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上裤子的拉链,解开上衣的钮扣,然后,我慢慢地转过身,笑着说:“你们找了一个好地方。”随后,我伸手拉了一下水箱的开关,“在这样的旅游旺季,你们真是很幸运,竟然能找到这么一个适合你们的地方,真值得祝贺。”
米勒使劲抓住我的右胳膊,威胁着我,“放聪明点儿,跟我们走吧。”
我快速地用左手掏出腋下的警察专用枪,紧紧地抵在米勒的小腹上。米勒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向后倒退着,我一步一步地紧逼着。与此同时,我伸手取出他放在上衣下面的点四五式左轮手枪。
我把他一直逼到了抽水马桶的前面,命令道:“坐下!”
他乖乖地坐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兰格惊讶地张大嘴巴。他迟疑了一下,这才掏出一把点四五式手枪,他以前的那支点三八式手枪如今已成了即将进行的奈蒂一案的物证了。
可惜他迟了一步。我用警察专用枪对准坐着的米勒,又用米勒的枪对准了兰格。兰格立刻识趣地把枪收了起来,又自动地将双手举过头顶,脸上带着相当暧昧的笑容——一种带着讨好意味的恐惧笑容。
我并没有收起手中的枪。
然后,我神闲气定地对他们说道:“你们这两个傻瓜永远也别想再命令我跟你们去某个地方了。”
坐在抽水马桶上的米勒狠狠地骂了一句:“你这个狗娘养的!”
我站在他的面前,朝他头部的一侧开了一枪。枪声过处,他的帽子落到了抽水马桶边上的水坑里。米勒虽然安全无恙,可他的脸却吓得煞白。
这时,兰格乘机朝我扑了过来,可惜他笨拙得像一个肥胖的老女人。我用米勒的点四五式手枪冲他打了一枪,他慌忙问到了一旁。算他走运,他只流了一点血。我收起我的警察专用枪,把他们两个的枪扔进了废纸篓。然后我走到洗手池旁,取过所有的手纸,把其中的一张放在洗手池中洇湿,接着把剩下的全都撕碎了扔到兰格的脸上。
我平静地问道:“你们两个是想和我谈谈呢,还是有别的事?”
米勒从抽水马桶上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和站在附近的兰格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两个家伙全都身强力壮,如果联手对付我的话……我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迅速地又一次拔出了我的手枪。他们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所以这次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时一个人走进来用厕所。当他看到兰格身上的血迹和米勒呆若木鸡的样子以及我手中的枪时,就立刻意识到这里的形势不妙。于是他小心谨慎地看了我们三个人一眼,又转身退了出去。
兰格振作了一下,向我谄媚地笑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谈谈吧。”米勒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他那顶掉在水坑里的帽子。尽管他那张猫头鹰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厚镜片后面的金鱼眼却冒着火。
我又把枪放了回去,系上上衣钮扣,说:“到外面去吧。”
我很有礼貌地为这两个蠢家伙开了门。
此时,运动场的扬声器里正在宣布比赛的结果,一定有不少的观众押对了赌注,因为我听到了一片兴奋的欢呼声。
我们三个人走出看台,又走下楼梯,来到哈利公园空旷的场地上,在一棵棕榈树的下面停了下来。
兰格问道:“黑勒,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我的出现显然令他们迷惑不解,兰格似乎努力使自己能够平静地对待这件事。
我耸耸肩,答道:“我来这儿是为了办些公务,为了一个主顾跑腿,他是一名律师。”
在兰格身后僵直站着的米勒问道:“那你带枪干什么?”
“我是以私人侦探的身份来这儿的,因而我有在佛罗里达工作的许可证和一个特别的持枪许可证。”我嘲弄地笑了笑,又继续说:“所以我的所作所为既正大光明又十分合法。至于你们呢,在迈阿密,你们什么都不是了,不过是市长的两名随身保缥而已。虽然你们在芝加哥有公开调查和执法权,但在这儿你们什么也没有……”我加重了语气,“所以,无论是你们,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无权对我动手动脚。”
米勒于笑了几声,而兰格却面无表情地思忖着。
接着,兰格又开口说道:“不错,你说得听起来合情合理。不过,你为什么要监视舍迈克市长的行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故意做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我们发现了你的望远镜反射出的光。黑勒,你一直在密切监视着舍迈克,不过他今天没有走掉。”
我摇摇头,“也许他还是走掉的好。”
米勒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我冷冷地答道:“我会告诉舍迈克的,我想亲自和他谈一谈,而不是和他的两个废物保镖谈话。”
兰格压抑住满腔的怒火,说:“现在你不能打扰市长,他正在和一些重要人物会面。”
我冷笑了一声,讥讽道:“你是说他正在向吉姆·法利乞讨一些残羹剩饭吗?”
兰格和米勒互相看了看,我知道法利的名字让他们感到惊讶,因为我显然很清楚舍迈克此行的目的。
我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诧异不已。我说道:“舍迈克是打算住在贝尔莫尔呢,还是再回到他的女婿家去?”
这一次,他们两个人有些瞠目结舌了。
兰格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答道:“你只要老老实实告诉我就行了。”
兰格想了一下说:“住在他的女婿家里。”
“那么他今天晚上还要和吉姆·法利会面吗?”
兰格沉默不语。
我说:“如果他今晚没什么活动的话,那么我在七点左右到他的女婿家去拜访他。”
兰格谨慎地答道:“我得问问市长。”
“你当然应该问问他。”
兰格看了看米勒,示意他离开。跟着,他们两个就走回了看台。
这时,雨已经停了,太阳在闪着水珠的棕榈树叶丛中露出了半边笑脸。观众们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看台,比赛已经结束了。有不少戴着巴拿帽的男人和漂亮妩媚的女人走了过来。
兰格一个人回来了。
他向我说道:“市长说他现在就见你,就在这里。”他把“这里”两个字发得很重。
“为什么在这里呢?”
“可能他认为在公众场合中见你比较合适吧,在这里发生冲突的可能性比较小。再说市长今天晚上邀请了一些重要的客人,不能见你。怎么样?”
“好吧。就在看台上见我吗?”
“不,跟我来吧。”
迈阿密水族馆是由停栖在沙滩上的一条船改建的。一艘名为“普林瓦德玛”号的老式丹麦船在二十年代的一次特大飓风中沉没了,结果正巧封住了海港的进港航道,使得其他船只在数月内无法进港。在一九二六年的时候,这艘沉船终于被起重机吊了起来,并放置在沙滩上。由于这艘沉船的大部分船体都保存十分完好,于是在一九二七年它就被改建成了水族馆。
在白色的四层船式建筑的入口处,一些装扮成海盗的漂亮女孩向游客们收取门票。我走了过去,一位风情万种的黑发“女海盗“向我报以灿烂的一笑,我递给她一美元,并示意她不用找了,她脸上的笑容更加耀眼了,差点儿就俘虏了我这名意志薄弱的游客。不过我还是及时地想到了玛丽·安,比姆,收起了自己那些心猿意马的想法。在她后面,有两只拴在环形楼梯上的猴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坏”念头,正不停地向我又跳又叫。
我步履悠闲地踱了进去,随意地观赏着玻璃容器里的展品——一动不动趴伏着的海龟,相貌凶恶的扬子鳄、海豹、鳄鱼、鲨鱼……在轮船的最顶层是一间餐厅,舍迈克就在那里等着我。
舍迈克坐在左边的一张桌子旁,他旁边靠近船舷的窗户开着,也许他认为这样更方便于兰格和米勒把我径直扔到外面。兰格向米勒那边走了过去,他俩坐在舍迈克对面的一张桌旁,正好在我的椅子后面。在舍迈克的身后,还站着两名彪形大汉,自然也是他的保镖。
透过打开的窗户,我可以看到环形的比斯坎湾。暮色中的海湾有一种迷幻而缥缈的美,停泊在港口处的轮船和快艇在蓝色的海面上显得格外纤小,如同小小的儿童玩具一样。
舍迈克市长穿着一套讲究的深灰色西装,系着蓝色的弧形领结。在我走到他桌旁的时候他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向我伸出手。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看来,一定会认为我们是一对好朋友,不过我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那副黑边眼镜后面的冷酷眼神。
我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和上一次一样有些潮湿,不知道是由于过于紧张,还是因为他刚刚去过卫生间。之后,他向对面的椅子摆摆手,我坐了下来。
舍迈克却仍在原处,居高临下地盯着我说:“黑勒先生,能在迈阿密再见到你真是让我感到惊讶。”
我耸耸肩,“叫我内特吧。”
“好吧。”说着,他坐下来,细致地围好餐巾,“这很好,希望你不讨厌龙虾,我特意为你点了这道菜。”
“不,我很喜欢它,谢谢。”
这时,一名穿着白色水手服的服务生为我们送来了一壶咖啡,并且在征得了我们的同意之后,为我们斟上了咖啡。紧跟着,另一名穿着蓝色水手服的服务生又送来两份鲜艳欲滴的油爆鲜虾。
舍迈克介绍道:“这是我到过的惟一一个能吃展品的水族馆。”
我有礼貌地笑了笑,随声附和道:“噢,是吗?”
他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我问道:“黑勒,你来迈阿密干什么?”
我看着盘里的鲜虾说道:“还是叫我内特吧。我来这里是给我的一个主顾办事。”
“谁?”
“一位律师。”
舍迈克步步紧逼:“什么律师?”
我抬起头,望着他说:“市长先生,我想我有权保密。”
舍迈克皱了一下眉,“当然。”
这时,侍者又为我们端来了牡蛎汤,并动手为我们摆好了餐具。
我开始低头小口喝着牡蛎汤,舍迈克用餐钳把汤中的牡蛎夹碎,吃着里面的蛎肉。然后,他头也不抬地问我:“内特,你今天一直都在监视我,为什么?”
“不止今天,从火车站到你女婿的家,再到贝尔莫尔,我一直都在监视着你。”
舍迈克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惊讶地抬起头,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黑勒,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内特。”我又一次更正着他对我的称呼。
舍迈克又笑了,他的笑容里有一丝难得一见的和善。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像我,得到他这样和善的笑容了。
“收起你那可爱的硬汉模样吧。”他笑吟吟地盯着我说,“如果我想要你的命,那么不出三分钟你就会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这个犟脾气的小家伙!”他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告诉我你到这儿究竟干些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面无惧色地答道:“我只能告诉你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舍迈克又皱起了眉头,“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我的那名律师主顾还有一位后台老板,他对你的健康和安全相当关心。”
“他是谁?”
我慢条斯理地说:“市长先生,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这是我的职业规则之一。”
那名穿白色水手服的服务生又为我们每人送来了一盘凉拌色拉。我大口大口地吃着,舍迈克却连动也没动。
“你是说我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你是怎么想的呢?”我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看着舍迈克,“你到这儿来不完全是为了博得吉姆·法利的赏识吧,也许还为了避避芝加哥的风声。”
很显然,舍迈克听懂了我的话。
“奈蒂?”
我点点头,“奈蒂也许会报复你。”
“小点儿声。”
“我的声音可不怎么大,市长先生,只是这话对你来说有些刺耳。”
“所以你就被派来暗中保护我?我可是带着保镖呢!”
我冷笑着说:“是的,我看见了。在哈利的厕所里,我只对你的两名保镖说了一声,‘呸!’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舍迈克皱着眉头,说:“他们都很不错,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选中你来做我的保护人。”
“我认识奈蒂派来的那个人。”
“原来如此。”
“我熟悉他的相貌,因为我以前曾经见过他一次。”
“什么时候,在哪儿?”
“在他开枪打死了一个人以后,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舍迈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过了很久他才继续问道:“你究竟在为哪一位律师工作呢?”
我快速地考虑了一下,我究竟该不该告诉他这事情的真相。如果我不说的话,那么他很可能认为这是一个骗局,至少我应该在他完全相信我以前,给他一个比较明确的暗示。
“路易斯·皮昆特。”
听了我说的这个名字以后,舍迈克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无比,甚至比雪白的牡蛎肉还白。
正在这时,穿蓝色水手服的侍者为我们端上了主菜——龙虾,他分别在我和舍迈克的面前摆上了一份令人垂涎三尺的龙虾。盘中的龙虾都很硕大,颜色鲜红,就像火烈鸟一样鲜丽而又丑陋。我用钳子夹碎了虾壳,大口咀嚼着,舍迈克既没有注意到摆在他面前的盘子,也没有注意到我贪婪咀嚼的动作。他的目光十分茫然,既没注视我,也没有注视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他陷入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恍惚状态里,似乎是迷失在某处不知名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像猛醒似的盯住面前的龙虾。接着,他又像一个饿了许久的乞丐一样贪婪地大嚼着面前的东西,忙不迭地像对待敌人似的使劲砸碎龙虾壳,将虾肉蘸上融化了的黄油,又用叉子和手轮翻往嘴里填着。我注视着舍迈克,他直挺挺地僵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地吞食面前的食物,手指上沾满了黄油和菜汁,全然没有一点绅士应有的餐桌风度。虽然他是一个以“吃”为人生最大乐事的人,但我想这一顿丰盛的晚餐对他来讲一定是“食而不知其味”。
他很快就吃完了,而我还在仔细品尝着。当他开始用餐巾擦手的时候,我才刚刚吃完第一只龙虾。虽然龙虾这东西吃起来很麻烦,不过我很喜欢它那鲜美的味道。舍迈克吃完以后,就呆呆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吃完盘里的另外三只龙虾,他注视我的目光就像我刚才观赏水族馆里的展品一样兴趣索然。
后来,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真是感到受宠若惊。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皮昆特先生的那位后台老板还这样关心我的死活。”
我嘴里塞满了抹着黄油的虾肉,只好口齿不清地答道:“老实说,皮昆特的那位后台老板关心的不是你个人的死活,我想他只是从自己的失败中汲取了教训,懂得不该在报纸头版上制造过多的血腥新闻。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不久前的情人节事件就是一个极好的例证。”
舍迈克点了点头,“那么说,这是一场权力之争了。他是想告诉奈蒂,尽管他仍然身陷牢狱,不过仍是老大。”
我耸耸肩说:“你说得不错,就是这么回事。”
他默默无语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将目光转向窗外,刚才朦胧的黄昏景致已经被茫茫的黑暗取代了,海湾里闪烁着点点渔火,似乎在向远道而来的市长打招呼。
这时,穿白色水手服的服务生又走过来问我们要什么样的餐后甜点。我和舍迈克都叫了香草冰淇淋。突然,舍迈克捂住肚子,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很显然他腹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他笨拙地站起来,捂着肚子走向卫生间,米勒像只哈叭狗似的跟在他后面。
香草冰淇淋很快就被送来了。在我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以后,舍迈克才步履瞒跚地走了回来。他的那一份已经融化了,可是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用勺子不停地机械地挖食着,似乎连自己吃的是什么也没有意识到。
他又很快吃完了,然后盯着我问道:“你还打算继续跟踪我吗?一直到那名杀手出现,你再出手阻止他?”
我点点头,回答道:“我当然希望能在他动手之前就出手阻止他,可是我现在只能跟踪你。”
“可是米勒和兰格发现你在赛马场里并不想让人认出你。”
我耸耸肩,说:“我如果准备放弃这份工作的话,我当然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要你不出手阻拦我,我还会继续干下去的。”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大有深意地说道:“我为什么要阻拦你呢?你在这儿是为了保护我。”
“市长先生,这样再好不过了。”
然后,我们开始喝咖啡。
过了一会儿,舍迈克又说:“我希望你能向我的手下人描述一下那名杀手的模样。”
“当然可以。”
“你仍然可以继续跟踪我,不过一定得和我的手下人……”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兰格和米勒,“……合作。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还可以得到我每天的日程安排。”
我点点头,说道:“这很好。你有什么大的安排呢?”
“我尽量去做吉姆·法利关心的每一件事,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得到了他的几项口头许诺。不过这些还不够,我必须做出更大的努力以跃过更大的障碍。”
“我不懂你的意思。”
“法利亲口告诉我下星期三罗斯福将会亲赴迈阿密,这条消息至今还没有正式公布。迈阿密的这些大人物一直希望罗斯福能来,到时候良好的舆论宣传对迈阿密和这位新当选的总统都有好处。所以,届时罗斯福将会发表公开讲话,全美各地的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社等新闻媒体都会云集于此。”
“噢?”
“黑勒,你听说过我和罗斯福之间的关系吗?”
“我知道你曾经在芝加哥全力支持过史密斯。”
舍迈克叹了一口气,说:“我曾经多次拒绝法利私下劝我改变政治立场的要求,后来我提名了那个笨蛋哈姆……”
哈姆就是哈弥尔顿·莱维斯,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参议员。他来自于伊利诺斯州,是民主党的成员。可是他却和激进的共和党人,前任市长卡特·哈里森关系密切。这位卡特市长是在上届芝加哥世界博览会遇刺身亡的芝加哥市长的儿子。
“……后来哈姆欺骗了我们,他主动退出了总统竞选。在那以后,我全力支持银行家史密斯。”
“可是法利却和哈姆私下达成了协议,结果抢尽了你的风头。”
舍迈克皱了皱眉,对我的刻薄话未做任何反驳。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不管怎么说,芝加哥的选举结果表明罗斯福得到了伊利诺斯州历史上最多的选票。他们应该为此对我有所报答。”
我笑了,“所以你一定要让法利知道这些。”
他揣摩着我的意思,喝了一口咖啡后说道:“我一定要做出高姿态,让所有的美国人看到我和富兰克林·罗斯福站到了一起。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要争取和他私下谈谈。”说到这里,舍迈克向前靠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法利很快就要回家了,在他星期天举办的晚宴结束以后离开。其他人在去过古巴之后,到下星期三的时候他们都会回到纽约舒适的家里。剩下的那些人都是躺在海滩上晒太阳的肥驴,所以我一定要呆在这儿,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皱起了眉,“你是说法利?你刚才不是说他星期天就会离开佛罗里达吗?”
舍迈克摇了摇头,更正着我的话,“不。我指的是罗斯福。在所有大人物都离开以后,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在罗斯福看来,我的这一举动就是对他个人的极大支持,就如同一种公开的道歉。因为在他参加总统竞选时,我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舍迈克放声大笑,有些轻蔑地说道:“罗斯福不只是腿有残疾,在我看来他的头脑也很脆弱。”
我摇了摇头,“不,我认为你最好别这么做。”
他“哼”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表现自己对罗斯福好感的一个最佳时机,我不会白白放过它的。”说到这儿,他盯着我说,“你不要犯傻了,黑勒。”
我冷笑了一下,“你也一样。难道你以为自己站在佛罗里达灿烂的阳光中就安全了吗?就因为很多大人物都来这度假,卡朋和费斯切蒂等人在这有极强的影响力,难道你觉得这些就足以保护你,使你免受任何危险?”
舍迈克耸了耸肩,“你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侦探,黑勒。”
“所以我才劝你放弃这次公开露面的机会。”
“为什么?”
“以免成为政治性暗杀的牺牲品。当你同来自全国各地的政客(包括罗斯福的智囊团成员)站在一起,如果在那样的公众场合里有人开枪,而你又中了一枪的话,那么别人都认为这是出于政治目的刺杀行动,认为是那些失业工人的报复行为,最后受到公开谴责的只能是你们这些政客……”我加重了语气,“现在你还想在公开场合表示出你对罗斯福的极大好感吗?这一次你带来那件防弹衣了吗?”
舍迈克低下头,两只厚重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疲惫地向我说道:“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我惟一的出路。尽管我很讨厌那个瘸子,可是芝加哥现在有着太多的困难,其中任何一个都比奈蒂更令人头痛。我们的教师不能按月得到自己的工资,所以我必须尽快得到联邦政府的贷款。你明白吗,黑勒?”那一刹那,舍迈克一下子显得老态龙钟,“这些远比你那该死的私人侦探身份重要百倍!”
不,我不明白。我应该告诉他,我认为他一心巴结法利是为了给他另一个女婿谋得一个收税员的位置,因为有消息说舍迈克正因逃避交纳个人收入所得税而接受调查,我还可以讲出上百件这样污秽不堪的丑闻。可是,我什么也没说,因为舍迈克也许还有尚未混灭的良知,也许他真的希望改变芝加哥现在的萧条面目,也许他真的关心教师、警察和其他行业的工人的工资问题。
舍迈克还在继续说着:“而且,那一天一定会戒备森严的,处处都布满了特工人员。你也知道,自从麦舍利事件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一起刺杀总统的事件,或者说再没有任何刺客得逞过。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会有的,因为那些职业特工人员个个精明强干,更何况我还有四名私人保镖,再说你也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我点点头,“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我得出席星期六下午法利主办的表彰晚宴。”
我皱了皱眉,“它对公众开放,很可能会有阴谋。”
“只有六百个座位。”
“那好吧。我们尽量照顾到每一个角落。只要我们提高警惕,就不会给杀手任何可乘之机了。”
“除此以外,我会一直呆在我女婿的家里,和我的保镖呆在一起。当然我还要见一些人,不过他们可以来看我。”
我说:“这很好。奈蒂想不到你会闭门不出的,我想他还不至于冲进你的家里去杀你。他只可能在公众场合中采取行动。”
舍迈克点点头,“那么,我们要注意的只有两个地方了,一个是在贝尔莫尔,法利的晚宴在那里举行;再一个就是下星期二在贝朗佛特公园……”
我吃了一惊,“什么?”
舍迈克指了指左边的窗子,重复道:“贝朗佛特公园,罗斯福将在那里进行演讲。”
“市长先生,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放弃这次机会吧。”
舍迈克冷酷的眼神第一次柔和下来,他的笑容也变得十分真诚。
“看起来我以前看错了你,黑勒。你的确是个好小伙。”
“也许你以前的判断并没有错,也许我只是出于私人的目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也许吧。”
“你一会儿去哪儿?”
“去厕所。”舍迈克一边说,一边吃力地站起来。他用手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疲惫的表情。
我示意米勒呆在原处,这一次我跟在市长的后面,不过并不像一只哈叭狗。
在舍迈克洗手的时候,我轻声说道:“你也应该看紧自己的家门。”
“嗯?”
“我只是告诉了你家的园丁,我看过《迈阿密快讯》,除了你的出生日期以外,他几乎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舍迈克擦干了双手,他的脸上掠过一阵明显的痉挛,“不,我们没雇园丁。”
“什么?”我也吃了一惊。
“是的,我们的确没有雇园丁,也许是一位好心的邻居干的。我女婿在家的时候,他一般都自己做这些工作,他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休息。”
“那你的邻居是古巴人吗?”
“不。怎么?”
“前天我见到的那个正在修剪草坪的人是一个古巴人。”
舍迈克耸耸肩,向我说道:“我的女婿可能雇了一个临时园丁,为我的到来提前做一些准备。”
他说的也有道理,我一心要找的人不是古巴人,至少也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古巴人,而那个人不是。可是,我暗暗提醒着自己,“金发碧眼”有一个古巴人的同伙,这也是很可能的。
舍迈克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我会给我女婿打一个长途电话的,向他核实一下这件事。这样的话,你可能会觉得更踏实一些。”
我如释重负地说:“好吧,请尽快把结果通知我。”
舍迈克点点头,向我说道:“现在咱们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你以前的同伴吧。”
我想他指的是米勒和兰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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