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申玄一直想要从林煮酒的口榨取出当年那些人的秘密。
林煮酒是巴山剑场那些人里面公认的军师,很多事情都是出自他的布置,即便最后因为那个人的死去,很多人的背叛,导致一切成了乱局,无法控制。
但所有人都坚信,他一定控制了一些东西,留下了那些人的一些东西。
他本身便是一个宝藏。
然而当现在林煮酒告诉他这样的话语,申玄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寒冷,甚至比身在阴寒水的林煮酒还要寒冷。
“跟了郑袖的那么多年,从未背叛过她的那名宫女死了。”
“帮她杀了很多异己的梁联死了。”
“帮她暗刺杀了很多人的徐焚琴也死了。”
“你也是她身边的人,你觉得你能逃脱这样的结局?”
看着静默无声的申玄,林煮酒微笑道:“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可是我的秘密说出来,你确定你敢听么?”
申玄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水央的林煮酒,没有说话。
他转身,走向外面。
“要么因为秘密而死,要么你永远在这里,和这里的犯人一样永远不见天日。”
林煮酒也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接着说道:“你想要离开这里,取代外面一些人的位置,除非我也离开了这里。”
申玄始终没有应声。
他沉默的走出了最里的这数间水牢,驻足在一座铁桥旁沉思了很久。
他知道林煮酒的有些话是攻心,但他同样知道林煮酒的有些话是对的。
“你应该相信一点。”
“九死蚕从来没有败过。”
“王惊梦之所以败,只是他相信郑袖和元武。”
“但是现在九死蚕还在,征战的对象变成了郑袖和元武,你确信郑袖和元武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就在这时,林煮酒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林煮酒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响亮,从最深处的牢房传出,清晰的传入他的耳廓。
“我的许诺比郑袖和元武有效,你想不想听听我的许诺?”
……
叶帧楠坐在医馆的台阶上。
一辆马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的眼神顿时警觉起来。
然而当这辆马车停下,当感觉到马车里走出来的那人身上散发的那种阴暗发霉般的气息时,他眼的警觉只是化为了震惊,还有敬畏。
他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起身垂头让开了一条路。
这人无法阻拦。
他也不可能拦得住。
因为这人是神都监的监首。
即便是在这夏日,从闷热的车厢走出的陈监首依旧穿着看上去很厚的袍服,袍服是深红色,但是深红色的色泽都似乎无法掩盖掉他灰白的脸色。
阴暗发霉般的气息随着他的脚步朝着医馆的内里蔓延,蔓延到丁宁所在的房间。
感受着这样的气息,丁宁有些难受,他咳嗽了一声,但还是艰难的支起了身体,拿了一个软垫靠着,等着这名监首的到来。
陈监首令院门轮守的两名医师打开房门,然后示意这两名医师暂避。
他慢慢推开房门,只是走进了几步,看着床榻上的少年,面容没有任何改变,双眉微微挑起。
他确信对方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但是这少年的神情依旧平静,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所以他也没有说任何的废话,只是道:“我来看你,只是例行的查检。”
“包括你杀死那名宫女在内,长陵出了很多事情,所以我必须例行来看看你。”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看着丁宁,接着说道:“我必须确保你没有问题,因为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温厚铃会来看你。”
丁宁点了点头,道:“请监首随意。”
陈监首点了点头,房间里空气里的发霉味道突然变得更加浓烈,有一些霉斑悄然出现在一些阴暗角落。
一股令人极不舒服的气息从陈监首的身上散发出来,落在丁宁的身上。
陈监首感知得极为仔细。
直到数十个呼吸之后,他才又点了点头。
房间里阴暗处生长出来的霉斑,才迅的干枯,变成一层淡淡的灰白色灰。
“这功法的确很奇妙,不愧是天下第一。”
他说了这一句,便转身准备离开。
丁宁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确定是我?”
陈监首没有回头,声音轻冷道:“我了解夜策冷。”
丁宁眉头微蹙,认真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监首已经走出房门,他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天空,道:“我只是帮夜策冷。”
“应该不只如此。”
丁宁摇了摇头,道:“否则以你的修为…那天白山水不可能走得掉。”
陈监首顿住。
他知道对方从方才自己展露出来的气息,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境界,他摇了摇头,嘴角却是泛出一丝自嘲的笑容:“那依旧是为了帮她和帮自己。长陵总是需要强大的敌人,否则我们的存在便没有意义。”
丁宁也自嘲的笑了起来,“看来她和元武太强,也总是让人不愉快。”
“一山不能容众虎。”
陈监首继续动步,平静的说道:“史书上那些最强大的,堪称开天辟地的帝王,那最后身边都不会有能够和他接近的人,都只会有许多只能仰望他脚尖的人。这是个很自然的过程。虽然那人已死,但是侵灭六朝,打造一个一统江山,万世基业的想法,却并未停止。当野心都足以杀死自己最爱的人,足以杀死自己最亲爱的朋友时,这种野心便已经无法阻止。”
丁宁沉默下来,道:“人都希望将自己的想法凌驾于其余所有人的想法之上。”
陈监首不再说话,身影缓缓的消失在这院落。
“天命归于长陵,因为长陵令人惊艳的强者最多…但是长陵也最难管,因为太过聪明的强者太多…”
丁宁想着这样的一句话,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苦淡。
其实现在想来,最需要做的,只是顺其自然。
然而有些人却总是想扭转自然。
……
寂静的小院里,茶炉上却是煮着酒。
夏日再喝煮过的酒,是最烈。
所以白山水看着茶炉前放下酒杯的夜策冷,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此时的夜策冷的脸庞分外红,而且还不断的浮现出一种平时没有的嫣红,一种只有在她少女时才会有的嫣红,所以她看上去就像是个疯子。
“这是喜酒。”
夜策冷有些微醉,她眼神微微有些迷离的看着白山水,道:“他告诉你大浮水牢还差一名七境,现在七境已满。”
白山水怔了怔。
然后她的脸上也有了些嫣红,她笑了起来,伸手拿过了一个酒杯,喝了杯热过的烈酒,只觉一道火线在身体里烧了起来,她性情本就豪放,不由得赞道:“果然够烈,真是好喝法。”
夜策冷笑得再露两个酒窝,道:“这便是那人在长陵时,和他们的喝法。”
白山水再怔,道:“不由得佩服。”
夜策冷笑出了声音。
白山水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一名七境是谁?”
夜策冷看着她,道:“鱼市一孤女。”
白山水再赞:“那真是极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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