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随便吧。”
蒋意歌大概真的是身体不佳,他连房间都懒得进了,在长沙发上躺了,身上盖着一条毛毯。他的头歪在抱枕上,乌黑的发丝扫在枕头上,侧脸精致得如同画中人物。
季优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了,翻开剧本寥寥地看几页,心思总是要飞走,时不地就想看他一看。
他渐渐地睡了,呼吸沉稳,苍白的面色渐渐潮红。
季优摸了他的额头,他动了下,似醒非醒,他的额头不比平常的温度,想来是发烧了。
“家里有药吗?”
她问完了许久,他都没有回答。季优只好自己去找,大体上看了一圈,这客厅太大,找起来是麻烦的,但是按照惯性,药箱这种东西,是应该放在电视柜下面的。她挪过去,刚准备找。忽然听到他说:“我没病。”
季优吓了一跳,一阵窘迫。她无奈,只好回去继续看剧本,蒋意歌蜷缩在沙发上睡着,待他再次睡熟,怀里抱着的抱枕就掉了。
这剧本固然精彩动人,但她现在完全没了心思。寻思了一会儿,合上剧本,去了他的厨房。
好在,这还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冰箱里该有的都有了,厨具一应俱全。她洗了手,开始煮粥。
因为李阅她练就了一手煮粥的本领,皮蛋瘦肉粥熬得比饭店里还要好喝。用小火慢慢地熬着,那边洗菜切菜,炒了几道小菜,都属于清淡开胃的口味,适合病人吃。
她做事向来认真,烹饪的时候尤其全神贯注,怕一不小心被油烫伤,小心翼翼地翻炒,动作十分好看。
忽然腰上一紧,紧接着肩膀上落了东西。
“好香。”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她的耳朵,他的气息那么近,他靠在她的身上,用力地嗅了嗅,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说的是菜香,还是其他。
季优呆愣,手上的动作停滞,没几分钟,就出了煳味,她才回过身来,赶紧将火关了,却也还是不敢做大动作,他还抱着自己,他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他微笑,唇边荡漾出来的涟漪足以动人。
感觉得到隔着几层衣衫他身上的温度,感受得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她脸上一片的绯红,但是却莫名心安。
过了许久,她才在他怀里动了动。
“饭好了,吃饭吧。”
“你是专门给我做饭?”
“不然还有谁?不就你一个病人嘛。”
“季优,你想要什么?”
“什么要什么啊?你病糊涂了?我干吗跟你要东西?”
他睁开了眼睛,笑:“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他放开了她转身走了,步履艰难,迈步子的时候却坚定。复又回到沙发上躺着,被子一蒙,不见天日了。
季优禁了禁鼻子,这人也是个小孩子心性。她盛了一碗粥到他跟前,先放在茶几上,然后一把先开了他的被子,强行将他拽起来。
“吃饭!别装睡了,你赶紧吃点东西,吃了饭好吃药啊!别跟我说你没病,喝醉了的人也都说自己没醉呢!脸都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了,还说没病。快点起来!”
季优叫人起床有一套,的确永远只是那一套,她从来不换,但是百试不爽,因为她的坚持不懈。在家叫夏一起来也是如此,就这么在耳边喊上几遍,不醒就几十遍几百遍,不信他还睡得着。想来是在家对夏一粗鲁惯了,同样的场景换上蒋意歌她也照做了。
蒋意歌顶着一头乱发,苍白又带了病态红的脸,蓦地睁大一双略有血丝的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猴屁股?我像猴屁股?你会不会形容?”
季优不甘示弱,将碗端到他的面前:“哪有你这么好看的猴屁股?赶紧把这个喝了,一会儿吃药!”
蒋意歌红着眼睛,看了她许久,眉头皱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最终还是端了碗过来:“菜呢?我刚看见你炒菜了。”
“嗯,由于你方才不配合,我决定不给你吃菜了,你就喝粥得了!”
“你要不要对我这么苛刻?我是病人。”
“你承认你是病人了啊,那一会儿赶紧吃药!我去给你端菜啊!”
他吃饭的动作很缓慢,咀嚼得细致,她还没见过哪个男人把吃饭都吃得这么优雅艺术的。
蒋意歌的动作一滞:“你干吗一直看着我?”
她凑过去,嘿嘿冲他笑:“好吃吗?”
他顿住,看她讨要夸奖的模样,一双眸子清澈见底,闪动着些许的光芒,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纯净的眼神,而她这样纯净的眼神又会保留多久呢?她不笑的时候典雅,好似一个旧时代的大家闺秀端着架子;她笑的时候傻里傻气,就好似现在,怎么能跟个孩子似的问这种问题?他是许久不见有人这样对自己笑了。
“不好吃吗?”她蹙眉,有些不信。
良久他沉声道:“如果我说好吃,那么你……会不会每天煮饭给我吃?”
他放在被子下的手忽然抓紧了,没由来一阵紧张。
季优愣了下:“你是打算找个保姆吗?”
“什么?”
“你也是应该找个保姆了,照顾你的日常生活起居什么的,房子这么大总该是要打扫的,洗衣服煮饭都得要人,嗯,哪天有时间我帮你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心灵手巧的姑娘给你找一个回来,或者让上官锦找也行,我觉得他比我有时间,比我认识的人多……喂!蒋意歌你怎么走了啊?你干吗去啊?”
“换衣服!”
她滔滔不绝的同时,他就已经离开,浴室的门“咣当”一声关上,浴缸里放水管拧到最大,他扶着洁面池,弯腰捧起清水,往自己的脸上泼。
浴缸里放满了水,他将身上那件有点汗湿的T恤脱下来,扔在了一边,
季优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走了,偌大的房间安静下来,这空旷的一片,忽然感觉到一阵阵空虚,她始终不理解,房子要那么大做什么,一个人的房子要那么大又是做什么。
剧本看完了,她依然泪流满面,她赞叹这编剧的鬼斧神工,被故事里的主人公牵动着。痛哭一番之后,她发觉蒋意歌还没有回来,不是只换一件衣服?她想到他的腿脚不好,难不成摔倒了?
蓦地一惊,她扔下了剧本跑到他的房间去。
他的房门并没有关上,她不过是一个敲门的动作,那门就自己开了。
“蒋意歌你没……”她的一双眼睛蓦地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刚巧她进来,他从浴室里出来,那巧合就跟计算好了一样,快一分慢一分,都没有这样来得惊讶。他进去得匆忙,出来得随性,从来没有围浴巾的习惯,他身上还有些许的水珠没有擦干,他的发丝也是黏在脸上的,白皙的皮肤有一层淡淡的红晕。他并不似外表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那身材算得上是黄金比例,刀削一样的线条。
呆愣了两秒钟,季优红着脸,恨不得就钻进地毯里去。
“看来是没事,我先出去了,对不起。”
她逃到客厅里,狠狠地拍打了自己的脸蛋,懊恼得恨不得一拳头打晕了自己,她甚至希望,这不过是她的一个春梦,梦里有个浑身□的男人,仅仅是这样而已。可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之后,她发觉很疼,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成了偷窥狂了?
蒋意歌再出来,已经换上了白色的家居服,除了脸和手之外,没露出半点皮肤来。
他一来她就坐立难安,让出整个沙发来,自己站在一边,低着头绞着手指。
“那个,那个,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哦,你是说刚才你偷看我洗澡的那件事?”
“我不是……不是想要偷看你洗澡,我……我……”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对不起。”
“这一辈子,谁还不遇到个把流氓啊,季优你也别放在心上。”
季优想一头撞死,什么叫个把流氓啊,她成女流氓了吗?你这么说,她还能不放在心上吗?
蒋意歌抿着唇,掩藏住一丝的笑意:“你别站着啊,过来坐。”
她坐了,仍旧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