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翔道:“老先生认识他们?”
鬼斧神工道:“都有过一面之缘。”
华云翔道:“他们会不会武功?”
鬼斧神工摇头道:“不会。”
华云翔道:“老先生知否有哪个女人懂得雕刻之术?”
鬼斧神工又摇头道:“没听说过。”
华云翔道:“老先生是雕刻一道的翘楚,不知能否从一件雕刻物上看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鬼斧神工道:“大概可以。”
华云翔道:“这好极了。”
鬼斧神工道:“老弟台到底要干甚么?”
华云翔道:“长江涪陵上游数十里处,有个地方叫鬼门关,老先生知道否?”
鬼斧神工点头道:“听过,但没去过。”
华云翔道:“那鬼门关上出现了四尊石雕人像,一尊是神州一剑涂啸天,一尊是玉箫书生丘清泉,一尊是武林豪客归扬铭,另一尊是家父……”
他说了半天,才把发生在鬼门关上的一切说完。
鬼斧神工听出了兴趣,追问道:“你不知道那杀人魔为何选择在每年的七月一日杀人?”
华云翔道:“不知道。”
鬼斧神工又问道:“那么,令尊及涂、丘、归四人到底是真还是假死?”
华云翔道:“当然是真死了。”
鬼斧神工道:“要查出杀人魔是谁,其实并不难。”
华云翔道:“是么?”
鬼斧神工道:“你只要等到今年的七月一日,偷偷登上鬼门关窥视,就可见到那杀人魔了。”
华云翔道:“这不好。”
鬼斧神工道:“为甚么?”
华云翔道:“第一、杀人魔今年不一定又会在鬼门关上杀人;第二、我们先查出他的来历,就可防止他继续杀人。”
鬼斧神工点点头道:“这倒不错,那么老弟台是要老夫去鬼门关看那四尊石雕人像?”
华云翔道:“是的,不知老先生可肯往驾?”
鬼斧神工沉吟道:“去是可以去,不过老夫不一定能看出来。”
华云翔道:“这个当然,小可并不敢要求老先生一定要看出来。”
鬼斧神工道:“何时动身?”
华云翔道;“要是老先生方便的话,马上动身如何?”
鬼斧神工道:“也罢,你去城里雇一辆马车来,老夫立刻同你前去。”
车行二日,已到鬼门关的山脚下。
山中已无车路可走,华云翔便付给车把式足够的车资,命他在山脚下等候,即与鬼斧神工徒步上山。
由西边翻登鬼门关比由东边容易得多,但老少俩也足足走了三个多时辰才到达鬼门顶上。
这时,暮色已临,山上笼罩著一片烟云,居高鸟瞰,远近景物朦胧,另有一种苍茫之美。
华云翔无心观赏风景,一直领着鬼斧神工来到石雕人像之前,指着四尊石雕人像道:
“老先生请看,就是这四尊,第一尊是涂啸天之像,第二尊是丘清泉之像,第三尊是归扬铭之像,第四尊是家父之像。”
四尊石雕人像仍完好如初,并未被人破坏,但四周散布著许多垃圾废物,显然已有不少人来观赏过了。
鬼斧神工不像惊异地道:“怎么死状都不一样?”
华云翔道:“是的,涂啸天被挖掉心,丘清泉被乱箭穿心,归扬铭被挖去双目,家父被砍去首级。”
鬼斧神工趋近涂啸天的石像前,仔细的看了一遍,若有所得的点了点头,接着转去观看丘清泉的石像,也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很肯定的说道:“老夫看出来了!”
华云翔大喜,急问道:“是谁雕刻的?”
鬼斧神工道:“仇二娘!”
华云翔一愕道:“仇二娘何许人?”
鬼斧神工道:“一个老婆子,现在年纪恐怕有九十多岁了!”
华云翔道:“她是怎样一个人?”
鬼斧神工道:“说起来,她还是老夫的师姐,老夫的雕刻艺承巫山老人仇东海之手,她是仇东海的次女,当年老夫拜仇东海为师雕刻时,她已出嫁,据说是嫁给五刀庄的少庄主正式为妻……”
华云翔心头一动道:“哦,是五刀庄的少庄主广正武么?”
鬼斧神工道:“是的,当时的少庄主,应该是现在的老庄主了,不知广正武还在不在?”
华云翔道:“现在的五刀庄由五位亲兄弟共掌,他们是广寿、广福、广富、广宁、广德,年纪都已六十以上了。”
鬼斧神工道:“对,他们便是仇二娘生的儿子,老夫拜她父亲为师时,她已生了广寿和广福两个孩子,可是有一年!大约是老夫艺满离师的第六年吧,老夫接到家师仇东海病危的消息,赶到巫山时,家师已然病故,那次她也回家奔丧,她告诉老夫说已与广正武仳离了,老夫惊问何故,她支吾不答,那以后老夫就没再见到她,算来已有六十多年之久了。”
华云翔问道:“她的雕刻功夫便是跟她父亲学的?”
鬼斧神工点头这:“是的,家师的雕刻技艺只传给她和老夫两人,所以老夫一看就看出来。”
华云翔道:“她会武功么?”
鬼斧神工道:“这个老夫不清楚,不过她既嫁给广正武,可能跟丈夫练了一些。”
华云翔皱眉道:“奇怪……”
鬼斧神工注目道:“老弟台有何疑问?”
华云翔道:“第一,她年已九十多岁,似不至于与家父等人结仇;第二,她若是跟广正武练了武功,身手绝不会高到那里去,而据小可猜测,杀人魔的武功一定非常高强。”
鬼斧神工道:“不错,所以她绝不是杀人魔,她只是受雇雕刻人像,下手杀人的是另外一人。”
华云翔点点头。
鬼斧神工道:“老弟台去过五刀庄没有?”
华云翔道:“没有,但涂啸天的女儿涂香香去过,据说涂啸天离家之前,曾告诉她要去五刀庄了结一段纠纷,结果一去不返,涂姑娘认为其父必为五刀庄的人所害,便去五刀庄质问,但五刀庄的人否认涂啸天去过,双方大打出手,后来跛脚仙老前辈现身劝解,才平息一场恶斗。”
鬼斧神工面呈严肃道:“这样说来,令尊等人的被害竟与五刀庄有关不成?”
华云翔道:“假如老先生肯定这四尊石雕人像是出自仇二娘之手,那么家父等人的被害就多少与五刀庄有关了,至少五刀庄的五位庄主一定知道杀人魔是谁!”
鬼斧神工道:“嗯,老弟台不妨去五刀庄问一问?仇二娘虽说已与广正武仳离,但她的五个儿子一定知道她的下落,说不定她早已回到五刀庄居住了。”
华云翔道:“好,小可就去五刀庄查问一下。”
鬼斧神工道:“五刀庄在济南府,距此有数千里之遥,老弟台要去的话,须得赶快动身,因为今年的七月一日转眼就到,要想防止杀人魔杀人,就得赶快查明白。”
华云翔点头道:“老先生言之极是。”
鬼斧神工道:“老夫已年迈体衰,不然就眼老弟台走一趟,我们已六十多年没见面,老夫还真想念她呢。”
华云翔沉默不语。
鬼斧神工似知他心里在想着甚么,便道:“老夫敢说她绝非杀人魔,老弟台见到她时,尚望手下留情。”
华云翔道:“只要证明她与杀人魔无关,小可当然不会为难她,老先生放心好了。”
鬼斧神工轻吁一声道:“若非见到这四尊石雕人像,老夫真不敢相信她尚在人间,九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有力气雕刻石像,可真不简单。”
华云翔道:“她有没有传授徒弟?”
鬼斧神工摇头道:“她即使曾把雕刻技艺传与别人,老夫也敢保证这四尊石像是她亲手雕刻的,因为这四尊石像雕刻的手法十分老练,非有几十年的火候不克臻此。”
语至此,轻咳一声,又道:“好了,天已快黑,老夫该下山回去了。”
华云翔道:“小可送老先生下山便是。”
鬼斧神工举手一指长江下游道:“老弟台家在那下面么?”
华云翔道:“是的,距此约有五六十里路。”
鬼斧神工道:“既如此,老夫一人下山便可,老弟台不必送了。”
华云翔道:“不,小可有责任保护老先生的安全,不能不送。”
鬼斧神工道:“老夫年青时也经常单独一人在深山之中行走,这段山路虽然难走,可还难不倒老夫,老弟台放心回去就是了。”
华云翔笑道:“小可不是怕老先生走不动,而是怕有人会对老先生不利!”
鬼斧神工一怔道:“老夫与人无争,有谁会对老夫不利呢?”
华云翔道:“杀人魔。”
鬼斧神工吓了一跳道:“啊,他还在这山上?”
华云翔道:“有此可能。”
鬼斧神工惴惴然道:“老夫与他无冤无仇,他总不会胡乱杀人吧?”
华云翔道:“老先生已指出雕刻这四尊石像之人,等于已泄漏了他的秘密,所以他可能会对老先生不利?”
鬼斧神工心慌道:“这怎么办?”
华云翔道:“不妨,由小可护送老先生下山,便不会有危险。”
鬼斧神工省悟了利害关系,似感后悔,摆头四望一眼,低声道:“老弟台将来见到仇二娘时,可不能说是老夫告诉你的啊!”
华云翔点头道:“这个当然。”
鬼斧神工搓搓手,道:“那么,咱们下山去吧。”
华云翔于是领他循原路下山,走到午夜时分,才到山脚下,马车仍在山脚下等侯。
当下扶他上车,再三道谢,目送马车远去之后,即返身再度上山……
连夜越过鬼门开,拂晓时分,到达江边“中年妇人”的家门口。想起上次在她家中过夜时,听到的那种“叮叮”之声,觉得有进入一问的必要,乃上前敲门。
敲了半天的门,才听到中年妇人在屋内发声道:“是谁呀?”
华云翔答道:“大嫂请开门,我是华云翔。”
中年妇人哦了一声,出来开门,脸现惊讶道:“你又去鬼门关了?”
华云翔跨了进去,道:“是的,小可才从鬼门关下山,又来打扰大嫂,真对不起。”
中年妇人道:“不要客气,关于令尊被害之事,可曾查出一些眉目来?”
华云翔道:“还没有。”
中年妇人道:“那么,你又去鬼门关干甚么?”
华云翔道:“没甚么,只希望能凑巧碰上那个杀人魔……”
中年妇人道:“最近常有人去鬼门关观看那些石雕人像,你知道吧?”
华云翔道:“知道。”
中年妇人道:“曾有几个人还到我这里来问东问西,我都不敢说甚么。”
华云翔道:“上次与小可来的那位跛脚仙老前辈,他有没有再来过?”
中年妇人道:“没有,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么?”
华云翔道:“那天他与小可回到家里时,发现有人留下一柬,声称‘欲救丘惠珠,请来金佛山’,他老人家断定是杀人魔所留,便动身赶去,结果一去不返……”
当下,将经过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中年妇人吃惊道:“现在他老人家是不是已经被害了?”
华云翔摇摇头道:“不知道。”
中年妇人道:“你怎不去找他?”
华云翔道:“小可已请几个人去了,情形如何,也许等下回家就可知道。”
中午妇人道:“你坐一坐,待我去煮些东西给你充饥,吃了东西再走不迟。”
说毕,转入厨房去了。
华云翔未加推辞,一夜奔波,已使他又累又饿,的确需要吃些东西,另一方面,他觉得每次来到这里时,总会享受到一种“家庭”的温暖,他很想多享受这种“家庭”温暖。
而他也看出,中年妇人显然很欢迎自己的到来,她似乎以款待自己来填补她自己的一种空虚失去儿子的空虚。
这使他感慨万千,他想自己一直希望有一位母亲,而另一个有母亲的青年却弃家如敝屣,远离了他慈祥的母亲……
□□□□□□中年妇人端出了一锅稀饭和几个包子,还有几样小菜,笑着道:“这些包子是我昨天做的,你尝尝看。”
华云翔不客气,坐下便吃,一面吃一面问道:“大嫂,你儿子都没回来么?”
中年妇人幽幽一叹道:“没有……”
华云翔道:“他在那地方谋生?”
中年妇人摇首道:“不知道。”
华云翔道:“他应该回来看你才对。”
中年妇人道:“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华云翔道:“大嫂单独住在这里实在不大好,何不投靠亲戚去?”
中年妇人道:“不,我喜欢住在这里。”
华云翔道:“此地距城市很远,大嫂的每日所需是怎么弄来的?”
中年妇人道:“我每月出去一趟,把需要的食物买回来。”
华云翔道:“那很辛苦啊。”
中年妇人微笑道:“不会。”
华云翔道:“令郎是否经常寄钱回来?”
中年妇人道:“每三个月寄一次,寄到他城里一位父执的家里,由我亲自去取。”
华云翔道:“那么,那位父执应知令郎在何处谋生吧?”
中年妇人道:“他每次寄钱的地点都不同,所以他那位父执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谋生。”
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只要他在外面过的不错,我就放心了,我对他已无所要求……”
华云翔道:“大嫂愿不愿再有一个儿子?”
中年妇人怔了怔道:“再有一个儿子?”
华云翔笑道:“我是说义子。”
中年妇人苦笑道:“唉,谁肯认我这个苦命女人做干娘呢!”
华云翔道:“有的,大嫂年纪大我一倍,生得过我,要是大嫂不嫌弃,我就认你做干娘。”
中年妇人脸上现出喜出望外之色,道:“你……你是说真的?”
华云翔道:“真的!”
中年妇人目中涌现兴奋的泪光,颤声道:“我……我恐怕不配吧?”
华云翔道:“配得很。”
说着,离桌向她跪倒,叩头拜了几拜。
中年妇人喜极而泣,连忙扶他起来,道:“好了,好了,我真高兴,我……我应该给个见面礼,你等一等!”
语毕,转身急行入房。
华云翔忙道:“不必了,我认您做干娘,可不是想得礼物。”
中年妇人在房中答道:“不,这个礼一定要送。”
只听她在房中翻了一阵箱子,旋见她手托一件用绢布包着的东西走出来,含笑道:“干娘很穷,没有甚么贵重的东西送你……”
华云翔笑道:“干娘若要给我贵重的东西,我也不会接受。”
中年妇人展开绢布,取出一块精美绝伦的玉佩,递给他笑道:“干娘拿得出的就只这块玉佩,你戴上吧。”
华云翔心知接受比不接受更能使她高兴,当下双手接过,恭敬的道:“谢干娘厚赐。”
中年妇人笑道:“不要客气。”
华云翔望着玉佩道:“这块玉佩很漂亮!”
中年妇人道:“它有一个好处,严寒冬天,你把它拿在火上烘一烘,它可以保温一个时辰之久,拿在手里十分舒服。”
华云翔很高兴的把玉佩戴上,接着笑道:“干娘,我好像还不会请教您的姓名吧?”
中年妇人笑道:“我娘家姓勾,夫家姓寇、名叫锦姬。”
华云翔又问道:“令郎大名是?”
寇氏道:“名叫世崇。”
华云翔道:“希望有一天,我能替干娘把他找回来。”
寇氏笑笑道:“你还没吃饱,再吃一些吧。”
华云翔愉快地重新坐下,继续吃起来。
寇氏在旁边坐下,问道:“你打算如何去寻找杀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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