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刚到大枫树下,就听两人隐身大树不远的一片树林中,响起了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很快闪出两条人影,神色恭敬,赶了过去,恭身道:“属下叩见护法,四位令主。”
思忖之间,只见竹布长衫老者微一摆手。问道:“你们守在此地,可曾发现有什么人么?”
那两人躬身道:“没有。”
竹布长衫老者点头道:“好,你们退下去。”
那两人又一恭身,疾退入林。
竹布长衫老者仰脸看看天色,拈须笑道:“此时不过初更方过,严友三一向自视极高,未必会这么早就来。”
严友三心中暗道:“此人倒是摸透了老夫脾气,若非这位神秘客把自己引来,自己确实要准二更才到。”
忽听一阵马蹄之声,由远而近,一匹快马,风驰电卷而来,直待驰近大树下,马上人突然一勒马缰,飞身下马,朝竹布长衫老者菲身一礼,说道:“属下叩见护法。”
竹布长衫老者问道:“严友三已经动身了么?”
马上人道:“属下刚才接到句容飞鸽报告,严友三尚在酒楼上独自饮酒,并未动身。”
竹布长衫老者点点头,道:“好,要他们监视着他,待他动身,立时报告。”
马上人答应一声,又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严友三听得暗暗奇怪,自己早已离开酒楼,此人怎么说自己还在酒楼上独自饮酒?
他原是久历江湖之人,经验何等老到,这一转念,登时恍然大悟,暗暗“哦”了一声,心想:“无怪神秘客要自己从酒楼后巷出来,原来他已有同党假扮自己,留在酒楼之上,他说的另有安排,大概就是指此而言。”
一面立以“传音”朝对面树上问道:“是朋友派人假扮了老夫?”
那人笑道:“不是如此,如何瞒得过他们?”
竹布长衫老者目光一拾,沉声叫道:“严友三。”
严友三隐身树上,只当自己行藏已露,心头方自一惊!
但见那个身穿天蓝长袍的人,立即恭身应道:“属下在。”
树上的严友三又是一怔,暗道:“原来他和自己同名同姓。”
竹布长衫老者严肃的道:“此行在务,白旗令主都已交待你了么?”
天蓝长袍人恭敬地道:“令主都已交待属下了。”
竹布长衫老者微微颔首,道:“很好,你可先藏到树林中去,但等除去严友三,你就立时赶回金陵去。”
天蓝长袍人弓身应“是”。立即朝林中跑来,一闪而入。
严友三听到这里,不由暗暗怒恼,忖道:“看来神秘客说的不假,这批贼人果然心怀叵测,企图除去自己,派人冒名顶替,哼,老夫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把老夫除去?”
过不一会,但听又是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绝尘而来!
那马上人骑术极精,马驰近树下,一跃下马,弓身说道:“启禀护法,严友三已经从句容动身,朝茅山而来。”
竹布长衫老者微一顿首,马上人立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竹布长衫老者目光缓缓掠过四名令主,阴森的道:“是时候了,陆令主留在此地,你们随老夫走。”
白旗令主欠欠身,道:“属下省得。”
竹布长衫老者率同其余三名令主,迅快地步入林中,四条人影倏然分散,一闪而没。
严友三居高临下,自然看得清楚,他们入林之后,各自占了有利地形,隐伏下去。
这一情形,已极明显,贼党留下白旗令主一人,自是在诱敌,其余的人,忽然隐入林中,不用说是企图诱自己入林,要以卑鄙手段,予以围残!
但就在竹布长衫老者和三名令主掠入树林响起一阵衣袂飘风的同时,依稀间好像另有一丝极其轻微的风声,破空掠过林梢!
这要换了一个人决难分辨得出,但红脸判官严友三久历江湖,隐身树上,耳听八方,这一丝风声,虽然选择在对方四人分散飞掠的同时响起,使人容易发生错觉,以为是四人带起的衣袂之声。
可是严友三正在全神贯注之际,自然瞒不过他的耳朵,心中不觉一动,暗道:“怎么,他走了么?”
念头闪电一转,立即以“千里传音”向对面树上问道:“朋友还在树上么?”
神秘客没有作声,敢情他真地走了!
严友三心头暗暗纳罕,弄不清楚神秘客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既要自己隐身树上。他却又在紧要关头,悄悄溜走。
不,在强敌环伺之下,悄然离去,能使对方一无所觉,不但要有过人轻功,而且还得在相当机智,拿捏得时,光凭这份身手,自己就望尘莫及!
他说过“早有安排”,不可能离此而去,那么他悄然离开,又是为什么呢?
时间快近二更,山林间一片沉静,只有白旗令主一个。负手站在覆盖如伞的大枫树下,仰首向天,状极悠闲!
这时,一阵得得蹄声,循着山脚传了过来!
白旗令主和树林中埋伏的竹布长衫老者及隐身树上的严友三,同时都在心中暗暗叫了声:“来了!”
不错,朦胧夜色之下,正有一人一骑,转出山脚,朝大枫树而来!
马是枣红马,关外名驹!
马上人身穿蓝袍,足登马靴。胸飘花白长髯,背负长剑,控僵缓行,顾盼之间,另有一股慑人气概,那不是威震江湖的西秦总管红脸判官严友三,还有谁来?
白旗令主迎前一步,拱拱手,道:“严大侠果是信人,兄弟恭候多时了。”
假严友三踞坐马上,沉声道:“阁下就是邀约老夫的五凤门江南分坛主么?”
随着话声,已经跨下马来。
隐身树上的严友三微微一笑,暗道:“此人不知是谁?他不但扮相极像,就是连口吻,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只听白旗令主道:“兄弟是江南总分坛白旗令主。”
假严友三目光转动,微哼道:“贵分坛主呢?”
白旗令主道:“兄弟就是奉命和严大侠语谈之人。”
假严友三冷冷一晒道:“贵分坛主架子不小啊,那是没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隐身材上的严友三听得暗暗好笑道:“这两句话,若是自己,也该这么说……”
突然,他听出口音来了,心中一动,暗专道:“听他口音,不就是方才悄悄离去的那个神秘客么?”
白旗令主笑了笑道:“严大侠误会了。”
假严友三问道:“老夫误会了什么?”
白旗令主淡淡一笑道:“中原武林,全在敞门江南总分坛统辖之下,每一旗令,各有专司,贵堡所在地区,正是由本令旗负责,因此自该由兄弟出面和严大侠谈判了。”
假严友三突然目射怒威,洪声笑道:“好狂的口气,老夫还不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五凤门这样一个匪帮。”白旗令主冷笑道:“那是严大侠孤陋寡闻。”
假严友三道:“本堡秦姑娘就是你劫持的么?”
白旗令主道:“正因兄弟有事要和贵堡奉商,才把姑娘请来。兄弟保证秦姑娘安然无恙。”
假严友三似是强自耐着性子,沉声道:“你有什么事?”
白旗令主道:“五凤门出现江湖,武林中非友即敌,兄弟奉坛主之命,拟请贵堡加盟本门。”
隐身树上的严友三暗暗嘿了一声,心想:“看来神秘客说得不假,五凤门果有着极大野心!”
只听假严友三仰天洪笑道:“五凤门跳梁小丑,你想太平堡会向你低头吗?”
白旗令主徐徐说道:“严大侠莫忘了贵堡秦姑娘的安危。”
严友三嗔目喝道:“你胆敢要挟老夫?嘿嘿,老夫今晚先把你拿下了,再找你们江南总分坛算账。”
白旗令主冷然道:“严大侠若是以为五凤门的人,都是徒有虚名之辈,不妨试试,兄弟不才,严大侠如果有意赐教,自当奉陪。”
他有大援在后,自是丝毫没把红脸判官放在心上。
假严友三陡地浓眉一轩,怒嘿道:“无知鼠辈,你以为仗着不成气候的五凤门,就可以横行天下了么?老夫今晚不给你一个教训,真把太平堡看低了。”
他似是愈说愈怒,陡然伸手一指喝道:“过来,给老夫速亮兵刃。”
白旗令主刷的抽出长剑,傲然道:“严大侠坚欲赐教,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严大侠也请亮出兵刃。”
假严友三大笑道:“严友三纵横江湖,对付无名鼠辈,从来不动用兵刃。”
隐身树上的严友三听得极为受用,不觉暗暗点头。
白旗令主长剑横胸,冷傲的道:“严大侠不肯动用兵刃,那么就请先发招吧。”
他说来不卑不亢,神态安详,纵然树林间隐伏着同党,但就凭他这份气概,已可看出此人一身所学,也决非泛泛之辈。
假严友三不耐道:“老夫不动兵刃,自然让你先出手了,不用多言,只管发招。”
白旗令主冷晒道:“严大侠既然自矜身份,兄弟有僭!”
突然手腕一震,响起一阵利剑啸风之声,剑光一闪而至,朝假严友三肩头削来!
出手一剑,便可看出他剑上造诣极深!
假严友三洪笑一声,道:“来的好!”
身形不让不避,举手一掌,疾拍而出。
他掌势居然迎着对方剑上拍去,这一着除了表示没把对方长剑放在眼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奥之处。
一个人掌上功夫,练得最到家,也不能和锋利长剑硬砸。
尤其他掌势迎着剑锋直劈,根本没有手法可言,只是奇快无比,就在掌缘快和剑锋相接,忽然轻轻一翻,锵的一声,正好拍在剑脊之上,把削来的长剑,一下震了出去!
隐身材上的严友三不觉看得耸然动容,暗道:“这是什么手法?”
白旗令主连剑带人打了一个旋转,几乎站立不稳,心头猛吃一惊,急急收剑后跃。
假严友三一掌出手,那容对方跃退?大笑一声,如影随形,直欺过来,喝道:“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然后一挥手,又是一掌拍了过去。
白旗令主在第一招上,就吃了亏,心中暗暗凛骇,立即吸气飘身向后门退数尺,长剑急展,陡然刺出一剑。
这一剑他含愤出手,使出了看家本领,去势弯弯曲曲,有如蛇行,极尽诡异,使人测不透究竟指向何处下手?
假严友三看也没看,依然单掌一扬,劈了过去。
他手法平实,除了快速之外,看去毫无技巧,但不知如何,这一掌又被他拍在剑脊之上。
锵然剑鸣,白旗令主一个身子这回被拍的连打了两个圆困,往后连退出四五步,才算站定。
假严友三并不追击,呵呵大笑道:“鼠辈,老夫掌力如何?”
白旗令主两次被假严友三拍中剑脊,连连后退,已然快要退到树林面前,眼看严友三并不追来,陡然大喝道:“老匹夫,本座与你拼了!”
长剑一挺,扑了过来,手腕连挥,急攻而上。
剑光闪动,幻出无数剑影,纵横飞舞?变幻无方,没一剑不是极尽恶毒的招数。
这一轮攻势,急如骤雨,假严友三也被逼得后退了一步。
突然一声长笑,侧身欺入剑影之中,双掌齐发,出手抢攻。
严友三隐身材上,目不转睛得注视着场中两人,只觉白旗令主剑势奇诡,另辟路径,辛辣恶毒,前所未见,不类中原武学。
假严友三更是奇绝,他使出来的招数,尽是江湖上常见的普通手法,但这等平凡招术,在他手上使来,却是神妙无比,不论白旗令主的剑势如何凌厉,都被他化解无遗,有时还逼得白旗令主挪移闪避,中途撤招。
双方搏斗到二十余招之后,白旗令主已然屈居下风,大有捉襟见肘之势!
激战中,但听严友三大声喝道:“鼠辈,你还看不出老夫真要取尔性命,易如反掌么?快快扔下长剑,领老夫找你们分坛主去!”
喝声出口,双掌突然一紧,掌法也随着使出了奇奥招数,但见掌影纵横,呼啸有声,顿时把白旗令主的剑势压了下去。
白旗令主在对方双掌逼迫之下,剑势受到了钳制,正合了棋高一着,缚手缚脚,一柄长剑就是旋展不开,心头大感惶急!
就在此时,假严友三突然大喝一声:“撒手!”
五指如钩,一下搭上剑脊,左脚飞起,朝白旗令主当胸踢来。
白旗令主一身武功原也不弱,此刻发现自己长剑被人抓住,用力一抽,哪想拍得动分毫?
他今晚的任务,原是诱敌,这一机会,岂肯错过?立即右腕用力朝前一送,借势后跃飞射出一丈来远,口中喝道:“老匹夫,本座失陪了。”
转身一个起落,头先脚后,疾窜入林。
假严友三把夺来的长剑往地上一掷,大笑道:“老夫手下,从无逃跑的人!”
双足一顿,衔尾朝林中扑来!
隐身树上的严友三看得心头大奇,暗道:“他明知其中有伏,一个人武功再高,总究双拳不敌四手,也许贼党另有诡计,他何以在要夺下令主长剑之后,故意卖个破绽,放他入林,然后又追入林来?这难道也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他心念电转之际,白旗令主已然一闪而没?隐入树后,假严友三一条人影,到得树林前面,身形突然加快,闪电般飞扑入林!
但听树林暗影之中,喝叱乍起,无数寒星,从四面八方密集打倒!
同时只见假严友三一条人影在浓密的树林中飞起,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叫,“砰”地堕地,一切重归沉寂。
这一下当真快得如同电光石火,隐身树上的严友三,只当假严友三既知对方阴谋,必然早有准备,此刻骤听惨叫,心突然一沉,正待飞身扑下!
只听对面树上,忽然传来神秘客的声音,轻笑道:“老英雄怎么忘了咱们的约定?”
这下,严友三比听到方才那声惨嚎还要震惊,暗想:“自己隐身材上居高临下,明明看到假严友三(即神秘客)追扑入林,在对方密集暗器袭击之下,只窜起一丈来高,就惨叫一声,砰然堕地,怎会又回到对面树上来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只听林中响起竹布长衫老者的阴笑,说道:“吩咐他们,速将此人埋了!”
随着话声,缓步而出。
紫、白、青、黑四旗令主紧随他身后,相继出林。
竹布长衫老者回头朝白旗令主道:“陆令主速命严友三回去,听候后命。”
白旗令主恭身道:“属下敬遵护法法谕。”
竹布长衫老者一手摸着下巴,说道:“此间诸事已了,你们都可以回去了。”
话声甫落,只见他双足顿处,人已化作一道长虹,破空飞起。
紫、黑、青三旗令主一齐恭身应“是”,接着也纷纷跃起,霎时走一个不见。
严友三看得暗自惊凛,恭道:“不但这姓郭的护法,一身武功,已属罕见,就是四个令主,也足可当得一流顶尖高手,一个在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过的五凤门,竟然拥有这许多高手?当真是一件不可忽视之事!”
白旗令主送走竹布长衫老者,立即沉声喝道:“韩世荣何在?”
只听右首林中有人应道:“属下在此。”
韩世荣就是身穿天蓝长袍的人,此刻急步奔了出来,垂手而立。
白旗令主拾手道:“严友三已经除去,从现在起,你就是红脸判官严友三,不用再蒙脸了。”
韩世荣恭身应声,立即恭手撕下脸上黑纱,神态恭敬的道:“令主还有什么指示?”
月光之下,赫然又是一个假严友三!
这倒无须惊奇,贼党既然处心积虑,除去严友三,以他来代替,达到控制太平堡,自然扮得维妙维肖,不易使人看出破绽来。
白旗令主傲然道:“没有,你把秦纯卿的女儿带回去,听候命令。”
韩志荣道:“属下省得。”
白旗令主点点头,探怀摸出一面白红三角小旗,临风招展了三下。
隐身树上的严友三暗道:“看来他们把秦侄女,就藏在附近了。”
急忙举目四顾,果见远处灯光闪动,四名灰衣武士簇拥着一乘小轿,飞步而来。
白旗令主朗声笑道:“严大侠,兄弟说过,保证贵堡秦姑娘安然无恙,老哥现在该相信吧?”
他这话自然是说给轿中秦姑娘听的了。
韩世荣洪笑道:“令主果然信人,老夫这里谢了。”
严友三听得暗暗冷笑:“你们一搭一挡,演的真像!”
大轿停下来了,轿掀处,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郎,一眼瞧到严友三,立如见亲人,不禁眼圈一红,叫了声:“严伯伯……”急步跑了过来。
韩世荣一把扶住,目光逼注,关切地问道:“贤侄女没事吧?”
秦姑娘目含珠泪,指着白旗令主,气愤地道:“他们都是强盗……”
白旗令主含笑道:“兄弟把姑娘请来,只是有事和严大侠奉商,冒犯之处,姑娘幸勿见怪。”
一面朝韩世荣抱抱拳道:“咱们两家互不侵犯,但愿严大侠善守信诺,兄弟失陪了。”
说完,不待韩世荣回答,率着四名灰衣武士,飞掠而去。
韩世荣回头笑道:“贤侄女,咱们走吧。”
秦姑娘眨眨眼睛,问道:“严伯伯,这些人究竟什么路数?”
韩世荣一手拂着花白长须,道:“咱们回去再说。”
白旗令主是早已替秦姑娘准备好马匹,于是韩世荣骑上枣红马,秦姑娘也骑了贼党留下的马匹,一齐朝山下而去。
严友三目送着两骑远去,正待开口!
只听神秘客仍传音道:“老英雄,此时还不宜出声。”
严友三听得一怔,道:“莫非林中还有贼党隐伏?”
那人笑道:“不错,白旗令主六个手下,只走了四个。”
严友三道:“朋友要老夫等到什么时候去?”
此人道:“老英雄但请放心,他们不会在这里待得太久。”
严友三道:“朋友这番盛意,老朽至为感激,只是贼党已经假冒老朽前去,不知朋友有何高见?”
那人笑道:“以老英雄的脚程,还怕赶不上他们?”
严友三道:“老朽尚有一事未明,朋友可否见告?”
那人道:“老英雄要问什么?”
严友三道:“死的究是何人?”
那人轻笑问道:“以老英雄之见呢?”
严友三道:“朋友令人其测高深,老朽实在想不出来。”
那人笑道:“老英雄夸奖了,事情很快就可见分晓,这时恕在下再卖个关子……”
话声未落,但听刷刷两声轻响,果见两道灰影,穿林而出,朝山下飞奔而去。
严友三暗暗叫了声:“惭愧!”
只听那人说道:“老英雄,咱们也该走了。”说完,朗然飘落地面。
严友三心念秦姑娘安危,更是急不容缓,身形从树上射起,一跃数丈,追了下去。
两人展开脚程,疾逾奔马,不到半个更次,眼看金陵巍峨城墙,业已在望!
神秘客脚下忽然一停,指着路旁一座凉亭,说道:“老英雄快瞧,他们不就在凉亭里歇脚么?”
严友三立时刹住身形,举目望去,果见亭外挂着两匹坐骑,其中一匹,正是自己的枣红马,心下不觉一怔,暗想:“他们既已到了金陵城下,怎不赶进城去,留在这里作甚?”
心念方动,只听秦姑娘娇滴滴地声音问道:“严伯伯,咱们干么还不进城去?”
韩世荣含笑道:“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秦姑娘奇道:“等人?严伯伯究竟和谁约在这里会面?”
韩世荣伸手朝亭外一指,站起身笑道:“咱们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但听亭外有人朗朗一笑,道:“管兄辛苦,时间不早,咱们该走了。”
随着话声,两条人影,已然到亭前,一个面蒙青纱,身材欣长,另一个赫然是红脸蓝袍,背负长剑的红脸判官严友三!
韩世荣伸手从脸上扯下拂胸长髯,朝秦姑娘抱抱拳笑道:“严大侠已经赶到,在下失陪了。”
神秘客也朝严友三抱拳笑道:“在下记得曾在老英雄面前,一力承担,保证秦姑娘安然回来,总算幸不辱命。”
话声一落,陪同那个假韩世荣,飘然而去。
严友三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这假冒韩世荣的人,就是在句容酒楼上冒充自己的人。
他骑了自己马匹,赶赴大茅峰,那时也正是神秘客从树上悄然离去,敢情在山下,接过马匹,假冒自己赴约。
那姓管的制住隐伏林间的韩世荣,悄悄藏到树上,等神秘客追扑入林,迅快地以韩世荣,代替了神秘客,再以韩世荣的身份出现。
这中间虽有许多小节不尽相符,但大致已是不会错了。
心念闪电转动,一面急忙大声说道:“两位请留步。”
神秘客和那姓管的两条人影,已然飞掠出十数丈外。
只听神秘客回头笑道:“时间不早,老英雄请回吧,近日内,自当专程造访……”
声间渐远,两条人影也很快的在黑暗中消失。
秦姑娘怔怔地站在亭中,一双凤目之中,异采连闪,直等到两人去远后,才娇声问道:“严伯伯,这两人是谁?”严友三苦笑道:“老夫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秦姑娘噘起小嘴,不依道:“严伯伯一直把侄女当作小孩,江湖上的事情,从来也不肯和我多说。”
严友三笑道:“贤侄女,老夫几时骗过你来?”
秦姑娘依然撇撇嘴角道:“他们一个假扮严伯伯,把我从贼人手里救出来,一个和你一路来的,不是你朋友还是什么?你老人家不认识他们,我才不相信呢!”
严友三摸着长髯,低声说道:“老夫真的对他们一无所知,今晚之事,说来话长,且待回到客栈,再告诉你。”
秦姑娘眨眨眼睛道:“回到客栈,严伯伯一定要告诉我。”严友三笑道:“这个自然。”
秦姑娘回嗔作喜,嫣然笑道:“严伯伯,那么我们快走吧。”
两人骑上马匹,赶到城下。
一会工夫,便已回到盛记客栈。
只见店门前人影一闪,一名青衣汉子赶了过来,躬身道:“老掌柜,姑娘回来了么?”
严友三点点头,让他牵过匹马,自己和秦姑娘就直往店中走去。
一路进入后院,严秀侠和几名壮丁,全都不曾睡觉,一见严友三领着秦姑娘回来,立时一齐迎了上来。
严秀侠喜道:“二叔把姑娘救回来了,不知五凤门江南分坛究竟是些什么人物?”
严友三微微摇头,没有作声,一脚跨进客堂,急着问道:“秀侠,那韩少山在不在店中?”
严秀侠听得暗暗一怔,心中觉得奇怪,二叔一进门就问起韩少山来了?一面问道:“侄儿要孟武去看了两次,那姓韩的早就睡了。”
严友三道:“你自己可曾去看过?”
严秀侠道:“屋上和前院都派了人,侄儿自己并未去看。”
严友三轻哼了一声。
秦姑娘道:“严伯伯,你问的韩少山,又是谁呢?”
严友三道:“老夫怀疑他可能就是方才你看到的那个蒙面人。”
秦姑娘道:“严伯伯,说他是贼人一党?”
严友三微微摇头道:“不是。”
严秀侠倒了一蛊茶,送到二叔身边,一面接问道:“二叔遇上了什么人?”
严友三叹了口气道:“今晚之事,当真是老夫从未遇到过。”
秦姑娘一双秋水般眼神,只是望着严友三,说道:“严伯伯,你不是说回来告诉我的么?现在可说了。”
严友三徐徐说道:“今晚把你从贼党手中救出来,其实并不是严伯伯。”
秦姑娘道:“这个侄女已经知道了,那是假扮严伯伯的那人。”
严友三微笑说道:“今晚,除了严伯伯之外,还有二个人假扮了严伯伯。”
秦姑娘身躯微微一震,吃惊道:“有三个人假扮了严伯伯?”
严友三道:“说来惭愧,严伯伯今晚虽是去了大茅峰,其实却只是袖手旁观……”
严秀侠愈听愈奇,问道:“那是贼党另有对头赶去了。”
秦姑娘催促道:“严伯伯,你快快说吧,真急死了。”
严友三取过茶碗,喝了一口,接着就从句容酒楼起,一直到自己和秦姑娘回店为止,详细说了一遍。
直所得秦姑娘凤目异采飞闪,偏头问道:“听严伯伯说,这神秘蒙面人的武功,那是十分了得了。”
严友三一手拈须,徐涂说道:“此人武功之高,当今武林,只怕绝不在少林方丈大觉禅师之下!”
秦姑娘问道:“比严伯伯又如何呢?”
严友三芜尔笑道:“严伯伯和人家差了一大截。”
秦姑娘不信道:“我听爹说过,严伯伯的武功,在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了,我不信他会高过严伯伯。”
严友三道:“事实如此。”
秦姑娘道:“我不信,几时我非找他试试不可。”
严友三正容道:“贤侄女千万任性不得。”
严秀侠道:“二叔怀疑他就是韩少山么?”
严友三沉吟道:“第一、韩少山昨天来得未免突兀,我总觉得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第二、他和蒙面神秘人的身材,也颇有相似之处……”
严秀侠道:“侄儿这就去看看他是否真在房中睡觉?”
严友三摇头道:“这时还去则甚?他真要是神秘客,也早该回来了,时间不早,你们都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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