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美丽的女孩子虽然是他义妹,彼此已可以互托心腹,但她的身世,仍然是个大大的秘密,譬如她懂得好多江湖上及武林中的事,而她本人却似乎不懂武功,偏又有天大的胆量毅力,要赴阴风崖魔宫度化群魔。她为何要这样做?也是个不可解之迷。此外她身上带有许许多多的银子,似是用之不尽,这也是十分奇怪之事……”
他想了好久,没有一点结果,于是闭目运功调息。
大约到了三更过后,未到四更时分,远处传来一阵号声,使得赵岳枫霍然睁开双眼。
号声渐近,一听而知人数不少。赵岳枫留心查听着,忽然发觉那个姓周的大汉鼾声停止,似是已被蹄声惊醒,但他竟没有起身,过了一阵,又发出响亮的鼾声。
赵岳枫微微冷笑,眉宇间泛起一般杀气。
过了半刻工夫,蹄声越来越近,但并不比早先响亮,一听而知这一群骑士都减缓奔驰速度。
转眼间七骑出现在路上,马上之人,个个劲装疾服,带着兵器。
他们钮头向骡车打量,其中两个突然点起火把,顿时照得附近甚是明亮。
姓周的爬起身,七骑之中有人沉声道:“骡车中的是什么人?”
车把式道:“一位是姓赵的……”话刚说到这里,那七骑唿一声散开,接着一阵掣出兵器之声,霎时闪动起一片刀光剑影。
赵岳枫细细打量之下,已认出其中有两个以前见过,正是与文开华同行纵马掠过的许多大汉中的两个。
那七骑都举起刀剑一齐缓缓向骡车迫上来,赵岳枫剑眉一皱,暗暗调元运气,提聚功力,准备出手应付。
形势顿时变得十分紧张,那车把式不由得呆了,呆呆望着这七个凶悍的劲装大汉。
那七骑可不敢当真冲到车边,相隔还有寻丈,便齐齐勒住坐骑。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黑衣大汉低哼一声,驱马上前,就在马背上伏腰伸臂,用刀尖挑住车帘,缓缓掀开。
赵岳枫双目闭起,头颅仰靠住背后座垫,呼吸甚是均匀,似是好梦方酣。
那黑衣大汉凝看了一阵,其余六名劲装大汉因见没有一点响动,便纷纷摧马上前。火炬照耀之下,只见车厢内两个美貌艳丽的女子,都熟睡未醒。
黑衣大汉疾地掣回长刀,车帘垂下,把众人视线隔断。他环视众人一眼,突然洪声一笑道:“咱们都白忙啦!”
另一个劲装大汉吞一口唾沫,道:“好漂亮的妞儿,若不是严令在身,我一定要跟她们攀点交情。”
两支火炬突然熄灭,这一群凶悍的大汉在哈哈大笑声中,挥鞭弛去,转瞬间连蹄声也消失在远处。
赵岳枫长长嘘口气,暗暗窥看那个周姓大汉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便闭上眼睛。
翌日清晨,开始赶路,那赶车的周姓大汉并不提起昨宵之事,赵岳枫心中甚感疑惑,猜不透这个姓周的大汉到底与昨夜那些人有没有干系。
到了崎岖山路,骡车颠簸得甚是剧烈,路程果然不好走,可见得这车把式昨夜并不是危言恐吓。直到傍晚,才走完这七十余里的山路,到达邓县。
一宿无话,次日再登车上路,单水仙在车中得意地对赵岳枫道:“大哥你瞧,这个人找得还不错吧?现下几乎走了一半路程,看来不会出岔了。”
赵岳枫道:“但愿如此,唉,愚兄纵然到达武当,学会武当无上心法,却还有千山万水的路程,那时只怕比现在更加难行。”
单水仙道:“大哥何必忧虑以后之事?小妹却认为大哥此次到了武当之后,最快也得呆上三年二载之久才能下山,也许那时江湖已经清平,没有敌人拦截大哥。
赵岳枫剑眉一皱,心想她仍然不肯放弃初衷,依旧要赴阴风崖铁柱宫度化群魔,假如她成功了,江湖自然清平无事。那时他这番列各门派学习秘艺心法之举却变成白白辛苦一场了。
关于她要赴魔宫之事赵岳枫尽量避免讨论,以免加强她的决心。他望住这位清丽绝俗而又尚带着一点稚气天真的义妹,心中忽然泛涌起敬佩之情和无限怜爱。
这一夜,他们居然赶到汉水岸的光化县。翌日清晨起来,上车到达河边。那姓周的大汉道:“打这儿过河到谷城,水路有数十里之远。如果姑娘要加急赶到武当山去,倒不如溯河上行,前面十里左右有个渡口,可以直放对岸,然后矽近路直赴石花街……”
单水仙望望赵岳枫,见他颔首,便道:“你的主意很好……”
于是骡车沿着汉水向上游驰去,数里之后,四下甚是荒凉,又走了数里,简直不见人烟。骡车突然停住,单水仙向河边望去,不见渡口,当下问道:“周大哥,这儿怎的见不到船只?”
周姓大汉蓦地发出一声狞笑,跳落地上,走到车门旁边,道:“那天晚上阴风崖的人没有看上你们,我老周可是交了好运啦!”
赵岳枫朗目中射出寒光杀气,却听那姓周的大汉接着道:“前面有许多比我更凶恶的人等候着你们,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往前走的好!”
他的话连赵岳枫也听得糊涂起来,单水仙道:“那些恶人是谁?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周姓大汉道:“前面的人是什么来历我不便说,只要姑娘你肯嫁给我老周,你家小姐便可无事,我老周一定想法把她送到武当。”
单水仙怒啐一口,道:“真该死,我可没有看出你竟是这样的一个坏人!”
河岸上游忽然传来数响清脆的玉馨之声,姓周的大汉面色微变,一手掀开车帘,凶恶地道:“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肯不肯嫁给我?”他的目光掠过赵岳枫面上,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接着道:“你家小姐也长得挺美,可是我老周如果两个都要,你们一定不肯顺从,没的落个两头落空……”
赵岳枫这刻如果出手收拾这个面貌凶悍的老周,自是不费吹灰之力,但那阵玉磐之声使他甚感诧异,当下暗暗用传声之法,向单水仙道:“二妹,你最好喊救命……”
单水仙毫不迟疑,立刻尖声叫喊起救命来,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传出老远。那老周面色一变,打车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厉声道:“闭嘴!”
如是寻常女子,见了这把利刀,自然骇得不敢叫喊。但单水仙却不理会他的威吓,扯足嗓子,又大喊几声救命。
老周大怒地厉声喝叱,一面伸手去抓单水仙,单水仙迅快闪开,老周抓个空,半边身躯己俯伸人车内,忽然间惨哼一声,身躯一震,就此倒下,半截身躯趴伏在车门口。只见他背心上多了一支长箭。
单水仙这时反倒骇得尖叫一声,双手掩面,不敢再看这人惨死之状。
转眼工夫,右边高地上的树后有三骑疾驰下来,团团围住骡车,马上之人个个面貌凶悍,身上带着兵器,其中之一手中还执着长弓,此时用那弓把老周的尸身挑开,滚倒在地上。那大汉接着把车帘挑起,六道目光都向车内瞧看。
赵岳枫也瞪眼打量这三骑,其中一个大汉哈哈笑道:“看,这妞儿胆子真不小,人也长得挺美的……”另一个大汉接口道:“怪不得老周想背地来一手,敢情这两个妞儿都长得真俊。”
第三个大汉沉声道:“喂,姑娘们带了多少金银?听老周说你们自买骡车,身上总得带上三五百银子呢!”
单水仙怯怯道:“好汉们要银子的话,拿去便是,但不要难为我们。”
那大汉诡笑一声,道:“好极了,现在把她们分成三份,银子算一份,她们两人算两份,咱们弟兄来分。”
赵岳枫已忍不住,正要出手,忽然右侧数丈远处传来一响磐声,甚是清脆悦耳。他顿时按捺住心中怒气,暗忖这一响玉磐甚是怪异,不知是何来历?
那三名凶悍大汉一齐转头望去,其中一个沉声道:“这声音透着有点古怪……”话声未歇,河边的树丛后面已转出一条人影,却是个白髯齐胸的老道人,只见他身上道袍甚是破旧,手中托着一个玉磐,缓缓向他的走来。
这位老道人转眼便走到切近,只见他白发和白髯上都沾着尘土,身上也甚是污垢肮脏,似是好久都没有沐浴和替换身上衣服。他离骡车四五尺左右处站走脚步,向地上的尸首望了一望,抬头道:“你们干得好,一个人死了之后,便可解脱一切烦恼痛苦……”
那三个大汉本来显得甚是戒备紧张,听了这话之后,其中之一狂笑道:“原来是个疯老道,我还以为是武当山下来的道士……”
另一个大汉陡然掣出钢刀,狞声道:“他虽是个疯子,也得灭口才行……”说时催马上前,扬刀疾向老道人所落。
单水仙眼见刀光如雪,耀目生辉,直向老道人头顶劈落,不由得惊得哎地大叫一声。
老道人右手一抬,袍袖飘飘飞起,宛如他手臂上发出强烈劲风,所以把衣袖吹起。那衣袖直向刀锋上迎,两人相隔尚有寻尺,只见钢刀一偏,斜斜向两尺外劈落,这样自然劈个空。
另外两名大汉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口事,一见同伴钢刀落空,不约而同地催马上来,一个掣出长剑,另一个就用手中长弓,迅猛向老道人刺劈抽扫。那个执刀大汉此时也圈马转身二度所劈。
老道人霜眉一耸,双手齐出,不知如何已拿住三般兵器。
那三名大汉用力抢夺兵器,却纹风不动,这时才知不妙,待要弃械逃走。老道人忽然一拉,三个大汉都一齐栽跌马下。这一手看似平常,其实却高妙绝伦,世所罕见。
老道人丢掉手中三件兵器,道:“都爬起来,贫道有话要问你们……”
那三名壮汉躺在尘埃中,没有一个动弹或出声。单水仙跳落车去,弯腰一看,起身骇然道:“我的天,他们全都死啦!”
老道人怔一下,似是明白又似是迷乱地道:“唉,贫道又杀死人啦,怎的都死在我眼前呢?”
他看也不看单水仙一眼,打胸前取出玉磐,圈指一弹,发出一下清脆悦耳的响声,接着举步就走。
单水仙被他这种奇怪的举动以及绝高的武功骇得愣住,不敢拦他。老道人飘然走去,大约定出五、六丈之远,蓦地微风飒然掠过,一个人落在他前面,正挡住去路。这条人影落地现身,却是个身材高大,年轻貌美的少女。
老道人停住脚步,目光迅快地掠过对方面上,立时移开,再也不转到她面上或身上。
单水仙远远见到,大吃一惊,急急奔去,叫道:“大哥,大哥,你千万不要惹这位老道长……”
老道人双目突然射出锐利明亮的光芒,向乔装女子的赵岳枫身后望去,似乎发现了什么。赵岳枫禁不住回头一瞥,只见身后丈许之处,有一丛杂树,老道人的目光正是对着这树丛。他心中一动,忖道:“这位老道长武功之高,乃我平生仅见。他这般模样,必是有所发现无疑,我可不能轻易放过……”
身随念动,双脚顿处,宛如一缕轻烟般飞过那树丛,突然见到树后有条人影,危立不动。
赵岳枫目光掠过那树后之人,登时心头大震,因此落地之时,险些站不住脚。他目光四射,似乎已没有别人潜伏在侧,当下毫不迟疑,直向那人扑去,晃眼落在那人面前五尺之处。
只见那人年约六旬左右,面色焦黄,身穿淡青色布大褂,右手拿着一根通体金黄色的长杖,一端拄地,另一端高达眉际,却是个金色的蛇头。
赵岳枫当日在阴风崖魔宫见过此人,正是名列七煞之内的金蛇老人郑凯。因此他一瞥之下,心头大震,怕只怕这个魔头忽然现身,乃是早已查出自己行踪,是以阴风崖高手已经云集周围。
那金蛇老人郑凯握住那支蛇杖,冷笑道:“姑娘好俊的轻功啊,高姓芳名可许见示?”
赵岳枫双眉一皱,迅速想道:“如果他认不出我,倒也罢了。却怕这厮老谋深算,明明认出我是什么人,故意装傻,一方面可以吊住我的行踪,查明我此行目的,另一方面勾来魔宫高手,以多为胜……”
不过他此刻却没有把握一定可以杀死这魔头灭口,故此也不敢轻举妄动。假如对方真的认不出他,大可以设法混过。一旦动手,就非得把这老魔头杀死不可!
由于他首鼠两端,所以话既答不上,也不敢贸然动手。金蛇老人郑凯哼一声,道:“老朽路过此地,忽见那位老道长显露奇功,所以好奇要看看他是什么来历。姑娘若是同此心意,尽管先请。说老实话,老朽真有点儿不敢招惹那位老道。”
赵岳枫眼珠一转,突然仰天朗朗大笑,道:“老魔别装蒜啦,你明知我就是东海门赵岳枫,却假装认不出来……”他停歇一下,只见对方握紧蛇杖,面上流露出戒备之容,便接着道:“第一是你分明已听到我那义妹喊叫大哥之声,第二是你的话中露出破绽,试想你既是对那位老道长的来历感到好奇,怎的对我来历不泛生好奇之心?竟然肯轻轻放过,指使我去对付那位老道长?”
他的推论入情入理,金蛇老人郑凯阴阴一笑,道:“算你说得有理,本座听江湖传说赵兄你有勇无谋,如今方知此一传说并不可靠。”
他双眼打个转,突然向左侧荒野奔去,口中还高声喊道:“咱们后会有期……”
赵岳枫举步追时,眼见对方已奔出四丈有余,这等距离除非两下脚程相差极多,才能追上。因此他心中不禁一阵懊悔,自恨早先不曾立刻出手,以致被敌人免脱,看来自己真是有勇无谋之辈。
双方有如流星赶月一般,眨眼间已奔出大半里地。赵岳枫又落后了两三丈之多,原来他身上的女装长裙都妨碍他施展,无法放尽脚程速度。
蓦地一阵劲风掠了过去,眼前人影一闪,只见那个老道人快逾奔雷掣电般抢过了自己,直向金蛇老人郑凯背影追去。
此地周围尽是荒凉旷野,放目遥望,可以望出数里之遥,是以金蛇老人郑凯无法躲藏,唯一法子就是仗着轻功把追兵甩掉。
那位老道人身法好快,越追越近。金蛇老人郑凯听到风声,百忙中回头一瞥,见是那个老道人,并非赵岳枫,顿时稍稍放心。
眨眼工夫那位老道人已追到一丈以内,郑凯蓦然停步斜旋开去。那老人脚步急刹,停在他面前七八尺远之处。
金蛇老人郑凯怒道:“老道长为何紧追不舍?”
老道人怔了一下,反问道:“你为何要奔逃呢?”
郑凯冷笑道:“笑话,我走我的,干你甚事?”话声中突然又转身急奔而去。老道人被他几句话唬住,当真没有举步去追。
那金蛇老人郑凯奔出四五丈远之后,赵岳枫才赶上来。老道人突然伸手虚虚一拦,道:
“站住!”
赵岳枫不敢不停,因为那老道人这一伸手,他根本看不出他使出什么功夫。他停住之后,急急道:“老道长你何故阻拦于我?”
老道人道:“你凭什么追赶人家?”
赵岳枫道:“那厮是阴风崖铁柱宫的高手之一,姓郑名凯,外号金蛇老人,在下发现他,非取他性命不可……”
老道人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厉声道:“他竟是阴风崖铁柱宫的手下么?追……”喝声中这位老道长首先转身追去,快如星火。
赵岳枫啼笑皆非地摇摇头,也自紧跟着追上去。
又奔出大半里路,只见金蛇老人郑凯已经停在一片草上。这时那老道人已经超过了他,不论他向哪一面纵逃,老道人都能够冲上去早一步拦在他前面。
赵岳枫霎时奔到,大喝一声,举掌疾劈而去。金蛇老人郑凯蛇杖一挥,招毒力沉,反而把他迫退数步。赵岳枫才退又上,但对方的蛇杖威力奇大,毒辣异常,赵岳枫顿时被他迫成防守之势。老道人突然一扬手,一道黑影疾射赵岳枫。
赵岳枫百忙中伸手一抓,绰在手中,却是一根四尺长的木棍,心知这是那老道人因见自己赤手空拳,施展不开,所以不知从何处划了一根木棍扔给他,权当兵器。
他虽然不是使惯棍棒之人,但他以棍作刀,施展出东海门的风雷刀法,激起阵阵强猛风声,急攻硬打,不一会儿工夫,就把那金蛇老人郑凯打得有守无攻,抢制了先机。
但那金蛇老人郑凯却有一招反败为胜的绝着,每逢形势危急之时,他总能使出一记怪招,稍稍荡开对方棍影,接着就极快地倒转蛇杖,用那镶着金色蛇头的那一端,寻隙觅空向赵岳枫点去。他的蛇杖并非当真要点到赵岳枫身上,而赵岳枫此时却得赶紧闪避,一面抡棍封架。这一来优势立时失去,必须从头打起。
原来这金蛇老人郑凯手中的蛇杖暗蕴凶毒,那个蛇头之内,藏有毒针毒液。只要一按机括,便可射中数尺内的敌人。这根蛇杖在武林中甚是出名,故此赵岳枫一见他倒转蛇杖,便得严密防备他蛇口内的毒针毒液。但那根蛇杖也有弱点,那就是这条蛇头内的机括十分精细,禁不住大力敲击,尤其是像赵岳枫这种内家高手,只要用木棍敲中蛇头,立时可把机括震坏。故此金蛇老人郑凯不敢老是用蛇头这一端作战。
两人眼看激战了七八十招之多,却变成拉锯战的形势,谁也伤不了谁。
赵岳枫一直都十分焦急,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有援兵赶到,若然自己手中用的是长刀的话,凭自己目下深厚强绝的内力,这刻早就把对方所死了。
他却不知道他自己正是因为急于击毙敌人,所以反而难以得手,同时那一身强绝当世的内力根本不大用得出来。
看看又激斗了十余招,赵岳枫陡然大喝一声,棍法一变,迅扫直砸,招数凶狠无比,一连四五招,把那金蛇老人郑凯打得头上热汗直流下来,脚下退个不停。
这四五招完全是仗着深厚强劲的内力强攻硬打,占取上风。赵岳枫试出其中奥妙。手法突然一缓,接着完全停歇,凝目望住对方,一面暗暗提聚功力,准备又来这么几招强打硬攻。
而他深信如此打法,最多再来两次,就算打不死对方,也可以把对方活活累死……
远处突然飘来“大哥……大哥……”的叫声,甚是娇脆。赵岳枫朗朗应道:“我在这里!”
旁边的老道人忽然不悦地道:“住口!不要把那女孩子叫来。”
赵岳枫暗暗一怔,但此刻却不容他分心多想,大喝一声,抡棍冲上去,呼呼呼一连四五棍,凶猛绝伦,打得那金蛇老人郑凯简直无法招架,倒退不迭。最后到底被赵岳枫一棍扫在蛇杖之上,险险就把蛇杖击脱手去。但觉腕臂一阵酸麻,几乎无法再行用力。
幸而这时赵岳枫又停手不动,蓄势运力,准备第三次攻击。
单水仙的娇脆叫声又响起来,这时已到了左近,被树木遮住。赵岳枫虽是被那老道人警告过,却不能不应,朗朗道:“二妹,我在这里!”
老道人怒道:“叫你不要喊她过来,你敢不听?”突然一晃身到了赵岳枫右侧,一袖拂来。
金蛇老人郑凯见有机可乘,急急扬手抡杖,晓地疾扫赵岳枫。老道人怒声道:“谁要你多事……”另一只衣袖呼的一声向蛇杖上拂去,登时把金蛇老人震开七八步。
赵岳枫虽然不想与老道人交手,可是人家袖上潜力之强,极为惊人,不得不择棍扫劈。
老道人一袖把金蛇老人震开之后,接着双袖连环急拂,风声激响,袖影翻飞,一下子就把赵岳枫笼罩在其中。单水仙在数丈外出现,还未看得清楚,眼前人影一闪,只见金蛇老人郑凯面上泛起阴森笑容,落在她面前。
单水仙骇得哎一声,停住脚步。金蛇老人郑凯迅快如凤般旋到她身后,倒转蛇杖,用那枚金色的蛇头指住她的后背心,口中冷冷道:“小姑娘,你如果胡乱逃走的话,别怪我老朽心黑手辣杀死了你……”那边厢赵岳枫在袖影笼罩之下,百忙中偷眼一觑,心胆皆裂,突然丢掉手中木棍,打算施展生死擒拿和这老道拼一拼,无论如何也得腾出身去抢救单水仙。
他这里一丢掉木棍,老道人忽然收袖退开,大笑道:“总算你这小伙子知机,晓得我紫心道人向不迫杀弃械投降之人……”他笑得像个小孩似的,白须飞扬,一只手还抱住肚子。
赵岳枫事实上不是弃械投降,可是他这时不但不曾辩驳,反而万分惊讶地凝目望他一眼,倏然向单水仙那边纵去。眨眼间已落在单水仙身前五尺之处。
郑凯冷森森喝道:“站住,别忘了你二妹的性命在我手中!”
赵岳枫剑眉一耸,道:“我早知道啦,你此举太卑鄙无耻,传扬出去。看你还有什么面目在江湖上行走?”
金蛇老人郑凯声音不变,道:“这是另一回事,你乖乖的背转身躯,如若胆敢违背,本座目下就教你目击着这位姑娘倒地身亡!”
赵岳枫怒道:“在你在武林中赫赫有名,身列阴风崖铁柱宫四奇七煞之内,却用出这种卑鄙下流手段!”单水仙叫道:“大哥,你别上他的当,千万不要背转身,小妹一点也不怕他……”
赵岳枫心中叹口气,想道:“你哪知他蛇杖的厉害?若果你被这厮所害。我纵使把他千刀万剐,斩为肉酱也不中用……”他口中却没有说出来,忖度形势,却当真想不出一点法子,只好道:“姓郑的你有什么打算?”
金蛇老人郑凯道:“你先转过身去,本座才告诉你。”他冷笑一声,道:“那个老道已经走开,你别指望他会出手救你,本座看他八成是个疯子……”
单水仙好像有话不便说出似的,急得连连顿脚,道:“大哥,大哥,你只管动手,我不怕他……”
赵岳枫不理她的叫喊,凛然道:“郑凯你可不能欺负一个无拳无勇的女流,我赵岳枫可以背转身去,但你得马上就放了她。”
金蛇老人郑凯道:“这个办得到,本座只要制住你的穴道之后,就把她放了,绝不食言。”
单水仙见赵岳枫当真不理她的话,突然尖叫一声:“大哥快打他……”叫声中放步就跑。金蛇老人郑凯怒哼一声:“你这是自己找死!”手中蛇杖疾然向前一点,已点中单水仙的后背心。赵岳枫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单水仙应杖俯仆在地上。
赵岳枫顿时心胆皆裂,大吼一声,疾扑上去,凶猛如狮虎,拳劈掌扫,迅攻仇人。
金蛇老人郑凯抡动蛇杖,点戳劈扫,招招凶毒如蛇。但却硬是被赵岳枫凌厉强劲绝伦的拳风掌力迫得脚下连退,不由得面上微微变色,暗忖这厮数月不见,一身功力陡然增强数倍之多,简直太以骇人听闻。
他心念转动之际,忽然觅到空隙,一杖迅急扫去。赵岳枫却不知如何右手疾捞过来,一把捞住蛇杖。
郑凯心头大凛,明知对方功力深厚,绝对抢不回蛇杖,毫不迟疑,松手弃杖,转身急急放步飞奔。
赵岳枫随手扔掉蛇杖,衔尾疾追。此时他已经红了眼睛,不论仇敌上天下地他都穷追不舍。
两人如流星赶月般霎时已奔出三十余丈,赵岳枫突然瞥见在他们前面不远之处,有个人影正向前走去,那人影一望而知乃是刚才疯疯癫癫的老道人。他不由大吃一惊,想到假如那老道人突然出手拦住自己,这一宗血海深仇可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清雪,当下提聚起全身真力,蓦地举掌向五尺远的郑凯后背劈去,掌力宛如排空巨浪般向前卷去,声势极是威猛。
金蛇老人郑凯此时不得不迅快旋身绕步,避开对方大半掌力,同时发招封挡。赵岳枫厉声大喝道:“恶魔还我二妹性命来……”喝声中双掌连环疾劈,一时潜力山涌,四周砂飞石走,草木皆伏。
郑凯在武林中也不是等闲之辈,出道以来,身经大小数百战,却没有一次像此刻般心寒胆战,应付维难。他被迫得一连硬接了对方三掌,只震得浑身真气飞腾欲散,双臂酸麻。然而他仍然苦苦支撑,原来这个老魔头也想到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人可能会闻声转回来出手击退赵岳枫,那时便可乘机逃走。
赵岳枫一连劈了七八掌之多,还未曾击毙敌人,仇焰恨火益发腾涌,突然抢到敌人身边,施展出近身肉搏的招数,掌劈指扫,招招不离对方身上必死大穴,自家却奋不顾身,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他的气势凌厉凶猛,完全把敌人压倒。金蛇老人郑凯拼了数招,不由得魂飞魄散。只听赵岳枫大喝一声着,砰的一掌击中对方胸膛。金蛇老人郑凯身躯应声飞开丈许,跌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赵岳枫一掌击毙仇敌之后,心中涌起一阵哀伤,仰天悲啸一声,叫道:“二妹啊,愚兄已把仇人杀死,但是你已香消玉陨,永别尘衰……”他悲愤啸叫之际,那紫心老道人已经转头回来,看看赵岳枫,又看看地上尸体,似乎感到十分茫然。
赵岳枫声音甫落,数丈外传来一阵步声,接着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大哥,大哥,小妹没有死啊……”赵岳枫为之一怔,转面看时,只见单水仙迅快奔来,除了头面身上沾了不少泥土之外,果然是个活蹦乱跳的人。
他喜不自胜,大叫道:“二妹,你真的没事么?呵,呵,愚兄欢喜死了单水仙扑到他怀中,道:“大哥你看,我不是说过不怕那个恶魔的吗?”她虽是抱住赵岳枫,但天真的表情和口气使得这一切动作都没有一点点邪意,她接着叹息一声,道:“但是他却被你打死了!”
她这种悲天悯人的心肠,赵岳枫早已深知,所以晓得她内心的确为那郑凯难过而不是做作。
旁边却有人冷冷接口道:“欠钱还债,杀人偿命,这道理总不会错。”
赵岳枫和单水仙转眼一看,发话之人,却是那个紫心老道人。但见他满面严肃凛然的表情,已无丝毫迷惘错乱的神色。
赵岳枫赶快推开单水仙,抱拳道:“老仙长可就是武当前辈高人紫心道长么?在下赵岳枫,乃是东海门下……”
紫心老道人严冷地道:“不管你是哪一门哪一派的人,胆敢在贫道面前杀人害命,贫道少不得要主持公道,替那死去之人伸雪冤仇。”
这位老道长声色森冷,一看而知绝不是闹着玩的。但所说的话,未免有点不分皂白好歹。是以赵岳枫暗暗明白对方仍然神智不清,甚至了解对方乃是由于多年仗义行道,为天下人打抱不平,因而此刻口口声声主持公道,其实已分辨不出真是真非。
这等形势未免难以处理,对方即是前辈高人,又是神智不清,实在不便与他拼命,再说这位老道长虽是脑筋不灵,但武功却一点不逊色,自己能不能拼得过他,倒是个大大的疑问……
紫心老道长屹然卓立,却如有所得似的。赵岳枫苦笑一声,道:“老前辈为何尚不出手?”紫心老道人道:“你激战多时,定然筋力衰退,贫道等你恢复之后,才取你性命,免得你死不瞑目……”
赵岳枫听了心中一方面大为佩服,一方面却暗暗叫苦。突然灵机一动,道:“老前辈可知道那个被杀之人是谁?”
紫心老道人眼神一亮,似是突然记起那金蛇老人郑凯的来历。赵岳枫连忙道:“那老魔头就是阴风崖铁柱宫七煞之一,多年以来满身恶孽,实是死有余辜……”
老道人双眉一耸,道:“原来他是十面阎罗武阳公手下,那就死不足惜了。但贫道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何以要扮成女子之身?”
赵岳枫道:“老前辈有所不知,晚辈因身上任务重大,生怕在路上被对头们截住,不能抵达武当,故此不惜出此下策……”
他说到这里,刚想往下面再说出三门四派代表的悲惨下场以及自己所负任务的详情,忽见对方翟然向右侧遥望,耳朵耸起,似是听到可疑之声。赵岳枫不禁停口,也自侧耳聆听。
紫心老道人忽然间放步向右侧奔去,口中大喝道:“那边有人走动,想是武阳公的手下,待贫道去把这些恶魔们收拾掉。”
他一忽儿就奔出老远,赵岳枫本想跟去,却又记起如果留得单水仙孤身留此,十分危险,只好放弃追去之念。
回头看时,只见单水仙已走到金蛇老人郑凯尸体旁边,低头合卜嘴唇微动,不知念诵些什么。
赵岳枫等了一阵,她才走过来,不待赵岳枫询问,已经说道:“小妹替他念了几遍超度往生的经文,唉,这武林中的冤仇杀戮不知几时才能绝迹?”
她向四面望了一眼,又道:“那位老道长已经走了么?他好像有点精神失常,唉,像他诺大一把年纪的人,神智不清,孤零飘泊,当真可怜可悯……”
赵岳枫沉吟一下,道:“那位老道长自称道号紫心,如果不假,他就是二十年前参与阴风崖铁柱宫之役的高手之一了。那一役武阳公被迫闭关二十年,铁柱宫也被夷为平地!可惜他不容我问个清楚就匆匆走了……”
他的话声停顿一下,振起精神,道:“不过我想只要能够到达武当山,这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啦。二妹,我们继续赶路吧!”
他们走到那辆骡车,却因车把式已死在强徒劲箭之下,赵岳枫心想无论是单水仙或自己赶车的话,反而惹人注目。当下迅速地剥下一个劲装大汉身上衣服,连佩刀也取了过来,躲在车后换上,再奔到江边把面上的脂粉眉毛洗干净,回转来从那些尸体中取了一顶英雄帽戴上,那副神气打扮,乍看真是闯江湖的二三流人马。
赵岳枫把那些死尸通通丢到河中,他本想连金蛇老人郑凯的尸身也丢到河中,消灭一切痕迹,可是刚刚把这边的收拾干净,其中就听到尖锐的竹哨声,先是远方响起,紧接着近处也有竹哨升起应和,并且应和的不止一个,分明已有不少人走到近处。
这些竹哨声宛如鬼哭般刺耳难听,单水仙双眉紧皱,道:“大哥,那是什么声音?”
赵岳枫道:“愚兄以前也未曾听过,不知是什么帮派的消息暗号。不过这也不难猜测,这些人不是那几个被紫心老道长杀死的凶悍大汉的同伴,就是跟随金蛇老人郑凯之人,也就是阴风崖铁柱官的手下。”
他跳上骡车前座,等单水仙上车之后,便扬鞭驱车沿着河边向上游驰去。
鬼哭般的竹哨声此起彼落,有些急促连响,有些音节悠长,似乎那些人用这样哨声在交换情报。
骡车不久就驰出二三里路,但竹哨声依然有些迫得很近,听那声音的移动方位,似乎有约三十人散开搜索。
赵岳枫焦急地驱车前驰,河边哪有渡口?然而回转去的话,简直是自投罗网,故此他硬着头皮继续向前驰去。
忽然前面数里远处也有竹哨声响应,一听而知前路已断,除了河流那一面之外,不论是前后及右面荒野都有竹哨之声。
赵岳枫冷笑一声,道:“我们已变成网中之鱼啦,这道大江又过不去了。”
单水仙惊慌地道:“那怎生是好?大哥,这些包围我们的人不知是何方强梁?”
赵岳枫沉声道:“那还用说,自然是阴风崖铁柱宫的恶徒。单是这等浩大声势,目下除了阴凤崖铁柱官之外,天下哪里还找得出第二帮……”
单水仙极力敛抑住心中惊慌,想了一想,道:“大哥,前面那一群后来发出哨声的人,一定是打对岸过来的……”
赵岳枫道:“二妹怎生得知?”他接着轻哂一下,道:“就算他们是刚刚渡河过来的,又与我们何干?”
单水仙缓缓道:“他们的竹哨声音是后来才突然升起,并且人数不少,很快就向岸上荒野那边展布开,形成拦截之势。由此可知这一伙人无疑是乘坐船只从对岸过来……”
她微微一顿,神情甚是慎重,接着道:“因此,我们只要能够渡过此河,对岸那边一定没有敌人。我们可以抢快一步直赴武当。”
赵岳枫苦笑一下,道:“二妹之言虽是有理,可是目下的困难在于如何飞渡这宽如茫茫大海般的大江?”
单水仙道:“这个……这个……”她的目光在河岸边转来转去。但见这一带河边不是深深的芦苇,就是繁密的树木,并无渡口。这种地势,一望而知从来无人在这一带泊船上岸。
她深深皱起眉头,这时骡车缓缓沿着河岸高起来的平地向前滑行。她道:“看来不容易找到船只,然则大哥作何打算?”
赵岳枫豪壮地朗笑一声,道:“事至如今,己无选择余地,愚兄今日已非营比,一身武功,足可与恶贼们血战一场。假如能够突围而去,当然最好不过。假如对方高手云集,无法冲出,那就放手与他们周旋,除非愚兄身亡气绝,绝不能让那些恶贼们把二妹劫走。”
单水仙眼睛一眨,面泛愁容,道:“这样说来,竟是小妹连累了大哥啦!唉,这些日子以来,小妹已深知大哥天生侠骨义胆,光明磊落,小妹纵然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说动大哥丢下小妹,径自突围脱身,不然的话,小妹自己留在此地,足可以阻挡强敌,转移他们注意。大哥便可趁机脱因,甚至不必动手拼命就出得重围。”
赵岳枫凛然道:“二妹知道就甚好,愚兄已把二妹你当作嫡亲手足看待,焉能让你落在恶魔们手中?”
单水仙感动地叹息一声,道:“自从小妹长成之后,因无亲无故,心中时时泛起孤零凄凉的悲哀。而所有的人对小妹大都不怀好意,当真没有一个像大哥这样胸怀坦荡,比嫡亲手足还要亲爱怜借小妹……”
赵岳枫道:“二妹说得这般凄凉,愚兄更要尽力照顾你,可是今日的局势,已迫得愚兄无法选择。愚兄若是不幸战死,你……你……”
他的话声忽然停住,却是因为想不出下面应该怎样说才好。当下叹息一声,道:“愚兄如若战死,那时已管不了许多,二妹你自己珍重……”
单水仙感动得珠泪双抛,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突然间荒野中传来尖厉悠长的哨声,连续传来七八响,似是碰上了什么事。接着所有刺耳的竹哨声一齐停歇。
赵岳枫沉吟忖想一阵,突然面现兴奋之色,道:“莫非是他们碰上武当老一辈的高人紫心道长么?”
单水仙赶快抹掉泪痕,道:“那么我们快点向前走!”
赵岳枫摇了摇头,道:“没有用,这骡车能有多快?况且留下鲜明痕迹,怎样也逃不了,除非能够过河……”话声未毕,果然上游不远之处又有竹哨声随风传来。
单水仙本来对自己的荣辱生死丝毫不放在心上,她的着急,完全是为了赵岳枫。这时冷静下来,一边细细寻思脱身之法,一边小心地注视河边形势。
骡车缓缓向前走了两三丈远,河边二片芦苇,随风摇动,发出阵阵沙沙响声。
单水仙忽然道:“大哥,你看看那河边……”
赵岳枫转眼望去,只见那片芦苇又高又密,再有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河水。于是应道:
“愚兄看不出有何可疑……”
单水仙道:“小妹是说这片芦苇与河岸干地之间,似乎遗有足迹脚印赵岳枫点点头,道:“二妹眼力不凡,果然是有人走过,也许正是早先敌人们经过……”
单水仙道:“不,这足印之中,有一个可以看出乃是赤足之人留下,试想那干敌人们岂有赤足之理?”
赵岳枫道:“二妹虽是看出这一点,但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单水仙要他停住车子,道:“大哥,小妹隐隐感到此事不比寻常,也许我们就靠此得救!”
赵岳枫道:“二妹别胡思乱想了,此地纵有渔人土著行走过,也是寻常之事,怎会与我们现下局势有关?”
单水仙微微一笑,道:“小妹现在还拿不定,大哥最好循着那些脚印,深入芦苇中看看……”
赵岳枫心想这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即腾身下车,举步奔去。
不一会儿他已走入芦苇之内,那片芦苇中尽是浅水湿泥,尚幸赵岳枫一身武功不比寻常,一味借力移动,才不至于深陷泥中,但也弄得下半身都湿透了。
在车上的单水仙看不见赵岳枫,只见到芦苇刷刷地响,一直向河边移去。她面上流露出紧张之色,似是等候赵岳枫发现奇迹的声音。
过了一阵,赵岳枫已到了外面水深之处。他自幼在沿海长大,懂得水性。是以虽是穿着全身衣服,仍然能在水中来往自如。
不久,赵岳枫又从芦苇穿过,上得岸来,全身都湿淋淋直往下滴水。他奔到车边,面上露出笑容,道:“二妹,真有你的,芦苇中果然有一艘空船,可是甚为破旧,也没有橹桨等物……”
单水仙先是十分高兴,道:“这就行了,小妹深信芦苇内必有船只……”她忽地皱起双眉,道:“小妹很怕水,只不知大哥水性如何?”
赵岳枫道:“愚兄虽然称不上水底功夫高强,但如果跌落水中,不但足以自保,连二妹也足可以救回。二妹不必忧愁害怕。”
单水仙想了一下,道:“如果大哥水上功夫不高的话,那就要另想别计了。”
赵岳枫讶道:“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船只,你却要另想别计?”
单水仙道:“大哥一说那艘船又小又破旧,并且连橹桨都没有,小妹就觉得不妙了。现在细想一下,果然十分危险……”
她举手指住右边一片荒山旷野,道:“那边敌人虽然布下罗网,但到底还有掩蔽藏匿的地形可供利用。如若坐上小船,漂到河中,远隔十里就可瞧见,敌人们既有船渡江,其中势必有些人是本地的好手,这些在江水附近的黑道好手,自然水上功夫高出凡流。因此我们的小船一被敌人发现,不须多久,就得被他们的快船追上。如果大哥水中功夫高强的话,尚可一拼。但听大哥所说,似乎还不能与敌人水中争雄称霸……”
赵岳枫道:“二妹之言虽是有理,但难道就白白放过这机会?”单水仙微微一笑,道:
“这也不然,小妹另有妙计……”
她微微一笑,满面尽是得意之容。赵岳枫忍不住也笑一下,心中想道:“二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目下虽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与敌人互斗智计心机之时,仍然无意中流露出天真稚气的态度……”
单水仙缓缓道:“大哥你不是说过这辆骡子留下明显痕迹,敌人不费气力就可查出追到?”
赵岳枫道:“不错,愚兄说过这话。”
单水仙道:“这样说来,这辆骡车对我们已没有用处。小妹刚才细细看过此江水势,正好利用……”
赵岳枫道:“愚兄生性鲁钝,二妹的妙计还是猜不出来……”
单水仙道:“大哥赶紧去把那艘小船拖到岸边,小妹才告诉你……”
赵岳枫此时纵想不能,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转身奔到河边,涉水走入芦苇之内。不一会儿他已拖了一艘小船出来。
那艘小船甚是破旧,船上果真没有橹桨之物。赵岳枫拖到岸边,只见单水仙牵着那匹健骡,拖着车子走下来。他不禁剑眉一耸,道:“二妹可是想连这辆骡车一齐运过此江?”
单水仙道:“正是此意……”她一面说,一面动手把健骡卸下,拉到船边,把它赶上了船。然后向赵岳枫微笑道:“大哥快点把车子搬上船去。”
赵岳枫道:“这匹骡子及车辆就足以把船压沉,哪还有我们立足容身之地?”
单水仙道:“请大哥暂时不要多问,小妹自有主张”
赵岳枫摇摇头,无奈何过去把车子拉到船边。然后运动两膀神力,把车子托起轻轻放在船中。
单水仙道:“从此处出去,恰是一个河湾,河水涌过时因河岸内凹,故此水流急旋出去。大哥只须把小船推到芦苇外面两丈左右,就可放手回来……”
赵岳枫转头看看河水流动之势,他本是在海滨长大之人,是以这一留心,便看出那河水果然恰如单水仙的话。于是无话可说,跳落去把船拉离岸边。
单水仙道:“大哥你把船推到外面之后,可用指力在船中心处戳三个洞,务必穿透船底,可以透入河水才行……”
赵岳枫索性不问,颔首应了。霎时已推入芦苇之内,嚷嚷之声不绝于耳。不久,已穿出芦苇。这时江水己深,赵岳枫泅游着把船推出两丈左右,然后伸长手臂,运足指力,向船底戳下去。那只木船已甚为老旧,因此赵岳枫不堪费力就戳穿船底。共是三个小洞,眼见河水像银箭似地激冒入船。他也懒得多管,径自泅回。
待他到得岸上,那艘小船业已被水流冲出四五丈。船底是穿了几个小洞,灌进水来,但水量不大,所以暂时还看不出来。
赵岳枫一身水淋淋的,却不理会,一味瞪眼望住船只,那船载着骡子及车辆,越飘越远。渐渐可以看出船身沉下许多。
他摇摇头,道:“二妹你布下这个疑阵,不知可有效力?但愿不会后悔就好了……”
说时,上下游江边竹哨之声大作,此起彼落。单水仙回眸四顾,道:“小妹敢说不须后悔,目下我们赶紧找个地方藏身为要……”
赵岳枫看看地上水渍,微微一笑,道:“现在愚兄要经你一个难题了,那就是以愚兄这等一身湿漉漉的,无论纵得多远,也将留下显明痕迹,一点不亚于蹄痕轮辙,这些敌人无一不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不管我闪逃往何方,很快就能追到,你看怎么办?”
单水仙哎了一声,道:“小妹倒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便怎生是好?”
她转眼看来看去,突然泛起笑容,道:“大哥如果不是已经想妥了藏匿之法,怎肯听小妹摆布,把船只推出江中……目下唯一的逃路,就是藏在芦苇之中,大哥可是此意?”
赵岳枫点点头,道:“总算你猜中了,不过等一会儿对头们若是不肯死心,用快艇穿入芦苇中搜索,那时可就宛如网中之鱼,瓮中之鳖了!”
单水仙道:“大哥何必长他人气概,灭自己威风,这沿江的一片芦苇何等宽广绵密,请问他们怎生找得到我们?”
赵岳枫冷笑一下,生似胸有成算,而又故意不说出来似的。当下两人往河中走去。近岸处河水虽浅,但底下全是烂泥,少说也有大半尺深。只走了几步,单水仙口中就哼哼啷啷地,原来水底的烂泥吸住她的鞋袜,使她举步维艰。
好不容易走入芦苇中,河水渐深,淹到单水仙的腹部,这时她可就更加难以举步。赵岳枫道:“愚兄实在是存心教你吃点苦头,以后才不会轻易往芦苇中钻。现在你趴到我背上吧……小心点儿,我已听到声息啦!”
单水仙哪敢多言,赶紧趴在赵岳枫背后。赵岳枫谨慎地向芦苇深处走去,幸而水势一直都不加深,总是淹到腹部上下而已。
江中飘送来叱喝的声音,隐约听到有人叫道:“那船沉啦,快点……把落水之人抓回来……”
接着岸边也传来人声,先是在上游那边传来,不久下游那边有人声随风传到,可见两头沿岸的人已经因发现江上小船而迅速地向当中搜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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