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左手租的房子,索多多没在,客厅的灯坏了,左手打开厨房和卧室里的灯。
我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好几天没有洗的饭盒,饭盒里竟然还有一个鸡蛋。左手胡乱的把客厅里碍事儿的东西用脚踢开,啤酒罐儿撞到暖气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看见有内裤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左手竟然扔了条毛巾过去,盖住沙发上内裤!!我有些想笑。
我进了房间,关上门,听见左手的声音,“要不要喝点儿啤酒?”
“不了,我得早点儿睡,明天上午还有课呢。”隔着房间门,我跟左手说着,左手没有再说话。
房间的床很乱,我躺到上面,感觉后背被咯住了,翻身摸着,从床单下面摸出来两盒卡带盒,我侧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着晚上曲莫浮在酒吧跟我说过的话,然后,有敲门声。
“十八。”是左手的声音。
我起身开门,黑暗中,左手手里拿着两罐儿啤酒,我能看见左手手指上的明灭的烟头,左手站在门口看着我,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我睡不着。”左手把手里的啤酒罐儿递给我。
我接过带着水珠的冰镇啤酒,犹豫了一会儿,我说:“左手,其实……”
“十八,你别逼我了,我真的不会说什么话。”左手打断我,声音有些异样,“早点儿睡。”
左手突然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向另外的房间。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中级会计课,比我之前痛恨的高数还痛恨。我趴在课桌上睡觉,我觉得我真对不起怀孕的会计老师。
“十八,你在哪个楼上自习?”欧阳碰碰我。
我迷糊的转头看着欧阳:“综合楼,怎么了?”
“想找时间给你补补中级会计啊,考试这样不行的。”欧阳一边抄着笔记,一边看着我笑,“过段时间我报的托福就开班了,到时候我可能就没时间了……”
欧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左手买了只兔子你知道吧,叫小白,快成闹钟了,每天定时闹腾……”
我想着明年即将到来的毕业,稀稀拉拉都要卖掉的东西,充电灯,还有要带走的东西,床单被罩,还有厚厚的可以直接铺在地上的垫子。据之前的师兄师姐们说,那个垫子的防潮性还不错,要是卖掉,收废旧报纸的大爷最多出8元钱,然后再转手以25元的价钱卖给后面工地上施工的工人。
“十八?”欧阳疑惑的碰碰我,“怎么了?”
我回过神儿,摇头:“没什么,明年就要毕业了,太快了点儿,好多事情都还准备好呢。”
欧阳的眼神里有些伤感,用手里的圆珠笔慢慢的划着笔记本上的空白处,是一个圆圈儿套着一个圆圈儿,画着画着那些圈儿就成了迷宫。
在我划去十几个兼职工作后,终于有一家杂志社的工作目前还是空缺的,我对着电话欣喜若狂。
“兼职打字的,我们要求每分钟180个字左右,主要是负责稿子的录入,每半个月交一次录入稿子,交稿子的时候结清录入部分的费用。”电话那边是熟门熟路的套话。
我的脑子都晕了,只记得人家说目前还需要兼职录入,我想都不想:“可以的,用考试吗?”
“不用考试,完不成录入的稿子,就不用过来了,也不会给算钱。”电话那边利落的声音,“如果你想做,周末过来领稿子吧。”
我高兴的忘乎所以:“好的好的,那我周六过去领稿子。”
放下电话,我松了一口气,开始往宿舍跑。总算还有工作可以做,慢着,每分钟180个字是多少字?我一分钟能打多少个字??我的脑子开始转圈儿。
等我撞到别人身上,我都没算出来自己大概每分钟能打多少个字,我晕头转向的抬头,我撞到的人是徐娜。
徐娜半低着头,看见我,也有些尴尬,“对不起。”
其实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徐娜脸上被路芳菲挠过的地方,结疤了,新长出来的皮肤很嫩,有些发红的,被长头发遮挡着。我说不出话的看着徐娜低头匆匆离开的身影,心里有些难过,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可以象路芳菲那样,想哭想笑,随便来。
祝小希来找我的时候,我刚下晚自习,拎着课本有些疲惫的晃荡到宿舍楼门口。祝小希一脸的兴奋,我的胳膊被祝小希摇晃的都要脱臼了。
“十八十八,我找你半天了,我给院团委录用了!!”祝小希的眼神全是欣喜,“院团委的老师今天跟我说,十八推荐的人,不会差的,太谢谢你了……”
杜小兮在旁边翻着眼睛:“看看看看,早说过了吧?就是人家十八的话好使,你还不信。”
“吃饭、喝酒、马杀鸡、唱歌、跳舞你随便挑好了……”祝小希的眼睛亮的有些陌生,我有些不适应。
“没那么多事儿,你想多了。”我拿开祝小希的手臂。
祝小希再次抓住我的手腕:“怎么没必要啊?你知道我们同学的学校,要想当上学生会主席,都得花钱托关系呢,你想啊,毕业的时候在自己简历上写上学生会的工作经历,那也是资本啊?”
“是啊十八,你就应该好好宰一次祝小希……”杜小兮也跟着帮腔。
我刚要说话,突然看见方小刀像是逃命一样朝女生宿舍楼跑过来,方小刀老远看见我就喊:“十八,快点儿救命啊,快……”
祝小希和杜小兮跟我一起,看向疯狂跑来的方小刀,方小刀气喘吁吁的跑到我身边,一句话不说,拽着我就跑,“快点儿快点儿,真是……要命,要命的事儿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企图挣脱方小刀。
方小刀喘的跟地球没有了氧气一样,“你,你去到哪儿什么,什么都不要说,你,你,你就说你是房东,你,你就说你是房东,你只管收钱,不准,不准别人在房子里*****,记,记住了,一定记住了……”
我象个丈二和尚一样被方小刀连拖带拽的,一直拖拉到左手租的房子,远远地,就能听见房子里传出暴怒的声音,还有摔东西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我看见小区里有人从开着灯的窗户外面往里看着。
“方小刀,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开始紧张,会不会是左手之前得罪的什么人找上门了??
方小刀推着我往楼道里走:“你记住了没有?你是房东,不准别人在你的房子里撒野,要打架回自己家打,十八,左爷靠你了!!记住!!记住!!”
然后,我就被方小刀推进楼道,左手的房门开着,还从里面飞出来一只拖鞋,然后,方小刀猛的一推我,我进了房子,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房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所有能摔能扔的东西都在地上放横着,连沙发都翻过来了,卧室里传来暴怒的叫骂声。
“你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看看会不会有好人家的姑娘看上你?恩?学人家当流氓是不是,还敢打耳眼儿……”
我小心的往里面走,踩到碎裂的碟子,发出咔嚓的声音。
“老孙家的姑娘怎么了?人家也是国家职工,一辈子旱涝保收,公家养着,吃不穷穿不穷的,人他爸在税务局,是副处级,你毕业了还怕找不到工作吗……”
我心里一动,左手为什么不吭声,说话的人是谁??
“我告诉你,你要是还认你是我儿子,你马上跟人家姑娘联系,要不然,你别想我会在你身上花一分钱,你死也好活也好,跟我没关系,说人家丑?你看看你自己的德行,你也不问问你自己,你能干点儿什么?你是学习好了,还是能力强了?就你这样的,到街道儿给人家扫厕所都没人要你……”
啪的一声,像是耳光的声音,我心里一紧,推开卧室门,房间里,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转头看着我,左手靠着墙壁的角落里,身上的衬衫破了,左手的身上、脸颊上都有血迹,耳钉也被扯掉了,有血慢慢滴着。
房间里一地的卡带,被踩得粉碎,卡带里面的磁条被扯了一地,乱乱的,左手咬着手指头,冷冰冰的看着窗户外面。
“你谁啊?”五十几岁的男人铁青着脸盯着我。
我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方小刀从后面探出头:“她是这个房子的房东。”
左手耳朵上的血慢慢的汇成滴,滴在左手破了衬衫的肩头上,血滴慢慢的晕开。
“房东怎么了?我教训儿子,天王老子都管不着……”男人凶狠的瞪着我,转身推搡着左手,“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聋了吗??”
“教训人包括*****吗?”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声音大的我自己都害怕,我盯着男人。
男人还像说什么,方小刀在客厅里尖细着嗓子喊:“那我先报警了,这属于刑事犯罪,强闯民宅,房间里所有损坏的东西都需要赔偿……”
男人怒气冲冲的皱皱眉,接着推了左手一下:“听清楚了,下周回家,见老孙的姑娘,你要是不回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男人踢开地上散落的卡带,蛮横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一会儿,我听见摔门的声音,方小刀在我身后吁了一口气,方小刀说:“看什么看?没看见打架吗?”
我靠着门,没敢动,左手的胸膛慢慢的开始起伏着,左手耳朵上的血还在慢慢的滴着,左手咬着手指头,低着头在地上走来走去。
我试探性的小声说:“你没事儿吧?”
左手猛的脱掉撕破了的衬衫,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还有手臂上的一绺一绺的抓痕和血渍,左手拿起墙角有些碎裂的吉他,发疯一样的在房间里砸着。
方小刀和我一样,害怕的守着门口,一动不敢动,然后左手扔了手里的吉他,砸到了天花板上昏暗的吊灯,我听见啪的一声,房间一片漆黑。然后,我感觉有人推了我一下,好像要出去。
“左手左手,你别出去……”方小刀的声音,然后我感觉方小刀往房间里推了一下,有东西被踩碎的声音。
“你别管我!!!”是左手暴怒的声音,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方小刀往房间里推着左手,方小刀喊着:“左手,你这会儿不能出去,你会闯祸的……”
左手狠狠的往外推了一下,方小刀从门口倒了出去,左手再次准备走出房门。
我听见方小刀说:“十八,不能让左手出去,这会儿他出去会闯祸的,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左手,你不能出去……”我往房间里走了两步,挡在左手的前面。
左手喘息着:“还嫌我丢人不够多吗?”
黑暗中,左手推了我一下,我差点儿摔倒,左手从我的身边走过,我转身,使出浑身的力气拽住左手的手臂。
左手粗重的呼吸夹杂着异样的声音:“放开!!你们还嫌我不够丢人的吗?是不是都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
我心里开始难过,在左手甩开我的那瞬间,我拽住左手,我说:“左手,没有人会看你笑话。”
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左手,左手和我一起倒在墙边,左手站着没有动。
然后,我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滴落在我的衬衫上,一滴一滴的。
然后,我感觉左手的双臂有些颤抖的抱住我,我靠在左手的身体上,心里开始难过,原来那么多那么多不对等的东西,都只能生长在黑暗中,在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就都慢慢不见了。
然后,我感觉左手的下巴慢慢的靠着我的肩头,很硬,黑暗中,有压抑的哽咽声音。
那天晚上,左手喝光了冰箱里所有的啤酒,沉沉睡去,我和方小刀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间,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着左手的爸爸,下手还真是狠。
“左手他爸,一直就看不上左手。”方小刀闷头扫着碎裂的卡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听我奶奶说,要是投胎错了,老子和儿子就是仇人!”
我吃力的把沙发扶起来,“左手他爸大老远的从外地过来,就是要左手回家相亲?”
“狗屁!!什么相亲啊?”方小刀差点儿扔了手里的扫把:“你是不知道那个女的情况,比左手大四岁,长的太,咱这么说,配咱们左爷,不用说赶上许小坏,哪怕就十八你这样的,左爷也认了啊?”
我踢了方小刀一脚,方小刀拍拍胖胖的屁股,放低声音:“那姑娘他爸是当地税务局的头头,家里就那个一个女儿,左手他爸贪人家里有几套房子呢,左手他家也不是没钱,谁让他们爷俩不对头了?小时候听我奶奶说,养姑娘的家才往外卖姑娘呢,要一堆一堆的嫁妆,左手他老爹真行,人家养儿子也能卖,还有啊……”
方小刀扔了手里的扫把,凑到我身边,非常小声的说:“那姑娘好像做过什么心脏搭桥手术,人家媒人说了,结婚后,只要不激动就没事儿,我靠,你说夫妻俩搁一块儿生活,还不能激动?想憋死谁啊……”
“你少说两句!”我把地上的扫把扔给方小刀,“扫地去!!”
方小刀不服气的瞪着我:“你听谁说夫妻俩生活还不能激动的?”
房间终于收拾的有了人样,方小刀跑出去给左手买啤酒,方小刀说左手如果看不到冰箱里的啤酒,会非常烦躁。
我靠在房间门口,看着黑暗的卧室床上,左手沉沉睡去,墙上的石英钟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清晰的象水滴。我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握的紧紧的,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拿开,拿到最后最后一根手指,我的右手有气无力的落了下去。我终于明白那天晚上左手紧握我手腕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不是不想握住,是一根手指,连握住的支撑点都没有了。
左手睡的有些过于,我甚至不大相信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左手,可能人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我慢慢关上门,然后,我听到左手含糊不清的声音:“十八。”
我站着没动,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躺在床上的左手也没动。
“我没有童年的,连少年时光也没有,初中高中都是在混。”我听清了,是左手鼻音浓重的声音,“没考大学前,我想去当兵,什么手续都通过了,但我手腕上有块伤疤,体检的医生说是刺青,最后体检没有通过……”
房间里,是悄无声息的沉默和黑暗,我有些难过。
“那块伤疤,是我十岁时,我爸用烟头烫的……”左手咳嗽了很大一声,盖过了鼻音。
我来来回回的用手摸着墙壁,客厅黯淡的灯光反射着卧室。
“我爸没说错,我是一无是处……”打火机闪了一下,左手冷漠的表情在打火机的光亮中闪了一下。
回到学校,我心里有些压抑,我在女生楼下的电话亭转了好几圈,我抓起了电话。
“阿瑟啊。”我对着电话说。
电话里的阿瑟好像睡着了,声音迷迷糊糊的:“十八吧?”
我说:“阿瑟,如果在你们毕业后,我有了新朋友,你会不会嫉妒?”
阿瑟好像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傻了吧你,我干嘛要嫉妒你有新的朋友?你喝多了?”
“你为什么不嫉妒?小诺不理我了,因为祝小希杜小兮对我好,我认识了李遥和曲莫浮,曲莫浮告诉我他是李遥的好朋友,而李遥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们想做更好的朋友,就不要告诉李遥他有单独找过我喝酒……”我真的觉得好多东西都乱了,我很想抱着阿瑟哭。
阿瑟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十八你怎么了?十八你……”
我烦躁的打断阿瑟:“我以为我自己什么都不想的,可是我看见欧阳看着我笑,看见欧阳露着小虎牙对着我笑,阶梯教室窗户外面的阳光从欧阳的背后透过来,我就……”
“十八。”阿瑟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人都是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想知道你怎么了?”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多了,“阿瑟,你还没回答我,你会嫉妒我有新朋友了吗?”
“不会。”阿瑟毫不犹豫的声音,“因为我们是兄弟,过两天去看你,别没事儿憋着你自己,你就是个女的,别没事儿老把你自己当爷们儿。”
我感觉心里一热,兄弟和朋友,我都有了,这样想会不会好过一些?
“时间到!!停停!”祝小希利落的让我看着秒表,“十八,你一分钟只能打56个字。”
我有些泄气,一直没觉得自己打字的速度那么差,每分钟才56个字?可是杂志社要求每分钟180个字??
“你用五笔吧,那个快。”杜小兮充满信心的看着我。
我非常感谢杜小兮的建议,可是这个时候,别说用五笔,就是六笔都来不及了。
“如果用智能ABC打字,听说最快的,每分钟打80到120个字就顶天了,十八你别做梦了,除非那个机房是你家开的,你可以十几个小时的呆在机房里不出来打字还差不多?”祝小希朝我晃晃秒表。
“就是啊,宿舍的电脑只能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开始有电,机房的电脑上午有课,下午才对外开放呢……”杜小兮开始拍不停的拍着586的电脑,“呀,屏幕又该拍了呢。”
十几个小时的连续用电脑?我眼睛一亮,我想起毛可,研究生机房的老师,听说研究生机房的电脑都是高配置呢,屏幕就是17寸的超平,而且是整天开着,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宿舍锁门的时候。然后我想到许小坏,因为毛可对许小坏很有好感,这样我是不是可以混进研究生机房用电脑了?
我去学生会交活动计划表,学生会老师不停的抱怨。
“现在的学生越来越复杂了,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每个月给45块钱的补贴就高兴的了不得了,谁会在校外租房子?还嫌奖学金少?放我们那会儿,500块钱的奖学金够吃两个学期的……”学生会老师忿忿的表情。
我得承认我心里真的不太痛快,我有点儿忍不住了:“老师,你也说500块钱的奖学金放你们那会儿能吃两个学期啊,哪有赚钱倒着往回花的?现在500块钱奖学金省吃俭用的花,会花到两个月啊,奖学金十年都没变,学费5年变了3次,人家新生有意见是应该的。”
学生会老师的脸有些挂不住了,摔了手里一沓厚厚的的学生意见:“十八,你是不是看你要毕业了?我管不着你了?怎么跟我说话一次比一次冲?我当初辛辛苦苦的培养你们这些学生干部,还不赚好了是不是?”
我忍着不说话,十年前每个月45块钱的补助能支撑半年,现在连统招都取消了,说45块钱有什么用?500块钱的奖学金连新生学费的零头都不够,我又没有说错。我是穷人,我只认钱,我在心里小声的咕哝着。
“把这些意见书拿回去好好看看,找时间开个答疑会,学生来学校是学习的,哪儿那么多事儿?”学生会老师冷着脸,把厚厚的意见书退给我,眼神中明显的惩罚的意思。
学生会老师盯着我:“先不说奖学金的事儿,就说学生会的活动,现在的演讲比赛、书法比赛、卡拉OK比赛怎么都没有人参加了?宣传部竟然跟我说要提高奖品的额度,爱华的随身听都不行了?还要什么索尼的‘沃克曼’?学校给你们奥特曼你们要不?怎么个个都跟社会上的人似的,专往钱上盯,过去给张奖状,那个气氛都能把学校的大礼堂给顶开了,现在行吗?”
这一点学生会老师没有说错,大家参加活动的积极性都跟着奖品走了,之前路芳菲就抱怨新生欢迎会上没有够档次的饮料。
“不行,你这是让我去出卖色相。”许小坏一脸的义正言辞。
我给许小坏看我手里厚厚的一沓需要录入的稿子:“不是啊,你只要跟毛可说说,我发誓我保证,我就用电脑打字……”
“现在想起我们了?干嘛不去找祝小希?人家还给你马杀鸡呢。”小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斜睨着我,“我们又不会马杀鸡,只会拿真刀杀真鸡!就这样,咔嚓……”
小诺朝我比划了一下凶凶的手势,我闷闷的坐到床上,看着手里那沓厚厚的手稿,心里有些难过。
“十八,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将来?你不要整天就想着家教啊打字啊,你得给你明码标价的,你会那么多,怎么混的跟个打杂的一样?”许小坏一边往嘴唇上上涂抹着唇彩,一边坐到我身边。
生活就是具有一种本事,把每个人心中的高雅和梦想打得粉碎,让你坐在废墟中感慨,然后在感慨中哭泣。
许小坏用肩膀碰我:“我没说错吧?”
我尽量平静的看着许小坏:“可是我需要这些……”
“你怎么听不进去呢?这会影响你将来求职的,你老是做这些,等找工作的时候,你只会跟人家要最低的条件,以前我妈说家庭富裕的孩子眼界宽,就算穿拖鞋都象个阔少爷,穷人穿上龙袍都不是太子呢。”许小坏朝我笑。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委屈,我腾的站起来,朝许小坏扬着手里厚厚的稿子:“那是你命好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一样大的,你会不知道吗?你十几岁就可以靠在家人的肩膀上,你妈妈会告诉你做人要眼界快,我什么都靠不上的,我也很想把自己的肩膀靠在别人身上,可是我从十几岁开始,我就只能靠我自己……”
我抖着手里厚厚的稿子:“这些东西卖废品都不值钱,可我,可我只能靠这些废纸……”
我有些激动,把厚厚的稿子丢到床上,散落了一床,许小坏和小诺惊愕的看着我,我拉开宿舍门走了出去。
出了宿舍,被晚风一吹,我更加恼火,许小坏也没什么错儿,我干嘛要说那些??我傻呆呆的在校园里闲逛,然后走到了超市,我摸摸身上的零钱,准备去超市里买两罐儿啤酒。我难过的时候,会去学校综合楼最顶层喝啤酒,往楼下看着,有时候看十分钟,有时候看一个晚上,然后心情就会好很多。
“十八?”我付钱的时候,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欧阳胳膊下夹着厚厚的牛津英汉大辞典,手里拿着一瓶饮料。
年少的时光里,曾经很喜欢那本厚厚的英汉大词典,虽然我的英文很烂。
欧阳看着我手里的啤酒,眼神有些诧异,我低头整理着零钱,“不去上自习?”
“刚准备去,去了你上自习的教室好几次,没看见你。”欧阳看着我的眼睛。
我拎着啤酒罐儿自顾自的朝超市外面走,倒霉的时候我不愿意看见任何熟悉的人,尤其是欧阳,“这两天忙,没去上自习。”
“今晚去上自习吗?”欧阳跟着我一起出了超市,“一起过去吧。”
我站住,尽量平和着语调儿:“今晚不去了,改天吧,你去上自习吧。”
欧阳泯着嘴唇,站在我面前没有动,“十八,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没有啊?先走了。”我朝欧阳笑笑,朝宿舍的方向走,我想绕过宿舍拐着去综合楼。
我拎着两罐儿啤酒,慢慢腾腾爬上综合楼六层,疲惫的靠着栏杆往楼下看着,我开了一罐儿啤酒。
“十八。”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看见欧阳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欧阳慢慢走到我身边,也靠着栏杆往下看,欧阳的声音小小的,“左手说,你不高兴的时候,就会买两罐儿啤酒。”
我喝着啤酒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跟欧阳说什么好,我把另外一罐儿啤酒递给欧阳:“要喝吗?”
“我,我其实不会喝酒的。”欧阳的表情有些为难。
我准备把啤酒罐儿放进袋子,“没关系……”
“我,我也想试试。”欧阳涨红了脸,突然拿走我手里的啤酒罐儿。
欧阳拉开拉环儿,看着啤酒罐儿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喝了一大口,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咽下去。欧阳的表情让我有些想笑,欧阳的脸绯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啤酒的原因。
“不习惯吧?”我喝了一口啤酒,转脸看着欧阳。
欧阳又喝了一小口,皱皱眉头,笑:“味道上,比饮料难喝多了,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喜欢喝酒。”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包装上写着是酒吧。”我晃晃手里的啤酒罐儿。
欧阳慢慢顺着楼梯的方向坐到台阶上,身体靠着墙壁,欧阳的脸很红,朝我摆手笑:“十八,我不行了,感觉飘上了云端……”
我靠着栏杆往楼下看着,看见徐娜低着头从三楼楼梯往下拐着,路过徐娜身边的几个男生放肆的笑着,还回头看着徐娜走的方向。
自从徐娜和路芳菲的事件发生后,低头用长长的头发挡住脸,白天出去戴着深色的墨镜,都成了徐娜的招牌动作。我喝了一大口啤酒,想着5块钱粉底和眼影下面徐娜有些卑微的脸,还有身体,是不是生活真的这么残忍,我们连保全自己尊严的能力都变得那么艰难?
左手说他没有童年的,连少年时光也没有了。
我转脸,开始毫无多少的看着楼梯台阶上睡去的欧阳,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修长的手指,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衫,还有那本厚厚的英汉大辞典。
有谁知道,我也错过了自己的童年,还有少年时光,可能连大学时代的女孩子最美好的时光也要跟着错过,只不过左手错过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是被人管,而我,是没有人管。
所以我要象一个男人一样活着,我必须象一个男人一样活着。
我感觉眼角热热的,手指拂过,有东西掉落下来。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我摸索着爬上床,看见厚厚的杂志稿整齐的摆放在枕头旁边。
“我跟毛可说过了,他说研究生机房的好多机子配置高,也好用,学校也没那么多研究生,你明天过去用吧。”许小坏懒散的声音。
“恩。”我想说谢谢,却怎么都没说出口。
“毛可说你有点儿死心眼,让我告诉你,用机子的时候别紧着一个机子用,磨损大,你换着用。”许小坏打了个哈欠。
我坐在床上发呆,“许小坏,我其实……”
“睡觉睡觉,我没小诺那么多毛病,我又不用你马杀鸡……”许小坏漫不经心的声音。
小诺朝许小坏啪的扔了一个什么东西,恼火的声音:“NND,我说我会杀鸡好不好?”
许小坏为了让我和小诺和好,让我请吃烤鸡排,小诺一脸的高露洁三色牙膏的样子,非常不爽的瞪着我。
“和好吧?”我朝小诺伸出手,小诺斜睨了我一眼,转过头。
许小坏朝小诺伸出两根手指:“两个烤鸡排?”
小诺接着梗着脖子,我开始在计算两个烤鸡排的价格。
“三个烤鸡排?”许小坏看看我,又看看小诺。
我心里哆嗦了一下,三个烤鸡排12块呢,我紧张的盯着小诺,小诺的眼睛长到脑门了。
“四个……”许小坏再次伸出手指。
我吓了一跳,赶紧摁住许小坏准备长开的手指,“我们之间不是烤鸡排能解决的,算了,我不指望了。”
“就四个烤鸡排!”小诺瞪着我,“不过我还有条件。”
我抓着许小坏的手不放,我真的害怕许小坏再多加上一个烤鸡排。
我也瞪着小诺:“四个烤鸡排,你还有附件条件?”
“我做大,祝小希和杜小兮做小!!”小诺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都什么世道?朋友之间还分大小的?我傻呆呆的看着小诺,许小坏爆笑出声。
小诺瞪着许小坏:“你笑什么笑?左手和方小刀喜欢跟十八混,你还不是一样吃醋?光知道笑我。”
“对啊,十八,你以后别跟左手走那么近。”许小坏板起脸,“你跟左手走的太近了,我真的会吃醋。”
我含糊的恩着,小诺盯着我:“四个烤鸡排,还有那个条件,我做大,祝小希杜小兮做小,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忍着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我当你答应了,伙计伙计,烤鸡排,四个!!”小诺咬牙切齿的朝烧烤店老板嚷着。
周末学生会有舞会,刚好是我值班,舞厅的音箱好像出了问题,索多多和左手抱着吉他在台上唱歌,歌声被电吉他声音盖住了,象重金属互相摩擦发出来的声音,许小坏痴迷的看着唱歌的左手。
4暮和文体部的人一起忙着修理突然出问题的音箱,我看见在电吉他类似火车鸣叫似的噪音中,祝小希拖着杜小兮有些兴奋的跳着舞,祝小希最近在他们专业的男生孙皓谈恋爱,兴奋的有些过头。
我靠着角落,看着唱歌的左手,惬意,张扬,象个年少轻狂的少年,就连左手身上跟着节奏晃动的吉他,都像有了生命力。
“帮个忙。”4暮凑到我身边,我看见4暮的手臂都是油渍,4暮把手臂伸向我,“帮我把袖子挽一下,音箱后面的接触坏了,煞风景。”
我帮4暮把手腕的袖子胡乱的朝上挽了几下,4暮不满的皱眉:“真是的,要是你男朋友你会这么糊弄吗?”
“十八,跳舞,跳舞!”祝小希朝我招手,一脸的兴奋。
我朝祝小希摇头,祝小希拽着杜小兮转着圈儿。
4暮眯着眼睛看着祝小希的方向:“你知道祝小希为什么那么想进院团委吗?”
“她没你说的那么想进院团委。”我冷淡的看了4暮一眼,“你又知道?”
4暮露出鄙夷的笑容,邪邪的看了我一眼:“你知道什么?祝小希在高中的时候是入党积极分子,现在的高中也可以入党,可能她在高中没入成,所以上了大学就必须进院团委,这样就能赶在大学实现第一批入党,现在的小孩子,你以为象你想的那么简单吗?十八,你太嫩了,走你的后门太容易了,你根本都不带把门的,也难怪,你也没长把门的……”
“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龌龊。”我感觉象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4暮不屑的拍拍手上的灰尘,嗤笑:“什么叫龌龊?搞搞女生就叫龌龊?那你得说你们女生太龌龊,我随便搞搞就能上手了?你别在我眼前装正人君子……”
我反感的瞪了4暮一眼,走开了,这个世界在4暮眼里,全都是龌龊的东西。
晚上,我去研究生机房打杂志社的稿子,给研究生配备的机房果然名不虚传,速度键盘都非常好用,可惜我的打字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从晚上八点半开始打字,一直打到十点,我才打了不到一万字,智能ABC的录入方式比我想象的要慢,我的手腕被键盘咯的很疼。
宿舍十一点半熄灯,我想再打一会儿字,机房到宿舍,十分钟的路。
毛可临走的时候把机房的钥匙放到我旁边的桌子上,“十八,十一点二十机房这边断电,你记得走的时候把门锁上,窗户也要关上。”
我点点头,毛可打着哈欠走了,我接着打字,因为太困了,我就趴着键盘前的桌子睡着了,我想着稍微趴一会儿再打半个小时的,怎么也能打五六千字,等十一点十分的时候。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我对着蒙蒙的月光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我吓了一跳,发狂的往机房外面跑去,果然,教学楼的大门锁上了,电闸也关了,我出不去了!!
我重新跑回机房,想从机房的窗户跳出去,因为机房在一楼,怕失窃,所以窗户都是用铸铁焊接的。教学楼是老楼,有木质结构怕失火,所以每天晚上十一点二十分之后,要全部断电,机房和走廊一片漆黑,深夜可怕的寂静里,能听见厕所里水管发出轻微的水滴声音,5层的教学楼都在一片黑暗和悉悉索索的不知道什么的声音里。
感觉自己冷的牙齿都打颤,把机房的门从里面关的死死的,我抱着胳膊,拿过别人椅子上的坐垫儿坐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所有的计算机都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废铁一样,我听见有纸页翻动的声音,恐惧中看到是窗外的风吹动了杂志社的稿子。
我仰头看着宽大的机房,突然很想放声大哭,我在想,欧阳永远都不用过我这样生活,为了几百块钱被困在机房里打字,欧阳修长柔软的手是用来弹钢琴或者握住网球拍的;许小坏永远都是对着小镜子看自己那张美丽的无可挑剔的脸,冬天是润肤霜,夏天是防晒霜和平衡水,秋天还要被嘴唇补充水分,防止干裂。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落下来。
然后,我听见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呼机震动的声音,我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呼机,是宿舍的号码,我走到毛可的座位前,那儿有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十八,你去哪儿了?阿瑟找你好几次了,我问方小刀,他们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许小坏恼火的声音。
我更委屈了,我说:“我睡着了,被锁在计算机机房了,我出不去了……”
“啊!!呀,你说你!!”许小坏提高了声音:“你怎么能睡过去呢?我现在又出不去,女生楼都锁门了,教学楼的大爷也不在啊……”
“砸窗户!!让十八砸窗户!!”我听见小诺的声音。
教学楼里面全是锁着的教室和办公室,只有走廊两端是窗户,还都从里面上了栏杆,砸了窗户还是出不去。
许小坏提高了声音:“十八,你别着急,我给左手打电话,看看他在不在外面,让他和方小刀想想办法,我先挂电话了,你等等。”
许小坏挂了电话,我抱着电话眼巴巴的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小坏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许小坏急促的说:“十八,你别急,左手说他会想办法,要是你能出去教学楼,先去左手那儿,女生楼锁门了,你进不来,阿姨还得问东问西的……”
我浑身打着哆嗦,对电话不停的恩着。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有人敲机房的窗户,我才扔了手里的电话,跑到窗户边儿上,看见左手用手指敲着窗玻璃,我推开窗户,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空旷的被锁住的教学楼,只有我一个人在里面,突然看见有熟悉的人在身边,那种感觉真的像是绝处逢生。
“机房的窗户都从里面上了铸铁栏杆了。”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委屈的不行。
左手用手拽拽铸铁栏杆,皱了皱眉,“走廊两边的窗户呢?”
“也都有栏杆。”我开始着急。
左手叉着腰,在机房外面来回的走了几下,也有些烦躁。
“十八,你去男厕所,我记得那里的窗户栏杆断开了,你从男厕所的窗户跳出来,我在那儿等你。”左手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傻呆呆的看着左手:“男厕所?不方便吧?”
“大半夜的,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快去!”左手皱着眉头看我。
想到要穿过长长的黑乎乎的没有任何灯光的走廊,我心里一阵恐惧,抓着机房的窗户栏杆开始浑身发抖,“走廊太黑了,男厕所在最东面,我,我……”
“怕黑是吗?”左手握住我抓着栏杆的手,声音有些异样。
我紧张的点着头,黑乎乎的走廊,至少有二十几米吧,没有灯光,什么都看不清。
左手用力握握我的手,“十八,没有多长的,你只要跑过去就行,我在男厕所的窗户外面等你,好不好?”
我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在那边喊你名字,你只要跑过去,不要看两边,就看着前面跑。”左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口袋里摸着,然后把一个打火机递给我,“看不见,就打开它。”
我握着还带着左手身体余温的打火机,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左手点点头。
左手朝我摆摆手,朝男厕所的窗户跑过去。我拿着毛可的钥匙,小心的开了门,不去看漆黑的走廊,慌乱的把机房的门锁上,我深呼吸了好几下,听见男厕所那边,好像有左手小声的叫我的名字,我把心一横,飞快的朝着走廊的最东面跑过去,空旷的走廊里响着巨大的跑步的声音。
左手叫我名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穿过长长的黑暗的教学楼的走廊,象穿过了自己心里最深处的噩梦一样,胆战心惊的一头扎进男厕所,厕所里也是黑乎乎的。我看见左手靠在男厕所的窗户,小声叫着我的名字,我气喘吁吁的走到窗户旁边。
男厕所的窗户也是有栏杆的,不知道为什么栏杆断了三四根,我可以勉勉强强的从破损的栏杆处爬出去,但窗户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可以打开,下半部的窗户是死的,打不开。
“十八,你从这儿钻出来,跳出来,我在下面接着你。”左手小声示意给我看。
我慌里慌张的爬上窗户,从破损的栏杆处小心的钻了出去,跨过下半部打不开的窗户,左手朝我伸出双手,压低了声音,“跳!!”
我咬咬牙,朝左手的方向跳了下去,在左手把手伸向我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兹啦!!
左手被我跳下去的惯性冲击的往后退了好几下,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左手抱了我一下,两个人终于站住了。然后我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个地方热热的,我伸手去摸,摸到左手的手,我的衬衫刚才被栏杆划破了。
“走吧。”左手猛的抽回手,转身往校外走,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一凉。
我跟在左手的后面,感觉太尴尬了,开始没话找话,“我们怎么出去?”
“爬墙。”左手冷淡的声音,“我进来的时候,就是翻墙进来的,大门锁了。”
我摸到左手在机房外面塞给我的那个打火机,还依旧带着身体的余温,不知道是左手原来的体温,还是我的体温。
“我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索多多一脸反感,穿着内裤大大咧咧的站在客厅里。
左手推了索多多一下:“你少说两句。”
“关键时候还得我们左手吧?小淫呢?你那个爱的要死要活的前男友呢?毕业后给你打过一个电话没有?你们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吗?狗屁,毕业后跑的比兔子都快,我呸!!”索多多一脸的不屑,叉着腰瞪着我,“你们这些好学生,平时光知道说我们是垃圾,你们自己呢?比我们好多少似的……”
我转脸看着别处,没说话。
左手推搡着索多多往房间里走,“哪儿那么多废话,睡觉!”
我刚想进左手的房间,索多多把左手推了出来,“我房里有人,你俩睡一屋去。”
然后是砰的关门的声音,左手看着索多多的房间,皱皱眉头。
“我,我睡沙发就行。”我准备去左手房里拿个毛巾被,左手推开我,先进了房间,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会儿,左手从房间里面出来,披着毛巾被,把一件深色的衬衫扔给我:“先凑合着换上,回房间。”
我下意识的用手摸摸后面被栏杆划破的衬衫,低着头进了房间。黑暗中,我换下撕破的衬衫,后背差不多都能成门帘了,肯定是被栏杆扯住了,左手的衬衫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深色的原因。
我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左手的打火机,打开,跳动的火苗,在暗夜里和阳光一样重要,我背倚着门,站了好久,直到打火机燃烧的有些烫手,才放开压着打火机的手指头。
我慢慢的拉开房门,还是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儿声音,我看见左手盖着毛巾被,蜷缩在沙发上,窗外透过的亮光打在左手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
“怎么还不睡?”左手抬了一下头,看向我。
我看向左手,“左手,今天真的谢谢你。”
左手的头在空气中停住了好几秒钟,看向我,然后倒向沙发的扶手,含糊的说了句:“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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