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一下,"弗兰克焦急地说,"再来一次,我更用力些。"他的拳头再次向上顶进腹部,但仍旧一无所获。
茂尔克紧张起来,双手握得发痛,但他确信自己不会比这位父亲做得更好。
"帮忙打911!"弗兰克叫道,又一次鼓起全身力气按压。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一位身穿绿色"特供"牌夹克衫的灰发男子从另外一间餐室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站在茂尔克的桌子旁,脸上的惊恐显而易见,这正是今天早晨开绿色漫步者旅行车找弗兰克父女的那名老人。
茂尔克扭头去看那对父女,双手抓紧了桌子边缘。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祈祷。
弗兰克背后隔间里的两个人站起了身,但只是呆看着抱住女孩的男人,三名老妇人放下刀叉,满脸疑惑惶恐的神情。茂尔克受过的训练战胜了可怖场景带来的魅惑力,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戏剧性转变能够击败一切绑架计划。
达芙妮张开嘴,茂尔克看见女孩的腹部肌肉在收缩,身体在竭力驱逐堵住气管的东西,但却徒劳无功。
一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人掏出蜂窝电话,收银员边打电话边紧张地看着这个方向。
"达芙,再来一次。"弗兰克都快要哭出来了。这次向上猛然用力之后,达芙妮的双膝弯了下去,弗兰克重重地坐在油地毡上,把女儿抱在膝头。
他绝望地抬眼四顾,显然注意到了穿绿色夹克的老人。弗兰克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只是闭上眼睛,再次狠拉双拳。这次用力让女孩的头部向后摆动,茂尔克听见了她上下两排牙齿的撞击声。
窒息四分钟即导致脑损伤,茂尔克心想。救护车来得能有多快?
他发现餐厅里的所有人都聚拢在门口。所有人都分神了,大好机会,不能浪费,他想道,得抓住时机。
弗兰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达芙妮被人如此围观,心中一定觉得羞辱万分。他不允许自己产生女儿或许会丧命于此的念头。
他放开攥得发疼的双手,伸手转过女儿的头,她已经失去了知觉,脸色刷白,嘴唇和半闭的眼睑带着一丝蓝色。她停止了呼吸。
海姆利克急救法没有奏效,在她身上不起作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怀抱着的很快将是一具软瘫的尸体。"该死,达芙妮,"他低语道,"为什么不肯多嚼两下!"
他抬头去看父亲。老人带着怜悯向他点点头。
弗兰克把达芙妮软绵绵的身体扶下膝头,将她仰面朝天放在黑红相间的油地毡上。
"锋利的小刀,"他举起右手,"快!"
最近一张桌子边上,两个人中年龄较大的那位啪的一声打开不锈钢小折刀,把刀柄塞进弗兰克的手心。
老人踏上一步。"不,弗兰克!"他叫道,"你会害死她的!拦住他呀!"
把刀递给弗兰克的男人站起身,伸出胳膊拦在老人胸口,远处隔间的一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见状也捉住他的上臂。
"他现在只能这样做。"青年人说。
"别让他乱动。"提供刀子的男人说,然后推开门口的人群离开了。
北墙隔间的一名老妇人用德语叫了两句什么,同伴连忙阻止了她。弗兰克大致知道他父亲和几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扭打在了一起,他们正拽着老人后退,但弗兰克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达芙妮身上。
他抬起女儿的下颚,向后推高,在她的喉头摸索,喉咙上的肌肉在微弱地颤抖,他找到了气管软骨环。
最近一张桌子边上较为年轻的那名男子在他身旁蹲下,把某样东西放进弗兰克的视野内——是圆珠笔去掉了笔芯的笔杆。弗兰克点点头,脸上的汗水滴在达芙妮的衬衫上。
他的心脏犹如擂鼓般狂跳,身体随之摇动。
他仿佛拿笔一般稳住折刀,在大拇指底下只露出四分之三英寸的刀刃,把刀尖对准达芙妮咽喉甲状软骨底下的部位,略一用力,皮肤迎刃而解,他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情再加了两分力气,折刀切了下去。
弗兰克拔出折刀,鲜血随之喷溅而出,他抢过旁边伸出的手中的圆珠笔笔杆,插进那个刀口之中。
空气通过塑料笔杆飕飕而出,笔杆如飞镖般立在达芙妮的喉头,弗兰克用颤抖不停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笔杆,固定在那个位置。
"上帝啊,阻止他!"老人咆哮道。
"老头,闭嘴,"旁边有人说,"起作用了。"
空气转而被吸进笔杆,片刻之后,达芙妮的双腿动了动,两手也松了开来。
蹲在弗兰克身旁的男人发出紧张的笑声。"你救了她的命。"他说。
达芙妮的眼帘扑闪着慢慢张开。
"达芙,先别动,"弗兰克感觉到笑意爬上面颊,"你没事了,躺着别动就行。"他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女儿身边的地板上。
达芙妮微微点了点头,双手轻飘飘地想去摸喉咙,但弗兰克用空着的那只手拦住了她。"别动,姑娘,躺着别动。相信你老爸。"
达芙妮又点点头,费了很大力气,挤出片刻的笑容,随后放松了身体。在弗兰克的注视下,健康的粉红色仿佛阳光照亮阴暗处一般回到她的脸上。
弗兰克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这位先生快30岁的年纪,黑发,板刷头,胡子拉碴;他穿灰色亚麻运动服,没有打领带。
"谢——谢谢你。"弗兰克说。他的手还在颤抖,并且耳鸣不已。他小心翼翼地靠在桌子腿上。
"乐意效劳,"年轻人说,"笔就送给你了。"
弗兰克点点头,想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刀刃在衬衫上擦干净。对方轻轻地从弗兰克颤抖的手中接过折刀。
"替我还给你的朋友。"弗兰克说。
"没问题。"
弗兰克抬头去看父亲,后者依然满脸惊恐地瞪着达芙妮。"她在呼吸了,"弗兰克告诉他,然后对着那笔杆点点头,"这是——气管切开术。"
"我知道,"老人说,"我做过一次,但结果很可怕。"他又眨了几次眼睛,"不是跟你说过的吗?别吃意大利菜。"
"是的。"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似乎更大,弗兰克心想。"应该听你的没错。"
三名穿急救人员白色制服的男子挤进前门,来到餐室里,其中一人推着折叠轮床,另外两人拎着铝合金的盒子和绿色氧气瓶。看见眼前的场景,他们显然也松了一口气,一名急救人员在达芙妮身前弯下腰,一边咕哝着安慰的话语,一边用小手电挨个照进她的双眼,另外一个人从一个铝合金盒子里取出点滴袋和导管,第三个人则开始冲着对讲机说话。
跪在地板上的男人轻轻打开达芙妮的嘴巴,用手电照向喉咙,然后摇摇头。"还是去急诊室处理吧。"他抬头看着弗兰克,"你感觉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