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怜草木青(20)
莹姐儿眼巴巴的看着孙晴霄,“阿隼哥哥,大伯母跟你说什么了?”
孙晴霄抿唇。折家姨母方才跟他说:“我刚才看见t了,你才是头名。”
她轻轻的抚摸他的头,“我知道你刚来郧国公府,心里还很不踏实,所以想要藏拙。你往后也可以这么藏拙,但你要记得,千万别藏拙太久,不然你藏着藏着,就真以为自己跑不赢别人了。”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定然惶恐不安要羞愧而死,但折家姨母的声音很是温和,他惯常信她,情不自禁就点了头,道:“我下回不会了。”
如此,莹姐儿来问他,他是不好撒谎的,他没有说折家姨母的话,而是直接小声道:“莹姐儿,对不起,刚刚我本来能跑赢的,但我怕升哥儿生气,最后几步就没跑。”
莹姐儿诧异,捂着嘴巴吃惊,小声问:“你为什么怕他生气啊?”
孙晴霄忍住自己的惶恐,还是坚持说明白:“我……我怕我赢了,大家都会不高兴。对不起,我让你输了。”
莹姐儿不懂。这有什么不高兴的?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川哥儿正巧犹豫着蹭过来听见这话,却立马懂了。
他说,“是怕大人责怪。”
也是这个缘由吧。孙晴霄还跟川哥儿道歉,川哥儿摇头,“我本来就输了。”
原来大家都会有这种烦恼啊。
他无形中松了一口气。他也怕父亲生气。
莹姐儿就道:“是我拉着你们比的,你们输了就算是我输了,没事的。我帮你们赢回来。”
她找升哥儿再跑一次,“我来跟你比,我如果赢了,那就是我和川哥儿,阿隼哥哥一起赢了。”
升哥儿正在得意,哪里会不同意。川哥儿紧张得很,“他跑得很快的,你要小心啊。”
莹姐儿摆摆手,“我们一母同胎,我还是他姐姐呢。我从肚子里先他一步生出来的,还会败给他?”
她自信满满,拉着升哥儿比,果然赢了。她跑去大伯母那边让她给自己擦汗,小声的分享秘密,“他都跑一趟了,气喘吁吁的,哪里能跑得赢我。”
她才不打无准备的仗。
折绾竖起大拇指,“莹姐儿,你可真是聪慧。”
她小声道:“我没见过比你更加聪慧的小姑娘。”
莹姐儿美滋滋的走了。宋玥娘坐在另一侧瞧见了蹭的一下子站起来,又被宋夫人一巴掌打了回去。
玉岫笑着道:“阿绾,你真是讨孩子喜欢。”
刚说完,便见潘夫人也爬上山了,见了折绾便招手。折绾立马过去。
玉岫啧啧称奇,“嗯,也招夫人们喜欢。”
连她都怵潘夫人。
潘夫人这个人不茍言笑,平常人都不敢亲近,往日里也不愿意来登高,今日来是要给折绾介绍人的,道:“这是漕运总督王大人的夫人,刚回京都。”
折绾一听漕运两个字就知晓是怎么回事。她感激的朝着潘夫人笑,道:“那我陪着你们吧?”
潘夫人:“好,很多人我也不熟悉。”
王夫人是京都人,但随着丈夫去了淮州,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来了。等过了年也是要走的,她道:“我就是回来看看爹娘。”
折绾还跟她娘家的人相识,说起话来很是顺畅,“是老夫人前阵子病了吧?如今已经好了,夫人不用担心。”
王夫人知晓她送过花草去家里,“是,母亲还跟我说,今日若是碰见了你,必定能一眼认出来。跟花草打交道多了的人沾染了雅字,身上自带一股气韵。”
折绾轻轻笑起来:“老夫人谬赞了,她喜欢兰花,我正好会种,便很是聊得来,后来又在一块听戏,都爱听那出牡丹记。”
她在外是英国公大少夫人,谁人也不会故意来得罪她。她跟着潘夫人去了一次王夫人娘家于家,再去就算是相识了。
她跟人相交又真诚,于老夫人跟她听戏的时候聊了几句,知晓她最爱那句“一梦间人老矣凋了豆蔻,这世间并无有海市蜃楼”后,便感慨道:“我二三十岁的时候,也最是喜欢这句。”
但她如今却喜欢听昆曲,最爱那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折绾笑起来,“我从前听不得昆调,想睡,如今倒是觉得颇有韵味,但这句我不得其意,并不喜欢。”
于老夫人便道:“你还年轻呢。我在你这个时候,只喜欢那句水上鸳鸯,云中翡翠,日夜相从,生死无悔。”
折绾从未喜欢过这句话。但于老夫人却爱带她看这些情情爱爱的戏。
王夫人笑着道:“哪日我请你回家吃顿酒,咱们跟母亲一块看看戏——哎哟,那些戏折子我自小跟着她看到大。”
折绾点头,“好啊,我等着夫人的帖子。”
等折绾走了,王夫人对潘夫人道:“你说得没错,她为人很是实在,说话稳稳当当,并没有拉着我吹嘘什么,也不曾多说一句。若是跟她联手做茶叶生意应该是得当的。”
她的眼睛是尺子,看人错不了。
潘夫人不爱这些金子银子茶叶花叶的,她摆摆手,“我就给你牵线罢了。”
折绾的意思她知晓,但丈夫却觉得此事还用不到他,便道:“何不直接去引荐漕运总督家?那不是你的手帕交么?”
潘夫人觉得也行。她就写了信去给王夫人,又跟折绾提了提。谁知道折绾早就盯上了王夫人,道:“她娘家在京都,我能不能去拜会?”
拜会也有三六九等。贸然上门的是一种,这种由知己好友引荐的又是另外一种。
潘夫人迟疑一瞬,最终点了头,此事就算是成了。
王夫人在漕运上待久了,倒是知道深浅,“她想从漕运上面下手,可谓是想到点子上了。但那里没点本事是抢不到什么东西的,就是皇亲过去了也要有点道行才能镇住场子,她想要跟我联手是对的。”
潘夫人就道:“大家都在这皇城根下过日子,她还是英国公府的少夫人,你不能太肆意的欺负人。”
王夫人就笑起来,“在商言商嘛,再说了,你不懂这些,我要是点了头,她还要先给我送银子呢。”
折绾也是这般想的。她跟周掌柜道:“咱们得先让利。王夫人只要将这道口子开了,咱们走水路长久看是赚的。”
周掌柜:“主家决定就好。”
折绾眨眨眼:“我懂,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说对了。”
周掌柜哈哈大笑。
但事情总算是办妥了。如今便是从闽南送东西来京都。折绾便请越王妃和越王做东请了袁耀来。
袁耀高兴得都要疯了,“少夫人,您可想起在下了。”
折绾很不好意思。她肯定相信袁耀的本事,但她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并没有能力去用他。
而且闽南这里的事情,越王一直在关注,袁耀还是只跟越王有关系比较好,不用跟她多牵扯。
袁耀后来也明白这个道理了,并不来求她,但是却让妻子经常写信。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他道:“您这回是有确切的信了么?”
折绾点了点头,“茶叶不是那般好种出来的,今年种下去,最早还要三年左右时间才能采摘第一批,但是不能采摘之后才慢吞吞的运到京都来卖,那样就失了先机。”
袁耀很是赞同,他也不意外折绾能想到这么多,道:“少夫人最近是去找了潘夫人么?”
折绾:“是,潘夫人为我引见了王夫人。”
越王倒是没想到她能行动得如此之快。从知晓茶叶要四五年后才能慢慢运到京都后,他就没有再管过此事。他最近在忙其他的,闻言道:“既然如此,可要我做什么?”
折绾笑着道:“我只是想做点小生意,跟王爷的大志向是不同的。”
“王爷和袁大人是想要救一方百姓,需要慢慢去筹备——就是不知道可否熟悉闽南的茶庄?”
如今茶叶只有西南一带有,产出虽不多,但除去上供的,那边的商户“以茶致富”,倒是出了好几个有名的商户,官府便设置了茶庄,变成了榷茶,茶的生意受官府管制,征收特有的茶税。
闽南也有茶庄。但闽南茶不盛行,茶庄如同空设。折绾若是想从闽南大量的买茶入京和其他的地方,便要经过茶庄。
越王就明白她的来意了,他想了想,“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写信给闽南那边的好友帮你疏通。”
这就太好了。
袁耀听得心痒痒,跟越王道:“王爷,不若就先让属下先回闽南,探查情况。”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提了,越王之前都是压着,认为袁耀此人还需要磨砺才行。
他现在也是这般想,“你的念头太大了,不如刕少夫人走得稳当。”
折绾舒心的笑,“是,我走得小,所以走得稳,但袁大人一旦走便要迈大步些t,必然要慢慢来。”
越王妃唏嘘,“你每次做成一步,我都觉得像是在听书。”
折绾自己也觉得运气实在是好,顺顺利利的。这是上天给的运气,把她上辈子的霉运都去除了,这辈子没有一点坎坷。
她回到家里,刕鹤春已经在等她了。他道:“去见越王了?”
折绾嗯了一句,径直去屏风后面换衣裳。刕鹤春跟了过去,就靠在一边,折绾心情好,并没有搭理他,只任由他在那边啧啧称奇,“你找越王说闽南茶庄的事情?”
折绾点头,“是啊。”
刕鹤春实在是好奇,“你怎么不找我?我听闻你还找了王夫人。”
折绾白了他一眼,语调都没有变,“哦?那你之前怎么不主动跟我说?怎么不主动帮我呢?非得让我求你?”
刕鹤春被说得讪讪起来。他就是看折绾憋着一口气去找了潘大人也不找自己,便也憋着气准备看看她能走到哪里。
没想到真让她办成了。
折绾舒坦极了。她让蝉月进来,“咱们晚间吃锅子,你去让李师傅做些好菜。”
蝉月哎了一声,出门便带着墨月。文月羡慕的看了看,“蝉月是打定主意让墨月当咱们的头了。”
其他两个月都没有说话,差不多默认了。
文月也不需要她们回话,她只是带着羡慕的语气继续道:“蝉月以后会跟素膳姐姐一样吗?成为一个大掌柜?”
这下子其他两个都点了头,“肯定啊,少夫人都让蝉月姐姐去帮忙了。”
文月深吸一口气,“那我也要好好努力才是,说不得少夫人以后也会让我出去做掌柜呢。”
能做掌柜,谁愿意做丫鬟呢?
她实在是羡慕素膳姐姐。少夫人是个好人,肯定也会答应她的。
等蝉月和墨月捧着锅子来,她跟着进门布菜,听少夫人跟大少爷说,“我屋子里面还要进些人才行。”
文月的心抖了抖,手稳稳的将一盘肉放下出去了。
刕鹤春:“怎么要添人?”
折绾:“我要把蝉月放出去。她机灵,能帮我看着铺子里的事情。”
刕鹤春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而后笑起来,“你倒是物尽其用。”
不花银子就找到做事的。
折绾:“别让我说出难听的话来。”
刕鹤春塞了一嘴巴的肉。
折绾这才气顺些,又道:“过几日我还要进宫看望太后,会给太后带些花草进去——太后有什么忌讳么?”
刕鹤春从太后那里拿了这么多胭脂水粉,她肯定要进宫谢恩的。
刕鹤春摇了摇头,“太后很是随和,没什么讲究。”
又道:“这次我与你一块进宫吧?太后总是念叨咱们两个。”
折绾没有拒绝。皇宫里面不像外头,一有差池就要出错。她不敢盲目夸大,自然是稳妥些好。
刕鹤春松了一口气,“我还怕你要逞强呢。”
她倔起来一头牛都拉不回。
折绾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瞪他,“你就不能在家里也修闭口禅么?”
刕鹤春顺手捧起她的茶杯悠闲喝上一口,“我还要修一修才能修到如此境界。”
两人第二天进了宫,太后见他们两个相携而来,很是高兴,老人家就喜欢看见小辈们和和满满。
折绾给她送了长寿花,太后也很喜欢,道:“长寿不长寿的,我倒是不在意,只是你的长寿花好看,可要时常送进来。”
折绾称好。
刕鹤春嘴巴在太后这里也甜一些,道:“您要是喜欢,往后但凡出了上品的花,臣便先往你这里送。”
太后:“你这是拿阿绾的东西做自己的人情呢?要送也是阿绾自己送。”
又道:“今日丹崖没有来,否则你们一块陪着我说话,也能热闹一些。”
期间太子带着太子妃来过,折绾赶紧行礼。太子带着刕鹤春去大殿后头说话,折绾便陪着太后和太子妃。
太子妃温婉大方,跟太后也算是亲昵,折绾坐在一边笑,静静的听两人话家常。
期间太子妃还笑着道:“我听闻刕大人还从太后这里讨胭脂给你?”
折绾立马站起来,“是。”
太后解释,“鹤春说弄洒了阿绾的胭脂水粉,要赔她一些,我这里正好有,便都让他带回去了。”
太子妃轻笑,“刕大人是个爱护妻子的。”
随后又跟太后说起话来。
等太子妃要走的时候,折绾也未曾跟她多说上几句话。刕鹤春的脸色本是如常的,但等出了宫,进了马车,他就变脸了。
折绾心也慢慢的沉下去,她想了想,主动道:“在太后宫里,太子妃未曾说过什么有深意的话,只问了你从太后拿回那些胭脂水粉的事。”
她如今也能听懂人家话后面的意思了,不至于太子妃说了什么她听不出来。
刕鹤春自然知晓。
他宽慰道:“你不用担心,这事情跟你无关。”
折绾就不担心了。刕鹤春:“怎么,跟你无关就不管我了?”
折绾:“我问了你会说?”
刕鹤春一愣——那倒是不会。
他叹息,“我如今是难了。”
折绾自然而然想到了他被关起来的事情。
算算时间,他也得到后年才被关起来。但他上辈子这个时候还在江南呢,根本不在京都。
难道这辈子因为在京都提前了?
她默不作声,不敢多说多做,但过了几天也没见刕鹤春出什么事情。只是他越来越忙,有时候都不回来歇息,整日里在督察院里。
这时候即便他捂着不说,折绾大概也知晓他在做什么了。
这次江南赈灾,浩浩荡荡一年,朝廷出钱出力,地方官员却贪墨众多。
折绾这才恍惚想起来,上辈子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情,死了很多人。但那是明年才查出来的,刕鹤春因为刚回京都,账目清楚,并没有牵扯其中,但也不被允许去查此事——怕他跟地方上的人有交情,徇私枉法。
这辈子倒是成了查案的。还是太子跟皇帝说让刕鹤春跟着他一块查。刕鹤春累了几天回来,眼睛都黑了下去,吃着饭吃着饭,突然道:“父亲说,太子可能是要我做把砍人头的刀。”
折绾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刕鹤春:“这次牵扯的人太多了,还有许多世家的子弟,太子第一个就找了我。”
太子找他,那便是陛下也同意的。
刕鹤春二十年来在皇帝那里顺风顺水,做着稳稳当当的差事,过着稳稳当当的日子,如今是第一次被用来做靶子杀人。
他自己还有些不适应。
英国公分析,“等你杀完这一批人,再出去喝酒,也没什么人愿意了——谁家没有几个亲戚,你杀了人家的亲戚,总是要冷落冷落你的。但等不了一年,他们又会重新找你,毕竟那也是面子上过不去,只要陛下器重你,他们也是要里子的——我们这般的人家,谁家还没有几个被杀的亲戚了?”
“这事情,即便不是你做,也是其他人做。这是陛下器重你,你尽管放手去做。”
可手上查出来的名单太多了。他深吸一口气,跟折绾道:“你娘家大嫂嫂的娘家兄弟也在里头。”
折绾皱眉,“真的?”
真的。
折绾不知道此事。刕鹤春也是想跟折绾说明白,“我要是不在其中,还能帮着说和说和,说不得能留下一条命,但我手上的人命太多了,便不能出这个面。陛下和太子盯着我呢。”
刕鹤春:“此事我肯定是不能帮的,岳母和舅兄可能要来找你——你可不能答应啊。”
折绾自然不会答应。
折夫人也不答应,折家大少夫人莫氏大哭,“母亲,你就去帮我求一求吧,你是他的岳母,难道一点情面也不讲么?”
折夫人岿然不动,“我早跟你说了,这事情不是他主持查办的还好,可偏偏就是他查办的,咱们只要开了口,便是不好做亲戚了。”
她道:“你要是觉得我们无情,我也可以送你回娘家。”
莫氏恨得牙痒痒,回去跟丈夫道:“母亲要休了我呢。”
折家大郎叹息,“他不帮也是情理之中,但他的手可以轻一些,只要活下来一切都好说。”
他亲自去找刕鹤春。刕鹤春却避而不见,他跟折绾道:“这时候上门不是让我被人说道么?”
对大舅哥十分不满,认为他拎不清。
英国公也叮嘱了家里其他人,“不可答应一点。”
就怕家里人收了什么说不清楚。折绾想了想,便连生意也不扩了,道:“咱们只做之前的生意。”
周掌柜很是认同,“京都人人自危,咱们确实不能出错。”
主家是世家妇人的好处很多,坏处自然也有。好t坏是兼得的,周掌柜很是懂这个道理,“主家的念头没错,咱们求稳。”
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刕鹤春足足瘦了十斤。十一月份的时候,案子终于审完了,莫家二少爷牵扯其中,判了流放三千里,这确实已经算是手轻了。
莫氏却在家里哭晕了过去,怒骂道:“平日里兄弟兄弟,结果呢?咱们千辛万苦给川哥儿说门好亲事,他可给过一个好脸色?咱们又不是说的其他家人,也是你的舅家,结果他不肯就算了,连带着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我瞧了就生气。”
“且刕鹤春看不起也就算了,母亲呢?她自己不认娘家人,却帮着刕鹤春对付咱们。”
“这次又是一样!我真是不懂了,到底你是她的儿子还是刕鹤春是?”
她拍着桌子道:“当年大妹妹去世,她三天两头上英国公府,家里的事情都不管,我说什么没有?我也是刚生下郎哥儿,还在月子里呢,就已经开始强撑着精神管事了。”
“我还为祖母戴孝磕头,为你养育儿女,这些你们是一点都不顾念,就看着我兄弟流放,三千里,足足三千里啊。”
折家大郎也对母亲有怨言的,“先头的婚事,母亲确实做得不多。舅舅虽然之前对她不住,但是自家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哪里就能真的不来往了。”
又道:“但这次的事情却怪不得母亲——”
莫氏大怒,“流放的不是你兄弟,你自然是如此说,等哪天死到你自己头上,我看你还说不说!”
折家大郎也恼怒了,“那你要你娘家兄弟不贪啊。”
莫氏:“你敢说自己手上没有银子是私下收的么?刕鹤春敢说自己是清清白白么?”
折家大郎赶紧关门,“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死啊!”
莫氏还要再说,被折家大郎一巴掌打在脸上,“你娘家没了,你是要折家也没了么?蠢妇!你好好想想朗哥儿吧!他难道不是你亲生的?折家要是没了,他就没了。”
莫氏这才安静下来,捂着脸哭,“那是我大哥啊,母亲就算是不帮着说和,就是为了宽慰我装模作样走一趟也行啊。她偏偏不,还说要休了我。”
“哪里有这般狠心的婆母。”
折家大郎唉声叹气,“母亲就是这般的人。”
莫氏:“我看她就是势利眼。大妹妹去世,她那副上赶着的样子你可瞧见了?一味的川哥儿川哥儿,我们朗哥儿可有这般的待遇?八月里大妹妹忌辰,咱们在家里也是烧了香要去坟前祭拜的,结果偏偏就不巧,朗哥儿起了高热。”
“就是那般的情况,她还要坚持去坟前——怎么,我们朗哥儿就不是她的孙子了?要不是哭着求她,她能留下来?”
折家大郎烦躁得很,“你别说了,母亲也是心疼大妹妹。”
莫氏:“都是儿女,她把你放在哪里去了。”
她是恨上了婆母,“等着吧,等着哪天落到我的手里来!”
刚说完就被折家大郎捂住嘴巴,“姑奶奶,快别胡说八道。”
一方怨,一方就是夸。刕鹤春把岳母夸到天上去了,“岳母这次真是对我好。”
折绾正在画茶叶盒子的图案,并不搭理此话。但刕鹤春却觉得要对岳母好些才行,他道:“我跟你一块带着川哥儿回去一趟才好,到时候在岳母面前跟大舅哥解释解释——这回她肯定是落埋怨了。”
折绾白了他一眼,“你这人是不是得意过头了?”
“你回去是回去了,大哥哥大嫂嫂能给你好脸色?”
到时候男人去喝酒,女人单独坐在一块。大哥哥不会对刕鹤春如何,但是大嫂嫂一定会甩脸色给她看。
她上辈子已经看多了大嫂嫂的脸色,根本不愿意多看一眼。
刕鹤春:“那你请岳母来坐一坐。”
折绾:“我忙着呢,你不能自己请么?她想要的是你的谢意,可不是我的。”
刕鹤春感慨,“阿绾,我看你在外头做事情圆滑得很,怎么对岳母一家就懒得周旋呢?”
做人哪里能这么独?
这不跟三弟一般了么?连家里人也不愿意多搭理,一年到头连父亲也难收到几封信。倒是跟三弟妹来来回回信多。父亲还道:“既然能写信给他媳妇,也不知道送信的时候给咱们写一写。”
折绾正好定下了一朵漂亮的茶花做茶盒雕刻,举起来左看右看,甚觉满意,而后冷笑着道:“是,你孝顺,父亲又纳了一个十五的妾室,母亲都哭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不劝父亲不纳妾呢?你的孝顺呢?”
刕鹤春:“……”
哪里有儿子管老子房里的事情。
但十二月刕鹤悯回来听闻此事,倒是给赵氏出了一口气,跟英国公道:“父亲还是留些精神吧,免得将来被人写诗是一树梨花压海棠,那时候儿子们在外的脸面也不好看。”
折绾当时在场,本是在吃他的接风洗尘饭,差点一口汤喷出来。
她艰难的才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