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嫣原以为那夜只是偶然,可渐渐她发觉不对,无论她心里怎么反感着谢策,她的身体却在渴盼,只要他一靠近,从骨缝生出的异乎寻常的满足让她几乎迷失自己。
有时她觉得自己又是正常的,可一旦超过很长的时间没有被谢策触碰,她整个人就会逐渐陷入一种极为空虚不安的状态,如何都不能安抚,就好似犯了什么瘾。
她曾在不安的时候试着握了握紫芙的手,没有任何缓解,这绝对不正常。
这夜谢策又迟迟没有回来,而这次甚至还未到入睡时候,雪嫣便感到自己开始不对劲,每一寸肌肤变得极为脆弱,渴望着那个温度来将她保护起来。
雪嫣按着焦灼,从一旁的书架上随便寻了本书来看,试图分散注意力。
“姑娘,该喝药了。”紫芙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
雪嫣微涣的眸光凝拢,迟缓转头看着紫芙手里的那碗汤药,脑中猛地闪过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问:“这是什么。”
紫芙愣了愣道:“这是姑娘一直喝的滋补汤药。”
雪嫣盯着黑黢黢的药汁,是从她下葬那日开始不对的,她对着谢策说完那番话,他非但不怒,也没有再强迫要她。
她就是在那之后变得不对劲,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四肢窜入。
“倒了,我不喝。”雪嫣胸口剧烈起伏,恐惧远胜于愤怒,她怎么会觉得谢策是会轻易罢休的人,这就是他的后手。
紫芙眸光一闪,“姑娘不可,您若是不喝。”
“我若是不喝,谢策会罚你是吗?”雪嫣冷冷打断她,气息不稳,“那你现在就跪着吧。”
看着跪倒在脚边的紫芙,雪嫣一把扔了手里的书,双眸愤然涨红,身体的异样还在不断攀升,谢策到底给她下的什么药!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雪嫣咬紧着牙关看过去。
谢策对上她愤怒通红的双眸,只略微愣神,眉目间便再次挂上从容,朝仍跪在地上的紫芙道:“下去罢。”
他走到雪嫣身旁,弯腰抱住她,“怎么了?谁惹嫣儿生气了。”
见他明知故问,雪嫣恨的咬牙切齿,而她更恨的是自己此刻的模样,她连推开谢策都做不到,她甚至想要他抱得更紧一些。
雪嫣并拢着足尖,捏紧颤抖的细指,气息不稳的问:“你给我下得什么药。”
谢策看了看桌上那碗已经凉透的药汁,眉眼轻弯,“没有。”
“不可能!”雪嫣气急败坏,“不是你下药,我怎么会这样。”
“哪样?”谢策问得玩味,“想要我碰你,想要我抱着你?每一寸肌肤都想着与我贴在一起?”
这些话从谢策口中说出来,让雪嫣难堪到了极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你给我下的烈药。”
“房中烈药皆伤身,我怎么舍得让你用。”谢策执起她紧握成拳的小手,仅是触碰就让雪嫣失了力道,甚至想将指尖纠缠进谢策的长指之中。
雪嫣根本不信他说得,她无力反驳,用了全部力气来抵抗。
“确实不是药。”谢策慢慢吻住她的耳朵,薄唇厮磨在她的耳廓之上,雪嫣仿佛被抽了筋骨,自心口荡出的难以遏制的酥颤,眼里被激出的湿意沾满了长睫,眼下浮红。
谢策眯眸看着她蕴红的娇颜,被逼红的美目里还顽固的维持着清醒与他抵抗。
她的这股执拗劲儿让谢策恨的牙痒,旋即却轻笑出来,毕竟看着人清醒的沉沦是那么畅快。
“嫣儿听过蛊吗?”谢策微笑望着雪嫣迷惘的双眸,声音不疾不徐的解释,“子蛊依附母蛊而生,一旦长时间不能与之接触便会焦躁,拼命的渴望回到母蛊身旁,就如同嫣儿这样。”
“烈药不过一回的效用,实属下乘。”他紧盯着雪嫣苍白无血色的脸,缓慢的声音里含着恶劣,“而这却能让嫣儿认主,嫣儿还觉得你的身体是属于你的么?”
谢策的话让雪嫣如坠冰窟,手脚冰冷彻骨生寒,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将蛊用在她身上。
而她会一直沉沦下去,无法与他分开,甚至无休无止的渴求他。
“畜生!”雪嫣双唇发抖。
谢策原本沉静的眸子顿暗,“畜生?”
他缓缓点头松开雪嫣,转身坐到一边,坠空一般的抽离感让雪嫣不受控制的朝他伸出手,她很快惊醒,将指尖攥紧藏到袖下。
谢策似笑非笑的睇着她,肆意又恶劣,“嫣儿若是耐不住,就自己到我这个畜生这里来。”
适才短暂的慰藉让雪嫣勉强平缓了心里的空乏,狠狠盯着谢策不甘示弱的说:“你休想。”
怒意在谢策眼里一闪而过,转瞬又恢复波澜不兴的平静,“如此看来,嫣儿今夜也无需我相陪。”
他不紧不慢的起身走过雪嫣身旁,雪嫣如临大敌,浑身紧绷。
谢策笑着擡指点了点桌上那碗药,“这就是养身子的药,嫣儿安心喝就是。”
说罢真就离开了小楼。
楼外青墨看到谢策出来,心里一凛,四姑娘莫不是又同世子闹上了?
他暗暗窥着谢策的神色,见他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怒不可遏,才问道:“世子是回衙门还是?”
“回府。”谢策淡道。
马车一路行到镇北侯府,谢策不紧不慢的往墨云居走去,穿过庭院,隐约看到水榭内坐着一人,定睛看去,是谢珩。
谢策站定片刻,提步走上前。
听到脚步声谢珩略偏了偏头,“回来了。”
声音喑哑。
谢策颔首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打翻在桌上的空酒壶,皱起眉心道:“大哥便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了?”
谢珩笑着摇头,苍凉印在眼中,尤其清楚,“我梦到雪嫣了,难以入眠,才来这坐会儿。”
听他提及顾雪嫣,谢策眸色暗了些许。
“我梦到她还活着,只是走丢了。”谢珩缥渺轻忽的声音染上几分极细微的欣然,“我找到了她,我们一同去岭南。”
谢策面上不显端倪,心头却浮了冷意,淡淡的嘲弄噙在眼里。
当真是情牵至此么,一个坚信对方必然会找到自己,一个则幻想还能找到对方。
痴心妄想。
“我知大哥难以接受现实,我也是一样。”谢策困苦而笑,眉眼间是浓厚的哀思,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但人总要向前看。”
谢珩陷在悲凄之中难以自拔,眼中噙泪,拎了酒壶给自己斟酒,“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谢策没有再劝,默然起身。
这一夜对雪嫣来说是煎熬,破晓的阳光自窗棂洒落,她睁开迷蒙涣散的眼眸,眼底的光都难以聚在一起,唇上咬的全是齿印,整个人没有一丝力气,空乏感几乎将她整个人掏空,每寸肌肤都渗着焦灼,不安已经攀到了顶峰。
紫芙清早上来伺候,看到雪嫣的样子吓了一跳,散开的乌发缠乱,浑身上下透着不自然的红。
她急忙跑上前去搀扶,“姑娘。”
“别碰我。”手刚碰到雪嫣身上,就被她极为激烈的挥开。
被紫芙碰到的那块皮肤敏感的泛着刺痛,难道真的非谢策不可?雪嫣无助蜷紧身体,眉心紧拧。
紫芙知晓这是因为蛊的原因,却不想会如此厉害,当即道:“奴婢去请世子。”
“不许去!”雪嫣维持着残存的理智,她不要向谢策服软,更不能让自己沉沦下去。
紫芙看她连呼吸都在打颤,迟疑着没有应话。
雪嫣无力的哼吟了一声,紧紧看着她,呼吸不稳,“听到没有。”
紫芙不得已点头,“是。”
雪嫣辗转在床榻之上,指尖无意识触碰到什么,竟奇异的得到了短暂的安抚,雪嫣撑起眼皮看去,是谢策搭在床栏的大氅,上头残存的气息,让内体的蛊虫安稳了片刻,可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更为强烈的反噬。
雪嫣如同濒死的鱼看到一汪水池,她反复告诉自己不可以,但还是控制不住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那件大氅。
紫芙虽然答应了雪嫣,可又实在担心这样下去会出岔子,思来想去,还是悄悄去见了谢策。
谢策低头写着呈文,听了紫芙的话神色不动,只淡问:“是嫣儿让你来的。”
紫芙短暂的迟疑了一瞬,谢策冷哼了声,“既然她愿意熬,那就再熬着罢。”
“可是姑娘的样子瞧着很不好。”紫芙皱紧着眉,就算是房中之药也尚有缓解的余地,可这蛊发作起来凶猛,且没有任何其他之法。
谢策握笔的手略微握紧,他自然知晓小东西这会儿有多可怜,自己昨夜之所以离开,便是防着又要对她心软。
青墨从外面进来,“世子,三皇子来了。”
谢策看了紫芙一眼,紫芙会意退下。
谢策淡看向坐在椅子上悠然喝茶的赵令崖,“三皇子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
太子本已大安,却在一夜之间突发重疾,虽还未查出异端,但这时机实在过于微妙,现下整个朝野上下都已乱成了一团。
赵令崖沉眉目露忧色,“我对太子太子一事焦头烂额,来与旬清你探讨可有挽救之余地。”赵令崖如此说着,擡眸朝谢策微微一笑,“这说法可还行?”
谢策不置可否。
赵令崖与他商谈接下来的事,谢策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开始耐心不足。
整整一天一夜,这样的时间对雪嫣来说,应是到了极限。
“我还有事在身,三皇子请回罢。”谢策下逐客令。
赵令崖习惯了他这般态度,也不恼,掸了掸衣袍起身,又似想到什么,目光打量向谢策,“你倒是不像我想得那般伤心。”
谢策擡眸看着他。
“顾家女的事。”赵令崖意味不明道:“我去看过时安,那才是心上人身亡该有的样子。”
谢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死了倒好。”
赵令崖眉稍轻擡。
“既然不能成为我的,倒不如就这么死了,伤心?我只觉得高兴。”谢策眼里升起一股令人感到诡异的阴鸷,就连赵令崖都觉得脊背生寒。
心里的猜忌被打消,他半真半假道:“旬清当真是凉薄。”
待赵令崖离开,谢策也起身走出府衙,等回到澜庭小筑天已经彻底暗透。
他缓步走在横架在水面的九曲桥上,周围水雾四起,整座湖心小楼在茫茫水雾中显得朦胧不真实,楼上氤氲出的昏黄光线在一片黑暗中有着一股引人想要前去窥看的神秘。
这种吸引力对谢策由甚,他太清楚里头有什么。
步子踩上楼梯,他便听到一道极细微的低吟,夹杂着吟叹与痛苦。
谢策站在楼梯上停了几许,才又接着往上走。
隐隐绰绰的烛光透过琉璃灯罩,将屋子照的斑驳,也照出了横陈的玉骨冰肌。
雪嫣躺在床榻上,寸缕不沾,雪肤下铺开的正是他的大氅,青丝布散,与玄色的大氅融成一体。
雪嫣意识迷离,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走了上来,水眸半阖,皱紧的眉眼间是难解的痛苦,她拥着大氅将自己紧紧裹住,却仍觉不够,用细白腿来勾。
那腰究竟是怎么折的,软的不成样子,像是没长骨头,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纠缠在一起,宛如一只摄魂夺魄的精魅。
谢策呼吸变粗,眸色暗的吓人,口舌皆干。
作者有话说:
谢二你闪开,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