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爷现在已经快愁的吃不下饭了,张老爷这态度明显就是生气了,这比刘从一的弹劾更令他闹心。从张家回来后他就又到了正院,但没同张氏说两句,她就又翻起了旧账,他只有再次离开。
他是真的无奈了,吴氏已经被送走了,老夫人也把账本送了回来,虽然只是让身边的大丫头送的,但这也相当于道歉了,难道还真能让她一个做婆婆的来向儿媳妇赔不是吗?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张氏却还揪住不放,又说起其他的旧事,这不是逼着让他离开吗?
他在自己的书房练了两张大字,又读了两段圣贤书,到底静不下心,最后还是向西院走去,此时家中的下人已经知道了他被弹劾的事,一个个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令他更是厌烦。
杨氏本来正同安姐说话,见了他又是惊异又是担心,想了想才憋出一句:“老爷想用些什么?”
“随便吧。”高老爷此时哪还有心思去考虑什么吃食?
杨氏为难的皱起眉,安姐道:“父亲若不急,不如让厨房熬个小米粥,再整治两道爽口的小菜。”
高老爷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杨氏立刻去吩咐了,她回来后示意安姐离开,安姐却只当没看到,杨氏最后只有把她叫到外面道:“你父亲今天心情不好,你先回自己屋里吧。”
“我就是看到父亲心情不好才留下来的,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当时我也在场,说不定父亲还想再问问呢。”
杨氏也拿不准高老爷的心思,想了想就道:“那你不要多嘴,省的令你父亲厌烦。”
安姐一口答应了。回去后杨氏先吩咐给高老爷做苹果水梨浆,又亲自给他倒了,本想再给他捏捏肩锤锤腿的,但女儿在旁边她也不好做,最后只有道:“老爷也别太担心了,这事总能解决的。”
“都是吴氏那个蠢货!”高老爷再也忍不住了,他在张氏那里没办法骂吴氏,在高老太太那里更不能,在前院他倒是能随便骂,可他对谁骂,对着墙壁吗?所以虽然杨氏这里也不是太合适,他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东珠她看看也就罢了,还要带出门,带出去也就罢了,还要与人争执!她以为她是谁,公主?郡主?王妃?什么都不是的东西却那么嚣张,惹出这种大祸除了哭就没有一点用处!”
在去张家前高老爷勉强还能从容,但去了之后他就安稳不下来了。他一路走到今天,有一半是自己努力,另一半却是张家提携,要知道和他同年的状元现在还在做县令!虽然待那人这次任期满了也会提拔,可若没意外那人升职的速度一定不会比他快。他已经享受惯了张家带来的好处,突然没了真不是一般的心慌。
他这种态度令安姐非常鄙夷,这件事吴氏固然有错,可真要论起来高老爷却是始作俑者。若不是有他平日纵容,那吴氏就敢把那东珠戴出去?她当初做老夫人丫头的时候绝对不会有这个胆子!甚至要不是他经常帮着高老夫人打压张氏,那老太太也不敢把张家送来的东西贪到自己手里吧!被女人一哭一闹就生了怜惜,一左一右就松了腰带,早先享受了怎么不说,现在出了事却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女人身上,真是继承了男人们的优良传统啊——妲己亡国,褒姒亡国,杨玉环祸国——都是女人的错,男人们圣君们都只是受到了蛊惑!
想到这里安姐又想到了她那个前男友,他和其他女人打情骂俏只是玩闹,他出轨是因为她太较真,她不再给他机会是她不够大气,于是他们最终没在一起也是她的错了?那她早先的努力都算什么?她早先的规划都算什么?她早先的付出都算什么?好吧,是不是连冥冥中的神仙也是偏向男人的,否则怎么她前一天刚和那个男人分手第二天就穿到了这个地方?
“真的很严重吗?”杨氏此时只有满满的担心,“总是有办法的吧。”
高老爷没有说话,办法当然是有,可张氏那边卧病,张老爷又是那个态度,难道真要他上书自省吗?若是被他的对手抓住借机发挥,他这个代郎中就要代不下去了,而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不如我们去道歉吧!”这话一出不仅高老爷,安姐都向她看去,杨氏却没感觉,径自道,“我刚才听安儿说了,这事主要就是因为吴姨娘得罪了刘夫人,既然得罪了,那咱们就向刘夫人陪个不是,虽不知道那刘夫人的性情,总归会有些用处吧,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我、我一个妇道人家……”
“对,太对了!”高老爷从椅子上站起来,哈哈大笑,“不错,既然吴氏得罪了人家夫人,咱们当然要道歉,明天我就让……”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说起来自然是张氏去道歉最有效果。可张氏现在还有病,等她养好了病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而且就算养好了,张氏愿意为这事去道歉吗?高老爷立刻又想到了高老夫人,但他立刻又摇了头,首先,老太太毕竟是他娘,辈分在这里放着,若真前去刘家就显得他太没骨气了;而且若让老太太前去,很可能会把事情办砸。
那么他自己去?
高老爷倒是不忌惮向一个官职比自己小,年龄也比自己小一些的人低头的,可刘从一毕竟是李尚书的人,他若前去,张家那边会不会生气?而且张老爷刚才也发话了,不能把事情搞大。后宅的女人们前往,那就是一些家事,连刘从一也不能再抓着这件事不放,否则让人知道了就是笑话,他若前去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最后,高老爷把目光投到了杨氏身上,杨氏的身份还是低了些,但到底也是贵妾了,在张氏不能理事的时候,也还是能站出来的。不过不能张氏一个人,说不得还要再加上心姐。高老爷低头看到安姐,嗯,这个二姑娘聪明勇敢,去了说不定也能有些用处。
定好了人选,高老爷也放下了心事,当小米粥送上来的时候连喝了三碗。不过在第二天他就碰了壁——心姐不能前去!倒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病了,自那天受了惊吓她回来就发了低烧,这两天一直时好时坏,张氏都急的让人去庙里求安神符了。她这个状态高老爷自然不能再让她出门,而此时的情况他又等不及了,最后只有无奈的让杨氏和安姐带了大包东西前往刘家。
“姨娘是怎么想到要去道歉的?”坐在马车上安姐忍不住开口,她当时执拗的留下来就是想提醒高老爷的,却没想到被杨氏先说了出来,她倒没有被抢先的不忿,只是有些好奇,不是她看不起这个姨娘,而是杨氏的智商真的一般。
“既然是咱们的错,那就去道个歉嘛,我娘早先常说礼多人不怪的。虽然你现在懂事了,但我还是要说以后你脾气一定要收敛,见人多笑就不容易惹事了,怎么了?”
“没什么。”安姐笑着摇摇头,她这个姨娘忍让起来让她常常暗自窝火,可也真是个好人,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能在高家过的这么平静吧,虽然被欺负了,被冷落了,可总是,没出什么大事。
刘家离高家并不远,只是比司家更小,只有一进的小院。听说杨氏只是个妾,刘夫人也没有出面,只是让自己的大丫头出来接待。杨氏倒也不恼,诚心诚意的道了歉,又解释了一下那对东珠的来历和为什么张氏没能来的缘由,最后说了吴氏的去处后就告辞了,这态度不仅那大丫头有些发懵,连刘夫人听了也有些感叹:“想不到这高家竟还有这样的妾氏。”
“那夫人,我们现在……”
刘夫人转了一下手上的镯子,想了想:“一切等老爷回来再说。”
她话音刚落一个妈子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不好,老爷的书房好像遭了贼!”
“什么?”
“我刚从书房路过,看那门开着,就想过去关上,却发现那屋里一团乱,也不知道被什么害了!”
刘夫人站了起来,他们家贫寒,院子小下人也不多,但都知道那书房是最重要的地方,除了老爷就连她都很少进去,当然更不会有哪个下人无意闯入,更别说弄的满地狼藉了。
这是,真的遭了贼?怎么好好的在大白天就有贼敢来?
不说刘家这边的惊慌,此时安姐也是无语了。
二公子!二公子!又是这个二公子!他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说今天早上怎么有喜鹊叫,原来就是为了同妹妹相遇啊!”二公子说着还点点头,一副感叹的样子。
遇尼玛啊!安姐在心里大叫,这是相遇吗?这是你突然从我们的马车里冒出来啊!
“安安安安……儿……”杨氏哆嗦着说不出话,不怪她胆小,认谁见自己的马车里突然冒出来个人都会这样的,就算这个人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就算这个少年非常英俊,就算这个少年一出来就笑嘻嘻的,可也令人惊慌,若不是安姐认出他就是那个二公子,早就叫出来了。
“姨娘莫慌,他就是南安王府的二公子。”
“这就是姨娘啊。”二公子抱了下拳,“我姓朱,单名一个抵,姨娘叫我抵儿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