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他们早先站立之处已传来人声,有人大声道:“这儿有水渍,快在周围细查,看看是否向荒野那边遁逃了?哼,这种疑兵之计谁看不出来……”过了一阵,岸上人声寂然,似是完全撤走。赵岳枫和单水仙都感到十分奇怪,但因河中尚有船只巡查,所以仍然不言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粗壮的口音道:“敬禀宫主,左方并无丝毫可疑痕迹……”紧接着又有人作同样报告,一连七八个人报告之后,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道:“那就等等看河中五艘快艇截捞的情形如何……”赵岳枫听出那正是武阳公爱女武宫主的口音,不禁伸一伸舌头,压低声音告知单水仙。并且告诉她说,这武宫主既然在此地出现,铁柱宫的高手势必也云集岸上,如果让他们找到之后,绝难逃走……过了许久,江上出现五艘梭形快艇,疾逾奔马般向岸边驰来。
岸上站着一大堆人,最前面一个宫装黄衣美女,眉目如画,长得甚是艳丽。在她身后左右各站着一名佩剑俏婢。
再后面站着一排五个装束各异之人,为首一人身穿儒服,相貌雅秀,正是铁柱宫四奇之一的北奇玉轴书生。接着便是形貌丑恶,头发长及腰际的老妇,手持一柄三股金叉,此妇正是四奇中的西奇太原乌魔娘。再就是身量矮小,面目娇美如女子的文开华,由于南奇雪轮字文旷已死于少林冰峰禅师杖下,故此他已补上南奇之位。紧接着就是土煞七指翁江奎和地煞北邙幽灵滕圭。后者面色甚是苍白,左臂自肘以下已经空无所有,乃是当日在阴风崖铁柱宫上被峨嵋高手凌霄道姑斩断。
在这五名魔头之后,还有一排十余个凶悍劲装大汉,人人身上带着兵刃,杀气腾腾。
那五艘快艇刚刚驶近芦苇,武官主左边的侍脾已大声道:“宫主有令,五艇即速分散严搜十丈周围的芦苇……”
那五艘快艇上除了四名水子操桨之外,尚有一名身穿水靠的大汉站在船头,闻言轰然应一声得令,倏然散开,每艇相隔两丈,向芦苇中驶人。
岸上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这五艘快艇之上,只见芦苇东歪西倒,时时露出快逛。
这一片芦苇能有多大,被这五艘穿入,细细搜寻之下,几乎连针也可以找到。
但奇就奇在赵岳枫和单水仙虽然正好在他们搜索范围之内,却一直不露痕迹。要知他们若然在芦苇内闪避,即使瞒得过艇上之人,也无法逃得过岸上一众黑道顶尖高手的利眼。
那五艘快艇严密地搜查好久,还不停止。武宫主面寒如冰,瞪大眼睛凝望住那片芦苇。
她不发命令,那五艘快艇哪敢停止,反而更加卖力。
武宫主身后众人没有一个发出声音,好像都晓得武宫主心中烦恼,所以不敢开口碰钉现丑。
又过了好一会儿,武宫主缓缓抬头,仰望着天空,自语道:“本宫主不信他们真有插翅的本事,哼,哼,今日非抓住他们不可……”
文开华柔声道:“他们也许葬身在茫茫江水之中,宫主何须气恼。”武宫主摇摇头,道:“不,他们绝非葬身清流之中,但我目下却一时想不出他们有何妙策,居然能逃出我们的罗网……”
那五艘快艇仍然在芦苇中穿来穿去,武宫主凝目向天,想了一阵,缓缓道:“叫快艇靠岸待命……”
一名侍婢立刻传出命令,眨眼间五艇靠岸,全无声息。
武宫主道:“那个老道确实是神智失常了么?”
最后那一排的领头大汉朗声道:“属下曾亲自赶到目击,绝不会错。”
武宫主道:“你可看出他出身于哪一派?”
那劲装大汉顿时呐呐道:“这个……这……属下不敢隐瞒,当时那老道一出手,就震伤了四名弟兄,属下赶紧冲上,他却转身奔走,身法之快,属下万万追赶不上……”
武宫主晤了一声,道:“我看这老道一定是三门四派老一辈高手,他既然在此地出现,可能就是武当的紫心道人了。”
玉轴书生房仲接声道:“听说三门四派老一辈那几个曾经到宫中生事的高手,事后全部隐遁,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一次,有人传说他们都因被老山主绝世神功所伤,故此人人返山后都急忙闭关自疗。也有传说他们均已死亡,亦有传说他们全部失踪”
武宫主点头道:“这件事无须隐瞒,昔年他们虽是仗着人多势众,迫得家父自闭二十年死关。但他们的的确确都被家父神功所伤,照理绝难有人生还……”
她停歇一下,接着道:“前此家父二十年功行圆满出关,三门四派派出的高手,并无一个老的在内,由此可以证明他们确实都受创甚深。”
玉轴书生房仲道:“承蒙宫主赐告昔年秘闻,以启茅塞,属下感激不尽。”
武宫主长袖一挥,道:“房香主不用客气。目下我们全部出动,分为六组,从此处为起点,一直延伸到十里为限,只听我哨声一响,便一同向光化城严密搜索过去,只要他们尚在这一片地面之内,不怕他们飞得上天……”她转眼望住快艇,又道:“你们从水面仔细搜寻,顺流而下到光化县集合待命……”
转眼之间,五艘快艇开走。岸上之人也分妥,纷纷出动,武宫主也动身赶往五里当中之处,居中发号施令,在江边的一组,乃是文开华率领四名劲装大汉。
这时芦苇中的赵岳枫及单水仙凝立不动,倾耳静听岸上的举动,他们连头都湿透,此时还有水珠直向下流,一看而知他们都曾经潜入水中。
文开华突然下令道:“汝等四人向东巡去,不可分散,以免力量单薄,被敌人所乘。一听到本座哨声,便向光化方面搜去……”
那四名劲装大汉躬身领命,接着疾奔而去。于是江边只剩下文开华一个人。
他等了一阵,估计那四名手下业已去远。突然转面向着芦苇,微微一哂,道:“你们躲在芦苇之中,以为我不晓得么?”
单水仙娇躯轻轻一额,赵岳枫却用手指按住嘴唇,示意她不要做声。
文开华接着又道:“刚才五艘快艇搜索时间虽久,寻常之人绝不能潜在水底如此之久。
但你们掐断芦苇,含在口中,一端透上水面换气,自然可以持久了。我可没有猜错吧?”
芦苇之内仍然一片静寂,没有一点声息。文开华耸耸肩,道:“你们怕中了我诱敌之计,所以不敢回答,这也难怪你们。不过,那位武宫主也是机智绝伦的人,这种计策只能瞒得一时,我敢担保她很决就会恍悟,迅速赶了回来,再下令搜寻。你们尽可对我放心,即速向上游移动,大约十五丈左右的芦苇之内,我藏有一条小船,你们在那边等到天黑,始可渡江……”赵岳枫望一望单水仙,只见她眼中露出相信的意思。当下忖道:“此人行事极是奇特莫测,智计也高人一等,竟能猜出我们利用芦苇换气之汁,若果他不是有意暗助,早先说了出来,我和二妹定难瞒过那些水面好手的摸索。况且他的话中有一点可以采信,那就是武官主会想通马上就赶回来这一点。目下我必须当机立断,否则赐误戌机,等到那武官主赶回来,再想逃走便来不及啦!”但他又生怕对方乃是故意发话诱骗自己,故此举棋不定,一时难下决心。
只听文开华的声音又飘入耳中,他道:“你们不要多疑,须知我遣开手下,就是为了方便你们逃走。唉,那武宫主快要来啦,要走得赶快一些。我老实告诉你们,武宫主本来智谋绝世,算无遗策。但这一次似是因赵岳枫这名字使她心神分散,故此早先才会失策于一时……你们快点走吧……”
他那娇美如女子的声音之中,已透露出十分焦急之意。赵岳枫陡然把心一横,忖道:
“如果我们凡是被他所骗,至少我也能够奋力杀死这厮……”
他伸手抱起单水仙,举步向上游走去,由于芦苇太密,所以他先向外面移去,等出了芦苇,便沿着这芦苇向上游而去。
芦苇一响,文开华面色微变,沉声道:“你们两人之中可有赵岳枫在内?”
赵岳枫心中一凛,不知他这一问是什么意思。但他随即涌起满腔豪气,朗声道:“不错,正是赵某……”
文开华哼了一声,道:“你可曾带着单水仙姑娘?”
赵岳枫道:“她也在此……”
文开华沉默了一阵,缓缓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赵岳枫朗声道:“她是赵某的妹子,赵某是她的大哥!虽是义结金兰,但她的一切大事都得听我这个大哥做主!”他这样答法,乃是表示目下虽然陷身不利形势之中,但如果文开华想动她的脑筋,他绝不肯答应。
文开华缓缓道:“如此甚好,你们快走吧!”
赵岳枫可真测不透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在何处,但他不暇细问,赶紧向外面移去。
文开华双眉紧皱,抿住嘴唇,那种神志宛如一个绝色美女,满腔心事对着悠悠河水,含绥自怜似的……赵岳枫抱住单水仙刚刚移到外面,忽然间听到一阵声音传入耳中,登时心头一凛,凝身不动。
那阵声音乃是一个女子的话声,道:“文香主可曾发现什么异状?”
文开华本来面向大江,听到身后声音,身躯微微一震,口过头来,只见那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武宫主危立在他身后一丈之处。
他摇一摇头,道:“属下并无发现可异之处!”
武宫主道:“文香主在本宫诸位高手中,不但武功出众,智计更属第一以你的看法,乘坐骡车的点子们竟是用何法脱身?”
文开华眼珠连转,突然微微一笑,道:“宫主不但有此一问,况复亲身赶回,莫非点子们尚在芦苇之中?但他们除非是水性超绝之上,否则焉能潜在水中如此长久?”
他的话声一顿,突然啊了一声,道:“属下明白了,唉,属下虽蒙宫主见誉推许,但仍然低于宫主一筹!”
武宫主那冰霜似的娇容之上,绽出一点笑意,道:“文香主不须过谦,我这番话如果向别的人说,绝无一人悟得此意。”
她接着道:“文香主可传令调回快艇。”文开华躬身应了,取出特制竹哨,吹了三声,那竹哨之声宛如鬼哭,尖锐可怖,却传得极远,他停了一会儿,又连续吹了三声。
赵岳枫和单水仙都相顾失色,无计可施。目下别说有快艇回来搜查,即使是贴着芦苇向前移动,岸上的武宫主虽然瞧看不见,但必能听到声音。因此,除非是两个人一齐潜入水中,向上游泅去。然而人在水中潜泅,除非精通水性,方能保持身躯沉在水中而不浮起,何况潜泅十余丈之远,更非换气多次不可。这种情形,比起早先蹲伏水中大不相同,早先他们可以扯住芦苇根节,所以潜伏再久。也不致浮起来。再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单水仙根本不会潜泅之术,纵然她能够一直闭住气,由赵岳枫抱住向前游去,可是两个人加起来,浮力极大,赵岳枫绝无法在游动时一直保持沉在水面之下。
目下的情形看来已经无法逃脱,赵岳枫向单水仙苦笑一下,贴在她耳边低低道:“二妹,我们可用早先之法,沉在水中。现在我先折下两根芦苇管备用,等到真的藏身不住,你仍然不可现身,等愚兄放手跟他一拼。”
单水仙本来毫不惧怕被敌人抓去,因为她原本就要到魔窟去。但她此刻深知道赵岳枫为人绝不肯让她挺身出去,陷身于魔掌,如果那样做的话,徒然使他分心,可能因此反胜为败。
故此她并不坚持,转过来贴在他耳边道:“小妹遵从大哥之命,不过大哥要答应小妹一件事,那就是你现身上岸之后,不可恋战,务必设法突围出去。小妹伏在水底,谅敌人们不会再来搜索。”
赵岳枫向她点点头,表示答应。接着轻轻叹口气,面上露出羞愧之容,似是自惭身为兄长,却无力庇护一个义妹!
文开华目注河边芦苇,眼珠连转,显然是大动脑筋。过了片刻,他忽然移到武宫主身侧,低声道:“那五艘快艇不久就可奉命赶回,但属下却想在快艇到达之前,设法使点子们白露形迹……”
武宫主颔首道:“文香主神机妙算,向来高人一等,请尽管施为。”
文开华迅快纵开,搬了一块尺半见方的石头猛一振臂,向河中抛去。石块恰恰落在芦苇靠河心那一面的边缘处的河水中,发出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宛如有人跳落水中。他接着又扔一块石头在芦苇之内,又是一声巨响。但等到波平浪静,芦苇之内仍无丝毫动静。武宫主微做一笑,道:“文香主这一手打草惊蛇之计落了空啦!”说时,江面已出现五艘快庞,迅快自岸边驶出来。
文开华转眼望住那五艘快艇,其实他却是借这动作,掩饰他面上抑忍不住的紧张神色。
那五艘快艇迅即驶到切近,齐齐冲入芦苇之内。文开华深深吸一口气,恢复原来的镇静,尖声道:“宫主有逾,着汝等即速再次细搜这一片芦苇,注意有人潜伏水中,以芦管伸出水面换气。”
那五艘快艇上之人轰然而应,船只要时散开,在芦苇之内穿来绕去。
这五艘快艇均曾训练有素,故此看上去虽似是仓卒分散,其实却甚有法度,五艇穿梭往来,其密如网,十丈周围,尽在他们的搜索网中,别说有人潜卧水底,妄想逃过他们的目光,即使是只小虾,也难以隐藏。
武宫主等了一阵,看这情形知道必无所获,不禁颦蹙双眉,喃喃自语道:“他若是在芦苇中移动逃走,必难逃得出文香主耳目。如果移出芦苇之外,始行泅走,那样甚费工夫时间,即使幸而能够逃过文香主耳目,出了芦苇,也就正好是快艇出现之时,在这情形之下,他焉能泅走。若是潜在水中向前泅走,最多也只能走出三四丈远,但现下搜索网已扩大至十丈,他岂能逃得及?”
这一番推论,只听得文开华面色凝重紧张,生怕她忽然悟出乃是他把敌人纵去……那五艘快艇上的水道好手,人人用尽全力,在芦苇中冲波翻浪,穿梭往来。那一片又高又密的芦苇,已折断压倒了十之三四。岸上之人目光已能隐约穿透。
文开华吹两下竹哨,所有动作都突然停止。他转身走到武宫主身边,躬身道:“敌人确实不在这片芦苇之内,莫非当真已随那辆骡车淹死于大江之中?”
武宫主沉吟一下,纤手一挥,道:“请香主下令,各人均依前此的命令行事。”文开华立刻传达这个命令,武宫主又道:“点子们绝不是溺死江中,既然不在水中,则必在陆上。”
她微一颔首,转身奔去,姿态轻盈飘洒,却快如电光石火,转眼之间,已去得无影无踪。
文开华四面看看,已没有人影,当下长长透一口大气,流露出一派如释重负的神色。
眨眼间上游十丈以外的江边,出现一条人影,星抛丸掷般奔过来,片刻工夫已奔到他面前。
这人身上全被江水湿透,却仍然掩不住俊朗神字。他抱拳道:“赵某承蒙文兄两度赐以援手,感激万分,特地前来道谢……”
文开华双目之中射出奇异的光芒,凝视着这个英俊挺拔的当代英豪,他的目光似是蕴藏着无限情意,又似是满腹辛酸不能吐露。
赵岳枫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但却不去多想,接着又道:“兄弟忍不住要向文兄当面道谢之故,便是由于文兄智计超人,聪明绝顶,的确是当世间罕见的人才!”
文开华微微一笑,他那种天生宛肖女子的态度神情,使得这一笑充满了自怜的意味,他缓缓道:“赵兄过于夸奖兄弟了。”
赵岳枫此刻一点也不讨厌他那种女儿娇态,肃容道:“兄弟确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试想在刚才那种紧急局面之下,谁能想得出投石江中,使我们得以抱住石头,沉在水底放步急行,脱离了险境……”
他仰天朗笑一声道:“那武宫主纵是谋略过人,胸怀纵横阐阎之才,却也永难参详得出那块石头的妙用……”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鬼哭似的竹哨声,文开华咬一咬嘴唇,道:“兄弟要走啦,赵兄多加珍重!”言下一片依依惜别之意。
赵岳枫点点头,拱手相送。文开华又道:“武宫主实有神出鬼没的神机妙算,赵兄还是快隐起形迹为是。”
赵岳枫拱手道:“文兄之言极是,兄弟这就告辞。”他坐言立行,迅即转身大踏步走去。才走了六七步,耳中听到文开华叫了一声赵兄,于是停住脚步,回头观看。
只见文开华忸怩作态,欲言又止,那种女儿含羞的情态,若是换上女装,保险无人看得出他是个男子。
赵岳枫道:“文兄有何吩咐?”
文开华道:“兄弟投身阴风崖旗下,另有隐衷,目下虽是日日与那干魔头为伍,却能守身如玉,只不知赵兄信是不信?”
赵岳枫沉吟一下,郑重地点头,道:“兄弟相信。”
文开华展颜一笑,道:“兄弟反而耽误不少时间,此刻临江分挟,敢问赵兄贤兄妹将赴何处?赵岳枫但然道:“兄弟要上武当报讯。”
文开华道:“赵兄竟不相瞒,足见云情隆谊,不比泛泛,兄弟但知武当山上,有人与阴风崖暗通款曲,赵兄抵武当之后,尚须小心防范。”
赵岳枫黯然变色,道:“想不到阴风崖铁柱宫的势力已侵入武当,承蒙文兄提示先机,兄弟感激不尽!”
两人互相行了一札,赵岳枫转身奔去,耳际突然听到文开华的声音道:“赵兄多加珍重,阴风崖铁柱宫对付完武当之后,第二步凶锋就直指少林,我们后会有期。”
赵岳枫心中大凛,停步转头看时,那文开华已经飞奔而去。
他回到芦苇之中,单水仙此刻已坐在一艘窄窄的梭形快艇之上。他沉思一阵,抬头望望天色,毅然道:“我们马上就渡过此江,兼程赶路,大约赶到明日早晨,就可到达武当山上。”
他的眼光落在单水仙面上,接着道:“二妹可以在彼岸附近的村落找个地方休息,等候愚兄回来。”
单水仙摇头道:“不,小妹要跟着大哥,方始放心。”
赵岳枫心中叹口气,想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还要照顾我,唉!其实是你把愚兄拖累得行动迟缓。”但鉴于这是她一片好意,因此赵岳枫不便悦出实话。当下微微一笑道:“愚兄打算上岸之后,就展开脚程急赴武当,晚上亦不休息,二妹你如何跟得上愚兄?”
单水仙道:“小妹虽然不敢与那些凶恶的人动手搏斗,但也不是深闺弱质,光是走路的话、恐怕大哥还比不上小妹耐久。”
赵岳枫暗暗失笑,道:“好吧,我们就试一试,等到二妹觉得熬受不住,才找个地方休息便了。”
两人开始划艇冲出芦苇,横渡大江。赵岳枫对于操舟之道,颇有几手,故此舟行甚速。
到了江中,放眼四望,江上并无敌人踪影。
赵岳枫一面使桨,一面问道:“愚兄一直没有工夫问你,那就是关于金蛇老人郑凯用蛇杖加害二妹之时,何以你倒地之后,又无事起身?”
他笑一笑,接着道:“当时真把愚兄骇得魂飞胆裂,急怒交加”
单水仙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妹身上穿有一件佛门防身至宝度厄银襦,不畏世间一切兵刀虫蛇之劫,但小妹却怕那老恶人拿蛇杖击打我的头部或下体双足,所以赶快倒在地上。”
赵岳枫道:“原来二妹有这种神奇护身之宝,愚兄可就比较放心了。”
他们划了大半个时辰,方始抵达彼岸。当下弃舟登陆,赵岳枫辨明方向,道:“我们必须趁敌人目下尚结集于光化城中之际,加急赶上武当,二妹不妨试一试赶路的滋味,然后再作道理。”单水仙从容一笑,道:“小妹自会紧紧跟随在大哥后面。”
赵岳枫见她意志坚决,心想只须以事实使她知难而退就是了,何用与她辩论,当下微笑道:“二妹既然有此大无畏的决心,那就请跟在愚兄后面。”
当下他展开脚程,向前奔去。武当山他虽然未曾到过,但这武当山在武林之中声名显赫,因此赵岳枫对于此山的地名路径,早就耳熟能详。目下相距尚远,只消对准方向,故此他向着正西一直奔去,毫不犹疑。
大约奔了五六里路,回头只见单水仙果真紧紧跟随身后,开始之时相差六七步远,此刻奔走了五六里路之后,仍然是那么远的距离。
赵岳枫心中暗暗讶异,忖道:“我虽是只施展出四成功夫,但平常人已经不易追上。二妹却当真紧紧跟住,不曾落后半步,我倒要试她一试……”
心头一决,脚下便逐渐加快,不久工夫,已奔出七八里,回头一望,只见单水仙仍然在六七步之后,见他回头望来,还对他嫣然一笑。
赵岳枫暗暗一怔,但面上勉强装出一个笑容,接着便转回头,放开脚程,迅速飞奔。
这时但见荒郊旷野之中,一男一女迅快奔驰,两个人的衣衫裙带都飘飞起来,宛如奔驰于狂风之中一般。
赵岳枫已用不着回头去看,便知单水仙依然紧紧跟住。只因他们此刻所驰去的速度,已迅逾奔马。故此激起劲急风声,赵岳枫单用灵敏听觉,就可测出单水仙的位置。
不久他们就奔人群山之中,此处离武当尚远,却喜四下荒僻无人,所以他们迅速奔驰,也不至于引来世俗之人呀骇目光。
单水仙越走越快,姿势却十分飘洒美逸,再走了十多里路,居然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要碰上赵岳枫后背。
赵岳枫本来还可以快一点,不过他暗念单水仙乃是自己的妹子,若是拼尽全力,将她甩下,自己却没有什么光彩可言,而说不定却使她自尊心大大受损,况且放尽脚程的话,还得怕她足力不够,到后来跟不住,岂不自我麻烦?所以他只保持这种速度,任得单水仙紧紧贴在他后面,也不加快。
黄昏之后,天色渐黑,这时才经过一些村庄乡镇,他们也不休息,照旧前奔。
直到了半夜时分,赵岳枫才陡然停步打算休息一下。他已想到单水仙可能熬不住脚步,一旦撞到他身上,所以暗中已有准备。
果然风力猛然压到他后背,赵岳枫哈哈一笑,刷地猛闪开去,顺便伸手一推。
单水仙得他一推之力,稳稳站定身子,娇声笑道:“大哥你真骇人一跳,小妹还以为前面发现了敌人或者什么呢!”
赵岳枫道:“此处甚宜休息一会儿,我们这等走法,天未破晓就可以达武当山啦!愚兄还得问你一句,那就是你本来以为前面发现可疑之兆,如何立即就晓得不是了呢?”
单水仙知道他故意逗她,便笑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我不告诉大哥。”她说笑之时,毫无一点气喘乏力之相。
赵岳枫也不问她怎能奔得这么快,为了争取时间,便道:“我们赶紧休息,等办完正事,愚兄还有许多话要查问你一下!”
两人相对盘膝跌坐树下暗影之中,过了一会儿,赵岳枫暗暗睁开双眼,只见单水仙瞑目调息,气机均匀悠长,分明是以上乘内功培元生力,但一时却看不出她的内功是什么家派。
他不再多看,也自瞑目调息,大约休息了一顿饭之久,才缓缓睁目,这时单水仙已经睁大双眼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赵岳枫但觉这个少女目光之中,含满一片天真纯洁的柔情,使人心中十分坦然,毫无邢恩。于是微微一笑,道:“你学的内功真是万分惊人,这么快就功行圆满,愚兄虽然已经打通玄关,仍然及不上你!”
单水仙讶然道:“大哥已经打通了玄关,也就是接近金刚不坏之身的地步,小妹可万万比不上大哥!”
赵岳枫道:“离那金刚不坏的地步还远着呢!现在我们赶快动身,务必赶在破晓之前,抵达武当山上才行!”
单水仙跟他起身,单道:“为什么呢?”
赵岳枫道:“以愚兄的看法,阴风崖铁柱宫既是高手云集此间,并且由武宫主亲自率领,大概除了拦截我们之外,同时要向武当派动手。由此推测,武当山上势必已经布置有人,我们在破晓之前赶上山去,他们一定没有想到。我们便可从容人观求见武当当今掌门白木道长了。”
单水仙笑道:“小妹却认为武当山上不会有敌人爪牙布伏,以武宫主那种心计超世的人,绝不肯做这种打草惊蛇之事……”
赵岳枫道:“二妹这番推测,未免过于武断。”
单水仙道:“小妹只是说出心中想法供大哥参考而已!试看昨日在江水彼岸的经过情形,那位美丽的武宫主出现得不是很突然么?我看大哥当时的表情,一定是万万料不到她会亲自赶到,是也不是?”
赵岳枫道:“不错,我确实料想不到。”
单水仙道:“这就是了,由此可知她一定是喜欢做出令人意想不到之事的人,因此她焉肯让武当派知道她要动手?”
赵岳枫笑道:“你别浪费心思了,看来你倒像是要跟她斗一斗心机智谋呢!”
单水仙道:“如果大哥不是喜欢她的话,小妹一定要用点心思斗她一斗。”
赵岳枫双眉一皱,道:“胡说,我几时喜欢她?”单水仙笑道:“大哥别生我的气,小妹只是据实直陈而已!”
赵岳枫道:“以后不准你再胡说了,走吧!”他们又继续向前奔去,在夜色迷茫中,两人脚下都十分平稳,宛如在自日之下奔驰一般。四更时分,已踏人武当山界,赵岳枫留神查看四周,果然没有敌人踪迹,不禁暗暗佩服单水仙的头脑。走了一程,陡然想起单水仙的话,不由得暗暗察看自己的内心是不是当真喜欢那武官主。
他觉得武宫主虽是美丽动人,甚且曾经对自己表示过好感。可是他却深深记得当她面色一寒之时,登时就予人以森冷可怕之感,而此时他就会暗中为她可惜,可惜她骤然间失去女性迷人的魅力。他想了好一阵,还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喜欢她,这时已经翻过不少山头,单水仙娇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道:“大哥,那边山腰有座巍峨的道观,白木道长是不是住在那儿?”赵岳枫停步道:“不错,那就是武当派的重地,我们目下人观求见的话,更可以保持秘密。”单水仙道:“此举固然可以秘密一点,但是深夜入观,不但失札,而且可能引起一场误会虚惊。”
赵岳枫耸耸肩,道:“你总是有理,我们等到大明就是了!”这时已是五更时分,过了一会儿,天也就透出迷蒙晓色。又等了一阵,四山都笼罩在蒙蒙曙光之中。赵岳枫首先向那座巍峨道观走去,单水仙抖落身上清露落叶,飘洒地跟在他后面。道观大门紧紧闭住,赵岳枫上前敲动门上铁环,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四山沉寂!
过了一会儿,左侧一扇小门呀地打开,一个年轻道人走出来,一见山门外站着男女两人,面色一变,不等赵岳枫出声,立刻缩了回去。
赵岳枫叫道:“道长,道长……”一面纵到那扇小门之前,门内寂然无声,忍不住伸手一推,小门应手而开,恰好见到那道人的背影一晃即隐。
单水仙已跟到他背后,赵岳枫道:“这就奇了,我们还未开口,那位道长就跑掉啦!”
单水仙道:“当今之计,只有即速进去,也许可以及时听到一点背后之言,大哥自然不愿做此勾当,可是眼下情势十分奇怪,必须设法了解才行!”
赵岳枫被她说得心动,果然疾奔进去,向那道人背影隐役之处急迫,从迎面第一座宽敞高大的神殿左例转进去,却是一条长廊,走完长廊,便是一个通天石地院落,极是宽大。两边靠墙都种着两排合抱大的古树。
通天院落过去,当中仍是神殿,两边都有侧殿,阵阵檀香气味弥漫空际,使人悠然兴思古之幽情。
赵岳枫急急穿过院落,只听侧殿处传出人声,凝神一听,一个阴沉的口音道:“师兄万勿鲁莽出手,来人既能冲过本山七重关卡,无疑武功极是高强,说不定七重关卡的弟子都全部被害……”
这人话未说完,一个破锣似的口音含怒嘿了一声,接着传出急奔出来的脚步声。
眨眼问出现了一个宽袍大袖,头梳纯阳高髻的中年道人。这个道人身量高大,虽是出家修真之士,却满面凶悍之气,显然性情十分暴戾。
他肋下挟着一柄松纹古剑,一望见石阶下的赵岳枫,面上登时流露出森森杀机。
赵岳枫双手一拱,还未开口,这个高大道人已经大声喝道:“好大胆的狂徒,见到贫道,还不跪下自缚?”话声未歇,右手袍袖一挥,顿时发出一股强劲潜力,当胸撞到。
赵岳枫剑眉一耸,横闪数尺,朗声道:“道长不问情由便行动手,在下颇难自处!”
那高大道人厉声道:“不管你是谁,先滚出去!”赵岳枫心想这位道长性情太暴,也许是因为阴风崖之人已经来观侵扰过,所以这等急躁。当下一言不发,转身向长廊走去。
那高大道人两个起落,已经超过了赵岳枫,眨眼奔出外面大殿。只见单水仙俏然而立,顿时厉声大喝道:“本观向来不让女子踏入山门之内,都滚出去!”
后面的赵岳枫气往上冲,心想你对我如何无礼,都可以原谅,但辱及二妹,却是万万不能。于是朗声喝道:“道长最好说得客气一点,不然的话……”
那个高大道人厉声道:“不然怎样?哼,哼,找遍天下武林之中,恐怕还没有一个敢在本观之内撒野……”他说话之时,脚下仍向单水仙奔去。
单水仙惊慌地转身就走,一下奔出山门之外。那高大道人追到小门门口,狠狠地哼了一声,回转身躯,恰好面对从后赶来的赵岳枫。
赵岳枫用力抑制住肚中怒火,道:“道长法号怎生称呼?在下赵岳枫,特来求见……”
他还未说出白木道长四字,那高大道人已经仰天大笑道:“你是东海派的赵岳枫么?我是武当白沙……”
赵岳枫拱拱手,道:“原来是白沙道长,在下久仰道长大名。敢问贵派……”下面的话尚未说出,又被那白沙道人破锣似的声音打断。
他嘿嘿而笑,道:“你当真是东海派的风雷刀赵岳枫么?”跟着踏步上前,迫近赵岳枫。赵岳枫见他目中杀机强烈异常,心中暗暗惕凛道:“正是在下!”
白沙道人忽然呸的一声,一口唾沫迎面吐出,接着厉声道:“你是赵岳枫的孙子!”他这一口唾沫暗运内家真力,劲疾异常。赵岳枫如果不是闪避得快,险险被他吐在面上。
赵岳枫见这老道如此横蛮,当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朗声道:“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沙道人面寒如冰,道:“据我所知,赵岳枫已经战死沙场,你居然自称是赵岳枫,不但卑鄙下流,同时也休想瞒得过我。”
赵岳枫正要开口,白沙道长已迅快掣出长剑,一手将剑鞘扔在地上,剑尖逼指赵岳枫,蓄势待发。赵岳枫一看不对,只因这武当派乃是四大剑派之一,门下之人自然个个精通剑术,而这白沙道长与那位死在阴风崖上的武当高手白石道长属于同一辈份,亦就是当今掌门白木道长的师弟,剑术自然不比泛泛之辈,如若让他施展开剑法,自己赤手空拳,势难安然脱身无疑。
那白沙道人挺剑踏步上前,赵岳枫急忙后退。白沙道人冷笑道:“赵岳枫乃是东海门高手,焉能像你这般脓包!”赵岳枫心知一定分辩不清,懒得回答,一味盘算脱身之计。
正在这弩张剑拔,形势急迫之际,山门外的单水仙突然惊叫一声。赵岳枫心中一凛,转眼向山门外望去,白沙道人趁他眼神闪动之时,蓦地挺剑疾刺,人随剑走,化作一道精虹迅急的电射而至。
赵岳枫猛觉自己已被森森剑气罩住,无法闪避,万般无奈之下,左手运集真力使出一招“分花拂柳”,迅快地横扫直拍。
他目下一身功力非同小可,因此这一招被他施展出来,威力绝强,掌力到处,白沙道人剑身大大一震,歪了半尺。
白沙道长面色微变,口中厉嘿一声,手中长剑就着微歪之势,化作“仙人指路”之式,电掣般向赵岳枫胸肩之间疾刺。
这一招变化得高明已极,不减半分凌厉辛辣。赵岳枫迫不得已施展奇险招数,身躯一侧,右手蓦地从剑光中探了进去,一下子抓住白沙道人握剑的右手脉门。
剑光陡然收歇,那白沙道人满面惊怒之容,甚是可怕。但他此时右手脉门被制,已动弹不得。赵岳枫这还是第一次施展“生死擒拿”手法对付使用兵器之人,虽然已经成功,但刚才实在险到极点,只要时间部位差以毫厘,他的手就得被对方剑光削断。因此他虽然得手,身上仍然暗暗沁出冷汗。
他朗声叫道:“二妹……二妹……你没事么?”
山门处传来单水仙满含惊慌的语声,道:“大哥快来救我!”
赵岳枫五指运劲,一带一推,白沙道人大叫一声,噎噎噎横着退开七八步远。赵岳枫趁机迅快掠过,冲出山门之外。放眼一瞥,只见单水仙贴着石墙而立,满面惊恐之容。在她面前有只比人高上一头的巨猿,遍体黄毛,猿牙外露,形相狞恶可怖,正在她面前跳来跳去,长臂挥舞,作出攫拿之状,果然十分惊人。
他怒声大喝道:“好大胆的孽畜,看掌!”喝声中运足真力,发掌猛劈。但见他人随掌走,疾向巨猿击去。
那巨猿身形虽是高大,却不滞笨,听到赵岳枫喝声,突然斜斜纵开,神速异常。赵岳枫发出的如山掌力,竟没有击中那巨猿,不禁微愣,却见那头巨猿在空中打个滚,刷地斜掠到山门,急坠地上,一径奔入山门之内。
赵岳枫哼了一声,道:“原来这孽畜乃是观中豢养的。”他转眼望住单水仙,又道:
“二妹你没事么?”
单水仙一手掩住胸口,连连喘息,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道:“对不起,小妹真个连累得大哥分心照顾。”
赵岳枫心中道:“你承认连累我就行啦!”口中应道:“二妹何须说这种话,刚才那巨猿没有伤害你么?”
单水仙道:“它一味在我面前跳来跳去,做出种种怪状。当时小妹骇得要死,但现在回想起来,这巨猿无疑是顽皮贪玩,故意骇人取乐,并没有伤人之意。”
赵岳枫点点头,接着烦恼地长叹一声道:“真想不到我们千辛万苦赶到武当,却见不到白木道长!”
单水仙低低道:“大哥,那个凶恶的道人出来啦!”赵岳枫转眼望去,只见白沙道长站在山门当中,手持长剑,面色十分难看。但奇怪的是这个人竟没有走出来,只瞪着一双骇人的环眼,望着丈许外的他们。
赵岳枫寻思一下,大声对单水仙道:“二妹,你一向比我聪敏得多,请问这观中之人既然不信愚兄是东海赵岳枫,不让愚兄见到白木道长,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单水仙缓缓道:“武当派在武林中声誉高隆,门下之人个个讲情说理,怎会不让大哥谒见掌门真人?”
赵岳枫心中暗暗佩服她这一顶高帽,送得恰到好处,同时偷眼一觑那白沙道人,只见他面上果然泛起茫然之色。当下把握机会,大踏步走过去,抱拳道:“在下确实是东海赵岳枫,有要事求见贵派掌门真人!”
白沙道长浓眉一皱,道:“贫道怎知你是不是赵岳枫?”
赵岳枫道:“在下见到白木真人,自会奉告一切。”
白沙道长摇摇头,道:“你刚才使用的武功手法,绝不是东海门家数。贫道如果不是因为得知山下诸弟子都平安无事的话,眼下绝不能任你逍遥法外……”
他停一下,接着道:“你的擒拿手法虽然神奇罕见,但贫道这一回动手,绝不会被你所乘,你信不信?”
赵岳枫道:“在下承认刚才乃是出其不意,所以占了一点小便宜,道长剑术高明,在下甚为佩服!”他的话出自衷心,神情诚挚,教人不能不信,白沙道长的面色顿时大见缓和。
赵岳枫一看机不可失,立刻接着道:“在下确实有要事求见白木真人,道长可许代为通传?”
白沙道长道:“你有什么事?对我说也是一样!”
赵岳枫暗想那学艺之事何等重大,纵然武当掌门白木真人同意传授武当秘艺心法,他也未必向同门宣布此事。自己当然更不能轻易泄露,当下歉然一笑道:“白沙道长虽是德高望重,但此事在下非面告贵派掌门不可!”
白沙道长方自沉吟,山门后突然有人接口道:“施主自称是东海赵岳枫,已经令人不易置信。何用故作神秘,纵然有不可告人的隐秘,敝派掌门也不会接见聆听。”人随声现,一个面皮白皙,相貌清秀的中年道人出现在白沙道人后侧。双目宛若寒星,凝瞧住赵岳枫。
他接着又道:“贫道白霞,与白沙师兄均是掌门真人的师弟,施主如果有事要求见敝派掌门,请将来意说明,不然的话,就请下山!”
这个道人词锋锐利如剑,一点也不似他外貌那么温文尔雅。赵岳枫还未回答,那白霞道人目光已转到单水仙身上,道:“请问这位姑娘是谁?”
赵岳枫道:“她是在下义妹,姓单名水仙……”
那白霞道人目光一直在单水仙身上转动,赵岳枫暗自忖道:“我今日如果见不到白木真人,岂不是前功尽弃?眼下这两个道人拦住去路,我纵能硬闯进去,一来二妹留在外面十分危险,二来硬闯,如若不慎伤了观中之人,如何是好?唉!我免不了要将秘密说出才行了!”
白沙道道长超声道:“喂,你打定主意没有?”
白霞道人微笑道:“让他仔细想想也好,免得日后被掌门师兄怪责下来。”
他说得虽是有情有理,但赵岳枫却感到宁愿和那粗暴的白沙道人交涉,不过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何有这种感觉。
赵岳枫正在忖想之际,那头巨猿突然从观中纵出来,迅快向山下奔跃而去,转眼已失踪迹。这一来赵岳枫更加不敢逞强用硬,生怕自己被这两名道人缠住之时,这头巨猿乘机侵害单水仙,那时候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想了一下,道:“既然两位道长坚持,在下只好把此行目的奉告了。”
白沙道人高大的身躯移到左侧,此举无疑是事先拦住赵岳枫、单水仙另一面的逃路。
赵岳枫道:“当日白石道长以碧玉牒召集三门四派同道齐赴阴风崖铁柱宫,对付那二十年死关期满,即将出世为恶的十面阎罗武阳公,三门四派之中、只有南荒门无人赴约。”
那清秀白皙的白霞道人冷笑一声,道:“此事目下天下皆知,算不上值得一提的秘密。”
赵岳枫径自接着道:“我们六人率同十位各派弟子门下,抵达阴风崖后,方知铁柱宫早就聚集着天下邪派及黑道高手多人,而以武阳公的女儿武宫主为首。”
说到这里,白沙道人又插口道:“难道说天下邪派及黑道高手都听命于一个女子不成?
这武宫主武功如何?有多大年纪?长相如何?”
赵岳枫道:“她的武功真有神鬼莫测之玄机,功力深厚异常。年纪大约是二十左右,长得甚是美貌,一向都穿着宫装。”
白沙道人粗暴地道:“胡说,想哪一干邪派及黑道高手群中,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性情桀骛不驯之士,焉肯听命于一个小女孩?”
赵岳枫屡次被他们插口打岔,已经老大不高兴,这番更被白沙道人斥为胡说,心中不禁冒火。暗忖:他们哪里是想听自己说话,分明是找碴生事!这一想心火更盛,冷笑一声,道:“两位道长如果不爱听的话,就请代向贵派掌门通传如何?”
白沙道人怪叫一声,道:“我早就说过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用不着去见我掌门师兄。”
白霞道人冷冷接嘴道:“此人故作隐秘之状,其实胸中并无惊人之事,师兄千万别上他的当才好!”
赵岳枫双眉一耸,道:“两位如果有心聆听,那就不要插嘴,不然在下就不说了……”
白霞道人抢先答道:“好,你说,你说!”
赵岳枫道:“我们到达阴风崖铁柱宫后,便与那一干魔头动手,经过详情不必多说,总之我们这一边全军覆没,极是惨烈。就在大势已去之际,贵派高手白石道兄首先暗嘱在下设法逃生,不可被敌人赶尽杀绝,以致当时情形各门派都不大明白。”
白沙道人怪叫一声,眼中隐隐泛现泪光,道:“白石师兄如何不冲出重围,却要命你逃生?”
赵岳枫心中大感不悦,面孔一板,道:“当时在下岂肯舍下众人独自逃生?再说敌人方面高手如云,四方八面守得极是严密,纵想突围而出,实在也难如愿!”
白沙道人微微一愣,道:“但你不是已经逃生成功了么?”
赵岳枫道:“我虽是活在世上,但当时却不是突围而出,乃是被那武宫主迫坠阴风崖下,幸而掉在泥沼之中,因此不曾遭难丧生。”
白沙道人啊了一声,转眼望住白霞道人,道:“听他说来有首有尾,大概都是真话,我看就带他去见见掌门师兄吧!”
白霞道人微微一笑,道:“如果是有心讹诈,自然在事先想好了所有应付的话,绝不会被人问得哑口无言,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白沙道人道:“师弟这话极有道理,我倒没有想到这一层。”
一旁的赵岳枫气得正要出言驳斥,那白沙道人已经接着又道:“纵使这位施主真是东海赵岳枫,所说的话句句真实,我们兄弟两人加以款待,也就够了。”
白霞道长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掌门师兄玉体违和,还是不要惊动他的好。”
赵岳枫本来怒气填胸,忽然听说武当掌门白木真人身体不适,不禁大惊,急急问道:
“白木真人清恙可严重么?”
白沙道人刚一点头,白霞道人已道:“师兄不要告诉他,待小弟查问清楚,如果真是东海门赵施主的话,再把真实情形说出不迟!”
赵岳枫这时心中怒气全消,忖道:“敢情武当掌门染恙,怪不得他们一直不让我进观遏晤……”
白霞道人缓缓道:“贫道记得敝师兄白石前赶铁柱宫之日,迄今已有数月之久,施主何以直至今日方始驾临?”
赵岳枫道:“在下跌落阴风崖下的泥沼中,幸而逃生之后,一时万念俱灰,雄心全消,便在山中寄迹藏身,混混沌沌,直到最近方始振起志气,重人江湖。”他把任野老之事只字不提。
白霞道人接着道:“这话甚是有理,施主可是专程驾临敝观赐告以当日经过始未?抑是想邀约敝派人手,共同对付阴风崖群魔?”
赵岳枫缓缓道:“两者都不是,在下因谨记当日在阴风崖上诸位同道临危之际的公议,故此不辞艰险来谒贵派掌门。”
他面色一沉,肃然道:“当日众人公议,推测在下突围逃生之后,径赴各门派报告经过详情,并且要求各门派传以绝艺心法,汇聚于在下一身,方可与十面阎罗武阳公一决雌雄。”
那白沙、白霞道人听了这话,不觉都惊得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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