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接班人 第五十五章

    她闯荡网路以来，撕过不少名人，那些对手的社会地位和财力势力与其父帅冠宇相比，都不可望其项背。徐乾却是与之对等的商界大亨，论辈分见面她还得尊称一声「徐叔叔」，似这般当着亿万线民的面指名道姓叫骂，不免被有识之士质疑其精神状况是否正常。

    「闹闹是不是疯了，上次的白眼事件才过了多久，她又跳出来骂徐乾，老徐是不是抢了她后妈啊？」

    「平时撕撕小明星和网红就算了，现在还撕上大佬了，看来真想上天。」

    「徐乾身家不比她家少，就是帅冠宇见了也得礼让三分，闹闹就是没家教，上次翻白眼的事也是嘲一嘲就过去了，这次直接指着徐董鼻子骂，我看她怎么收场。」

    「公司挖角太正常了，哪有高层跳出来撕逼的，low爆了。」

    「从没见过情商这么低的富二代，以后没了她老爸，肯定在商场寸步难行。冠宇集团走今天不容易，可千万别落到她手里。」

    「这事帅冠宇知道吗？女儿当众撒泼骂娘，他不出来向徐干道歉，我就有理由怀疑闹闹起码得到了她老爸的默许，这么做太不尊重同行了。」

    …………………………

    崔明智五分钟刷一次微博，恐惧推动浑身汗毛做伸展运动，赶走了肆虐的秋老虎。

    董事长重颜面礼数，上次宁总在香江论坛会上翻白眼，已把他气得够呛，这次公然辱骂徐乾，变本加厉闯祸，他一气之下会不会直接撤了她的职？

    他向帅宁表示担忧，却听说她已向帅冠宇报备过，那说辞真叫一个胆大妄为！

    「我跟我爸说广厦挖空了我们的销售部，我要实现平稳过度并且加料炒作，这次是徐乾手下人造孽，他当老大的理应承担责任。反正我蛮横无礼的人设已经深入人心了，撒泼胡闹不稀奇，回头让我爸去找徐乾道个歉，再公开数落我几句就万事大吉了。」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的思维方式总在体面人的想像范围外，叫人防不胜防。

    崔明智看过李宗吾的《厚黑学》，书中例数的古代枭雄无不具备脸皮厚、心肠黑这两大特点。老板心不见得黑，但皮厚方面已达到了「厚如墙，硬如铁，不自知」的至高境界。

    女儿先斩后奏，帅冠宇跺破地板，摔坏手机仍于事无补，不用系缰绳也只得依照她的路线走。

    他正在北京与数家集团公司签署合作协定，新闻发布会上记者撇开主题，集中采访他对昨天帅宁在网上大骂徐乾这一行为的看法。

    与他一道受访的大佬情不自禁露笑，或许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亦或许是站着干岸好看戏，也有可能二者皆有。

    帅冠宇保持四平八稳的作态，蔼然苦笑道：「她第一次做项目，眼看要开盘了售楼部突然空了，一下子就急了嘛。着急后沉不住气就想胡乱发火，完了自己也很后悔，跑来问我怎么办。我当时狠狠批评了她，说你这么大个人做事怎么能这么冲动？还当自己是小孩子，跟长辈耍个性子，别人也不会跟你计较。你现在代表着一个公司的形象，必须注意公众影响，更不能损害他人的对外形象。她见我生气，马上做了检讨，让我替她跟徐董赔不是。」

    记者忙问他是否已联系过徐乾。

    帅冠宇不住点头：「联系过了，我很真诚地向他道了歉，他也表示理解。说都是做父母的人，小一辈血气方刚，行事冲动，我们老一辈应该多担待。」

    拱火是媒体的捞钱法门，又有记者询问他对徐乾作何看法。

    帅冠宇反应愉快：「我和徐董是多年的朋友了，早年间还一起在广东搞过开发。他是一个很有才能也很有见地的人，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中国企业家的担当、智慧和努力。所以我一直很钦佩他，经常用他的事迹激励自己。」

    记者又问他如何看待广厦挖角一事。

    他语调更为轻松了：「这个太正常了，人力资源本身就有很大流动性，人都是逐利的，谁给的报酬多，员工就跟谁走。地产销售这个岗位比一般工种灵活性更大，待遇肯定是摆在第一位的。听说人家这次开了三倍的薪酬外加10万块现金，换成我也会跳槽。」

    听起来在为广厦方开脱，聪明人却看出他在保护自家的声誉，笑声过后有人提问：「这么说西城领地的销售人员集体离职，只是因为广厦给出了更高的待遇？」

    帅冠宇笃定道：「就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如今熟练的地产销售不好找，西城领地即将开盘，如果你们有亲戚朋友是做这行的，经验又比较丰富，欢迎前去应聘，待遇一定从优。」

    一席话间接否定西城领地存在「管理不善，经营混乱，施工品质」等不良情况，阻截了广厦的暗中破坏，还让看客确认了他们恶意挖角的行为，从而争取到有力的舆论支持。

    事件的另一主角徐乾也在当日晚间登录闲置数年的微博发表相关言论。

    「我和帅董相识二十年，他给我最深刻的印像是『礼贤接士』、『端方持重』。还记得五年前我在北京偶遇他的两位公子，与他们相谈甚欢。两位都是学识渊博，彬彬有礼的青年才俊，完全继承了帅董的儒雅风范。可惜天不假年，让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意外夭折，至今想来仍令我深感痛心。」

    他连续两次被帅宁公开冒犯，刀戳轮胎气爆了。怎奈帅冠宇及时赔罪，态度诚恳，说话动听，逼着他宽容。

    他一时治不了这对唱双簧的父女，便上网发微博含蓄泄愤。看客都明白他在借称赞缅怀帅家兄弟讥讽帅冠宇家门不幸，死了好儿子，留下不肖女，照国人的观念看，含义未免阴损了点。

    喜欢盲狙的键盘侠们开始指责徐乾尖酸刻薄，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也不是善茬。帅宁趁机让水军煽风点火，再次用声东击西化解危机。

    她早通过其收买的间谍得知徐乾的真实反应。这老头儿看过她的微博已当众发过两次火，大骂帅冠宇「养女不教不如养猪。」，对外还被迫装风清云淡，岁月静好，想来着实可笑。

    体面一词是上等人的荣耀，也是他们的七寸，帅宁深知这点，是以一捏一个准。

    加了徐乾这味大料，她「亲自售楼」一事被炒得香飘万里，当日许多人奔着这个噱头来到西城领地售楼部，其中少不了各大媒体。

    人数太多，鹊州公安局出动警力维持秩序，该地段甚至实施车辆限行，后来还对拥堵人群进行了紧急疏散。

    现场观者多达数万，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有幸近距离接触到帅宁本人。今天她身着黑色西装制服，发髻高耸，造型往售楼小姐看齐，妆容清丽，仪态端庄，笑意常驻嘴角，宛若三月软风。

    人们能亲眼目睹首富千金的风采已是兴奋，作为顾客接受她的导购服务，那新奇劲儿和爽感还得翻上十倍。

    帅宁的角色感很强，神态举止都合乎销售者规范，领着一批又一批看房者参观样板房和即将竣工的园区，向他们详细介绍楼盘的种种优点，诸如「户型和房屋品质好、一流的物业服务、有升值潜力、足够的停车位和良好的停车管理、周边交通顺畅、配套设施完善、能够体现自身身份与实力……」

    这一过程中帅大小姐表达流畅，说辞优美，体现出的素养丝毫不比优质售楼员逊色。

    「西城领地采用国际豪宅装修标准，荟萃国内外一线品牌，个性化的装饰要素与舒适的生活底蕴深度结合，呈现出当代城市精英的优雅趣味与名门家族的高贵气度。」

    「整体规划以「对称」和「院落围合」设计，打造尊贵静谧社区。通过轴线对称的布局和多栋建筑的围合，形成大尺度的庭院居住空间，创造市区稀有、尊贵且静谧的社区环境。约2000平米健身中心2000平米餐饮中心、4条商业街、2个室外泳池、1个室内泳池、及幼稚园、超市、银行等园区生活配套服务设施一应俱全。不出家门，即可享受精彩都市生活。」

    「完全人车分流，生活安全静谧宽敞的车行道路，鹊州罕见的4.2m层高地下车库，车辆的安居需求也被满足。西面为专门车道，东面为专门人行道。车子进入西面主入口后，可先将家人送至气派的大堂门口直接入户，享受宾馆式服务。」

    …………………………

    每轮天花乱坠的自夸后，她都会履行微博上的承诺，慷慨地向人们普及验收精装房的知识。

    「我们西城领地的楼盘是以精装房形式出售的，讲求货真价实，一步到位，和别的商家有很大不同。相信各位都知道市面上的精装房存在许多猫腻，下面我就来传授大家一些诀窍，怎样才能规避精装房里的骗局。」

    她列举精装房常见有四大陷阱。

    1、面积以小充大。商家最喜欢在样板房上使障眼法，80平米的户型样板间往往建造为100平米以上。去看房时最好带上皮尺，如果难为情，就得学会步测和目测。

    2、品牌模糊。有的商家动辄吹嘘自己使用的建材和家电家具品牌是高档的，进口的，合同上却只字不提产品型号、规格、等级、质地、颜色、产地、价位。这些地方最容易动手脚，比如同一品牌、不同型号的产品，价格可能相差几千乃至上万元。所以签订购房协定时必须要求开发商将装修明细实事求是地罗列出来。

    3、交房调包。有的楼盘样板房装修精美，看上去品质都不错，也有品牌可查，但到了交房时却使用「狸猫换太子」，消费者绝不能掉以轻心，亲自验收合格才能交房。

    4、保修缩水。一般精装房的保修期为两年，有的商家利用顾客的无知，在合同里缩短保修期，很多业主收房不到一年就出现各种问题，却因购房时受蒙蔽导致投诉无门。因此必须仔细阅读开发商的保修说明，确定是盖章有效的。签订合同时更应谨慎，以防文件被调换。

    她归纳完这四点，承诺西城领地绝无以上弊病，明里宣扬自家品质，暗地里猛打广厦地产的脸，因为以上漏洞都是他们坑骗顾客的常用招数。

    最近的就是与西城领地毗邻的「紫罗兰花园」，同样是走精装房路线的在售楼盘，来西城领地看房的顾客本着「货比三家」原则，基本会去那边走一遭，对照帅宁教授的验房秘笈就会发现广厦的房子和购房合同遍布陷阱。销售人员无不花言巧语，对提问避重就轻，饰丑掩疵，挂着笑脸，藏着弯刀，只图诓顾客入套，活脱脱是个骗子团伙。

    如此一来，西城领地炙手可热，紫罗兰花园诟病暴增，广厦偷鸡不成蚀掉一座米仓，本就萎靡不振的业绩出现高台跳水，被迫裁减销售人员。

    那些跳槽的员工自觉受骗，愤然向广厦抗议追责，理论吵闹不一而足。有些脸皮厚的见西城领地客源旺盛，学「浪子回头」跑来应聘，销售部柴经理先向崔明智通报，让他请帅宁示下。

    崔明智听出柴经理想收纳叛徒，心里很憋气，向老板汇报时怨斥了几句。

    本以为帅宁报复心强，不会原谅这伙吃里扒外的墙头草，谁成想她竟欢喜叫好。

    「短时间内招不够资深的售楼员，他们肯回来当然好，你跟柴经理说一切待遇照旧，往后赏罚必须公允，不许区别对待。」

    崔明智以为这人转性了，担忧道：「这些人见钱眼看，毫无责任心，要是以后再跑怎么办？」

    他这种平凡的好人多少有点道德洁癖，面对此类情况想法不自觉倾向偏激。

    帅宁算不得好人，且利益至上，本质同那些跳槽者有相似之处，替他们辩解：「出来打工谁不是为着钱？他们要养家糊口，向往更高的薪水也没错。这次只能怪广厦阴险卑鄙，不关他们的事。」

    说到这儿趁便试探：「换成你，有人给十倍的待遇，你会走吗？」

    崔明智的思路没转到这上面来，答案全出本能，冲口道：「不会。」

    「为什么？」

    「人不能光看利益，也得讲情分嘛。您对我这么好，我们之间已经有很深的情义在里头，要是还只认钱，那也太不地道了。」

    见帅宁会心而笑，他回过神来，喜洋洋反问：「那您呢？如果有人打我小报告，说我坏话，您会信吗？」

    他跟了帅明两年，到最后仍绳趋尺步，不敢有一丝愈礼之举。和帅宁相处一年半，正式成为她的心腹不到一年，现在却能偶尔「放肆」地说上一些梯己话。正如当初叶茹薇所评价的，这女老板品行二不挂五，远不如她两位哥哥看起来齐整，但为人实在，不讲究也能将就，比起高不可攀的同阶层人士来说非常的平民化，打起交道来更轻松自在。

    帅宁也希望小助理对她多一些下属以外的亲近感，感情是忠诚的强化剂，比利益更持久。

    于是给出他满意的答覆：「我又不是傻瓜，听到什么自己会判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行为端正，小报告堆成山没影响。」

    崔明智更喜，哈腰摆尾的形象神似讨好主人的晶晶，又一次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帅宁让他快去回复柴经理，尽快安排那些人上岗。

    用人之道在于变通，对这种基层销售人员只需取其能，不必论其德。抹布虽脏，尚可擦鞋，小人会办事也是好员工。

    9月7号，她结束为期一周的售楼工作，功成身退。西城领地的员工们特地为她开了个热闹的庆功会，献上「金牌销售」的奖章和大红花。

    帅宁欣然接受，挂上奖牌胸佩红花与众人合影，并给在岗的所有员工每人发放1000元商场礼金券，以表慰问。

    公司里的人多数不了解她，今番接触，都觉她本人随和大方，与传说中反差巨大，拥护度直线上升，盼望长长久久受其领导。

    她打算9号回上海，8号下午去东兴为一位退休老领导拜寿，那领导家宾客络绎不绝，小坐期间另一拨客人到访，当中有一位无须介绍的熟人。

    卢平！

    她的视线不知不觉顿在那人脸上，又与他的打了个活结，同时牵扯出惊喜的笑容。

    不期而遇，不正是有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