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接班人 第二十二章

    突破规划方案上的难点，帅宁又折腾起户型方案，将设计部递交的选项一一推翻，提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标准。

    1、厕所和厨房不能设在正门边；

    2、正门不能正对通道；

    3、室内两扇门不能相对；

    4、一面墙上不能有两扇门；

    5、厨房不能在屋中央；

    6、两套房正门不能相对；

    7、打开正门必须看到客厅；

    …………………………

    这些要求无关实用性、功能性，倒像是基于家居风水理论制定的，人们猜

    老总想以此为卖点。崔明智私下求证，帅宁却说那些人只猜对了一半。

    「金辉世家周边的楼盘近期都会陆续开盘，将对我们构成很大的销售压力，我要求他们按我的标准设计户型是想后发制人，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老板存心卖关子，崔明智便不再问。他对设计外行，但这次旁观发现帅宁投机取巧的本事着实了得。

    她让人把楼盘拆分成东西二区，西区做成开放式广场，穿插数条内街，这样商铺面积扩大了一倍，还不违反政策，行销时又能以「区域内独有特色」、「打造大规模中心商圈」为噱头，若日后能顺利清盘，基本的营收便稳当了。

    这波操作不可谓不漂亮，公司里的骑墙派们见她手到擒来解决难题，充分展示了与职位相匹配的能力魄力，纷纷对其改变看法，背后称道的声音渐渐增多，个别精明者有意当着崔明智的面赞美帅宁，间接向她表忠心。

    那旷工示威的市场部经理张珂也识时务地回公司道歉，照她的要求写好检讨信，含羞忍垢当面诵读。

    帅宁只听了一句便打断。

    「张经理，这检讨是你自己写的，还是找人代笔的？」

    傻子才会承认有枪手，听说是他亲自写的，帅宁让崔明智先把信拿过来给她过目，到手后流览数秒，笑道：「既然是自己写的，那一定记得内容，你就脱稿背一遍吧。」

    张珂来领罚，自认已退让到底，没料到她会在刑场上放暗箭，直怔怔瞪着她，像囫囵吞了热汤圆，烧穿心肺。

    崔明智这旁观者都尴尬得难以自处了，帅宁却很享受凌迟敌人的快感，悠游自得地催促。

    张珂来时受过万洪波训、诫，打落牙齿和血吞，憋屈自辩：「我参考了网上写检讨的范本，有些语句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意思。」

    帅宁敛色讥刺：「写检讨重在态度，抄网上的范本就是偷懒耍滑头，张经理，你态度这么不端正，叫我怎么原谅你？」

    崔明智估计老板是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了，而张珂也是个暴脾气，他真怕双方当场翻脸。

    若真是这样便正中帅宁下怀，趁势变本加厉碾压对手。这点心机瞒不住老谋深算的万洪波，在他的耳提面命下张珂不敢因小不忍而乱大谋，硬着头皮表示会认真重写。

    他不上钩，帅宁也懊恼，变着花样施加羞辱。

    「重写后先给崔助理看，经他认可再交给我，我很忙，没空像语文老师那样帮你改作文。」

    崔明智摊上挡枪+当枪的苦差，暗叹老板的钱真不好赚，一转身就被张珂撒了一通火气。

    「崔助理，你说这检讨我该怎么写？要不你念一句我写一句，免得宁总又不满意。」

    他瞪着炮口般的眼珠胁迫，仿佛威武不屈的死囚在怒骂监斩官。

    崔明智站队了帅宁，也不想过于明显地把自己划分到万洪波等人的对立面去，只得戴上好好先生面具哄慰：「张经理，这也我不是要为难你，咱们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就别苦瓜炖黄连，相互作践啦。你好好再写一份检讨，写得差不多就行，然后背熟了再去找宁总，这样咱俩都好过关。」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在多年秘书生涯中练出面团脾气，通常能让对方的攻势归于无形。可帅宁听了他的汇报，认为他还该往面团里加点酥油。

    「你怎么不帮着他骂我几句？让他们以为你是吃里扒外的小人，以后还有机会再拉拢，这样说不定能钓出几个潜伏的特务。」

    崔明智真心认为老板适合本色出演宫斗和谍战片，不过以她的三观作风，正面角色是轮不上了。

    大假来临，他回老家过年。以往这个时候都有叶茹薇陪伴，彼此依偎着度过漫长拥挤的旅程，宛如两只还乡的候鸟，全身心沉浸在节日的喜乐中，颠簸劳累也是幸福的前奏。哪似今年形单影只，挤在归心似箭的春运大军里，却像迷茫的游魂，只感受到料峭的寒风和严冬时节的苍凉。

    母亲亲手做的家常菜、父亲独门秘制的饺子也没能淡化他的伤感。在家清闲无事，反倒度日如年，这份煎熬多半来自何彩凤为他热心张罗的相亲专案。她爱子心切，见崔明智单身就像看自家的旺铺闲置，急得日夜难安，早托人搜罗了好些个未婚女孩的资料，专等他回来相看。

    崔明智母命难为，当做差事来完成，在见面过程中不自觉地将这些相亲物件与叶茹薇比较。

    遇到扭捏作态的，便想起她的端庄大方；遇到拜金势利的，就想起她的淡泊平易。

    她正直温柔，不像那位小学老师那么清高做作；文雅谦逊，不像那个销售代表满身风尘气，且独立、能干、聪明、贤慧，几乎兼具了女人所有优点。

    他越是对比，越思念她，像惦记流落在外的传家宝，生怕被人捷足先登，迫不及待想挽回这段情。

    或许是心有灵犀，初一早上叶茹薇来电向他拜年，聊天时插播了一则消息。

    「过完年『西城领地』就动工了，宁总前天来电话，让我去专案组任技术总监，未来一年会常驻鹊州，等这次工程完工我就能攒够钱还你了。」

    「金辉世家」的方案通过建设部门审批，正式更名为「西城领地」，工程部已选派人手，节后就开赴施工。

    叶茹薇这前半句让崔明智高兴，后半句却当头泼他一盆冰水，疑心她着急结清对他的欠债是出于恩断义绝的考虑，忙说：「你先还其他人吧，我不急。」

    叶茹薇笑道：「这些我都有数的，再说你手边没钱也不踏实呀。」

    她这么说崔明智才不踏实，一着急露了口风：「薇薇，我真不缺钱，你也知道我前不久涨工资了，宁总还给我额外的提成……」

    他差点泄露帅宁吃回扣的机密，及时打嘴止住，却已招来叶茹薇好奇。

    「什么提成？」

    「……她有时派我帮忙处理一些私事，会给我一些报酬。」

    「是这样啊……」

    感觉到他在刻意隐瞒，叶茹薇不再询问，主动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去了。

    挂线后何彩凤立刻从角落里钻出来，逮住他问：「是叶茹薇打来的？说没说啥时候还你钱啊？」

    崔明智最烦母亲这种听墙根的陋习，不悦道：「您问这干嘛？」

    何彩凤将臭脸连本带利还给他：「那么大一笔钱，我怎么能不问？前些天还专门打电话跟她说过这事，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你工作那么辛苦，攒点钱不容易，真是夫妻就不说了，男女朋友分手理应两不相欠，她若有良心就该早点把欠咱们家的债结清了。」

    言之有理，却未免无情，何彩凤以前就嫌叶茹薇家穷，不大瞧得上这未来儿媳，听说两人分手还暗自窃喜了好一阵子，认为凭儿子的条件能轻轻松松找个白富美。

    大凡做娘的看自家儿子都像东宫太子，配月里嫦娥也登对。很多儿子被母亲的滤镜照耀，也像茶杯里的膨大海自我膨胀，五官硬伤敢自称颜值中上，身高165敢自称中等个头，月薪3000敢自居白领，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优点，也会说自己忠厚老实，值得姑娘托付终身……

    崔明智在大城市读书，在大公司上班，不是那种闭目塞听自以为是的蠢材，对自身定位准确，不受母亲的浮夸风干扰，心里又打定主意要跟前女友复合，听何彩凤这么一说，登时急怒交加。

    难怪薇薇会突然提还钱的事，要是她误会妈是受我撺掇才去找她的可怎么办？

    「妈，您怎么能对薇薇说这种没人情味的话？太过分了！」

    何彩凤听惯他敦厚顺从的乖宝宝腔，被他陡然一吼，恍如挨了发冷枪，惊怒反诘：「我哪里过分了？亲兄弟还明算帐呢，你们都分手了，以后就是没有瓜葛的外人，还不许我问她要债？」

    「我还没放弃她，以后会跟她复合的！」

    崔明智失言如山崩，招来母亲的泥石流攻击。

    「你还想跟她复合？她家里欠了多少债，多久才能还清啊，还要供两个弟弟上学，那就是个无底洞！你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想往里面跳，头顶抡大刀，你个砍头子要气死你娘啊！」

    覆水难收，收回来也是泥浆，何彩凤以为儿子吃了叶茹薇的迷魂汤，立刻要找那妖精罐罐算帐。

    崔明智赶紧夺走她的手机，生怕她拉响这颗手榴弹，躲闪哀求：「妈您听我说，薇薇真是好女孩，我就是千挑万选也找不到比她更适合我的女人了。家境差又不是她的错，您不能为这个嫌弃她啊。」

    何彩凤骂他把痰盂当脑袋，眼睛糊了一层屎，泪珠子和唾沫星子一齐横飞。

    「她又不能跟娘家断绝关系，你跟她在一起就得替她背债，我辛辛苦苦养你一场，是让你替人家还债的？你摸着心坎说这么做对不对得起我和你爸！」

    崔明智骂自个儿太蠢，使劲打了几下嘴，哄慰：「您别着急，我现在还没能力负担那么多，没想过这会儿就复合。等我赚到大钱，能轻松解决两家的经济问题，到那时再跟她提这事。」

    他使了缓兵计，何彩霞便不用直面断头台，狠狠抽他一下，抹泪道：「你趁早把这蠢主意收起来，不是妈瞧不起你，等你赚到那么多钱得是啥时候的事？难不成你还想为了她十年八年的等下去？就算你等得了，我和你爸可等不起，至于她叶茹薇更不会等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争辩就是自讨挨骂，崔明智不得不口头妥协，心里又播下一把忧虑的草籽。

    他不敢在当下找叶茹薇重续情缘，是怕工作不稳定，万一情况反复，许给人家海市蜃楼，只会令双方再受一次伤。

    不稳定因素全在帅宁，他不是信不过她的承诺，是没把握预测未来。这女老板不受老爸待见，被姑父敌视，承接的专案举步维艰，能不能在公司站稳脚跟还是未知数。万一倒台，不仅他们之间的协议沦为空头支票，他在业内也难有立锥之地。

    我不求她尽快混出头，只希望能稳扎稳打，少搞危险动作，保住目前的职位再徐徐图之。

    然而人的气场如磁场，往往正负相吸。他这保守的下属偏生遇上激进的上司。大假结束，他回上海时正赶上情人节前夕，在面见帅宁前先看到她刚发布的微博。

    「今年情人节好冷清，征集20位帅哥陪我过节，身高180+，年龄18~23岁，颜值中上即可，每人酬劳10万，不过夜。应征者直接在评论区发无PS的素颜正面照，入选者将私信通知，基佬、整容、已婚者勿扰。」

    评论转发均超过十余万，已赫然排在热搜榜前列，许多网友大骂她伤风败俗，丢尽中国女人的脸，也有不少有识之士指出现在男富豪玩弄美色稀松平常，大众也不引以为异，这是男权社会的典型特色。闹闹倚仗父亲的财力享受特权，说白了就是男权的衍生品，批判她应该连她所在的群体一起批判方显公正……

    崔明智无暇细观这场社会大讨论，他接到老板下派的新任务，担任本次情人节晚宴的策划，负责组织协调工作。

    「会场就定在静安的香格里达大酒店吧，不用分桌，让他们准备一张能容纳30人共同进餐的大桌子，菜品和灯光布景一定要精致考究，再去请专业交响乐团担任音乐伴奏，总费用控制在150万以内。还有，跟那些入选者说，一定要穿正式的宴会装，没有的你帮忙准备，入场前先让造型师打理形象，你也是，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崔明智捧着手机，帅宁说一句，他点一次头，发现老板规定的筹备工作格外严谨，不像临时起意的胡闹，因而一丝不苟遵照执行，以免误了大事。

    2月12号晚间，帅宁发来入选名单，他对照联系这20位「幸运儿」，告知参回事项。

    这些美男子接话时无不欢呼雀跃，如同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以为打开了一扇通往幸运的大门。纷纷向崔明智索要微信，一进入好友栏便嘘寒问暖套近乎，那亲热劲儿俨然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被一群嘴上抹蜜的小鲜肉奉承，崔明智不由得联想起宫廷剧里渴望被皇帝翻牌子而拼命讨好当值太监的嫔妃，不间断产生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