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青白目光一注连城璧与尉迟玉,笑眯眯的道:“二位少侠,说句老实话,当傅贤侄与你二位开口借用时,老夫虽然不在乎阿堵物,心中确实不好受哈哈,现在呢,心甘情愿,只要老夫能够做到的,一定照办。”
说罢,仰面笑个不停,真像换了一个人。
连城壁暗道:“真不愧奸雄本色,这老财迷,难怪能混到这种地步,老史固然老奸巨滑,不失为奸雄,老财迷更有进一层的深沉,真会这么慷慨么?”
口中忙谢道:“谢过前辈垂爱。”
又向尉迟玉道:“老二,你还不快向主人与史庄主道失态之罪?”
尉迟玉只好红着脸,起立拱手,却不开口。
东方青白大笑不已道:“免了,老夫今天最是高兴,来人,吩咐下去,摆宴奏乐,请大家都来见面。”
外面唱喏应着。
匡总管起身道:“由我再去一趟,向来客一一致意。”
南宫秀也笑着起立,道:“我去请傅少侠。”
二人先后出去。
安琪姑娘凝声道:“主人豪气如云,我姐姐十分钦佩,只是三位公子的事”
“姑娘宽心好了。”东方青白摆手接口道:“还有三天时间呢,老夫并不急”
连你身为人父,尚且不急,还有什么说的?
两位姑娘一惊,不作声了
东方青白向史钊道:“钊兄,我已经领教了,适才不是说还有更惊人的事么?一并见教如何?”
史钊沉吟道:“说来真叫人难以置信,天下事就是这么奇怪!”
“奇怪什么?”
“老白,我问你,有一个小孩子,贴出布告,指明凡是参与这次截击夺宝的人,一律限期在三个月里到洛阳听候处理,逾期不去者杀无赦,你奇怪么?相信么?”
东方青白大笑起来,道:“老史,你是专门说笑话了,这种小孩子的话,你也当作惊人之论。”
史钊正色道:“老白,正因为他是小孩子,我更是注意,而且在预感上,不久将有一个小魔头出世!”
东方青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呵呵道:“别说了,我肚子要笑破了”
“老白,真的,这不是一般小孩子。”
“是谁家的小孩?”
“你猜?”
“我怎么能猜得着。”
“告诉你,就是‘四海游龙’符振扬的孩子。”
东方青白一呆,道:“真的,别人不怎样,如是符振扬与章大钧的儿女‘家学渊源’又得了‘空门四宝’的话,那就不得了了。”
“空门四宝不可能全在他们手上。”
“怎么说?”
“云中慧与万方仪都说没有。”
“这是哄小孩的话了,老史,你也相信?”
“相信。”
“笑话!”
“我本来不相信的,天下也无要相信,可是刚才亲看到傅少侠旋展‘指定乾坤’我相信了。”
东方青白哦了一声,道:“这个是证明‘空门四宝’不是符章二人受四大家之托取走?”
“应该说是四大家把四种绝学藏在他们儿女身上,而且是贴身之物。”
“我们问问傅贤侄看。”
“不可,这是探人隐秘的事,岂能轻言?”
“符振扬有几个儿子?”
“四个!”
“听谁说的?”
“独孤老怪物。”
“他怎么知道?”
“他和云中慧与万方仪一起,还伸手帮过忙。”
“帮云中慧与万方仪?”
“是!”
“真是一个老怪物,自找苦吃。”
“可是,他已知道了大家不知道的事,他可以说比大家聪明。”
“聪明?”
“如他不这样做,能够接近云中慧与万方仪么?”
“果然有一手!”东方青白哦了一声:“你是说符振扬的四个儿子写了布告?”
“对!但是,却是符振扬第三个儿子,叫做学谦的署名。”
“符学谦?”
“是,贴子大约不只一千张?北到洛阳,南到江汉,都已在了这张布告。”
“这就奇了,短短几天中的事,一个小孩子,敢作此大言,必有所恃。”
“大约是小孩子的赌气话。”
“那你太小看了‘四海游龙’符振扬与‘七巧仙子’云中慧的儿子了。”
“这个么,我相信大家会付之一笑的,不当一回事,有什么惊人之处?”
“不久就会知道的!”
“老史,不能先透点天机么?”
“不是我不愿说,而是说不定,我也希望不会成为事实,如果真的会出现,惊不惊是你的事,我也急于回九连山庄去。”
“什么事?能使你急于回家?”
“就是听到传说中石破天惊的事。”
“笑话!老史,不论如何,你得留下三天再说。”
“我现在也是自顾不暇。”
“天大的事,也用不着这么急,你若不留下三天,就不够交情。”
“好吧!”史钊无可奈何的道:“但愿是空穴来风,望无实据”
“你只管畅饮,我准备和来访的道上朋友见见面,顺便宣布一下。”
“请便。”
××××××
在“锦绣别墅”的“群英馆”宾舍里,筵开二十席,宾主近二百多人,除了陪客的知宾人员外,全部是今天先后赶到的各路人物。
由于“江汉一蚨”东方青白虽然在表面上是豪门富户,俨然一方人望的晋绅,出身却是黑道,所以,座上嘉宾,十九是大江南北的元凶巨憨。
虽然不少凶名远震的人物,在“江汉一蚨”面前,也矮了一截,与他平辈的,也因财势,地位不如他,以能得到他的接见而自感光采。
何况,东方青白还亲自出来入席陪酒,大家一想到迷宫,镜殿中的种种神仙享受,先酥麻了半边,因此,欢笑声中,气氛十分热烈。
却没有人敢于启口询问东方兄弟被人殴打的事。
日已西斜,快到黄昏,“群英馆”中,灯烛交辉,笙歌不绝,酒酣耳热时,东方青白站起身来,举杯道:“各位先干十斗,我有话说。”
大家轰呼照办。
“江汉一蚨”的面子多大,就在大家讨好巴结的细节下见微知著了。
东方青白清了一清喉咙,朗声笑道:“各位朋友,难得在顾舍下,正好适适其会,也可省得我一一发柬敬邀之劳。”
顿了一下,四扫一眼,看大家正在凝神倾听,续道:“藐躬以年老多病,退隐山居,与人无急,与世无争,谬承道上朋友错爱,仍不忘路过下顾,引为安慰,不料,别人欺我老朽无能,横逆相加,使我痛心疾首,不得不向各位有所交代。”
座上群雄,都以为东方青白因爱子被殴辱,大家虽不知东方兄弟是中了独门点穴,魂游墓府,却知道东方青白丢了大人,一定是向大家求助。
如此,则对方必是极难惹的人物,否则,以“锦绣别墅”高手之下,决不会向人求助。
或者,是东方青白争取“舆论”的门面话?
大家都在好奇心之下,想见见敢于殴辱东方兄弟,扫东方青白面皮的人是何方神圣?这班黑煞星,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有热闹可瞧,顺水洗船,现成人情,何乐而不为之?
因此,马上有人先后开口道:“东方老大的话,我们无不遵命。”
“当尽棉薄。”
“恭候吩咐。”
东方青白向“赛留候”南宫秀道:“烦南宫老弟代言,免我词不达意。”
南宫秀应声起立,向大家含笑点头,缓缓的道:“敝东翁之意,也是受激而发,鉴于有人犯到头上,人在江湖,不得不起而应付,敝东翁位居天下之中,滥竿主盟”
在座的人,都是一怔,才知道不简单,不是“面子”的小事,而是“主盟”的大事,都凝神注意。
南宫秀沉声道:“现在,已经有史南庄与宫北堡二家加盟,一切细节,容尽速公告天下,预定在清明节至端午节间成为事实,各位有何高见?敝东翁竭诚领教。”
近百名的黑道高手,除了少数在静以观变,不动声色外,另有部分在嗡嗡私语,交换意见,立时,有人接口叫道:“好极了,斯人不出,如苍生何?
东方大哥如愿出山,兄弟自当追随听令,先此致贺。”
说话的,是江南黑道中有名的“九宫铁伞道人”。
他说罢,还向东方青白打个稽首,表示由衷祝贺。
在群雄来说,这样,正是争名夺利,混水摸鱼的大好机会,群雄割据,各拥地盘,不论是那一家,都有“混”的条件,当然得其所哉,一唱一和,汇成一片道贺赞成之声。
东方青白连连拱手道:“先谢过各位拳拳之意。”
南宫秀续道:“各位朋友既然衷心拥戴敝东翁,都是一家人,借重各位之处正多,敝东翁当然推心置腹,不会亏待朋友,今日在座的朋友,就算是核心骨干,风虎云龙,齐集一堂,大家就着手各尽其力,准备五大家创立之事,各抒高见,来,干。”
大家又鲸饮照底。
这种江湖话,不须多说,各人心照不宣,南宫秀等于把在座的人,视为心腹,倚为肱股,都成了东方青白的属下,那一句不会亏待朋友等于代表东方青白示意大家既成了自己人,自然随心所欲,苦乐与共,那么,身为“从龙”之臣,“锦绣别墅”中的迷宫,镜殿,一切都可以随意受用了,也正搔着群雄的心底痒处,本来嘛,他们对东方青白的财雄势大,神仙享受,就心往响之,总想能登门入室,分一杯羹,乐一乐,现在,不止于大欲得尝,不需担心自己不够资格受用,从此,可以出入风云雷雨,倚仗“锦绣别墅”的财势为所欲为了,当然都由心眼里透出起劲。
南宫秀深知大家心理,要言不繁,几句话,就使君雄皆大欢喜,乐于听命献命了。
这时,东方青白也有“躇蜘满志”的得意心情,细眼眯成一条缝,目注傅震宇等。
特别卖力表现的向傅震宇笑道:“傅贤侄,老夫为你引见引见这班道上早已亮出万字的朋友如何?”
傅震宇大笑道:“不忙,彼此见面时多,来日方长呢。”
分明是婉言拒东方青白引见群雄,在江湖礼数上说来,是失礼的。
正因如此,赢得座上群豪注目。
有的性暴急燥,已经怒形于色。
东方青白笑道:“也罢,我向大家特别说明贤侄的身份如何?”
“不必!”傅震宇朗声道:“我就是泰山傅啸天之子,其他无可奉告。”
也不知东方青白究竟是打什么主意。
是想拉拢傅震宇,套亲近,使大家知道他和傅啸天的交情,有这个贤侄呢?
或是他存心要让群雄注意傅震宇?
他居然一点也不恼,呵呵笑道:“恁地说,愚叔也就罗苏了好在都是自己人,愚叔必尽力使啸天兄含笑九泉,看贤侄光大门楣”
“此时,此地,前辈还是和大家商量正事,决定大计要紧。”傅震宇淡淡地说,一点也不假以辞色,不论由那方面来说,都显得他孤傲冷漠,不近人情,活像一个初出茅庐不明世故的嫩雉儿。
可是,经此一来,在座的人,已明白他就是四大家中“泰山傅家”的后代,只身出现“锦绣别墅”也就使人刮目了。
在座的人,虽然看不惯他的这份态度与言谈,有几个几乎开口出粗话,但是,到底是老江湖,一则震于傅啸天的令名,他的儿子,敢于目中无人,除了年幼无知,任性之外,必有惊人实学,才敢恃才傲物,一则主人东方青白都对他“过分”迁就,此中必有文章,因此,都忍着怒火,看在主人面上,也不便发作,却投以“敌意”的眼光。
这时除傅震宇和连城璧尉迟玉三人是由东方青白,南宫秀特请列座外,安琪姐妹与史钊子女,都没出面。
南宫秀看出气氛不对,忙传声给东方青白:“东翁火速岔开话题,现在是应当适可而止。”
一面扬声笑道:“各位,据傅少侠对敝东翁说过,四大家的子女,不久将出现江湖,道上将是他们年青一辈的天下了,敝东翁也有意帮助四大家后人重振家威,还望大家多多关照。”
说罢,笑哈哈的向四面拱手,俨然前辈爱护后辈的口气与姿态。
群雄只好喏喏,呵呵表示礼貌。
大家心中有数,道不同,不相与谋,黑白分明,傅震宇如果要继承父志,必然觅父仇,立场就与黑道是死对头,只不知东方青白为何会这样,更不知傅震宇为何会“依靠”上门?
有的人,想到歪内去,以为傅震宇不过是一个雏儿,因东方青白财雄势大,乃望门投拜,想仗着傅啸天儿子的身份,趋炎附势之余,沾点好处罢了。
谁不知东方青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老狐狸,想在他身上动脑筋,何异“与虎谋皮”?
大约是东方青白想对这雏儿有所利用?
事实摆在面前,东方青白既要成立“五大家”就等于有取代以前四大家地位的企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能容得卧榻之侧,有小辈鼾睡?他不对四大家子女赶尽杀绝,已是天大人情,想靠他帮助重建“四大家”何异痴人说梦”
这些,群雄只能放在心底思忖,是不能宣于口的。
青白看着连城璧与尉迟玉,沉声道:“各位,可知这二位少侠是那一位高人门下?”
群雄皆不知道他二人来历,当然说不出他二人的师承,宗派了。
东方青白笑道:“如果由我说出来,定教各位大吃一惊。”
群雄目光就移注在二人身上。
连城璧玉面一沉,冷声道:“主人不必客气,先顾到眼前的大事要紧,咱和敝师弟素性不喜欢对外称道师门。”
等于和傅震宇一样意思,先堵住了东方青白的嘴,而态度与言词,较之傅震宇还要“不客气”了。
群雄为之色变,有人高声叫道:“请教东方老大,我们谈正经事如何?
不必为小辈多费口舌。”
“这样最好!”连城璧仰成道:“学成老少,达者为先,请主人记住,咱俩和傅兄同是客位,并无参与机密之意,为了避嫌,咱先告退。”
霍地起立,尉迟玉当面照样。
南宫秀笑道:“三位如不耐枯坐,大可随意,不必误会。”
一面向东方青白迅速递眼色。
东方青白忙笑道:“各位请干十斗,酒后余兴,舍下颇有招待的地方,兄弟当与大家同乐。”
说罢,仰面哈哈的笑得好神秘。
他这一说,真有效,把几个要有“表示”的绿林巨寇听得为之邪火上升,怒火下降,心想“迷官”与“镜殿”的“味道”一想到酒下的色字,都东得借酒装疯,哈哈大笑起来。
傅震宇一言不发,拂袖而起。
连城璧与尉迟玉也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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