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才蒙蒙亮,雪嫣就醒了,她拢着下滑的薄被坐起身,又觉热的慌,给拨到了一边。
细指揪着领口散了散燥,如今才夏初,天也不是那么热,可她怎么觉得自己昨夜睡的粘粘糊糊,比这会儿还热上一些,可她又醒不过来,睡得极沉。
反而是温度降下来,才跟着醒来。
雪嫣转过眼睛,垂眸看向睡在床榻边地铺上的谢策,他双眸阖着,呼吸平和,还在睡。
大约是夜里没开窗子的缘故。
雪嫣如此想着,怨怨盯着谢策的脸,抿唇轻鼓起粉腮,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安然好睡的模样,心头就有些气赌。
也不管谢策是不是还在睡,扬声唤来心月。
心月推门进来,看到睡在地上的谢策足愣了有一会儿,才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往里走。
谢策自然也醒了,他坦然的起身,俊朗的面容上完全瞧不出有窘迫。
从容不迫的洗漱更衣,叮嘱了心月伺候好雪嫣才离开。
……
休养了几日,雪嫣身子是好的差不多了,但心里却越来越烦闷。
几乎每日醒来,她都有一种周身空荡荡的感觉,反而想念睡梦中萦绕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就好像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在怀中。
冒着热意,热到发烫,却又让她感到一股,能安抚填满心底深处,缺失,空虚的踏实。
仿佛在梦里,她永远不会再被抛弃,那个温度会永远永远的圈紧她。
空气里隐隐缭绕着属于谢策的清洌气息,就好像梦里的怀抱也是来自于他。
清晨的风从窗棂处扫拂进来,将雪嫣漂浮的思绪吹的清醒,她快速眨眼,眸色慌乱不定的看向如常还在熟睡的谢策。
雪嫣将心底险些要破土抽芽的念头被一把按了下去。
自己莫不是魔障了,肯定是因为谢策宿在她房里,弄得她房中满是他气息的缘故,她才会夜夜觉得自己被他所拥。
见谢策还能如此好睡,毫无所觉的样子,雪嫣气不打一出来。
加上被他惯的胆子也大,倏忽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拿脚尖踢了踢他的腰侧,“起来。”
谢策感受着腰侧细小的力道,薄唇轻缓起合吐字,“真是越发胆大……”
雪嫣没来由的一紧张,却看到他唇畔略勾起的弧度,纵溺非常。
谢策没有睁眼,擡手精准握住雪嫣来不及收回的脚踝,稍一用力,她就失了平衡朝前扑去。
“啊!”雪嫣被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花容失色。
谢策哪会让她摔着,雪嫣只觉得天旋地转,也不知他是怎么一拉一扯,瞬息间,自己整个人就已经压在了谢策身上,他精实的手臂稳稳当当搂着她的后腰。
雪嫣惊魂不定的喘气,浮红的眼眸愣愣望着谢策,还有些缓不过神。
谢策看着她忽扇忽扇的眼睫,只觉得每一下都是刮在他心上,又痒又麻。
雪嫣咽了咽口水,气息不定的弱声道:“让我起来。”
谢策漆黑的双眸注视着她,喃喃低语,“怕什么,我永远不会让囡儿受伤。”极近的距离,使得两人的呼吸稠缠在一起。
由他手臂传来的温度让雪嫣又想起每天夜里的梦境,和醒来之后的空虚,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扭身挣扎着要起来。
柔若无骨的绵软身子蹭的谢策邪火往脑子窜,加上体内蛊虫的祟动,只要与她肌肤相贴,他就能感受蚀骨般难言的愉悦,他会时时刻刻为她发狂,且永远不会腻,只会成为附骨的瘾。
谢策像是顺毛一样抚着雪嫣的后颈,看似温柔,可天生力量上的压制让雪嫣根本不能挣脱。
“我感觉有些要控制不住。”谢策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怀里的人立刻僵住了身子。
谢策甚至能感觉她敏.感的激颤,他在雪嫣看不见的地方勾唇,“我这几日可都没上床,那么听话,囡儿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
谢策浓暗的眸光凝住雪嫣,就在她眼里的水色将将要溢出的时候,大发慈悲道:“让我抱一会儿,我再接着忍。”
倒不是他转了性,完全是因为顾忌那两片娇滴滴的花瓣才堪堪愈合,禁不住他再灌溉。
雪嫣水眸一晃,明显松了口气,抿住唇不吭声的将脸侧到他胸膛上,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
……
心月在院里子晾衣,听到屋内有动静,想着雪嫣应当是醒了,擦了把手上前敲门。
“姑娘,奴婢进来了。”
“等等。”雪嫣急声说着从谢策身上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就好像有什么深藏的秘密要被勘破,让她极度抗拒。
谢策黑眸轻眯,无声审视着她的神色,慢慢松开手扶着她起身,又替她整了整压皱的裙摆,“急什么?”
雪嫣不去理会他,小脸再次挂上冷冰冰的神色,才让心月进来。
谢策看着她故作冷漠的娇颜,低眉轻笑了声。
他自认还算懂得识人辨色,小东西怕是不知道,自己欲盖弥彰的模样,有多惹人怜爱。
可真是他的心肝儿。
谢策也配合着她,如往常一般规矩的起身离开。
用过早膳,雪嫣在院子里散步,这些天她几乎都没怎么下床走动,身体都躺的有些僵了。
雪嫣走到那棵老槐树前,不过才几日,花开的又盛了许久,累累硕硕的挂了满树,她仰头擡指拨了两下垂落的花瓣,将染了花香的指尖放到鼻端,嗅到花香,雪嫣欢喜的抿了个笑。
想到那日摘了花要做槐花来吃,结果也没吃成,雪嫣便想去找来心月来在摘一些。
正寻着心月,就看到她从长廊那头过来。
“姑娘。”心月几步走上前,手里还拿了张烫金的帖子。
雪嫣问她是什么。
心月道:“是林公子送来的。”
雪嫣微诧,接过帖子打开,是林颂亭在诗社办了雅宴,邀她前去。
雪嫣合上帖子,林颂亭虽然是以朋友之名相邀,但她岂会真不知道他的意思。
谢策失去记忆的时候都能折了他一条手,以他的脾性,她若真答应去了,林颂亭又少不了要被磨砺。
而且她已经被自己这几日的异常弄得心烦意乱,哪还有心思应付林颂亭。
雪嫣忽然想到什么,谢策这两日没有上床,也几乎很少触碰到她,他是怎么压抑蛊性的。
雪嫣脑中闪过精光,她一直以为是做梦梦到谢策夜夜抱着自己,兴许压根儿就不是梦,是他趁自己睡熟,悄悄摸上的床。
雪嫣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所以这两天自己心烦意乱,全是有原因的,她像是终于给自己的异常找到了理由,当即就要去找谢策证实。
心月不明所以,紧跟上她提醒,“姑娘,宴席不是今日。”
雪嫣低头看了眼还被她捏在手里的帖子,交给心月道:“你帮我去回绝了。”
林颂亭与友人在茶楼饮茶谈笑,对方正问起他可有讨得佳人芳心。
林颂亭几次与雪嫣相见,虽然她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倾心,但也不冷漠,他自信而笑,“不过早晚。”
余光瞥见随从从楼梯上来,林颂文问:“帖子送到了。”
随从把退回来的帖子递上前,“顾姑娘谢过公子好意,说不便前来。”
林颂亭看着被睇到眼下的帖子,脸色微变,友人更是神色微妙。
那位长安来的顾姑娘他也见识过,确实生得极美,他瞧了也眼直,可林颂亭在几个朋友面前都放了话,意思便是瞧上了人家,他们自然不能不识趣。
“姑娘家面薄,矜持些也无可厚非。”林颂亭很快恢复从容。
友人顺着他的话道:“没准是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也是正常。”林颂亭饮了口茶道:“回头我亲自送去。”
他亲自相邀,雪嫣怎么也会给他个面子。
离开茶楼,林颂亭打算去陈府拜访,随从道:“我来时,见顾姑娘好想去书斋了。”
书斋里这里不远,林颂亭没有多想,就朝书斋走去。
夏日天热,书斋生意也平常,雪嫣去到时,几个客人刚离开,正空闲。
“姑娘怎么来了?”青墨诧异道。
谢策在雅间内擡头,“囡儿。”
雪嫣朝青墨道:“你先退下。”
青墨迟疑着朝谢策看去,谢策轻擡眼稍,示意他下去。
谢策起身走到雪嫣跟前,目光从她周身走过,额上细细染着汗,脸颊也被日头晒的红扑扑,双唇稍抿着,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谢策神色不变,曲指揩去她额上的汗,“怎么过来也不坐马车,热不热?腿不酸了?”
雪嫣脸颊微热,腿根还是酸的,尤其是走了一路,现在她两条腿都有点打抖。
雪嫣暗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仰头望着谢策,“我有话问你。”
谢策一时还真不知道她兴师动众的是要问什么,轻含下颌道:“过来喝口水再说。”
谢策走到雅室,从桌上拿了水壶给雪嫣倒茶。
雪嫣本想说不用,但张开嘴又确实觉得口干舌燥,喉咙也涩涩的,于是走过去从谢策手里接过茶盏,贴在唇上小口抿着。
谢策笑看着她,“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能等我回去说?”
雪嫣被他那句“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弄的想说的话都僵在了喉咙口,她这样赶来,就为了问他是不是夜里偷偷上了她的塌,岂不是显得她十分在意。
而且她该怎么说,说她梦里感觉他抱着自己?他万一不承认怎么办?或许他还会反咬一口,问她是不是对他夜有所思。
谢策看到雪嫣那双被眼睫半遮住的黑眸,一个劲儿的溜溜转动,不由得忍俊不禁。
口还没开,自己就开始先乱了,怎么那么招人稀罕。
谢策余光瞥见一人正径直朝着铺子走来,看清是谁后,眉心划过不耐。
狗皮膏药似的,虽然没什么影响,但瞧着心烦。
谢策目光微动,擡眸看向雪嫣,“正好,我也有件事想问囡儿。”
雪嫣正纠结该怎么开口,听他这么说,点点头走到桌边将茶盏放下,“你说。”
她还没有来得及彻底转过身,谢策一个跨步欺近,胸膛几乎就要雪嫣身上。
雪嫣一点都招架不住他的忽然靠近,连忙退了半步,后腰直接抵在了桌沿上,手边的茶水在慌乱被打翻。
谢策一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探上前,慢慢拂落桌面上的水渍,巧妙的将雪嫣困在了身前不过的方寸逼仄天地内。
“怎么那么不小心。”谢策低眉问雪嫣。
雪嫣那里知道他会忽然靠了过来,她被眼前坚实的胸膛堵得呼吸困难,两只柔若无骨的手抵上他的肩。
谢策又在她头顶底声开口:“我是想问囡儿,是更喜欢阿寻还是更喜欢谢策?”
雪嫣抵在他肩上的手生生僵住,什么喜欢阿寻还是谢策,不都是他,她都不喜欢。
谢策好似自问自答般在她耳边低喃,“囡儿有没有盼着我想起来?在林颂亭纠缠你的时候,有没有盼着我想起一切,将你夺过来,严严实实的藏好,藏在羽翼下,而不是一再退让?”
谢策早就想问了,当初林颂亭邀她去赏花,她应诺前朝他看了一眼,目光太过复杂,以至于他一直不能确定,她那时究竟在想什么。
“你,你胡说什么!”雪嫣忽然就结巴一下,心里更是觉得荒唐。
然而她一双眼睛根本不敢往谢策身上放,两手更为用力去他的肩,谢策看着她激烈的反应,眼中反而亮了一道粲然的笑。
其实他们是那么相像,一样的不被人爱,不被选择,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个,她难道就不会像他一样,渴望独一无二的被需要,被爱么?
雪嫣心里翻着激烈的浪潮,根本没有注意到将立在门口的林颂亭,谢策却始终分神注意着。
他揽住雪嫣的腰,轻轻一托就把她抱到桌沿上,高大的身影将雪嫣全部遮起,林颂亭只能看到一双攀在他肩上的柔荑,以及一抹垂在桌边的窃紫色裙裾。
这不是那个护卫,他竟然如此胆大,胆敢冒犯!
林颂亭怒火中烧,想要上前英雄救美,又听到谢策略微提高的声音响起。
“好,好,护卫也好,什么都好,只要囡儿喜欢,我就是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做个护卫都行,寸步不离的保护你。”
这些话落在林颂亭耳中,犹如雷击,他迈出的步子僵停在原地,眉心更是一跳一跳,他就是再对雪嫣心仪有好感,也无法接受她竟然与一个护卫有手尾,光天化日下都敢如此的不顾忌,或许早就没有了清白,那他何必还要对她殷勤讨好,浪费时间。
林颂亭愤怒拂袖离开。
雪嫣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林颂亭来过,更不知道他又走了,她只感觉到从谢策喉中喷洒出的温热呼吸,缓缓扫过她的脸庞,眼睫,带动着她的呼吸和心跳越来越乱。
离地悬垂着的两条腿更是像没有着落一般,足尖不住的蜷缩。
“我是因为你身上的蛊才对你一再忍让。”雪嫣拼命在脑子里组织话语,轻喘着呵斥,“你不要得寸进尺,也别痴心妄想。”
谢策觉得小东西说得是真准确,他可不就是得了寸,要进尺。
谢策擅长拿捏人心,知道如果逼的过头了,会适得其反。
“好,我不问就是了。”谢策退开了一步。
雪嫣轻轻闭了两下眼睛,小口吐气,挪着臀要下来,却又被谢策拦住,他往地上看了看,“有碎瓷,怕你踩到。”
雪嫣跟着低头,果然看到一地的碎瓷,是她方才喝茶的杯盏,她竟连什么时候掉到的地上都没注意。
谢策将她抱起来,是怕她勿踩吗?
“我来收拾。”谢策说着蹲下身,一片片捡起瓷片,随口又问:“囡儿方才要问我什么?”
雪嫣张张嘴,一肚子要质问的话早就被谢策磨完了,哪里还说了出口,她别过头,瓮声瓮气的说:“没事了。”
夜里,雪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反复想起谢策白天时候问她的问题,她从一开始的坚决否认,到逐渐迟疑,不确定……
雪嫣攥紧手心,勒令自己不要在想。
她听着谢策又先于她平静下来的呼吸,恍惚想起自己甚至还没有弄清楚,谢策夜里究竟有没有偷偷上床睡。
雪嫣更是懊恼,不过要知道也很简单,她可以先装睡着,若是谢策上来,就可以抓他个现行。
雪嫣将呼吸放慢,沉下心,可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谢策有动静,反而自己先撑不住合上了眼。
谢策原还不知道她今日究竟想问自己些什么,发现她装睡,才有了猜测。
他慢慢在唇边勾笑,自己差点儿就被她骗到了,好在小东西每回入睡前有个连自己都不知道小习惯,那就是会不自觉的轻轻逸出声哼吟。
谢策如常先取了药坐到床边。
雪嫣确实睡着了,但因为心中有事,睡的并不沉,在谢策将冰凉的药膏涂到她肌肤上时,一下便醒了过来。
雪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醒来会是这样的景象,她一条腿被支起,谢策的头颅就在她膝侧。
登时一股羞耻感直冲上雪嫣的灵台,从头丝一直麻到了脚趾,他,他在干什么?
谢策涂药的指微顿,眯眸看着雪嫣雪白的腿上战栗起的一层小疙瘩。
醒了?
谢策不辨眸色的双眼在迟疑过后,闪过一丝恶劣的兴味。
他继续从瓷瓶里取药,好似自言自语般道:“不肯上药,也不让我看,怎么能好,也就这时候乖点。”
雪嫣愣愣眨着已经被水汽熏染的眼眸,他是每夜都这么帮自己上药吗?
雪嫣闭紧泛红带潮的眼眸,呼吸发颤的告诉自己,只是上药,只是上药。
谢策忽然将头底下一截,粗重滚烫的呼吸不断喷来,雪嫣蓦然一僵,紧接着一股麻意从从四肢窜遍全身,她需要张开嘴才能呼吸,眼里的水光晃的愈发厉害。
太清晰了,他的呼吸,指腹上的纹路,薄茧,雪嫣浑身烧烫着,只要是谢策目光能看到地方,没有一处不是红的。
不知过了多久,雪嫣已经快坚持不住,甚至脱口而出想问他涂好了没有,可她现在睁眼,面面相觑……雪嫣脸颊被羞耻红意布满,咬着牙继续忍。
好在谢策终于将手拿开了。
可他的目光还在,很烫很烫。
难得有这样的趣时,谢策自然不会放过她,他仿佛赏着一副画,“怎么生得那么漂亮,像枝上新绽的花朵。”
雪嫣脑子嗡了一声,直接就空白了,他在说什么胡话!而且他的手就像她早上拨着槐花的花瓣那样在翻拨。
雪嫣小腿绷的极紧,脚趾更是蜷了起来。
“嘶——”谢策忽然抽了口气,用带笑沙哑的声音说:“怎么还会咬人?”
雪嫣眼中已经一片迷离,什么咬人?昏昏沉沉的脑袋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雪嫣脑子一下炸开了,猛的放松身体。
她再也忍不住也装不下去了,就在尖叫就要冲破喉咙的时候,谢策却坐直了身体,许久没有动静。
雪嫣反复吞咽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悄悄将湿透的眼眸睁开一条缝,入眼的画面却刺激的她连一刻都没有停顿,死死闭紧。
雪嫣攥紧手心,她看到谢策做了她白天嗅花时一样的举动,将指放在鼻下,不仅如此,他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