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1)
五年后。
池州,黎塘县。
莹姐儿大早上冒着寒风和女护卫骑马进城买了二十个崔郎烧饼,而后又蹬蹬瞪回到了雪下村。
雪下村是黎塘县郊外的小村子。它原先也不叫这个名字,听闻是叫三蹩村。后来还是因着村前头有一座长满野梅的高山,传闻每逢下雪,梅树上的积雪便会散发出一股异香,吸引来许多文人雅士取雪煮茶。文人雅士多了,三蹩实在是配不上他们的足迹,于是这才改了名。
“那它为什么不叫取雪村?为什么不叫野梅村?”
莹姐儿脱掉披风,一边给雁雁递烧饼一边突然问。
雁雁正在烤地瓜,接过她的烧饼咬了一口,闻言笑着道,“可能是雪下两个字更具雅意。”
而后探头看向外头,“赵护卫回去了?”
赵护卫就是刚刚跟着莹姐儿去买烧饼的女护卫,是刕鹤悯给她们请的练家子。
赵护卫手底下还有一个女护卫的班子,每次莹姐儿和雁雁出门,她这一班子的人就都跟着她们一块。
拢共十三个人呢,骑着马在路上狂奔威风得很。
这次也是一般的。两人来池州游玩,听闻黎塘县这里有“梅香雪”,便在山下赁了屋子住下,只等着下雪采雪水。
但……雁雁看了看外头:她们都住半个月了,还是片雪未下。
莹姐儿也不由自主的往外头看了一眼,“这鬼天——都这般冷了,怎么还不下雪啊?”
雁雁白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这般冷的天!吃个地瓜暖和暖和吧!下回再想吃烧饼,也该下半晌去,大早上去买什么。”
莹姐儿拒绝地瓜!她吃了地瓜就放屁!
“待会要是下雪了,我去梅树上取雪的时候放个屁怎么办?”
未免也太不雅致了。
雁雁捂着嘴巴笑,乐不可支,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看,伸出手探了探:“是快要下雪了的模样。”
她小声道:“说好了,取完这边的梅花雪咱们就回去,我都想姨母们了。”
莹姐儿:“行行行——但咱们可以绕道林州,我听说那里有一汪泉眼很稀奇。”
雁雁点头,“好啊。”
外头的寒风呼呼吹,她又把窗户关上,捂紧了衣裳坐回火炉边,道:“今年过年是赶不回去了,这还是咱们两个第一次在外头过年吧?”
莹姐儿伸出手一块烤火,“是啊。但这是在池州,我阿爹也在这里,咱们去池州府里找他过年就行了。”
她和雁雁姐姐两年前就开始往外跑,从闽南到江南各处,扎扎实实的去了三四个地方游玩。但也不是哪里都能去的,只有长辈允许的地盘才行。
这回的池州也是。要不是阿爹在这里做官,大伯母和孙姨母是不准她们来的。
池州有些偏僻了。
正说着,外头就有敲门声。雁雁打开门,赵护卫站在外头,笑着道:“孙姑娘,今天村长家杀猪,请了我们晚间去吃猪血汤,您和刕姑娘去吗?”
雁雁:“去,我跟莹姐儿说说。”
赵护卫哎了一声,转身走了。莹姐儿早听见了她们的话,好奇道:“我还没见过杀猪呢。”
雁雁:“今天你就要见着了。”
于是,两人还没有踏雪寻梅,便先围观上了杀猪,吃了当地的杀猪饭。
还不错,挺好吃的。
莹姐儿和雁雁凑在一块写游记,在上头写道:虽首见杀猪,然多食猪肉,食之,比之以往,确实多鲜嫩。
又详细的写下了杀猪的过程,村民的热情。
写完之后,雁雁吹干笔墨,想了想,又添一笔:“想送与家人,然道远,只能作罢。”
莹姐儿已经去提热水了,提回来两人一块泡脚,而后去床上躺着说悄悄话。
雁雁突然小声道:“明年冬日川哥儿大婚,姨母真的不回去么?”
莹姐儿点头,“不回去。但咱们得回去。”
雁雁:“这是自然的,你也想你阿娘和升哥儿了吧?”
莹姐儿:“想的。”
不仅想阿娘和升哥儿,还想外祖母外祖父,想大舅母等人。
雁雁:“那你留多久啊?”
莹姐儿:“留个半年吧?等到夏日里咱们走,正好可以走水路见识见识漕运。”
雁雁轻轻松了一口气,又略带惆怅,“也不知道你这样好不好,总是跟父母兄弟不在一处的。”
莹姐儿就笑起来,“怎么就不算好呢?”
阿爹不用她陪,阿娘身边有升哥儿,升哥儿也定亲了,将来阿娘还会有儿媳妇,有孙子孙女……她这是轻装上阵的。
她道:“雁雁姐,咱们有这般的好日子,便不要再求万分圆满了。”
世上哪里有完美无瑕的花儿?总是不能周全的。再者说,什么是圆满呢?难道待在父母身边就是真圆满吗?
她翻个身,道:“我很是佩服大伯母,你看,她一点儿也不求这些俗世的圆满。”
这倒是的。
雁雁就笑了笑,“你不回去,我反正是高兴的,到时候我也陪着你在京都吧?就是不知道阿隼哥哥去不去。”
莹姐儿:“你写信问问他,他如今正在考功名,时间紧,怕是不会去——但也许想去呢?咱们几个人,好久没在一块聚一聚了。”
孙晴霄一直在闽南书院读书,她们出来游玩,他是不能的,估摸着现在这个时辰还苦读。
第二天还是没有下雪。莹姐儿索性也不着急了,在村子里面溜达,问村民买了些当地的吃食,又问起周边好玩的地方,便有人道:“往东十里的地方,有一处小溪,溪水清澈,溪道蜿蜒,春日里,常有富贵人家过来流觞曲水,但如今冬日,怕是不好玩。”
又问了几个人,都说东溪是附近最好的景致,还有一位老妇人道:“是我平生所见最好的。”
莹姐儿就高兴得很,“那我也去看看。”
总比待在屋子里面等雪好。已经等半个月了。
雁雁就跟着一块去。
护卫自然也要跟着的,但不用跟太多人,有五六个跟着就够了。莹姐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又要劳烦你们跟着我们跑了。”
赵护卫选好了人,笑着道:“跟着您二位,是我们最雅致的活计。”
她们之前扛镖旗走四方,可比跟着两姐妹麻烦多了。
一行人骑着马往东而去。一路上平坦得很,就是冷,风吹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莹姐儿大笑着道:“要是有一种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眼睛,把我其他的地方遮住就好了。”
赵护卫:“这是有的,是北边的帽子——南边虽然少见,但我记得怎么做,回家给你和雁雁姑娘做一顶。”
这可太好了。莹姐儿好奇:“您还会做针线啦?”
她以为练家子是不会做针线的。
赵护卫一扬马鞭子:“多稀奇,我怎么就不能会针线了”
她哈哈大笑,“我什么都会一点。”
雁雁擡起头看了看前头,“道陡了,咱们还是下来牵着马走吧。”
她的马术没有莹姐儿好,可不敢在这般陡峭的路上骑马。
就这般骑马步行的轮换,等到了地方,却没有太过于惊艳。莹姐儿不免失望,“即便是春日,这里也不过是尔尔。”
雁雁:“你是见过了大江大河的人,所以看不上这里。但附近的人却没有去过远方,故此觉得稀奇。”
莹姐儿虚心受教,道:“我要把你这番话写在游记里。”
雁雁:“写吧——我也认为说得很好。”
两人嘻嘻哈哈,牵着马沿溪而走,倒是碰见了一群出门游玩的公子姑娘们,各个身边有两三个仆从,后头还有人擡着吃食和步撵,浩浩荡荡的。
两拨人相见,莹姐儿和雁雁主动往边上站给他们让路,对方也是懂礼的人,亲自过来道谢。
有一位小公子看了雁雁两眼,脸就红了。他小声道:“听两位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这附近还有几处景致……我们今日是带了妹妹出来游玩的,诸多女眷,若是两位姑娘不介意,便一块同行?”
雁雁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就要回去了。”
小公子大失所望,支支吾吾的站在那边不肯走,雁雁索性翻身上马,跟莹姐儿对视一眼,骑着马走了。
独留小公子在后头被人取笑,“崔兄,我看算了,你看她们的马,那是上好的雪驹,不是简单人家能有的。”
“对,还有好几个女护卫——女护卫可是难得。”
“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我们崔兄也不弱,也是当地的富家。”
便有一位女子笑着道:“崔六哥,我瞧着她们走的方向是野梅山?你要是舍不得,咱们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
崔小公子一咬牙,“咱们再等等去,免得姑娘误会。”
一群人笑起来,“若是能成就一番姻缘,倒是天赐良缘,跟话本里一般。”
倒是有一位姑娘皱眉,“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们。”
崔小公子一听,连忙问,“哪里?”
姑娘姓李,是从清州来探亲的,闻言道:“我忘记了,只觉得熟悉。”
崔小公子叹息,“真叫人愁断肠。”
等他牵肠挂肚的到了雪下村,果然见到了雁雁。他高兴的走过去,“姑娘,又见面了。”
雁雁皱眉:“是,好巧。”
崔小公子怕她误会,结结巴巴的解释:“我们是来看野梅的。”
雁雁点点头,“请。”
莹姐儿靠在窗户边吃果子,见她回来笑着道:“又一个!”
雁雁:“烦人。”
莹姐儿:“谁让你长得这般好看。”
她捏捏雁雁的脸,“小娘子,你这可真是吹弹可破啊。”
雁雁笑得不行,而后道:“世人都只见皮相。”
莹姐儿摆摆手,“能有一副好皮相,已经是世间难得,何苦要批判人家。”
雁雁想了想,“还是你通透。”
正在说话,便见外头的人又过来敲门,一位满脸通红的姑娘站在门口,小声道:“两位姐姐,不知两位可知晓清州诚意伯李家?”
莹姐儿眼睛一眯:“知晓的。”
小姑娘:“我是李家三房的,因来舅舅家做客,所以跟着家里兄长来此游玩。刚刚看见两位姐姐,便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莹姐儿见她自报家门,脑海里面倒是有了记忆,她的记性一向好,而后顿了顿,道:“是灵姐儿吧?”
李灵儿连忙点头,“是,是我。”
但她又迷茫起来,“我是在哪里见过两位呢?”
莹姐儿哈哈笑,雁雁道:“我们两年前去过你家。你家的二奶奶是我们家的四姑母。”
原来如此。李灵儿欢喜道:“原来是英国公府的亲戚。”
她身边此时已经有了好几个姑娘跟过来,闻言吃惊道:“英国公府?”
黎塘是小县,英国公府四个字倒是能威慑住人。莹姐儿也不隐瞒,“是。”
只是被人认出来了,便也不能在这里继续待着。她和雁雁商量,“久不下雪,咱们回去得了,也快过年了。”
雁雁是无所谓的,她看向山上,“我也不太信积雪落在梅花上真有异香。”
莹姐儿到底遗憾:“有没有的,要亲眼看看才行。”
两人准备回去,便要跟赵护卫一行人说,还要跟村子里面的人说清楚。赵护卫知晓她们要提前走,笑着道:“若仅仅是担心这些公子哥和千金小姐们,倒是还可以留一留,不然要我们何用呢?但若是你们回家心切,便明日走就行。”
雁雁坐下开始烤地瓜,又看向莹姐儿:“你怎么说?”
莹姐儿纠结:“好烦人哦!”
但最后还是道:“咱们回去吧。”
赵护卫:“行。”
但老天明显对她们还是好的,大约是寅时,天上就开始下起了雪。
莹姐儿欢呼起来,连忙背着画板上山,山上雪还没有堆积起来,落在梅花上也没有异香,但空中洋洋洒洒,在这般的时辰,倒是别有趣味。
两人登到了高处,便见对面太阳缓缓升起,竟有了明烛天南的景象。
莹姐儿指着山对面大声的喊道:“快看,雁雁姐,快看,是浮光跃金!”
雁雁:“快写下来,快画下来——”
她们出门游玩,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激动。
等第二天走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在游记里写道:“虽无异香,却有异景,不虚此行。”
一群人赶回了池州。因是突然回的,管家未曾准备好吃食,莹姐儿将马鞭递过去,“有什么就上什么,能饱肚子就行。”
管家应声而去,出了门就跟心腹道:“让后院那些姨娘们消停一些,可别往大姑娘这边撞,若是冲撞了,大姑娘倒是没什么,大人却有话说。”
心腹哎了一句,赶紧去办事,可平常的姨娘就算了,最近却有一个得宠的。这是大人同窗送的,很是知冷知热,还是才女,大人回来大多歇在她那边。
心腹就拿不准要不要专门去说一趟。在院子里面犹豫了半晌,还是去说了,道:“兰姨娘,大姑娘回来了,就住在别有人间。”
兰姨娘刚来,还没见过莹姐儿,闻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好奇道:“是要我们去拜见吗?”
心腹连忙道:“不是,不是……是不用去拜见。”
兰姨娘聪慧,闻言明白了,心里却有了委屈,等刕鹤悯回来的时候道:“别人也就算了,难道我会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么?就算是见了大姑娘,我也只有老老实实的份。”
刕鹤悯最近在研究如何让池州也富裕的事情,正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空听这些,便冷冷道:“那你就老实些,别去招惹了莹姐儿。”
他拔腿就走,倒是将兰姨娘气得大哭一场。丫鬟便宽慰道:“姨娘别恼,这也是有缘由的。当年大姑娘刚去越州,便有不长眼的姨娘去跟她作对,被大姑娘骂得羞愧要投河自尽,大人听闻之后,管都没有管,只让人发卖了她。从那之后,管家就不让姨娘去大姑娘面前晃悠了。”
兰姨娘:“我也是听闻了的,可我不是那种作威作福的。”
小丫鬟:“既然姨娘没有这般的心思,何必又去大姑娘面前呢?大姑娘一年也难来几次,您没必要凑上前去。”
兰姨娘擦眼泪,“你不懂,这些年来,大人膝下也没个其他的孩子,我怕是也没有的。我只有巴结了大姑娘,以后……万一到了京都,我也有立足之地。不然等大人回去,我们这些人……能有几个留下来?怕是都要发卖了去。”
丫鬟叹息,“姨娘,可在去京都之前,不能惹恼了大人啊。”
兰姨娘:“我懂,我懂——我不去大姑娘面前晃就好了。”
于是,在过年期间,莹姐儿很是舒坦。后院的女人都被拢在了后头没有来前院,莹姐儿和雁雁是睡在前院的。
除夕那晚,三个人一块守岁。刕鹤悯对两人说起池州的事情,“不如越州,湖州,闽南,是个难以富裕的地方。”
莹姐儿:“是,但是这里的景致却好。”
刕鹤悯:“景致好有什么用?难道叫人来游玩?那对普通的百姓无用。”
他问:“你们两个也在池州游玩过一段日子了,怎么样,有什么感悟没有?”
莹姐儿怪笑起来,“阿爹!好生生过年呢,做什么又考学问!”
刕鹤悯:“你又不常在我身边,我自然赶着时间问你。”
莹姐儿想了想,“路太难走了。”
雁雁也认同,“我们从雪下村去看溪水,因路陡峭,便不能骑马,一旦不能骑马,走得就慢,人就没了耐心。”
“想来从商的人都是如此想的。”
莹姐儿:“所以啊,路难走,大家就不愿意出门了。”
刕鹤悯若有所思,“你们说的,倒是有一点道理。”
她一转身,就见莹姐儿和雁雁开始喝酒了。两个小姑娘你一杯我一杯,倒是喝得欢快。
刕鹤悯便也喝了起来,一杯又一杯,有些醉了之后才道:“还好今年你们来陪我了。”
又笑起来,“在我这里,你们尽管畅饮,等回去之后,怕是你母亲不准了。”
莹姐儿:“阿爹,川哥儿成婚之后就是升哥儿,你到时候回去还是不回去啊?”
刕鹤悯:“看情况。”
莹姐儿撇嘴,“肯定是不会去的。”
她叹息,“哎,升哥儿肯定不亲近你。”
刕鹤悯:“我也没有教养他,这是应当的。”
他站起来,“好男儿当志在四方,我也常写信告诉他要出门游学,可他不敢。”
他拍拍莹姐儿的肩膀,“你是像我的。”
雁雁就小声跟莹姐儿道:“你阿爹喝醉了。”
莹姐儿点头,“送回去吧。”
送到了前院的书房歇息。雁雁跟莹姐儿继续守岁。
大年初一,便有人上门拜年。刕鹤悯早早的就起床跟人交谈去了,而后就见崔家的一位大人恭谨的过来,“府州大人,下官今日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刕鹤悯好奇,“什么事情?”
崔大人低声道:“家中小侄前几日登门,说是……说是对府中的孙姑娘很是钦慕,已经请了媒人过来,又求下官过来谈谈口风。”
刕鹤悯却道:“孙家姑娘的婚事,怕是要由太后开口,我是没有办法的。”
崔大人诧异,“太后?”
刕鹤悯淡淡笑,“自然。孙姑娘在太后面前是挂了名的,不日就要进京,到时候势必要见太后。这些年她跟太后通信,来往密切,太后早说了,孙姑娘和小女的婚事都要她做主才行。”
崔大人闻音知意,哪里还不懂,回去就跟侄儿道:“死了这条心吧,人家看不上你。”
崔小公子丧着脸,“我打听了,她是孙夫人的外甥女。勋国公府已经抄家灭族,丹阳的孙家也败落了,她……她就是跟英国公府走得近——”
崔大人甩袖子,“你这般说是什么意思?合着人家姑娘家里败落了,就配得上你了?”
崔小公子:“侄儿不是那个意思。”
崔大人拍拍他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如此丧气?我看啊,你且多听你母亲的话,娶了李家姑娘为好。”
崔小公子,“如今也来不及了。”
崔大人:“什么意思?”
崔小公子,“我跟李家姑娘一块去游玩的,我对孙姑娘的心意,她都知晓。”
崔大人:“……你们年轻人,我真是看不懂了。”
好在不是自己的儿子,不然是要一锤头打死的。
等雁雁知晓此事的时候,崔小公子已经出门游学(躲风头)去了。还是李灵儿要走了,过来拜会说的,道:“我也正好不愿意嫁给他,便把此事捅给了我家姨母,姨母做主不与崔家议亲了。”
雁雁好笑道:“本与你议亲,他家怎么就让他来了池州见崔大人?”
李灵儿:“谁知道呢。”
想来是为了试探试探。
雁雁就拉着她的手,“好妹妹,多谢你告诉我。”
李灵儿高兴的道:“本就是他家得陇望蜀。”
她道:“两位姐姐准备什么时候去京都?”
莹姐儿:“还要先回闽南一趟。当然,要绕路去看看姑母的。”
李灵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道:“那咱们一块?我来去没有定数,都行的。”
莹姐儿笑着道:“也行。”
雁雁:“只是我们都是骑马的,你若是马车,可能要走快一些。”
李灵儿:“这也不值当什么,我会骑马的。”
莹姐儿就想到她们第一次见面,确实是骑着马的。
几人准备结伴而行。刕鹤悯提醒道:“到底是去做客,架子不能太大。”
莹姐儿:“知晓了。我和雁雁哪里有过架子?”
刕鹤悯便也放下心来,“也是,你们向来没有架子。”
女儿又要走了,他很是舍不得,叹息道:“你从京都回来的时候,便直接来池州,不要先去闽南。”
莹姐儿:“知晓了。”
但也说不定。说不得她先回闽南看大伯母呢?
刕鹤悯亲自送了人出城门,等人不见了才回去。
姑娘们一路上倒是载歌载舞。李灵儿学了胡人舞,莹姐儿舞剑,雁雁吹箫,三人一路上倒是合得来。等到了诚意伯家,见了四姑母,正好碰见家里分家。
这倒是来得不巧了。
莹姐儿和雁雁只好先住在诚意伯家,住了两天,她发现四姑母发卖了许多妾室。
人牙子来的这天,妾室们哭天喊地的,一个个都抱着四姑母的腿求情,四姑母倒是心善,每一个都给了银子。
莹姐儿很是不懂,“上回咱们来的时候,她们对四姑母都敢甩脸色,想来是有仇的。那现在要被卖,怎么不去求四姑父,反而要求四姑母?”
雁雁唏嘘道:“估摸着在她们心里也是明镜一般的,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莹姐儿:“……也是可恨,也是可怜。”
倒是四姑母将人都发卖之后,整个人都显得没精打采的,笑着招呼她们道:“这次是真不巧了。”
莹姐儿和雁雁都讪讪的。
两人便没多留,等拜访了诚意伯家的长辈,她们就先离开了。一路紧赶慢赶,回了闽南,大伯母和孙家姨母已经在等她们了。
两人多月不曾归家,见了人就叫唤。莹姐儿被折绾搂在怀里走,好奇问:“怎么这般晚才回来?”
莹姐儿:“先是在路上耽搁了,留在了池州看雪。结果一直没下雪,便一直在雪下村——大伯母,还有人在雪下村碰见了雁雁姐,想着求娶呢?”
折绾眨了眨眼睛,“是吗?”
莹姐儿:“是啊,但没答应。”
折绾便咳了一声,“没答应就好。”
莹姐儿听见这话倒是好奇,“怎么说?”
折绾:“我不好说。”
莹姐儿缠着她,“你说嘛!”
折绾一根指头戳过去,“不说。”
她叹息,“莹姐儿,你也是个棒槌。”
莹姐儿不明所以,晚间还跟雁雁道:“这是什么意思?”
雁雁也不懂,她疑惑道:“今日姨母也说我了。”
两个人都摸不着头脑。
正睡着,便听闻孙晴霄从书院里面赶回来了。两个姑娘连忙起床,穿了衣裳出门,提着灯笼照亮四周,喊人,“阿隼哥。”
孙晴霄如今已经长成了温润如玉的性子,见了两人言笑晏晏,而后拐着弯打听,“听闻有人向雁雁提亲?”
莹姐儿便有话说了,她道:“是池州崔家的人,本是要跟诚意伯家的灵儿定亲的,结果还敢对雁雁姐姐起了心思。”
孙晴霄不动声色,“雁雁怎么想?”
雁雁:“还能怎么想?肯定不行啊。”
孙晴霄松口气,而后道:“我也要出门游学了,往后我跟着你们一块出门。”
莹姐儿:“那感情好。”
雁雁也觉得可以,“阿兄,这次我们在闽南待一待,就要去京都了,你去不去?”
孙晴霄:“去,川哥儿婚事吧?”
雁雁:“嗯嗯。”
三个人站在一块说话,折绾和孙三娘从旁边过,笑着道:“可见是郎有情妾还无意。”
孙三娘:“幸好当时我给他们定的是不同的父母,也算是表兄妹。”
折绾挽着她的手,“怕什么?对外也一直说的是表兄妹,若是雁雁有意,便说是自小指腹为婚的。”
孙三娘:“雁雁会同意吗?”
折绾笑盈盈的,“不好说,不好说。”
晚辈们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心思,大人静观其变就好,不能插手。
但……孙晴霄实在是忍得住。
又过了三月,三人都要出发去京都了,他还是一言不发。
雁雁也没有察觉。莹姐儿更是没有半点怀疑。
弄到最后,倒是折绾和孙三娘两人狐疑不定,“难道是我们看错了?”
还是袁夫人过来道:“肯定不是,我看得也真真的。”
折绾:“那他可真是忍得住啊。”
袁夫人笑着道:“随他去吧,这个孩子,心思重得很。”
孙三娘就在他们离开前将孙晴霄单独喊到房间里劝解,“你是哥哥,妹妹们出门在外,你要护着,但也不可莽撞。”
孙晴霄点头。
孙三娘:“你自小就到了我的跟前,我是最知晓你的,你是个极好极好的性子,做事情也忍得住。”
“但有些事情,你也要争一争才行。”
她意有所指,“并不是青梅竹马,对方就会一直等着你的。”
孙晴霄羞红了脸,低头道:“是,谨遵姨母教导。”
但一出门碰见雁雁,他又缩上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