为天下第一,也幸亏师伯教我的布阵之法,否则今天破这个‘九子连环阵’也不会如此轻易了。”
敢情他方才进入武当剑阵之内后,便缓缓的游走了一圈,引发起剑阵的转动。
他走完一圈后,便立定在阵式之中,右手断剑斜指脚下,双目凝视着周围转动的阵式。
他只见武当阵式一转,立时面前一片灰黑,根本没有一丝空隙可以看出去,眼前只有无数转动的道袍,以及许多闪烁不定的剑光。
他调整呼吸,伫立了一会,但见那些武当弟子是两两而动,一人向左则另一人向右,成交叉状的把整个阵式弥合得天衣无缝。
他虽是站立不动,但是脑中的念头,却是飞快的转动,那昔日老夫子所授的五行八卦此时已不可用。
於是他想到前几天中原神君传授他的河图洛书上的阵式,以及一些古代残留下来的各种奇阵怪阵。
他忖思了一会,但见一条条的人影,渐渐的逼近了自己,无数的剑光,也都往自己身上招呼了。
敢情这剑阵已在逐渐缩小之中………
他手中断剑一横,脚下转动“天星步法”一招“飞星暗渡”,洒出一片银色光影,电射而出。他断剑方一出手,顿时面前一空,剑阵一个移转,已将他招式避过。
立时,二大股气旋自他身侧压体而至,数缕剑风直刺他背心要穴。
李剑铭想不到这剑阵威力倒还不小,转动又是如此快速,他左手斜拍一掌,手中宝剑倏化“追魂十二巧打”中之“无常倒头”。
一溜银光倏现之际,“嗤嗤”数声,化为万点星芒电射而出,直往他身后袭来的长剑劈去。
就在他宝剑反手劈出之际,他见到眼前两个道士交错互换的倒置了一个方位,剑势又兜了回来。
两枝长剑轻击一下,诡奇无比的刺向他小腹“气海穴”以及胸部“幽门穴”上,来势快捷狠辣,奇幻莫测。
他“嘿”地一声,手中剑招未等使完,手腕一带,全身一弓,剑环全身,一招“星幕密密”已经护住全身。
两股气旋就在他剑招使出的当时,已撞在护住他身外的一层剑幕之上。
“噗噗”两声,他的手腕一颤,竟然几乎露出漏洞来,一个身子幌了两下,方始将下一变式使出。
一时剑光大炽,银色的光圈猛然暴涨,往外撑去,剑幕已经叠成三层之多,直将那已经逼近来的“九子连环剑阵”逼出二丈之外。
李剑铭此时一口真气运行全身,充沛不巳,那三日内中原神君所口授的奇妙阵式,以及一些各派的怪招,俱都一一闪过他的脑际。
他忖道:“这个阵式好像是‘九宫八卦阵’,但是却又多了一道连锁的剑势,刚才那两股剑气,似乎足连合他们十八个人的内力一下,都撞得我动了一动……”
“啊!莫非是两仪生化之理,取其生生不息,互长互化之根源,而各自以内力击出一个招式里的小变法。”
“那么九根长剑合成一个完全的剑招,九人内力合成一股内力………啊!且让我仔细的想想看……”他吸进口气,宝剑继续的将这招“星幕密密”使全,银色剑网直扩大至三丈之外,将他护在里面。
须知这落星九式,乃昔日天下第一,武林之圣的万剑之耸苍松上人所创。
每一个剑式之变化足足有九个之多,一共分为六小招及后面的六大招,共十二招。
剑招连环使出之后,天下无人能敌,每一使完一招,则威力渐渐加强,而最后一招之威力,足有第一招的三倍之大。
昔日落星天魔仅仗此九招,而能称霸天下,无人能敌,非至各派联合,乃才击败落星天魔,使其受伤而逃。
故而此时李剑铭使出这整个剑招中唯一防守的“星幕密密”来,威力圈足达三丈之外,将武当剑阵硬生生的撑出剑幕外。
李剑铭此时脑中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蓦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好似已经握到了这里面的关键。
他得意地笑道:“哈哈!我还一直尽在那些古代残缺的剑阵里兜圈子,原来这只不过是将两仪九宫混合而成的二个非驴似马的怪阵而已。”
他此时智珠在握,右手实剑收回,护住心胸,说道:“你们这些杂毛听着,我在三招之内,要破去剑阵——”
他话一说完,便将宝剑往胁下一藏,呼了一大口气,抱住头呆呆地站在场中,看都没看那些道土一眼。
他剑幕一收,“九子连环阵”便已逼近,圈子又缩小到五尺之内。
那些道士原本心里恐慌,想不到李剑铭的一招剑式,威力会那么大,舞出的剑幕达三丈之远,身子稍一移近,便会觉得出全身被束,呼吸一窒。
故而只能一直在剑幕外转动,递不出招式进去,都心想长此下去,直会转都转昏了头,所以心里俱都恐惧不已,而又势不能放手。
那知突地李剑铭竟然收招不理,立时众人齐都手上一紧,阵式流动间,已缩得小小的,仅容五尺空隙。
武当的道士满场游走,看见李剑铭却又抱住头不动,那枝断剑也都挟在胁下了,齐都心里一喜,手上剑势发出。
两个转侧之间数声轻响里,十八枝长剑齐往李剑铭身上刺来。
两大股回旋气劲压得李剑铭的衣服都在腊腊作响了,李剑铭仍然一丝不动,理都没理那些快速有若电闪的剑尖刺来。
刹那间,十八枝剑齐都刺在李剑铭背心——
只听“噗噗”数声里,李剑铭长笑一声,以左足为轴右手宝剑斜斜一带,一个身子有若陀螺似的飞速的急转。
“呛呛”声里,十八枝长剑齐着把手之处被削断,剑刃齐都坠落地上。
就在这些道土一楞之际,李剑铭连手带腿,迅捷愈若电掣的将这十八个道士点住穴道,“九子连环阵法”立时瓦解无遗了。
李剑铭将武当道士扔出阵外后,他眼看着少林和尚俱都脸上动容,满现惊诧之意。
他斜掣宝剑满场游走了一圈,便缓缓站在罗汉阵中央,全神注视着罗汉阵的门穴变化。
此时那些盘坐地上的少林和尚,俱都又闭上了眼睛,将右手缓缓置於头顶,左手原式不动的置於腹下。
少林掌门慈安大师深深的呼吸了两口,长眉一耸合掌呼了声:“阿弥陀佛——”
他佛号方一呼完,便双腿一登,已经站了起来;他拿起插在面前地上的禅杖,舞出个月牙光弧之后,便挟在右胁,双足斜立,成一丁字步站好。
他喝道:“天龙蛰定,定若虚幻,空月斜起,龙腾千里——”
喝声一完,十七个少林和尚俱都跃起,拿起各自的禅杖,舞出一个闪闪的光弧。
一时各种模样俱都出现,有的站立,有的斜卧,有的作一登山之式,有的单足独立,有的合掌,有的扛杖………
李剑铭双目光芒渐渐射出,他屏声静气的,将宝剑横架左手二指之上,两眼注视着面前这奇怪诡绝的罗汉阵。
他看了一阵,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注视愈久,心里愈是惊奇,彷佛阵式之中,蕴有一种巨大无匹的潜力似的,令池心里渐渐的起了恐惧。
他深吸口气,肃穆无比的打量着这十八种模样,一个身子有若岳立渊峙似的屹立着,动都没动一下。
一个峡谷之中,全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看着天下第一名阵与天下第一年青好手的战争结果如何。
空气彷佛冻结起来,又彷佛时间完全停顿了………
连微风都不敢溜进谷里,仅只悄悄的绕着谷外而过………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李剑铭全身的袍袖在缓缓的鼓起,他的横架在左手两指上的长剑,此刻已缓缓收回,又斜斜指着苍弯。
他把嘴唇抿得紧紧的,脚下只移出半步,他脑中尽在想着慈安老和尚那句话:“天龙垫定,定若虚幻,空月斜起,龙腾千里——”
他愈想愈纷乱,遂摇了摇头,忖道:“今天我不想大开杀戒,否则我那无敌三招一出,则天下无坚不摧,罗汉阵瓦解之下,十八条生命也就完了。”
“所以我要想办法从这阵式里的破绽处着手,而破去此阵,并非用压力破去……”
他喃喃的低声念道:“天龙垫定——定若虚幻………嗯!这是什么意思?定若虚幻?……”
他摇了摇头又喃喃念道:
“空月斜起
龙腾千里———”
他忖道:“啊!莫非这种功夫是由一种天龙垫定功夫所变化而来,它讲求‘空’,‘虚’,‘幻’………”
“但是,他们这些奇形怪状的样子是干什么?并没有空虚幻呀!他们还是要用禅杖,要……”
“哦!空月斜起,龙腾千里,莫非一阵一式被引起,刚在一个刹那间内,可以变幻出甚多招式,因而有龙腾千里之说……”
他脑中无数的念头在轮转,变幻不定,他呼出一口气,两眼定睛专注阵里,他又看了长久,仍看不出来其中的奥秘。
他忖道:“这阵式彷佛一团结得紧紧的铁链似的,不但将人捆住,彷佛也将这人的心捆住一样。”
“我要斩断这条铁链,用我的宝剑,我的这枝王者之剑。好吧!我且来试试看,反正我身上穿有铜甲胄,不致於怕被打死……”
他朗然一笑,脚步斜斜便待绕身进招。
蓦地——
一缕细若游丝的箫声,自谷外傅来,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鼓之内。
谷内正在剑拔驽张之际,一闻这声箫声,各人齐都一惊,李剑铭剑眉一轩,又把脚缩了回去。
谷内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出去,但是齐都静静的屏声静气等待着吹箫之人的出现。
箫声渐渐的从微弱而变为宏大,音韵也都更为圆润,彷佛在向谷内各人谈话似的,又彷佛在笑着谷内的人们。
箫声转了个折后,倏地一变为高昂剌耳,尖锐的音调,一下接着一下的往各人耳鼓刺进。
围在最外一层的丐帮弟子,此时都脸现痛苦之容,纷纷的用手掩上了耳朵………
飘渺酒丐原本心惊於少林阵法的厉害,而忖思怎样帮助李剑铭,此时突地听到了这怪异的箫声,使到他自己都觉得不舒服起来。
他回过头去,看着谷外,大喝道:“他奶奶的你家死了人,吹得这么难听的鬼箫,那个小子替我滚过来!”
他这骂人的话才一说完,吹箫之人好似甚为震怒,箫声一变为更加刺耳,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来,而且隐隐带着一种巨大无比的力量,彷佛反抗它,自己便会粉碎似的。
老叫化觉得心口一紧,胸中那颗心,好像会跳了出来似的,他赶忙用手掩住嘴,重重的喘了口气。
这时华山的六合剑阵仍然在布列着,只是华山弟子齐都皱眉掩嘴。满脸痛苦之容。
而少林的罗汉阵,却一些也没受影响,每个和尚只轻轻的闭上了眼帘,仅露出一丝视线往外看。
李剑铭自玄关通后,视力更是锐敏无比,他紧抿着嘴,看着崖壁缺口外,只见在几丈之处,有五条人影渐渐行近了。
他很清晰的可以看到那中间的一个全身蓝色绸衫,背插长剑的英俊青年,正在拿着一根黑色的长箫,放在嘴边吹着。
“在他身后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两个壮年汉子,哦!还有………”
“啊!那不是慧琴姐吗?”他低低的惊呼着。
他两眼不动,注视着那跃近而来的公孙慧琴。
他见到她那粉红的脸颊,那弯弯的眉毛,那小巧微带弧形的樱唇。
他心里震憾着,他喃喃道:“啊!她还是喜欢翠绿色的衣衫,只不过她那飘飘的长发,此时已经做成一个发髻,这样使得她更加美了……啊!她的眉毛为什么皱起来呢?眼睛里也充满了忧郁………”
他一面痴痴的望着公孙慧琴,丝毫没有觉察到场中情形。
突地——
“啊——”一声痛苦的叫喊声,把他自幻梦中拉回现实,他立刻就看到了谷内丐帮弟子的痛苦神情,他也听到那怪异的箫声了。
他愤怒地一竖眉,仰天一声长啸,接着喝道:“放手——”
他的喝声恍若有形之物,直撞入点苍掌门谢宏志的耳里,使得他心头一颤,双手一跳,便将箫声止住。
他惊忖道:“这个年青人是落星追魂吧!好深湛的内功,连我耳鼓都隐隐发痛——”
他侧目一看身旁的刘亿红,见到他们没有什么感觉,他顿时脸上变色,大惊忖道:
“‘传音入密’!他已练成传音入密的功夫了——”
他这个念头还未想定,突地听到身后公孙慧琴喜悦地大声喊道:“铭弟!李剑铭——”
公孙慧琴跃到距李剑铭约四丈之处,视线才找到了李剑铭,她不由得心里一阵激动,高声的呼喊起来。
喊声里,她飞跃而入谷内。
她站在丐帮弟子的身后,用手按着嘴,急促地喘着气,两眼望着那斜掣宝剑,神威凛凛的李剑铭。
在空中,两人的视线接触了,同样的,是一种歉疚而请求原谅的眼光,同样的,两个人心里都在呼唤若对方的名字。
无限柔情都从眼神里传了出去,爱怜的抚着对方………
公系慧琴眼眶中充满了泪水,她看到了李剑铭睑上的歉意,以及眼睛里请求原谅的眼色,她感动地点了点头,心里说道:“铭弟!我原谅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因为我爱你——”
“自从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了你,我就喜欢你,许多日子像流水般的过去了,但是岁月的流去并没有带走我对你的爱意………”
“尽管你误解了我,但我却仍然爱你,惟有爱才能掩盖一切……”
她眼角缓缓的流下了两滴晶莹的泪珠,那是喜悦的泪,满足的泪……
但是——
李剑铭却焦急地张开口,他喊道:“琴姐!你怎么啦!………”
他脚下向前急促的移动了两步——
慈安大师大喝道:“咄!”
喝声里,他禅杖飞快地一挥,杖尾已经毫无声息的点到李剑铭胁下。
罗汉阵立时转动起来,只见一片灰影夹着乌光闪闪的杖影,已将李剑铭围在里面。
公孙慧琴,“啊!”地一声惊叫,她踏前两步,大声喊道:“铭弟———”
※※※
罗汉阵一个轻动,顿时彷佛上一道灰色的铁墙,将李剑铭围在里面。
公孙慧琴惊驻的喊道:“铭弟!你!”
她刚喊到这里,一只健壮的手搭在她的臂上,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慧琴!不要着急,他没有关系的。”
公孙慧琴惶然的侧目一看,见到握住她手臂的正是谢宏志。
她红了下脸,焦急地道:“我铭弟他——”
谢宏志看见她满睑的关切之容,不由得心里一阵难过,妒意之心立时冒了上来,他感到鼻尖一酸,连忙一咬牙,便又笑脸道:“他的功力超绝无比,少林的罗汉阵奈何不了他的,你放心好了。”
公孙慧琴不放心地道:“但是他——”
谢宏志听她声音里充满了关怀惦念的感觉,他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他放松了左手,用右手拍了拍公孙慧琴的肩头,淡然说道:“落星追魂天下闻名,上少林、闯华山、威震蛾嵋,又能把峨嵋的女弟子请下山来,自是本领不小………”
公孙慧琴一听,问道:“什么?你说什么峨嵋女弟子——”
谢宏志道:“江湖上传言落星追魂曾化名黎云,在峨嵋山诱使一个女弟子叫刘雪红的私逃下山,后来那女弟子又被抓同,囚在峨嵋山上………”
公孙慧琴惊楞了一下,她心里各种念头起伏不定的翻腾了好久,方始幽幽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这也难怪他,他离开了我那么久,而且………”
谢宏志冷笑一声道:“姑娘你真个宽大为怀,对於这种薄情的男人,还会宽恕他………”
公孙慧琴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这………这这你不知道的,我们认识了四年多,他的心性我很明白,他决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相信他………”
谢宏志看了她一眼,见到她满脸信任的颜色,他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忖道:“唉!早几年我为什么不到中原来呢?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给他先碰到了………”
他咬了咬牙忖道:“我点苍与落星天魔有百年深仇,今天他若能闯过这几个阵,那我还要找他比一比。”
“我将用‘烈阳功’,及‘射日剑法’把他杀死,如果能够的话——”
他将头侧了过去,看着身后的一剑震天南张克英和金玉双环袁信,见他们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前面,满脸紧张之容。
他冷哼一声,又看了看刘亿红,见到他也正在手捻白须,两眼紧盯着前面,他咬了咬嘴唇,将视线转了过去,也投射在场中的罗汉阵上。
罗汉阵自经李剑铭触动后,即开始变幻起来。
十八个光头芒鞋,身着灰袍的和尚,手里持着禅杖,在飞快地转动着,他们没有发出丝毫的声息,仿佛在空气中轻轻移动似的,但是却又那么的快速,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他们的面目,只见到一片灰色,灰色,灰………
李剑铭因为眼见公孙慧琴流泪,他心里一急,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动了两步,待到慈安大师大喝一声,禅杖击向他胁下时,才把他带回现实来。
他心神一敛之际,已经觉察到攻到的禅杖,他蓦地一惊,吸胸缩腹,左手五指箕张,迳自抓向那飞快击来的杖尾。
在这同时右手宝剑一抖,连连刺出四个方位,一片银光斗然大闪,将那涌将下来的大蓬气旋遏住。
慈安大师禅杖一出即见李剑铭五指抓到,他哼了一声,颔下胡须一翻,平腕一沉,杖尾跳起,倏又攻向对方“天突穴”上,招式变幻莫测,威势绝大。
李剑铭心里急於与公孙慧琴见面,他手腕一阵幌动间,“飞星暗渡”,“星月争辉”
“雪星闪烁”一连二十七个变式使将出去。
但见一片银色星芒彷佛夜空损落的群星,烁烁发光,电射而出,遍向着每一个角落。
罗汉阵中的变化一连串的交织,时而成一长形袋状,时而大开门户,自侧面猛攻,时而闭合毫无空隙可见。
十八个少林和尚手中持着禅杖中间,其快无比的递出半招,便又收了回去,配合着脚下步子的移动,彷佛数千数万人在围着他打转似的,整个阵势根本没因他剑招犀利而被迫停滞………
李剑铭一连刺出三招后,却仍然没有碰到对方的禅杖,他心里不由一驻,飞快地忖道:
“他这什么阵式?好像无边无际似的,我剑招递出都是空的,怎么碰都没碰到他们?”
於是他故意手下一松,宝剑停在半空不动——
立时,急锐的啸声带着巨大无比的劲力,撞向他全身每个穴道,来势几乎要将他打成粉碎似的,霸道异常。
他心里大惊,手腕一紧,剑尖朝天斜举,蹲身仰面,以左足为轴,右足转了个圆刺将出去。
只听“轰轰”数声,那股气劲纷纷向两边击下,直把地上打出一个大洞。
他的剑刃碰上那击来的禅杖尖,立时一阵尖锐的“嗤嗤”之声中,十八根禅杖的禅头被削断掉在地上。
他一个扫出的右腿,直将那十八个和尚逼出一丈之外。
他身上束缚一疏,忖道:“啊!原来他们是每一招只击出半招,而脚步又是交错踏出,所以移动之速度较前还快了一倍,而且他这个阵式讲求空幻,未等招式递出,却又变换另一招,故而才会个人感到空无边际——”
“不过,这个阵式还有一种强靱无比的反弹力,刚才我使出‘剑定中原’才飞去那万斤的压力,若是我使出‘星幕密密’那招的话,也许会被挤得手肘都张不开……”
这个念头快逾电光火石的一闪而过,他吸了口气道:“啊!我早先怎么没有想出这个道理呢?我真是愈来愈笨了……”
其实罗汉阵的这个“龙腾千里”的阵法,本来就是利用武林中最高的一个心法:“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所练成的,它讲求一个快宇,故而招式永不递满,永递只出半招,势子也就快得惊人,而更利害的则是凡人一进罗汉阵,则必会因阵式转动太快,而致心志晕眩,不能够看清递来的招式,而致一直处於被动的地位,则等於束手就缚了。
除非陷入阵中之人,具有罡气护体之能,或经验丰富无比,才能看出此阵奥秘,但若无超凡之轻功和奇招,仍不能脱离被此阵困住之危。
因为它乃是以“天龙垫定”的禅功作为基本阵式,具有极大反弹之潜力,若是以绝顶之内力,强之牵制此一阵式转动,则可以脱身而出,但非至於身受伤不行。
李剑铭开始之时,心神未定,待至递出双招,都被碰回来后,他就开始全神注意起来,仗着他聪颖无比的天资很快地便发觉到其中的奥秘了。
他嘿地一笑,忖道:“你这个阵势转动快速加倍,但我有‘两心神功’,能够以快打快,这阵势岂非完蛋了!”
他宝剑斗然划出一招,一个身子跃起六丈,往外一看,只见无数的眼光投射在这边。
他跃在空中之时正好看到谢宏志用手拉着公孙慧琴的手臂,而公孙慧琴亲昵地靠在谢宏士身边。
他猛地一声吼叫,在空中双足连蹬,又升高数尺……
公孙慧琴一见到李剑铭跃在空中,她喊道:“铭弟!你好吗?——”
没等她喊完,李剑铭便已坠了下去,他也没听到公孙慧琴的喊叫,因为慈安大师已跃了起来,在空中递起招来。
李剑铭宝剑一绕,银虹闪烁幌动之间,身子急坠而下。
他站在地上,将宝剑当胸一横,喝道:“老和尚!现在我又要开杀戒了,如果你还不再收手——”他此时才是真的怒气勃发,胸中闷郁无比,血液也在翻滚不定………
慈安大师见到李剑铭眉宇之间一片杀气,他心中一动,但是一想到少林在武林中之地位,以及自己心中的一股嗔念,他一狠心,禅杖一挥,阵式一合,立时交锁夹击而去,气劲飞旋,赛若霹雳边击,强劲无比的汇到李剑铭身上。
李剑铭见到自己的警告仍然无法获得少林派接受,他大喝一声,双目突射,神光闪闪,独门“两心神功”使将出来。
他左手一扬,但见掌心一个红色的印子,晶莹流转……
他一口真气分开两边流动,迅捷无比的流动了一周,登时汹涌的真气向他每一个毛孔中渗了出来,撑起全身的衣衫………
他快逾电掣的幌动了一周,左掌倏翻,一股红色气劲斜撞而出,右手挽出一个圆满的光弧——
“轰轰”声音之中,他那无比强劲的掌力撞得两个和尚身子一颤——
他利用这个空隙里,“流星飞逝”轻功急闪而去,一溜银色光芒斗然一跳,又奇妙的转一半弧,侧削而去。
只听“嗤嗤”之声中,银虹大炽,十八根禅杖齐被削断。
慈安大师狂吼道:“第十二法海云茫茫——”
他喝声一完,十七个和尚左手一幌,右手连环劈出四掌,登时七十二个掌风已将李剑铭全身要穴罩住。
李剑铭长啸一声,整个身体跃在空中,右手一摇一幌——
一阵高吟啸声里银虹一道经天而起,其速无比的兜一大弧射了出去。
慈安大师大吼道:“御剑飞空,你们快躲——”
他沉身坐马,右拳沉重无比的击出一拳,但闻霹雳之声连续不断,狂刮起自腕底,这正是少林的“百步神拳”。
剑啸声尖锐地疾射而出,刹耶间惨叫之声连连传来,血肉翻飞,尸体倒地不起。
慈安大师那记“百步神拳”撞击在剑刃之上,丝毫不起作用,银虹斗然倒头电射而下—
—
这时罗汉阵已破,谷中每人都可看到这骇世惊俗神奇无比的“御风飞空”之术,每人都张开了嘴,瞪大了眼看看这飞腾於空中的银虹。
公孙慧琴见到这驳人的情景,此时已禁不住的一声惊叫,她凄然喊道:“铭弟你不要那样!——”
李剑铭一直在咬着牙,以已身浑厚无比的内力驾御着王者之剑,他虽见到了那雪地上殷红的血迹,心里的怒气仍未全消。
此时一听公孙慧琴凄然的喊声,他叹一口气,右手一顿,身子斗然坠下,落在场中。
他一见三个和尚都是喉部被刺穿毙命,其余的十四个和尚此时盘坐在地,面色铁青。
慈安大师喘了两口气,哑声道:“施主固然为天下之雄,固然已练成御剑之术,但是你的心志却根本不配这种高深的剑学………”
他摸了摸自己颔下,宏声道:“施主以力服人,天下将无人能够心里敬服的,敝派誓将与你周旋到底——”
他回过头来,对八指仙翁道:“元幻道长!今日敝派已经落败,而贵派也必不能取胜。
还不若就此暂定,待至各派会合后再作打算——”
八指仙翁默然的点了点头,右手长剑一挥“六合剑阵”立时散了开了,他心里在感叹着自己毕竟是老了,眼见着年青的一辈已凌越自己太多,他摇摇头。便偕同华山弟子飞奔而走。
慈安大师命令那些和尚把三个尸体带走,向公孙慧琴合掌道谢了一下,叹了口气拂袖飞奔而去。
点苍掌门此刻心中也不禁骇然,但是他眼见公孙慧琴一脸痴迷之色,心里妒忌之念,又升了起来。
他将黑色长箫插在腰际,右手一拔背上宝剑,便待跃上——
蓦地——
“荷!落星追魂,天下之雄——”一阵巨大的欢呼声,从每个丐帮弟子口中呼出。
李剑铭皱着眉头,两手幌了幌,点点头便跃了过来。
老叫化咧开大嘴道:“老弟!你真厉害——”
李剑铭点点头,说道:“帮主,我带你来见见我慧琴姐………”
老叫化摸摸红鼻子,哈哈笑道:“你的小媳妇吧!哈哈!我老叫化该有喜酒喝了………”
他话还未说完,但见一个手持一柄白光闪闪长剑的年青人跃到面前,冷声道:“李剑铭!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今天我来了,你等着接招吧!”
李剑铭一楞道:“你是——”
谢宏志道:“我正是你要找的点苍掌门谢宏志——”
李剑铭恍然悟道:“哦!原来兄台是——”
谢宏志一挥手,冷冷道:“我今日正要来领教你的落星剑式………”
他话未说完,公孙慧琴走上前道:“谢………你怎么?铭弟你不要和他打起来………”
谢宏志侧目一看,见到公孙慧琴一股怜爱的神色,倾注在李剑铭身上。
顿时一股酸气直冲脑门,他冷哼一声,粗声道:“你不要管,这是我和他的事。”
李剑铭一听谢宏志竟然带有叱责之意,他不由得脸色一变,望了下公孙慧琴,那知见到她却只默默的低下头来。
他心里怒气一起,嘿嘿冷笑一声说道:“天下还有人敢在我面前向我挑战,并且你又叱责慧琴姐——”
他睑上煞气一布,沉声道:“你是不要命了吧!”
谢宏志长笑一声,道:“哈哈!我正是不要命!你有种来吧!”
老叫化在见到这个年青人竟然如此狂傲,他大牙一露喝道:“我说小子呀!你真的不要命了,那由我老叫化招呼你也不坏——”他一领竹杖使待递出打狗绝招来。
那站在后面的张克英和金玉双环袁信此时一起跃了过来,拦在老叫化面前。
老叫化两眼一眯,望了一下张克英,他笑道:“呵呵!你们可是要打群架?”
他一回头,右手竹杖一挥,三大长老跃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他一皱红鼻子正要开口说话。
突地,数声闷哼传来,人体仆地之声接着响起。
他回头一看,见到玄清子将那些武当道七杀死后,便也自己引刃而死。
老叫化一楞,说道:“这………这怎么了………”
李剑铭叹了口气道:“他刚才说若是落败将要自杀而死,现在他做到了。”
“帮主,请你令帮中弟子将这些尸首就地安埋起来………”
谢宏志未等他说完,插口道:“假腥腥的算什么!猫哭老鼠假慈悲………”
老叫化大喝一声道:“气死我也,他奶奶的,我老叫化非要好好揍你一顿不可——”
喝声中,他打杖一引“黄狗吃屎”一片绿影翻了出去,直奔谢宏志胸腹之间击去,狠辣无比,显然他已是动了真火。
谢宏志见老叫化竹杖击来,他冷笑一声,吸胸缩腹,脚下轻移便已避过。
他喝道:“克英,你来让他领教一下我点苍的剑法。”
他在张克英跃近之际,便翻飞出去,对李剑铭喝道:“你进招吧!”
李剑铭心中一直在思忖着为什么点苍掌门敢喝叱公孙慧琴,而她并有发怒,只默默的忍受下来了。
他忖道:“难道他们有什么……”
这个念头才一泛起。他抑制下去,他对自己说道:“刚才她不是用眼光告诉过我她对我的爱意吗?啊!分别了这么久,我依然可以从她的限神中读出她的心声………”
於是,他又漫吟道:“身无彩凤双翼飞,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两眼望着公孙慧琴在那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身旁,轻轻的说着话,心里便又是一阵恬静。
等到谢宏志喝住他,他才一惊醒过来,他强吸了口清凉的空气,冷冷的打量了谢宏志一眼。
此时,他看到谢宏志睑上肌肉抽搐着,眼中射出了妒忌的神色,他恍然悟道:“原来他是爱着慧琴姐的,但是,他却怎能那样对待慧琴姐呢?我落星追魂从没被人如此欺负过的,今天若不教训他一顿,那他也太看轻我了。”
他想到这里,上前一步,说道:“冒犯我者无人能够生还!现在看在慧琴姐的脸上——”
他话还未说完,谢宏志暴喝道:“少废话——”他此刻心里火气大冒,思维再也不仔细了,脑里只想到打倒对方,在公孙慧琴面前打倒李剑铭。
他的心里发出一阵阵的呐喊,那十几年来在深山里苦修下的淡泊心志,此刻已被妒火烧得忘了一乾而净。
须知他从未经过恋爱,从未爱过一个女人,所以十几年有若死水的心志,受到了激动,反而更加汹涌起来,遏止不住。
他深藏了自己的爱,痛苦的不敢说出来,但是每个女孩子都是敏感的,公孙慧琴岂有不知之理?故而她一直避着他。
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他们两人之间,也只是互相称呼名字罢了,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刘亿红深知男女之间的事不能有丝毫勉强的,必须完全顺乎自然发展才行,所以他虽眼见谢宏志心里非常痛苦,却又无法帮助,仅仅只能在旁时加劝慰而已。
这下他随着谢宏志来郭村,看到了公孙慧琴一向所锺情的李剑铭,他心里也不禁为对方的潇洒高贵的气质所折服。
他越是替公孙慧琴感到高兴,也就愈替谢宏志感到难过,这时他他见到谢宏志如此狂怒,都失去理智了,他不禁叹息了一声。
公孙慧琴想不到平素温文有礼的谢宏志,此刻竟会如此狂怒,她不好意思地问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刘亿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天下还有比爱一个人,而不让那个人晓得,更痛苦吗?
抑制过久的心志必要发泄,这也难怪他的。只不过今天他恐怕会落败,而且败得很惨,但是现在我们不要管他——”
公孙慧琴已经听出他的话中的意思,她羞红了睑低下了头,眼看李剑铭在和谢宏志斗剑,也不知是如何才好。
谢宏志两眼凝视着李剑铭,缓缓的把手中宝剑举在眉梢………
李剑铭断剑在手,斜垂剑刃也在全神戒备着,因为他已可从对方在一个短时间里便能恢复心志的本能看出,面前这个年青英俊的点苍掌门本身功力如何,也的确是他所不能轻视的强敌。
谢宏志一步一步的转了个圈子,他宝剑又斜斜置在两眼当中眉心之处,指向李剑铭身上。
蓦地,他大喝道:“日轮初现——”
但见他剑刃一颤,一道圆满的白色耀烂光采,电漩而出,剑光交炽时,竟有一股异声发出,直慑人神志。
李剑铭眼前一亮,便已失去对方下落,但只见一道圆圆的目光射将过来,剑风袭人欲窒。
他低喝一声,一招“星移斗转”身子藉着“天星步法”转了半弯无数的星芒,自侧面跳出,指向对方“粱门”“关门”“太乙”穴上,将对方剑式封住。
谢宏志哼了一声,手腕一翻,宝剑斜劈而下,自对方剑路空隙中攻出三剑,剑剑狠毒,招招快捷。
李剑铭脚下轻移。手腕一抖,大六式的第五招“雾飞星耀”使将出去——
顿时银色光芒遍洒而出,将对方二剑挡了回去,剑刃斜劈右胁“华机穴”手肘撞处已封住对方进步之招——
谢宏志低嘿一声,脚下连连交错退出八步,长剑一领,口中大喝道:“后羿弯弓——”
他弓身斜臂,侧目而视,长剑注对方下盘劈去,一片白虹有若水银泻地,往对方脚部卷去。
倏地光影一翻,斗然跳起,化为数溜白色光芒,罩住对方小腹各大要穴——
蓦地——
公孙慧琴一声惊叫,接着一声狂妄的得意笑声传来:“哈哈哈………”
笑声里刘亿红闷哼一声,已跌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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