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接班人 第四十五章

    章和皮发达同来的还有红莲村、莲蓬村、莲藕村的村官，这些人跟他沾亲带故，在对待冠宇地产的问题上朋比为奸，联合起来勒索钱财。

    这之前帅宁以资金未到位为由，支付少量「保证金」后一拖再拖。

    皮发达一伙耐心渐逝，怀疑她使诈，接连去找专案经理齐云催款。

    齐云又以「宁总正在设法解决」做借口，使得他们不满加剧，正愁逮不到帅宁当面催问，今日到镇上集合商讨此事，听人说那有钱的「杨白劳」在「妙香居」闹事，赶忙一窝蜂跑过来堵人。

    两边见面先打招呼，帅宁听崔明智介绍那几个村官的名姓身份，已洞悉来意，笑眯眯道：「人到得这么齐，各位是来镇上聚会的吧？」

    皮发达身为头面人物，代表同伙发言：「宁总，我们正商量去拜会你呢，多谢老天帮忙，在这儿遇上了。」

    他一开口就飞沙走石，不用背景音乐提示观者也知是大反派出场。

    武少雄听帅宁叫他「皮村长」，料想是传说中的莲花乡头号村霸皮发达，那九里地外都能感受到的狂妄劲儿倒与想像中的形象十分吻合。担心帅宁会吃亏，目视警卫员小心防范。

    帅宁打着哈哈装糊涂：「皮村长言重了，有事叫齐云捎个话给我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皮发达两腮赘肉直往下垮，眼眶收缩将目光削得更锋利。

    「要债的事马虎不得，最好面对面说。」

    他直奔主题，帅宁听了收敛笑容，拿歉意敷衍：「是说管理费吧？这事我正在想办法，花果岭专案资金一直很紧张，好些材料商的货款也还没给呢。」

    老说辞已失去效力，皮发达不再给她好脸色，阴沉道：「我看你们房子盖得挺快啊，有钱做工程，没钱交管理费，是觉得我们莲花乡的人都是二愣子，随便编几句瞎话就能蒙过去？我给你们的期限够宽松了，是不是真要拉一两千人去堵工地，你们才会老实给钱？」

    旁人对他的恶霸作态习以为常，武少雄却是头回见到这种明火执仗的敲诈，军人的血性摇撼着理智，禁不住向恶势力发难。

    「你们收管理费有什么政策依据吗？」

    他大踏步逼近皮发达，长年军事化训练打磨出挺拔如松的身姿和傲霜斗雪的气度，亮相便迥不犹人。

    皮发达有些道行，不像皮飞腾肉眼凡胎认不出真神，知道帅宁的朋友非富即贵，见这同路的大叔器宇轩昂，搞不好是微服私访的领导，忙在胖脸上刷了一层和气，赔笑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啊？」

    帅宁介绍：「这是我一位亲戚，听说莲花乡风景好，特地过来游玩的。刚才在这家店跟你侄子闹了点小误会，我说替我这大哥结帐，可你侄子不太乐意。」

    皮发达的眼神像鞭子在皮飞腾脸上蹭了一下，后者心惊捂脸，似乎真被抽疼了。

    「没出息的东西，宁总是我们乡的大客户，带人来你这儿吃饭是看得起你，你还好意思收她的钱，小气成这样，怪不得被人家瞧不起！」

    他明骂侄子，暗讽对手，帅宁不跟流氓较真，且这种时候正该比谁脸皮厚，笑嘻嘻指着刚刚放到桌上的那叠卢布说：「做买卖一是一，二是二，哪能白占人家便宜。可是我今天只带了俄罗斯卢布出来，皮老板要是不肯收，那这饭钱只好先记帐了。」

    皮发达看出她存心耍无赖，寻思这娘们诡计多端，务必多提防，便改用阴招试探。

    「宁总这么大一老板，赊起帐来倒很熟练。」

    帅宁见招拆招：「做生意躲不开连环债嘛，人家欠我，我就只能欠别人，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帐多不愁虱多不咬的无赖，该还的一定还。」

    「那给个准话，还要我们等多久？」

    「这个嘛，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我保证给各位满意的答覆。」

    「要是这次又兑现不了呢？」

    「那到时随你们发落啰。」

    红莲村的村长叶宝柱怕帅宁打马虎眼，走上来威胁：「宁总，我们知道你后台硬，可在莲花乡得按我们的规矩来，我们几个村加起来一万多号人，随便拉一两千去你们工地静坐半天，县长市长都会吓掉魂儿。你不信就试试吧。」

    另外几个村官跟着起哄，扬言冠宇再不给钱就煽动村民集体闹事。

    武少雄眼看群鬼嚣嚷，怒气如响雷，一声声轰得血管偾张，耳膜刺痛，欲出声控诉，被帅宁一把拦住。

    「大哥，不干您的事，我来解决吧。」

    她连朝对方递眼色，貌似慌张，实则自得意满。

    武少雄不能打乱她的计画，挨个扫视对面的宵小，记录他们的面貌，目光仿佛剃刀，再厚实的麻木也经不起切割。

    不止皮发达，其余村官也兴起警惕，但见帅宁极力劝抚武少雄，似乎怕他吃亏，照此看来对方又不像有大来头，可能只是个自不量力的暴脾气老头儿吧。

    精明者中了帅宁的障眼法，红莲村那特没眼力见的治保主任还抢着扬威立万，两道蓬草似的乱眉飞向发际线，冲武少雄叫骂：「这是哪儿钻出来的野狗，再汪汪乱叫当心挨棍子！」

    不待武少雄发令，警卫员小潘已照其猛扑，那瘪三主任根本躲不过他快若蛟龙的袭击，只听武少雄厉声断喝：「住手！」，小潘带着疾风的拳头顿在那人面堂前，靠子弹般的眼神接续进攻。

    店里的马仔再次进入火拼前的预备状态，寂静好似平滑的玻璃，岌岌可危的悬挂在人们头顶。

    帅宁适时咳嗽一声，冷静劝说皮发达：「皮村长，又没多大点事，何必闹得不愉快呢，大家和气生财嘛。」

    皮发达也不愿多动干戈，见她先示弱，乐得充大度，挥手驱散马仔们，但不肯撤下严肃的表情。

    「宁总，冲你的面子我再等一个月，你要是说话算数，那咱们万事好商量，要还来欺欺哄哄那一套，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了。」

    帅宁微笑颔首：「你放一百个心，一个月以后我保证给各位圆满的交代。」

    皮发达自认她跳不出自己手掌心，用阴笑妆点神气，嘴角朝桌上的卢布撇了撇：「到时你们可别用卢布交管理费，那玩意儿贬值太快，换成美元还行。」

    帅宁笑着耸肩：「我还是给你们人民币吧，最近国际货币市场波动挺频繁，万一到时美元贬值了，你们岂不吃亏？」

    经过一场周旋，她领着武少雄等人顺利脱身，返回游客接待站。

    武少雄在部队前呼后拥受万人敬仰，到这犄角旮旯地被一群流氓骑到头顶撒野，心情好似离火的铸铁，冷静外表包裹着几百度融金化玉的高温。

    小潘是他的贴心传话筒，半道上替首长泄愤：「这莲花乡的员警太不像话了，刚才我在那家黑店打110，接线员说让这儿的员警联系我。我们等了半天，又追播了两个电话才收到回信。那值班员警先问我们是不是挨打了，听说没有竟然说没挨打他们不会出警，还让我们心平气和跟那边协商。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这样办案的员警，回头一定要去督察部门投诉他！」

    崔明智苦笑开解：「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那天就跟你们说了，莲花乡派出所统共只有5个员警，地盘这么大，要管的事太多，小打小闹他们根本没空理。」

    武少雄皱眉：「我看这儿人流量很大，以后来旅游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就不准备扩充警力吗？」

    崔明智见老板有意作答，忙把解说任务交给她。

    帅宁向他们说明：「县委是决定扩大莲花乡的警员编制，正向上级申请，说到这类流程，您懂的，通常都比较慢。现在乡政府打算自己先组建一支治安协查队伍，我们公司也准备成立一支保安队，协助警方维持景区秩序。」

    她巧设铺垫为接下来的目的搭桥，告诉武少雄刚才骂他那人是红莲村的治保主任。莲花乡村民的安全基本靠自治，全乡十三个村起码半数以上村落的治保主任都与皮发达为伍。这些人将是莲花乡乡政府治安协查队的主力军，也就是说将来当地社会秩序会继续被皮发达一伙把持。

    水泊梁山的管理模式说白了就是黑吃黑，有「妙香居」的见闻在前，武少雄不能接受让一群流氓穿着治安员的制服招摇过市，停步声斥：「真这么搞还不乱套？党中央国、务、院正严厉打击地方黑恶势力，我看那皮发达和他的同伙就是典型，必须尽早清除嘛！」

    帅宁用力点头：「我也这么想，所以才去求您，现在您该了解我们面临的困境了吧？」

    「是，我已经大致明白情况了，恶霸横行，不止开发商倒楣，最遭殃的还是当地老百姓啊。」

    武少雄不住叹息，忠于人民保卫人民是军人的天职，这伙无法无天的村霸像长在莲花乡民众肌体上的毒瘤，激起他除暴安良的意识，让帅宁找个地方仔细商议上次的提案。

    他们回到东兴市，帅宁利用饭点将武少雄请去一家知名湘菜馆，说边吃边聊。

    武少雄气鼓气涨，向店员要了一盘鲜辣椒，生嚼了两颗开胃。

    帅宁很自然地夹起一颗现学现描地吃下去，这举动引起武少雄惊异。

    「宁总，你不怕辣吗？」

    这几天帅宁经过高强度突击练习，已能承受一定强度的辣味，舌头起火仍泰然微笑：「我从小爱吃辣，最喜欢川菜和湖南菜，这个还不算太辣。」

    武少雄久居南方，日常习惯都入乡随俗，唯独口味难改。和家人朋友同事一道吃饭常要照顾他人口味，不能点自己爱吃的菜，难得遇上和他嗜好相同的人，欢喜不必言说，好奇她一个潮汕小姑娘怎会爱吃辣？

    「小时候我家的保姆是湖南人，每天依她的口味给我们做饭，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现在每餐无辣不欢呢。崔助理以前也不吃辣，后来经常陪我吃饭，也能吃一点了。」

    帅宁大脑自带谎言程式设计，假话成色无限接近真话。崔明智这个补丁小能手也积极助阵，笑着说：「是，我们宁总不光会吃辣，还会说湖南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湖南人呢。」

    武少雄惊喜，让她说两句来听听。

    帅宁语言天赋高，这周恶补了一套他老家益阳的方言，原汁原味呈现几句，乐得武少雄开怀大笑，亲近感仿佛残冬后的果园，突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好感加深，再谈正事便顺当多了。

    帅宁提出了防止村霸向莲花乡治安队伍渗透的对策，说想就地招募青壮年编组景区保安巡逻队，与皮发达一伙抢夺当地的人力资源和治安控制权，这个专案也需要武少雄支援。

    「我想聘请部队教官到保安队任教，对保安进行全面系统的军事化训练，不仅提高他们的业务能力，更加强他们的思想素质教育，让他们从根本意识上摆脱村霸控制。」

    任何团队里，思想工作、组织工作都是重中之重，假如一个员工思想不通，派十个人都管不住他，如果思想通了，没人监督也会竭诚效力。

    像保安队这种成员都是大老粗的团队与古代的军队相似，若不能赢得其拥护，将会是一盘散沙。请擅长搞政治工作的部队人员代为训练，必能事半功倍。

    武少雄很赞同这个办法。

    「争取人民群众的支持与参与历来是对抗敌人的最好办法，我看莲花乡那地方多是留守老人和儿童，青壮年不多。要是能把这部分人团结过来，就能从基础上瓦解村霸们的势力。这点本该由基层政府执行，可叹莲花乡的干部们办事不力，没能做到啊。」

    帅宁近朱则赤，近墨则黑，当着正直的人也要装正直，坚决不在背后论人非，忙替乡官们辩护：「如今基层工作不好做，干部要看乡村带头大哥的脸色，凡事还得守政策和规章制度，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不像我们遇事能灵活处置，财力也比他们强，所以莲花乡的书记乡长都很支持我们建保安队，说如果我们能切实担负起安保职能，他们就直接派人督查我们，不再另设治安人员，这样村霸们就没有空隙可钻了。」

    帮人说好话还顺带强调了此事的重要性，武少雄以为她背负着莲花乡全体基层干部的希望，深感此事义不容辞。

    合作基本敲定，帅宁心似辣椒红红火火，开足脑力设法进一步笼络对方。

    武少雄正好接了个电话，开头语气温和，可以推测来电者是他的亲友。

    他听了没几句，眉心渐渐挤出深沟，焦躁打断：「你没事搞这些封建迷信干嘛？早跟你说那些人都是骗子，亏你还是高级知识份子，居然信他们，脑子糊涂了？」

    骂完又流露心疼，柔声安慰：「今天有人帮我们联系好复旦那个唐教授了，他是国内最顶尖的心脏手术医生，由他主刀手术一定能成功。你安心休养，别胡思乱想，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饭，过会儿就回去……」

    帅宁知是他爱人打来的，等他放下手机便来关问：「您夫人怎么了？」

    武少雄略感烦忧地苦笑：「她听人瞎吹，找了个算命的去测什么奇门遁甲，说她动手术会有大凶，把她吓得又打退堂鼓了。」

    帅宁暗呼一声「天助我也。」，大眼睛眯成两道钩月：「奇门遁甲起源于《周易》，还是有一定科学性的，但现在很多人以这个为旗号骗钱，演算法错误还随便瞎解释，相当于谋财害命啊。」

    武少雄点头：「传了几千年的东西是有可信之处的，可是她遇到的明显是骗子，病情那么严重还不让人动手术，不是成心害人吗？」

    帅宁献策：「您不妨去找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师傅算一算，把结果交给夫人，再跟她说前面那人是骗子，大概能消除她的心理阴影。」

    武少雄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为安抚爱妻愿意破例，顺口让她推荐。

    帅宁说：「我是认识一位元测得很准的大师，不过已经封卦很多年了，他以前教过我一些基础知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先帮您看看吧。」

    「你还会算卦？」

    不止武少雄，其余人也啧啧称奇。

    崔明智知道老板是个江湖油子，葫芦里名堂繁多，喜洋洋擦亮眼睛，期待她的新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