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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错 正文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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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叶忱迟众人一步到沈府,沈从儒满面笑意的走过来相迎。

    叶忱扫看了眼庭院,没有看到凝烟的身影,他笑着问沈从儒:“老夫人他们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沈从儒点头不止,“叶大人太费心了,这,这简直太周到了。”

    叶忱轻笑一声,“府邸是皇上赐的,我不过就是简单让人拾掇了一番。”

    连下人厨子都安排好了,怎么会是简单,沈从儒擡手做请,“叶大人,我们去花厅聊。”

    叶忱颔首随着沈从儒去往花厅。

    另一边,凝烟几人正由下人带着,在府里熟悉闲逛,走过花园,温氏欣喜道:“还有这么大个莲池呢。”

    凝烟扶着沈老夫人走过去,笑说:“往后祖母闲暇时,也可在此处喂喂鱼儿。”

    沈老夫人含笑点头,眼中也满是喜色,园子里的每一株花草都精细修剪过,莲池的水都清澈干净,可见叶忱的用心。

    沈老夫人向自己孙女,六爷这般尽心自然不可能是单纯为沈家,他们还没这个面子,能让那样身份地位的人如此上心,想来对凝烟的心也假不了。

    引路的丫鬟走在前头说:“过去就是后宅了。”

    沈老夫人喜净,挑了个北边静落的宅子,东边的雨烟阁虽然小了些,但景色最是怡人雅致,只听院落名,众人就知道是谁的心思了。

    温氏抿笑说:“凝烟就住那雨烟阁,与你的名字正相称。”

    人人都想的到,凝烟自然也不例外。

    几人看过一圈,便各自回到屋里稍作休整,整座雨烟阁精细到每一件物品的摆设,似乎都是由人仔细考量过的,每一处都符合凝烟的习惯。

    她喜欢在窗子边看书,便置了一张雕花精美的软榻,因为是冬日,铺了厚厚的狐裘。

    窗沿上摆着新摘的腊梅,院子里就有一只腊梅,凝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叶忱站在梅霞折枝,飘雪洒在他肩头。

    宝杏和宝荔打量着屋子,满口叹赞。

    凝烟道:“快把东西收拾收拾吧。”

    “是。”

    两人将凝烟带来的行囊物件一件件摆好,宝杏抱着衣裳准备放到衣橱里,一拉开门却惊了,“这。”

    “怎么了?”

    凝烟走过去看,只见里头衣裳都摆满了。

    宝杏眨眨眼道:“应当是六爷准备的。”

    凝烟擡手轻压在那些衣衫上抚了抚,片刻道:“继续收拾吧。”

    叶忱在花厅坐了一会儿,便打算告辞,“沈大人和家人赶路劳累,好好修养几日,再去工部述职不迟。”

    沈从儒当然挽留,“叶大人为我们操持了这么多,若不留下吃顿便饭,就太说不过去了。”

    叶忱笑了笑,“如此,那就叨扰了。”

    收拾完,凝烟又去祖母那边看过,见一切都妥当,扶她老人家去躺下歇息,才离开。

    她慢慢在园中走着,瞧见那株唯一的腊梅,不知不觉就走去了树下。

    凝烟仰头赏梅,听到有脚步声从后头传来,收回视线转过身,目光触及到那抹熟悉的青衫,怔了怔擡眸说:“你来了。”

    叶忱走到她面前,目光探寻进她的眼里,没有征兆的开口:“方才你的马车走远,我心中很慌,可看到你现在平静的样子,竟更慌。”

    凝烟心绪一下便拧紧似弦,旁人说这话她不会觉得奇怪,可是强大如叶忱,却说他在心慌,还是如此直接了当的挑明。

    她抿了抿唇,“长公主找你,应当是有要事。”

    方才那一眼虽然短暂,但是从安阳公主的神色,能看出来她心里的绝望,她本是最天下尊贵的公主,沦落到如今这样,不用想也知道是与皇后谋逆一事相关,纵然她不被牵连,也成了众矢之的。

    “若不是烟儿想的那样,你又会怎么样。”

    叶忱显得有些不依不饶,凝烟搞不懂,这样的情况,换做她来质问比较合适吧。

    安阳爱慕他,把他当做救命稻草,把手搭在他手上。

    凝烟心下闷闷,“若不是我想的那样,难道不该是你该告诉我,要怎么样吗?”

    叶忱清楚知道,现在她与他的区别,能维系他理智的唯一条件,就是她在他身边。

    而她,都可以。

    她不再执着前世,甚至于,若非他强求,今生他也难得到。

    她的热烈依恋,全都消磨在前世他的冷漠下,如今他们调转了位置,只有他怕失去她。

    叶忱什么话都没说,拉起凝烟的手,拢着她的手掌紧覆在自己手背上。

    再需要他吧,就如从前那样。

    凝烟手掌被紧紧压着,他什么都不说,她却懂了他是想她让握紧,凝烟心里千般滋味萦绕,装作不懂,任由他将长指叠在她指上,再慢慢握拢。

    紧贴着,再深嵌进他的皮肉。

    *

    叶老夫人这边忙碌筹备起聘礼,藏着捏着反倒显得不自然,干脆也不瞒着,于是叶六爷要娶亲的消息一夜间就在京中不胫而走,纷纷揣测是哪家姑娘。

    有官员散了朝,多嘴问了一句,“听闻太傅好事将近。”

    叶忱坦然笑说:“是工部沈侍郎的长女。”

    几个随行的官员愣了愣,面面相觑,工部沈侍郎长女,那不是,不是叶三公子之前的妻子吗?

    那便是,小叔和侄媳了!

    叶忱擡眸问几人:“诸位大人不恭喜我?”

    几人赶忙收起脸上乱七八糟的表情,接连恭贺:“贺喜太傅。”

    旁人对于这桩事,不管心中如何料猜,面上是不敢有半分置喙的,唯独顾氏在知道这事后,怎么也不能接受。

    即惊又怒,直接闹到了叶老夫人哪里。

    “母亲,六爷要娶沈凝烟,这不是太过分了?那可是三郎从前的妻子。”顾氏愤然质问。

    叶老夫人撚剥着佛珠的手一顿,凝烟和三郎最终能成怨偶,便也少不了她的作梗,她冷冷看着顾氏,“你也知道是从前的事了。”

    顾氏动了动唇,“那母亲也不能同意啊,这算什么回事,小叔娶侄媳,也不怕天下人笑话,而且六爷这么做,哪有把我们二房当回事,这不是当众要看二房的笑话。”

    明里暗里要挟的意味,听得叶老夫人怒火中烧,“你身为掌家夫人,怎么让事情不闹的难看,难到不是你该做的事?你若是管不好这大家子,等六爷娶了亲,你就把事务交出来吧。”

    顾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哪里能接受把掌家权利交出去,还是给沈凝烟,这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受。

    即便不让沈凝烟掌家,她进了门,做了叶忱的妻子,那也是硬生生压了自己一头。

    叶老夫人懒得与她废话,瞥了她一眼,“你要再不同意,就自己和六爷去说去。”

    顾氏又一次被掐住软肋,她要是敢去和叶忱说,就不会来这里了。

    而老夫人偏帮哪里就不用说,顾氏气不过,忍不住道:“三郎与沈凝烟一和离,六爷就说要娶她,当初和离也是六爷自作主张,别是两个人早就有了首尾。”

    砰——!

    叶老夫人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你给我住嘴!你是忘了自己儿子做得什么好事了吧?”

    顾氏被骇的身子抖了抖,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分了,她现在扯这事,难道还想去与叶忱作对不成。

    新帝年幼,如今朝中大权都掌握在叶忱手里,有谁敢对他去置喙,何况是她。

    顾氏只能把打碎的压往肚子里咽,可太过气愤,以至于连晚膳都没有吃,只觉整个人心闷气短。

    叶南容得知了情况,原本不想参与,可又担心母亲再冲动做出什么事,加上也不放心她的身体,便还是过去探望。

    顾氏如今只觉得自己儿子遭了欺辱,满心愤懑,把罪过都怪到了叶忱和凝烟身上。

    “即便六爷看上了沈凝烟,就是顾念着你,也不该将人娶进来,真是枉费你叫他一声六叔!”

    叶南容打断顾氏话,“是我对不起凝烟在先,事到如今,我们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叶南容说着,喉咙发涩,他以为已经释怀,心里却还是细细密密的发疼。

    只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奢望什么,他继续道:“各自婚嫁也互不相干,母亲就不要再说那些话了,传出去,叶家才是真的沦人笑柄。”

    顾氏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真的气不过。

    茹嬷嬷快走进屋里,顾氏心中烦闷,语气也有些冲,“何事?”

    茹嬷嬷看了叶南容一眼,犹疑道:“凌琴那丫头不知怎么来了京中,在府外求见夫人。”

    叶南容目光微动。

    “凌琴?那不是楚若秋的丫鬟?”顾氏从前有多偏爱楚若秋,现在就有多厌恶,直接道:“不见,打发走。”

    她当初就不该心疼她,长姐糊涂跟着楚兆濂茍合,落得个早逝的下场,她以为楚若秋怎么也不会走她母亲的旧路,没成想她比她母亲还要不自爱。

    楚家倒还算识相要脸面,将人带了回去,称病要静养,送到了庙里。

    茹嬷嬷应声正要退下,一直没做声的叶南容突然开口,“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凌琴神情忐忑的等候在府外,一双没有了灵巧,满是怯畏的眼睛,不住朝着照壁处张望。

    看到出来的是叶南容,凌琴大喜过望,往前走了两步,又局促的站在原地,低低弯下腰行礼,“奴婢见过三公子。”

    叶南容目光打量过她,“你怎么来了。”

    凌琴两只红肿像是长满冻疮的手揪紧在一起,擡头难以启齿的望着叶南容道:“奴婢求公子去看看姑娘,老爷夫人不准姑娘回府,她一到庙里就病下了,姑娘身子本来就弱,如今又是天寒地冻,奴婢怕姑娘熬不过去。”

    她说着跪了下来,“看在姑娘与公子年幼相识的情分上,就求公子去看看她。”

    凌琴不住地磕头哀求,额头撞在地面上,很快变得通红。

    叶南容沉默良久,道:“你起来吧,我随你去。”

    “谢谢三公子,谢谢三公子……”

    楚若秋被楚家送去了青云寺,寺庙地处偏僻,加上香众少的缘故,白日里也是沉寂一片。

    凌琴走在前面,对着叶南容擡手说:“公子这边请,姑娘就在后面厢房。”

    叶南容颔首,目光划过她不慎露出的一小截手臂,只见上头印着一道深深的淤痕,中间还有些擦破,看起来没有处理过。

    想来也是,楚家人将他们送来庙里,无疑是不会管顾的,于是道:“伤得严重吗?”

    凌琴一愣。

    叶南容转身对青书道:“你去请一位大夫过来。”

    “是。”青书应声便去寻大夫。

    凌琴反应过来他是看到了自己的伤,赶忙把袖子扯下,低头走的更快。

    然而走出一段,她却忽然停下来,转身对叶南容道:“公子不要过去。”

    叶南容没做声,看着她,目光带着询问。

    凌琴隔着袖子握住满是伤疤的手臂,跪地哆哆嗦嗦道:“奴婢的伤,都是姑娘打的。”

    “自从到了庙里,不对,自从公子对姑娘说明心意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对奴婢非打即骂,以前还好一些,来到庙里后,更是日日拿我出气,逼着我到叶府,姑娘已经疯魔了,公子千万别去。”

    “我知道了。”叶南容听完静静说。

    他此次过来,只是想最后对楚若秋说些话,他亲身做过糊涂的事,才知道人有多容易受心魔所控,她能醒悟最好,若是任然执迷,他也束手无策。凌琴见状膝行到他跟前,“公子是好人,不要再陪她骗了。”

    叶南容听出她这话里有深意,蹙眉道:“再?”

    凌琴目光闪烁,几番挣扎才把心一横,开口将深埋已久的往事说出来。

    “夫人当初因为害老爷的妾室流产,而被禁足导致神识不清,顾夫人心疼姑娘无人照顾而将其接回了叶府,后来夫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偶尔清醒过来,就要让姑娘回去。”

    “反反复复,姑娘便觉得夫人是拖累,最后一次,姑娘,姑娘质问夫人,为什么不干脆去死,一直要拖累她,要是真的为她好,就该去死,夫人并非发疯自杀,是……是被姑娘生生逼死的!”

    叶南容缓缓抿起嘴角,他记得,那时候楚若秋跪在姨母的尸首前,哭得几乎晕厥,不断说着,“我没有母亲了。”

    而他心疼不已,也是在那时候暗暗立誓,要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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