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玄圃道:“因为你们本来要死,但现在死不了。”
磨刀老人不知他们原打算下手杀死温、程、林三人,还以为他说的是杀人魔的及时赶到解救之事,当下笑了笑道:“她甚么时候来?”
华玄圃道:“明早。”
磨刀老人凝望他道:“阁下不是老朽的老朋友华玄圃吧?”
华玄圃诡然一笑道:“你看是不是呢?”
磨刀老人道:“我看不是,大儒侠华玄圃没有像阁下这么满身邪气。”
华玄圃嘿嘿笑道:“不是邪气,而是死气!”
磨刀老人道:“你们易容术十分高明,这使老朽想起一个人……”
华玄圃道:“谁?”
磨刀老人道:“千面书生诸葛棠。”
华玄圃道:“他怎样?”
磨刀老人道:“只有他的易容术才能做到使人难辨真伪的地步,你们四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是千面书生诸葛棠。”
华玄圃“哦”了一声,竟未表示甚么,转对“归扬铭”说道:“归兄,咱们把石像立起来吧。”
说毕,俯身去解开那尊用布包着的石像。
刹那间,石像显露出来了!
果然是大刀王松!
这尊大刀王松的石像是直立的,面部作痛苦哀号之状,双手抚向小腹,而小腹凹进一个窟窿命根子被挖掉了!
温、程、林三入看得瞠目结舌,惊骇万分。
磨刀老人摇头叹息,道:“这太残酷了,杀人魔何不给他一些面子,干脆一刀将他杀了呢?”
归扬铭咧嘴一笑道:“他应该这样死!”
他帮着“华玄圃”将大刀王松的石像抬到大儒侠华玄圃的石像旁边放下,退后三步打量一番,笑道:“行了,咱们下去吧!”
两人都不再理会磨刀老人四人,一个拾起木棍,一个拾起地上的那块布和绳子,举步便欲下山。
磨刀老人道:“等一下!”
华玄圃停住脚步,掉头不耐烦地道:“甚么事?”
磨刀老人道:“老朽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华玄圃问道:“你想明白甚么?”
磨刀老人道:“关于那位寇女土……”
华玄圃木无表情道:“她怎样?”
磨刀老人道:“她是不是杀人魔?”
华玄圃道:“是或不是,明早自可知道,现在何必多问!”
语毕,迈步而去。
转瞬间,他和归扬铭已走入密林中,隐没不见了!
温兆祺这才发出一声惊叫,道:“我的天啊!原来大刀王松将被去势而死,这太残酷了!”
磨刀老人凝容一叹道:“是的,虽然老朽觉得他的死罪有应得,但用这种方法把他处死,实在太不人道了。”
程哲彦道:“看此情形,大刀王松是因犯了淫行才招致这种下场。”
磨刀老人点头道:“不错,可能以前有个女人被他欺骗了,现在那个女人托杀人魔报仇,要割掉大刀王松的命根子泄恨。”
林笛歌道:“而那个女人必是姐妹会中之人!”
磨刀老人又点头道:“是的,那个女人被大刀王松骗去贞操之后,境况一定十分凄惨,因此加入了姐妹会。”
温兆祺道:“如果说,杀人魔是受姐妹会那些老妇人的请托代她们报仇,那么今后恐怕还有不少人要被杀害了。”
磨刀老人道:“不错,要是咱们无法阻止杀人魔这种疯狂的杀人计划,今后每年七月一日仍将有一人要惨死于此。”
温兆祺苦笑道:“咱们已无法阻止她了。”
林笛歌道:“芮兄,刚才那个‘华玄圃’不是真正的大儒侠华玄圃么?”
磨刀老人道:“从相貌上看,他的确与大儒侠华玄圃一模一样,不过老朽敢说他一定是假的,那是一种很高明的易容术!”
林笛歌道:“芮兄向他提到的千面书生诸葛棠是何许人?”
磨刀老人道:“一个精于易容术的人物,武功亦十分了得,他的易容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能够把一个人改变得像另一个人一样,七八年前老朽还见到他一次,后来就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林笛歌道:“是黑道人物么?”
磨刀老人道:“是的,有一次他酒后发下豪语,说他可凭易容术这门功夫称霸天下,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
程哲彦道:“刚才他们看了射杀管承义的那把柳叶刀后,说已不能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这话不知是何意思?”
磨刀老人摇摇头道:“老朽也听不懂。”
程哲彦道:“还有一点程某也百思不解,他们和杀人魔应该常在一起,何以杀人魔射杀管承义他们会不知道呢?”
磨刀老人道:“正是,这一点的确叫人想不通。”
温兆祺道:“只有一个解释管承义不是杀人魔杀的!”
磨刀老人道:“可是,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好像他们已默认杀死管承义的是杀人魔呀!”
温兆祺道:“但在‘默认’之后,那‘归扬铭’却面现冷笑说:‘哼,她真精灵!’,这句话的口气似乎对杀人魔不大尊敬吧?”
程哲彦道:“对,我也觉得他这句话很怪,所以他说的‘她’也许不是杀人魔呢?”
磨刀老人道:“假如不是杀人魔,那么杀死管承义的会是谁呢?她为何不肯现身来与咱们相见?”
林笛歌苦笑道:“事情愈来愈扑朔迷离了,但不管怎样,明天早上一切便可揭晓!”
温兆祺仰头望望已呈深蓝的夜空,说道:“王少镖头好像已去了两个多时辰了吧?”
林笛歌道:“不错,如以路程计算,早应该回来了。”
程哲彦道:“他不回来,即表示寇女士那边已发生变故……”
温兆祺长叹一声道:“成智雄他们兄妹的情况不知怎样?”
林笛歌道:“五哥不必担忧,杀人魔既不伤害咱们,谅必也不会伤害他们。”
温兆祺又叹气道:“但愿如此,万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如何对得起在九泉之下的大哥?”
这一句话,听得林笛歌和程哲彦面容一黯,感伤的沉默下来。
夜渐深,山风渐大,吹得四周草木张牙舞爪,发出鬼哭神嚎的声音!
这情景,使人想到“开鬼门”的时候已即将到了。
不觉间,天上的眉月已升到中天午夜已过,七月一日来临了!
磨刀老人开声道:“现在是‘开鬼门’的时候了吧?”
程哲彦道:“是的,游魂孤鬼要出来觅食啦!”
磨刀老人道:“据说每年这个时候,各地死的人特别多,尤其是自尽的人。”
程哲彦道:“正是,有的人会无缘无故去上吊,有的人去投河,这是所谓鬼魂在‘抓替身’!”;
磨刀老人道:“唔,这意思是说,死在河里的鬼魂不得超脱,痛苦不堪,因此乘这时候找个替身,以便获得解脱。”
温兆祺笑道:“芮兄也相信这些怪诞不经的传说么?”
磨刀老人道:“老朽不信,不过你听,妖魔鬼怪已经到啦!”
不错,有两条黑影由黑暗的树林中走出来了!
这两条黑影走得很慢,远远望去,似是右边一个搀扶着左边那一个。
他们一步一步朝石像走过来。
俄顷,已走到近处,他们的面貌已清楚的显现出来了!
一个是以“死神”姿态出现的大儒侠华玄圃。
一个是大刀王松。
华玄圃宛如鬼魂一般,面上毫无表情,搀扶着软弱无力的大刀王松走到了石像之前
他自己的石像之前!
温兆祺忍不住大叫道:“王总镖头!”
大刀王松恍如未闻未见,只是低垂着头。
这时,只听华玄圃开口冷冷道:“坐下!”
大刀王松应命坐下。坐在他自己的石像之前。
华玄圃看都不看磨刀老人等一眼,转身一步一步走去,转眼已消失于刚才出来的那片树林中,像鬼魂一样的消失了。
大刀王松低头坐着不动,如待死之囚,面上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温兆祺见华玄圃将他带到之后,即迳行离去,不由惊惑万分,又开声道:“王总镖头你怎么啦?”
大刀王松慢慢抬起头来,痴痴呆呆的望着温兆祺,好像记不起温兆祺是谁,没有开口答话。
温兆祺道:“王总镖头不认识温某了么?我是七剑堡的温兆祺啊!”
大刀王松似乎记起来了,面容略略一动,但旋又低下头去,状其惭愧颓丧。
温兆祺道:“王兄,你是否也吃了软骨药?”
大刀王松低头不语,看其神情,好像除了等死之外,天底下再也没有甚么东西能够引起他的兴趣了。
温兆祺大声道:“王兄,你说话呀!”
大刀王松还是低头不语不答。
温兆祺着急地道:“唉!王兄你到底怎么了,莫非你哑穴受制么?”
大刀王松摇摇头。
温兆祺见他摇头,大喜道:“那么,请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好么?”
大刀王松又摇摇头。
温兆祺一愕道:“怎么回事?你为甚么都不说话呀?”
磨刀老人看得忍耐不住,突然沉声冷笑道:“姓王的,你还认得我么?”
大刀王松点点头。
磨刀老人冷笑道:“很好,你是要死的人了,咱们那笔旧帐可以就此一笔勾消,但是现在看你的样子,使我益发感觉到你根本不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你是个没种的小人!”
大刀王松又点点头。
磨刀老人冷哼一声道:“你如果还有些男人气概,就该把杀人魔和华云翔他们的情况告诉我们!”
大刀王松终于开口了,缓缓说道:“他们很好,不久即可获释。”
磨刀老人道:“你见到你儿子没有?”
大刀王松摇头道:“没有,我不想见他……”
磨刀老人道:“他是否也被杀人魔抓去了?”
大刀王松点头道:“是的,不过马上就会和华云翔等一起获释,他将去歇神滩等候捞取我的尸体……”
他略停片刻,忽然掉下眼泪道:“芮兄,小弟对不起你,小弟对你做了许多忘恩负义的事,现在小弟所能偿还你的,就是让你看着小弟受刑了。”
说罢,抱头痛哭起来。
磨刀老人毫无同情之色,冷冷道:“杀人魔是谁?她为甚么要杀你?”
大刀王松不答,只是痛哭。
磨刀老人冷笑道:“你不敢说,是么?”
大刀王松嚎哭道:“我王松该死,没有甚么可说的,我只恨不得死去……”
磨刀老人道:“杀人魔是谁?”
大刀王松道:“她……她已经到了!”
不错,杀人魔已经到了!
她像个幽灵一般,突然不声不响的来到了磨刀老人四人的身后,启口道:“要见我,掉过头来!”
磨刀老人和温、程、林三人心弦一震,霍然掉头,就看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杀人魔!
她穿着一身黑服,手握一柄长剑,头上戴着一顶宽边圆草帽,帽前围罩一方轻纱,隐约可见其面貌,神秘中透着几分风姿绰约的气质!磨刀老人大吃一惊道:“啊,你是寇女士!”
寇氏点点头,发出冷冰冰的笑声道:“不错,我就是杀人魔!”
磨刀老人面上痉挛一下,凝容长叹一声道:“老朽早该想到是你……”
寇氏吃吃笑道:“我对你们并不坏,这些日子,我烧饭给你们吃,对你们的招待可说很够了!”
磨刀老人道:“你就是姐妹会的主持人?”
寇氏道:“是的,法号妙莲。”
磨刀老人面色一沉道:“出家人这样大开杀戒,不怕佛祖把你打入十八重地狱?”
寇氏道:“我宁愿入地狱,也要杀尽天下这些该死的男人!”
磨刀老人怒道:“涂、丘、归、华有何该死之罪?”
寇氏道:“他们四人都有子女,所以我不愿宣布他们的罪状。”
磨刀老人道:“你是为自己报仇?抑是为别人报仇?”
寇氏道:“都有!”
磨刀老人义正词严地道:“你要杀人报仇就不该遁入空门,你沾污了佛门的清誉!”
寇氏笑道:“我们只不过是带发修行罢了,不敢自命是佛门弟子。”
磨刀老人沉声道:“你自以为杀的是为非做歹之辈,但是你无权杀人,只有官府才有权定人死罪,再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以残酷的手段来杀害人,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违悖天理么?”
寇氏收敛笑容,道:“我是在替天行道,惩治恶徒,使天下入引以为戒,让他们知道为非做歹便不得好死。”
磨刀老人咄咄相逼道:“你有何资格替天行道?你如何证明你做的全是对的?”
寇氐道:“我问心无愧就是了。”
磨刀老人冷笑道:“问心无愧?哼,许多人都自以为问心无愧,但其实是大错特错了!”
寇氏道:“我虽然杀人,但也曾救过不少人,譬如你们四人,昨天我就曾救了你们的性命。”
磨刀老人道:“救人是功德,杀人是罪恶,你只可救人,无权杀人!”
寇氏笑道:“你不必说得这么义正词严,难道你过去不曾杀过人?”
磨刀老人道:“老朽确曾杀过人,但却是在自卫的情况下杀的,从来没有像你这样蓄意杀人,而且使用如此惨无人道的手段!”
寇氏道:“你认为我的手段惨无人道,但是将要被我处死之人却不以为如此,他们都心甘情愿接受我的处罚王总镖头,你说是不是呢?”
大刀王松点点头。
寇氏笑道:“看到没有?他都不以为我的手段太残酷,你们局外人又何必喋喋不休?”
磨刀老人道:“他犯了甚么罪,你要这样处死他?”
寇氏转望大刀王松笑道:“王总镖头,你愿意让他们知道你是因何而死的么?”
大刀王松惨笑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你何必再给我难堪?”
寇氏回对磨刀老人道:“你看,是他不愿意说的,可不是我不愿告诉你们。”
磨刀老人叹了口气,转问道:“华云翔他们四人怎么样了?”
寇氏道:“他们此刻已在赶返歇神滩的途中,将协助王健一捞取这位王总镖头的尸体。”
说到这里,脸色一正,继道:“你还有甚么要问的么?”
磨刀老人摇头道:“没有了。”
寇氏道:“那么,我要行刑了!”
说着,拔出长剑,举步朝大刀王松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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