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乱石坡之后,又转回满目疮痍,一片焦砾的青松山庄前面,在庄前的左侧丘陵上,项真等三人又找回了他们的坐骑,三人跨马落鞍连头也不回,泼刺刺的纵缰驰去。
在马儿于险峭的山地上迟缓前行了半个时辰之后——
西门朝午转首看着项真,而项真正沉默着,脸色上透露了无可掩隐的虚脱与疲倦,那是一种灰白的神色,由于这种灰白的神色,连带也衬得项真的两眼亦是如此凄黯了……
低沉的,西门朝午道:“项兄,觉得如何?”
项真苦涩的笑笑,沙哑的道:“只要我精神一松懈,我便马上会倒下来……”
旁边,包要花几乎是把整个身子扒在马背上了,马儿的奔驰大约颠震了他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拉缰的双手骨节也全因用力过度而泛了白!
眉头蹙着,西门朝午担忧的道:“项兄,是不是马儿颠踬得太厉害了?假如受不了,我们还是先下来歇上一阵……”
摇摇头,项真道:“不用,任怎么歇,也仍需继续上马走下去的,还不如忍耐一下,鼓口气撑到底……”
西门朝午赞佩的道:“在连串的激烈拼杀里,从头至尾,你都能把浑身的伤痛抛到一旁,面不改色的掩外行这去,人家不知道的,断断不会晓得你的创伤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项兄,你这勇与和靡难抗争的精神,真是值得人喝彩!”
项真苦笑道:“过奖了,我也只是咬得住牙而已……”
摇摇头,西门朝午道:“人一辈子会碰上很多逆境,形形色色的,各般各样的,不一定每个人都能顺利渡过,而渡不渡过关的唯一条件,也就看那个过关的人咬不咬得住牙?项,人穷其终身,讲求骨气与节操,这两样,不也就是咬得住牙么?换句话说,咬不住牙的窝囊废物,丧节失德之徒,却也大多大多了……”
轻扶鞍前把手,项真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他暗哑的道:“当家的,你是把我捧得太高了……”
正色的,西门朝午,道:“项兄,我这乃是由衷之言,而你咬得住牙根硬挺的还不是单单在对忍受痛苦的另一方面……”
项真道:“你认为,当家的,还有哪些方面呢?”
手指头缠绕着丝缰,西门朝午深沉的一笑,道:“还有,对于残酷,你也同样咬得住牙的!”
淡淡一哂,项真问:“此话怎说?”
西门朝午缓缓的道:“很简单,有些十分令人不忍下手的血腥事情,项兄,你皆能在牙根一咬之下痛下煞手!”
微微笑了,项真悠悠的道:“这只是因为我太过于了悟生活在江湖中的根本性质罢了……”
西门朝午忙道:“什么样的根本性质呢?”
吁了口气,项真道:“冤冤相报,仇恨缠连的,冷酷的现实的,血腥的,以暴力来做为解决所有问题唯一方法的根本性质!”
怔了怔,西门朝午细细回味了许久,他沉重的道:“但是,有些时候却不尽然……”
项真一笑道:“不错,但我们不能否认江湖传统的规矩便是如此!”
于是,西门朝午嗒然无语了半晌,他苦笑道:“不论怎么说,项兄,你是我有生以来,唯一所遇的一位硬心肠人物,也是唯一一位真正拿得起,放得下,说到做到的大煞手!”
感喟一声,项真沙沙的道:“你错了,当家的,我的心肠并不硬,只是我拿定的决断快,当我明白了我该如何去做,我立即便付诸行动,毫不犹豫,不考虑,比较干脆利落,说穿了,也仅此而已!”
西门朝午轻轻的道:“但仅此一端,已够人学一辈子也学不来了……”
此刻,包要花忽然怪叫道:“喂,喂,你们是发了什么失心疯了?在哪里活神活现的谈起人生大道来啦?如今是什么时候?我这厢痛得浑身打哆嗦,连气也提不住了,就他妈没有个人问一声么?”
哈哈一笑,西门朝午嘲弄的道:“包兄,你不用嚷,我们也晓得你受了伤啦,只是,嗯,这里连你一共三个人,又有哪一个是完整无缺的?”
服珠子一翻,包要花在马鞍上另摆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他一边随着坐骑的起伏颤动,一面叫道:“少他妈扯到别的人身上去,我不管他们二位是如何装英雄扮好汉,在那里窝着心硬撑,我可是支持不住了,痛得入骨三分还不说,加上又冷又饿、又倦又渴,这等滋味,岂也是入受的?眼前第一步要谈的并不是方才你们在谈论的那些狗屁道理,而是需要决定先找个什么地方打尖歇马!”
疲乏的,项真道:“大约还有十来里山路,往下放马,就有一处小镇可以打尖,我们就权且先往那里去吧,事实上大伙儿可真是有些难撑了!”
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包要花道:“嗯,说,了那么久,只有这几句还中听点,词儿里,也还略带着几分人味……”
挪动了一下身子,项真没有好气的道:“老包,你就是这副德性,得了便宜还卖乖!”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是了,一切沿途吃住花费,对不住,老包,就完全由你老人家一个人承担了……”
眉头一吊,包要花吼道:“由我一个人承担?为什么?妈的,可是我头上比别人多顶着一个‘孙’字?”
项真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道:“当然我是有因而提。”
包要花咆哮道:“什么因?鸟毛!”
小心驾驭着坐骑的进速,项真道:“你忘了!老包,在乱石坡上我们打赌,很不幸的,你输了,到现在,你老人家还欠我黄金一百两——”
目注包要花猛然涨红的脸孔,项真淡淡的道:“而你老包欠我的那一百两黄金,对不住,我现在就要!”
包要花想耍赖,碍着西门朝午在旁,又不好意思使出来,想推倭,却因证据确凿——更有个活生生的人证在前,更推倭不下,而真拿出百两黄金的话,他又实在肉疼,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先拖上一拖:“呃,不错,我也承认,只是,呃,公子爷,我可并没有说过现在就给你哪……”
早就晓得包要花的脾胃了,项真笑吟吟的道:“但是,老包,你也并没有说过现在不能给我呀,而你既输了,什么时候索取赌注,我想该由我决定,是么?”
包要花急忙道:“我身上现在没有——”
项直接着道:“你有的,在你贴肉的一只口袋里,有两颗核眼大小的‘蓝玉珠’,只要其中一颗已足够了,据我所知,市面上的价钱每一颗“蓝玉珠”足可卖上黄金一百二三十两之多呢……”
旁边,西门朝午了点头道:“我也知道行情,不错,差不多就是这个价值,而且随时随地可以出手,不必非找到钱庄银楼或押店不可……”
包要花又是心疼,又是情虚,又是不甘的叫道:“想挖我那两颗‘蓝玉珠’?这全是在做他妈的白日梦,那两颗珠子是我包某人的命根,说什么也不能给——”
蓦然,他在一愣之后又急问项真:“奇怪,公子爷,你是他妈如何知道我身上有着这两颗珠子的?你翻过我的衣袋么?”
项真嗤之以鼻,道:“翻你的衣裳?你老兄八辈子不洗次澡,异香可畏不说,尤其那件灰不哩叽的贴肉小衫又从来不脱,和你那身黑肉粘成一体,谁能翻得着?老包,你还以为我吃饱了找不着地方去呕么?”
想想也对,包要花迷惑的道:“说得是呀……但,但你却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项真失笑道:“还记得在‘大元府’的时候有天你起床了找不着鞋,俯腰下去到床底摸索?一不小心就把里衫小口袋里那两颗‘蓝玉珠’滚了出来?当时你还大嚷大吵,吆喝着我进去帮你找?”
恍然大悟,包要花却又赖皮道:“是了,是了……不过到后来却是我自己钻进床底找出来的,你并没有什么功劳!”
点点头,项真道:“我同意,但我却也因此知道了你小子‘私藏军火’,换句话说,我才肯和你打赌,否则,你穷得两肩荷一口的窝囊法,我又凭什么信得过你拿得出黄金百两?”
笑了笑,项真又道:“我也犯不著有功劳,我只需大大方方的接过一颗珠子作为赢家的赌注也就够了。”
包要花一下子窒住了,他呆了好一阵——几乎连身上的伤痛也忘啦——才呐呐的道:“公子爷……呃,我看……就算了吧……”
项真摇头道:“不行!”
包要花一咬牙道:“这样吧,我身上还有十几两散碎银子,聊充黄金百两如何?”
一扬眉,项真道:“白银如果可充黄金,天下早就有一大把人发财了,老包,你不要赖,我们没商量!”
西门朝午也忙道:“对,其中还有我见证人二十两黄金的成头,若包兄你以区区十来两白银充数,我这彩金向谁要去?”
怪叫一声,包要花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两个是在吃我肉,喝我的血啊……”
项真与西门朝午二人强忍住笑,项真又一本正经的道:“少-嗦,自现在开始,一直到回‘大元府’,沿途花费全由你垫,回去后再算帐,我与当家的两份,由你所欠的百两黄金项下扣除……”
包要花几乎气结了,他正要再嚷,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又突的贼嘻嘻笑了起来。
在些疑惑,项真道:“你笑什么?老包?”
一挺胸,包要花变得神气无比的道:“好,我把你们这两个妄想坑害于我的匹夫,你们要挖我的肉,我就叫你们闹个天翻地覆!”
怔怔的,项真道:“此话怎说?”
包要花得意洋洋的道:“此话怎说?妈的,当然有得说,好,我大不了给你一颗珠子,你再找回我三十两黄金,不过,我回‘太元府’之后,嘿嘿,却免不了要把你今日与奚嫔那妮子的好事向君大妹子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心头一跳,项真忙道:“老包,你不要牵强附会,自以为是,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君姐姐的事……”
包要花大刺刺的道:“这只是你说的,我呢?我当然也有我的说法,那就要看看君大妹子是听信于谁了!”
项真焦的的道:“这不是玩笑之事,老包,千万瞎提不得,我自问问心无愧,没有做出任何有损人格的劣行……”
嘿嘿一笑,包要花故意慢吞吞的道:“这就难说了,俗语道得好:“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还敢担保谁的心肝全他妈是红淋淋的哪?”
项真怒道:“老包,我和你打赌是一回事,我在乱石坡上的事又是一回事,你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一龇那参差不齐的黄板大牙,包要花笑眯眯的道:“在你看来是怎么回事我不管,但是,在我眼中么,嗯,嗯却是一回子事……”
项真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老包,你是在要挟我,你不觉得这种手段太过卑鄙么?”
搔搔满头乱发,包要花蛮不在乎的道:“妈的,卑鄙又怎么样?清高又值几个乌毛子儿?我只知道你要挖我的肉,拿我的宝贝珠子,哼哼,我就得在后面给你扇扇妖火!”
西门朝午摇头道:“包兄,你真是……真是妖人!”
眼珠子一翻,包要花哗道:“你少插嘴,他妈的一丘之貉!”
项真知道那笔赌注包要花是存心要赖皮了,其实,他本来也就没打算要,他晓得,这位“孤家山”的怪杰自来便是张着口横吃十八方的,要他的钱,比在铁公鸡身上拔根毛更不容易;从头开始,他也只是在逗着包要花寻开心,不想包要花却急了,要乱咬他一口,而那等事却非玩笑,若弄假成真,则就大大的不妙了……
略一沉吟,项真道:“老包,乱石坡上与奚嫔的事,我会向你解释……”
一仰头,包要花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回去告诉君妹子之后,你再向她好好解释吧,我可不能眼看着你在外面拈花惹草而装聋作哑哪……”
项真火道:“你不要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妖魔鬼怪;老包,你这就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哈哈一笑,包要花道:“说得好,而公子爷,你却知也不知呢?”
没好气的,项真道:“当然!”
包要花贼嘻嘻的笑道:“那么,你何不光棍一点?”
无可奈何的,项真道:“也罢,你不要回去向君姐姐胡说八道,我赢了你的那一百两黄金也不要了!”
一拍马头,包要花道:“行,成交了!”
一侧,西门朝午叹口气道:“包兄,你真厉害……”
得意的一笑,包要花道:“妈的,你也知道我的厉害了!对公子爷,我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样的人玩什么样的鸟,姓项的横闯天下千万里,不拿他一把,行吗?我包某人可也不是省油之灯,一百两黄澄澄的金子,就那么好说的双手奉送给人了?”
项真直摇头道:“老包,你不要得意,早晚我叫你把口袋里那一对珠子兑现了请客……”
抚着大腿笑,包要花道:“只要你小子有这个道行……”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道:“对了,公子爷说笑归说笑,正事归正事,我不向君妹子瞎扯蛋了,你赢了的赌注也不要了,两相抵消;可是,你却还得好生给我解释解释……”
苦笑着,项真道:“你真是狠哪……”
包要花道:“不要-嗦,快点把内中详情一一道来!”
西门朝午也期盼的道:“是的,项兄,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于是,三人三骑已行尽了这段山道,开始离开崎岖的樵径,徐缓的往平地行下,积雪仍深,马儿行进间有些不甚稳当,时时颠踬抛蹄;三乘马的鼻孔里全朝外嘘着白蒙蒙的雾气,因为下坡的关系,马上的人也有些往前倾斜了……
在这段时间里,项真便开始叙述他和奚嫔在乱石坡上所发生的那件韵事;他说得很详细,几乎涓滴不漏,他说着如何为了不致伤害对方的自尊心而佯称自己所未曾产生的情愫,他又叙说着自己如何以与君心怡的早年定情为由而打消了奚嫔的单思念头,未了,他再说道桌使奚嫔留下一个甜蜜而完整的印象,不至为了此事而在日后的岁月里自怨自艾……项真坦率又诚恳的说着,他的态度,令人一看即知决不虚假,而他所讲的事情里,亦不会有捏造或改易的地方……
讲完了,项真长长吁出一口气,疲困的道:“前前后后,全是我说的这些了,此心此意唯天可表,至于相信与否,也在于二位自己……”
沉默了一会,西门朝午才感叹的道:“好一段情……项兄,我完全相信你方才所说,天地之间,也唯因有着像你这种至情至性的人,才会显得那么可爱与融洽……”
包要花也言来由衷的道:“老实说,公子爷,你的心地却还真是善良呢,尤其是你能处处为别人着想,事事以真挚但见,嗯,不容易,确是不容易,这一回去,在君妹子面前,你该好好记上一功!”
淡淡一笑,项真道:“太客气了,二位。”
西门朝午深沉的道:“项兄,先前你讲得对,别人说你狠,其实你只是行事果断,毫不犹豫而已,就像这件事,你不是做得很对,也决定得很对么?”
嘿嘿一笑,包要花插口道:“若然公子爷一个搞得不好,这乱子可就大啦……”
点着头,西门朝午颇有同感的道:“不错,天下之大,唯有男女之情是桩最最难以理哈的事,也是桩最最麻烦之事,相悦中的男女,尤其更不能在他们的情爱里物;在相悦中的双方,受起来可以豁出老命,但如恨起来,同样也能豁出老命的!”
包要花大笑道:“当家的,你成天到晚不是刀头舐血便是鞍上打滚,再不大碗酒肉,满袋分金;这些文绉绉的男女相悦道理,你又是在哪儿体悟出来的?”
眨眨眼,西门朝午笑道:“无他,见景生情而已。”
啐了一声,包要花道:“狗屁的见景生情,你一定是大大的尝试过了!”
笑哧哧的,西门朝午道“我尝试过?哈哈哈,包兄,我拥有妾侍八九名,一二十个俏丫环也随我选挑,另加姘头五六个,虽然他们都算不上大字闺秀,书香门第也并非正式拜堂,明媒正娶,但一个个却也颇解风流,深体情韵,生得么,也还似模似样,不说国色天香,也够称姿容嫣丽了,对她们,我是招之即来,呼之即去,哪个敢对我作做矫情?更有哪个敢向我耍哀使怨?妈的,我一瞪眼她们连屁也吓得放不出,还有胆给我施展男女之间吊胃口的那一套么?”
得意的一笑,他又道:“所以说,关于前面我方才讲的道理,全是我独自体会出来的,在我的现实生活里,嗯,没有那么些邪门,和我那干姬妾,我也根本就懒得-嗦,愿意就徕,不愿意,就请,至于什么风花雪月,哀怨诽恻的调调,少来。”
包要花哼了一声道:“你呀,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大老粗!”
嘿嘿一笑,西门朝午道:“粗就粗吧,你叫我硬装成文绉绉的酸模样,还不如拿把刀来将我宰了……”
在前面马上的项真,这时转过头来,低沉的道:“别扯了,二位,前面已可看见那座小镇甸……”
如今,他们已下了坡陵地,来在一条积雪老厚的小路上,在项真回头招呼的时候,他们已转过了一道山坳子,嗯,路的远处,已可隐隐看见一些柿比相连的屋顶屋舍,那些密集的房舍,隔着他们这边,大约还有个三五里的路程。
小路的右面是那片高耸连绵的山野,左边,则是起伏不平的荒地衰烟,北风嚎着,有一股子冷澈心脾的寒瑟劲儿,加上周遭的茫茫雪景,更显得天地沉郁,灰苍惨然了……
西门朝午与包要花两人立时精神一振,尤其是包要花像一下子把身上的伤疲减轻了一半,他口沫横飞的吆喝道:“乖乖,这一下子可看见个能歇歇腿伸伸腰的地方了,妈的,累惨了哪,得好生补上一补!”
项真微微一笑道:“当然,一切都得拣最好的享受享受,反正你腰里还有十多两银子,算算该可以够了……”
怪吼一声,包要花叫:“你他妈就饶不过我,净把算盘朝我身上打……”
项真放马急奔,他回头笑道:“百多两金子我都不要,老包,你还斤斤计较于这十几两碎银么?”
一夹腿跟了上去,西门朝午也哈哈大笑:“说得是哪,包兄,别大小家气……”
急抖缰绳随后猛赶,包要花大吵大嚷:“你们两个小子成心坑我,这还说我包某人小气?可恨……”
于是,在三匹健马的狂奔快驰中,八里路程转眼便达,此刻,他们二纵骑进入了这座小镇的唯一一条街道。
大雪天,气温寒冷得能使人的血液都冻凝了,加上一阵一阵的北风削肉似的刮着,那股子萧煞劲可就更甭提了;这条镇上唯一的街道烛一片冷清,街面及两下边的人家屋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而到处都是厚薄不均的皑皑积雪,窗前廊缘,更重挂着一根,参差不齐的冰溜子,晶莹透明得亮晃晃的,就好像在哪里倒挂着一把的利刃……
呵了口热气包要花嘀咕道:“这座乌镇上怎的连个毛人也没有?冷清清的像他妈个鬼城,天气又是这般冷法子,到那里找住处哪?”
用力搓着握缰的手,西门朝午道:“这等天气,谁还发了疯往外面跑?坐在家里围炉取暖,再弄两壶老酒就着花生观赏雪景,不是比什么都来得安逸?”
项真一路领先行去,他低沉的道:“老包,你急什么?”
打了个哆嗦,包要花道:“不急?我他妈都要冻僵了,公子爷,我们到底往那里去求宿呀?”
嘴巴往街角处的一幢土瓦大砖房一努,项真道:“那边就是。”
包要花与西门朝午随着项真指示的方向瞧去,嗯,那是幢相当高大宽宏的土瓦砖屋,看情形里面还十分深沉,此刻那两扇灰剥的大门正紧紧关闭着,而且,没有招牌挂出来呀……
疑惑的看了项真一眼,包要花道:“公子爷,那是家客栈?”
项真呵了口气,道:“要不,你以为那是个什么地方?”
舐舐嘴唇,包要花呐呐的道:“但是,怎的没有招牌?”
一扬眉梢子,项真简单的道:“约模是被风刮掉了!”
西门朝午也搭腔道:“项兄,这地方,呃,你来过?”
点点头,项真道:“昔日曾途经两次,只是未尝住宿而已,这地方好像叫什么‘小安埠’……”
他瞄了已在面前的那幢大砖屋一眼,又道:“记得前两次路过这里,还看见这家客栈挂出招牌做生意,好像叫什么,嗯,‘大福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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