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青蛙亲这种事,薛铃自己都没印象,毕竟那发生在她三岁之前。
但大人总是乐此不疲地把孩子小时候的种种黑历史翻出来重复叙说。
薛铃上小学那会儿,一部青蛙王子的动画片火遍全国,薛铃小时候亲过青蛙的事就更是被拉出来反复鞭尸。
提起的次数之多,听得薛铃都已经快免疫了,亲戚们因为这事笑起来,她也能在一边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
被朋友们知道了,起哄喊她公主的时候,她也就是不好意思地脸红一下。
但是!这不代表她能接受这种童年笑话被闻九则知道!
他一定一定会狠狠笑话她的!
薛铃毫不怀疑,等到五十年后,闻九则这狗还会突然对她来一句:“记得吧,你小时候亲过青蛙。”
只要想到要被他一直笑话,就好想死。
不是她死,就是闻九则死。
薛苹英聊完抱着孩子走了,闻九则目送她走远,拉开车门,张口就是一句:“青蛙……”
薛铃原本靠在椅子上死了一样安静,听到这两个字,蓦然弹起来,开始在车里发疯。
车里乒铃乓啷一顿乱响,整个车子都摇晃起来。
闻九则把着车门,微微后仰,笑容灿烂过头。
停车的地方离基地很近,路过的人也多,所有人都被震动的车子吸引看过来。
闻九则收敛了一下自己过分的笑,躬身上车阻止:“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我不说,我闭嘴,咳。”
薛铃这才停下来,抓着被她拔下来的座椅头枕,警惕怀疑的目光直直盯着他。
闻九则突然提起另一件事:“我们要走了,你想给你妈妈送点什么东西吗?”
薛铃放下手里的凶器。
闻九则建议:“把那条火腿送她吧。”
不是最开始那条,那条已经吃完了,现在车上这条还没开始吃的是薛铃后来找到的。
火腿这种东西,偶尔吃吃还行,每顿吃真的受不了,闻九则好不容易才把第一条解决了,转头薛铃就找出第二条。
看到她开开心心地写“你喜欢吃,我就又找了一条”,还花了那么多时间特地去找,闻九则那句“不想吃”就说不出口。
“那个火腿留给你妈妈,也算是你一点心意。”闻九则说。
薛铃点头,爬到后面去翻找,看看还有什么可以一起送给妈妈。
最后整理出了一袋子。
她不能出面,就交给了闻九则。
闻九则没有去找薛苹英,而是在路边拦住了和薛苹英一起住的继女还有薛铃舅舅家的表姐,告诉她们那些是薛苹英的东西,请她们转交。
把东西送出去,他们没有再在秀安基地停留,很快离开了这里。
等薛苹英察觉不对,也找不到他们了。
“他们都过得不错,挺好的。”薛铃在车上沉默了很久,拿出写字板写了这么一句话。
她刚成为丧尸的时候,没有顺势和妈妈他们说清楚自己的情况,现在也不会和他们相认,再去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
如果他们知道她的情况,喜悦只会是一瞬间的事,接下来无穷无尽的时间,都是担忧和痛苦。
就像闻九则这样,因为她还在感到高兴,又被时刻提醒她其实已经不算活着,意识到一次就被刺痛一次。
他是个很厉害,又很坚强的人,所以还能每天都朝她笑,但妈妈和舅舅他们不行。
“我现在也过得不错。”
薛铃又写,感到一阵心灵的平静与空虚。
闻九则说:“我过得不好,我如坐针毡。”
薛铃:“……”
又有你什么事?
闻九则挪了挪屁股,露出他的座椅:“你看看,这个座椅是不是被你刚才跳来跳去踩坏了,里面的弹簧都出来了。”
薛铃:“……”
心灵的平静被一句话打破。
从前薛铃在家不小心弄坏了什么,只会下意识道歉弥补,但对闻九则……敢面刺寡人之过者,受拳头赏!
受了邦邦两拳后,闻九则手动把她搬到驾驶座,和自己换了个位置:“你反正不怕扎,你来开。”
薛铃区别对待的原因就在这里,闻九则不会因为她弄坏什么而怪她,他只会借机犯贱。
被闻九则这么一强调,坐在驾驶座上的薛铃,还真觉得有点硌人。
两人再次停车休息的时间,薛铃下车了。
闻九则懒散地坐在车前盖上,托着下巴,笑着看薛铃愤愤地拉开路边的废弃车门,挨个去找。
很快她找了个坐垫回来,还没放下,闻九则忽然将手伸到她面前。
“看,这是什么?”
是一只青蛙,被闻九则提着一条腿在空中晃了晃。
薛铃:“……”
手里的坐垫啪地掉在地上,闻九则把青蛙一丢,擡脚踩上车顶。
薛铃在这一刻超越了丧尸的平均速度,一手抓住那只青蛙,一手抓住了闻九则的脚。
被她拽住,闻九则又不能像对待敌人那样一个后踢甩开,只好倒下去的同时用手撑一下,免得摔得太狼狈。
薛铃趁机压到他身上,抓着那只青蛙往他嘴上按。
狗东西,你也给我亲!
闻九则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腕,没让她真把青蛙按在自己脸上,又飞快在她脸颊上亲了下,笑眯眯提醒:“你要是把青蛙按我嘴上,我接着就会亲你。”
薛铃在不要脸比赛中,荣获第二名。
不想再亲青蛙,也不想和青蛙间接接吻的薛铃,松开闻九则,把手里的青蛙丢进旁边的水沟。
一回头,闻九则捡起她找来的坐垫,拍拍上面的灰,对她感慨:“欸,你还是心疼我。”
用一套丝滑小连招把前女友气到跳脚后,闻九则才收了神通,开始刷锅做饭,不再继续撩拨她。
虽然看着薛铃气得跳起来的时候,他很想给她找个跳绳顺便跳跳,但怕她真的气到失去理智咬人,就放弃了。
最重要的是,周围也找不着跳绳。
只顾上和闻九则生气,车子开进熟悉的瑜市道路时,薛铃都没来得及产生什么很复杂的情绪。
瑜市的常住人口数量比不上一线城市,看起来经过了清剿,外围的丧尸数量不是很多。
几条主要的道路也被清理过,废弃车辆堆积在两边,方便拾荒队开车进城。
闻九则在通往市中心的那条路一个转弯,拐进没被清理过的另一条路。
两人的学校都在高校区,学校占地面积大,新建的校区都在瑜市外围,并不在繁华的市中心。
为了上学方便,薛铃租住的房子距离学校不远。
车子停在那栋居民楼下,闻九则仰头看到墙面的焦黑。
楼里经历过一场大火,烧了好几户人家,幸好没有把整栋楼全部烧完。
薛铃曾经租住的房子也被这场大火波及,客厅的小阳台那块黑乎乎的。
以前薛铃在那个小阳台上摆了一盆牵牛花,她也没怎么管,但那盆花长得非常茂盛,叶子绿油油一片像块窗帘。
花期时许多蓝紫色喇叭花缠在窗台栏杆上,每回闻九则走到楼下,都会下意识看一眼那个窗台。
他从没将闻家当做自己的家,也没期望过有什么家,但薛铃在很短的时间里,轻易就给他灌输了“这里是他家”的想法。
每次想到“回去”就会想到这里。
那一年,不管什么时候来到这,只要擡头看到那个窗户,他就觉得放松。
就在前不久,他还梦见了这里。
梦见薛铃坐在那个小阳台上背书,她脑袋一点一点,嘴里翻来覆去地念,把她的书本翻得哗哗响,偶尔擡手晾一晾才洗过不久的头发。
闻九则躺在沙发上凝望她的背影,被白色瓷砖地板上反射的日光刺得眼睛发涩。
客厅小茶几上有个铃铛摆件,伸手拨一下就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叮铃——”
手臂突然被锤了一拳,闻九则把目光从那个黑乎乎的窗台上,转到身边的薛铃。
薛铃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问到底要不要上去。
是他要过来看看的,现在站在楼下又不动。
闻九则擡脚往楼上走:“你猜家里东西有没有被人拿过?”
那肯定被幸存者翻过了,还用问吗,说的什么废话。
他们上到五楼,没在楼里看到一个人或是一个丧尸。
落满灰尘的门一推就开了,入目是烧得黑漆漆的客厅,还有被烧了一半的厨房,但房间幸免于难。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闻九则手插在口袋里,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走了一圈,从沙发边捡起掉落的铃铛摆件,放回了歪斜的茶几上。
“叮铃——”
薛铃走进了卧室,闻九则在门口看了眼,转到旁边的客卧。
他刚住进来的时候,在这个房间住了段时间,后来这里空置了就被改成书房。
沙发床叠着,书桌靠着书架。
闻九则顺手拉开抽屉,一个薄荷绿的拍立得在抽屉里滚动一下。
这是他们去旅游那次买的,后来就没怎么用了。
旁边两叠相片,被细心的塑封处理过,哪怕过了三年多,画面也还算清晰。
最上面一张是他和薛铃的合照。因为他太高了,当时是蹲下来拍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别扭。
下一张是薛铃,他拍的。照片里的薛铃一脚踩在水池里,神情糟心。
当时拍的时候,薛铃是站在水池边摆了个美美的姿势让他拍,但闻九则摆弄半天都没拍,薛铃有点急了,想教他怎么拍,一分心脚滑摔进了水池里,闻九则当即抓拍到了这一张。
每一张闻九则差不多都记得,拍得好的,还有几张拍得不好的。
有他只露了半张脸,有两人的脸拍模糊了,这些没拍好的相片都被好好保存了下来。
但最底下还有好几张闻九则之前没见过的。
一张背景是在薛铃的学校南门,那条街上有很多梧桐树,照片里的他是在等薛铃出来。单手插着兜,捏着一片梧桐叶子在看,光线很漂亮,但他照的不清晰,像个黑色的影子。
还有一张是他的背影,是他靠坐在篮球场的铁丝围栏后面。
有他在街上行走的背影,路人大概是因为他的身高,扭头看他,也被镜头捕捉留在了相片上。
……
翻过那叠相片,闻九则抽出了那张两人的合照,放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