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时迁是被踩醒的,被那只跟自己争宠的孟加拉猫。
他下意识往身旁的位置摸去,身边是空的。
哦,五一假期过了,今天周二,苏曈在学校呢。
他再次闭上眼睛,闹钟还没响,这臭崽子是故意提前叫醒他的。
而猫儿可不愿意放过他,从他胸口往下踩,隔着空调薄被在他小腹上踱着步。
被践踏了十来秒的巫时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想抓住那捣乱分子,但豹猫一个俯冲飞快地跳下床,从容不迫摇着有型的尾巴往门口走,只留男人在**吹胡子瞪眼。
巫时迁醒了醒神,捞过床头柜的手机,把十分钟后的闹钟关掉,开了微信,置顶的乖宝半小时已经发了信息给他,说自己起床了。
他看了看时间,快八点,苏曈准备要上课了,他没给她打电话,快速按了条短信发过去。
「我也起床了,被格格巫给闹醒的,它真是被你给宠坏了。」
顺便看了助理小包的信息,男孩提醒他记得带港澳通行证。
巫时迁给小包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八点半左右出门,让他八点四十五分到小区门口等着。
他光着脚走出客厅,瞪了眼在沙发上伸着懒腰的崽子,可小棕豹子对他的气愤置若罔闻,舔了舔手掌上的毛,瞥了男人一眼,趴伏下身子懒懒闭起眼。
格格巫是去年三月底从张佳腾那儿接过来的,幼猫只用了两天适应新环境,第三天开始已经成了苏曈的小尾巴了,苏曈去哪它都要跟着,就连苏曈上厕所它也蹲在马桶边等着,小猫儿一对黄绿色猫瞳睁得圆滚滚的模样人畜无害到不行,连巫时迁一开始都信了它是只单纯乖巧的猫崽。
没料到,苏曈一回了学校,这家伙就变了脸,在家里当起了山大王。
尽管巫时迁很想把这货退回去给张佳腾,无奈苏曈疼它疼得要命,微博的粉丝也被格格巫极其上镜的模样迷倒,一直催着博主发猫咪日常,巫时迁感觉再这么下去格格巫怕是要成为宠物网红了。
看着那骄傲的小背影,巫时迁呲了声,最后还是乖乖把饮水机里的水给换了,喂食器里也给补上猫粮。
洗完澡后,巫时迁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泡了碗麦片,一边刷着苏曈的微博,一边三两下吃完。
检查好随身证件,他拎着背包走到玄关,穿好鞋子,对沙发上的猫唤了一声:“我出门了。”
以为已经睡着的猫儿,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喵——”
巫时迁勾起嘴角,走出门。
高铁刚开车的时候,巫时迁接到苏曈的视频,小包看自家老板的嘴角疯狂上扬,自己非常有眼力见地起身走去餐车买鸡腿给老板当点心,体贴地给老板留出私人空间。
最主要的是,小包不想被塞一嘴狗粮。
“你刚下课吗?”巫时迁看着脸上流淌着阳光的女孩,止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对啊,你几点到香港?”苏曈趴在走廊玻璃窗边,温热的风吹起她的刘海。
“差不多两点就到西九龙。”巫时迁伸出食指戳了戳屏幕上的小脸,“乖宝,想我了吗?”
女孩的声音被暖阳晒得软乎乎,勾起的嘴角溢出了枫糖浆:“想啊……”
话音刚落,巫时迁耳机里就传来几声“嗷嗷”叫声,还有女生大叫着“我受不了啦”、“太酸啦”。
巫时迁眨眨眼:“你身边还有别人?”
“对啊,我和莹莹接下来还有课,准备转场去下一个教室。”苏曈笑得睫毛微颤,星芒掉落到两颊上。
“行,那你去上课吧,中午的时候再聊。”巫时迁又强行撒了一波狗粮,“啵”一声对着镜头飞了个吻,只听其声不见其人的赵莹莹在镜头外又“嗷嗷”叫了起来。
“啊,对了,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我等一下发信息给你啊。”苏曈说。
“好。”
小包从餐车回来,带着两盒热气腾腾的奥尔良鸡腿,巫时迁把餐板放下,手机收到苏曈的信息。
打开一看,那两道眉立刻拧出个结。
「巫老师,你今天见到季星阑的时候,帮我要个签名可以吗?[拜托]」
「我怎么不知道你追星??」巫时迁头上有好多个问号,苏曈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流量小鲜肉了?
「不是我,是赵莹莹喜欢。我还没告诉她你今天会帮他拍照,她下个月生日,我想先准备份礼物。[嘘]」
老男人危机感解除,回了个ok的表情包,乐滋滋吃起他的鸡腿儿。
“巫老师,好久不见。”
正抬头看着棚子里光线的巫时迁回过头,看一如既往俊美清秀的男人快步走到他身边。
“抱歉,在路上堵了一会,辛苦久等了。”季星阑倾身表示歉意。
“没事,我刚来的时候也在路上堵了一会儿,这才刚到,你去做造型吧。”
“好,那麻烦你们再等我一下。”谦卑有礼的男子向其他工作人员鞠躬道歉,并让自己助理小全安排一下下午茶,再匆匆往化妆间走。
巫时迁对着季星阑的经纪人阿松笑道:“你家小孩,怎么都来到这高度了,还这么有礼貌?”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还记不记得他刚出道的时候,你说一句话,他就给你鞠个躬。”阿松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去天台抽一根?”
室内禁烟,他们这些老烟枪都得找着地儿解决烟瘾。
“先不要了,等拍完再抽吧。”
“哇塞,巫老师你变了,现在连烟都不抽了?”阿松的普通话里带着浓浓的港普口音。
“你也变了啊,衣服品味真是……”巫时迁看着他一身荧光色,色彩浓艳到他眼睛疼。
阿松笑骂了他一句,换了个话题:“今天的照片多快能拍完?阿星等会还有别的行程。”
巫时迁瞪大眼:“你才刚来,就赶着要走?”
“无办法啊,这段时间他都这么忙,连睡觉都没时间,所以才要麻烦你专门来一趟香港,实在走不开啦。”阿松耸耸肩摊摊手。
“而且是巫老师你耶,你什么时候拍照需要超过一个小时?不都是第一张照片就已经出片了?后面那些不过是……锦‘象’添‘发’啦。”
巫时迁捶了他肩膀一拳,笑得一颤一颤:“什么‘锦象添发’……你的普通话真是越来越烂。”
阿松噘着嘴,不以为意:“反正我就指望你了啦,帮我挤挤时间呀。”
季星阑的助理把咖啡送到每个工作人员手上,小包帮巫时迁协调着最后的灯光,做好造型的季星阑也来到棚内。
季星阑的新专辑名称是《B/W》,黑与白,巫时迁这些天一直循环听着阿松提前发给他的几支录音样带。
造型师没在妆面上动大刀,让季星阑依然保持着多年不变的少年气,黑且卷的刘海垂在雪白的眼角处,睫毛和眼眸黑如墨色,上身是一件朴实无华的纯白色美利奴羊毛衫。
只有他的嘴唇是鲜红色的,像雪地上的一瓣梅花。
工作人员抱来一只黑猫,这是季星阑今天的搭档。
巫时迁拿起相机,闭上眼。
再睁开时已经没了平时戏谑赖皮的模样,只剩下了专注沉稳。
季星阑抱着黑猫站在白幕布前还在想着要怎么和它合作,便听巫时迁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啊”了一声转过脸。
快门声响起,闪光灯亮起。
阿松在一旁看着电脑上跳出的第一张片子,大眼眨了眨,没忍住叹了声:“有了,有了……”
少年宛如千堆雪,眉头微微挑起积雪,红唇也没来得及抿起,仿佛有白雾从他的口中吐出,飘至那双漂亮深邃的眼里。
而卧在他怀里的那只黑猫正好探出了嫣红舌尖,似在舔尝着白雪的味道。
是专辑里主打歌《无忘雪》了。
阿松觉得光是这一张就很不错了,但见巫时迁一直按着快门,也没敢打断他,毕竟巫时迁工作时可不像平时那么随和友善。
黑猫是经验老到的小模特了,但拍着拍着,巫时迁发现了它有个小习惯。
他问季星阑:“阿星,你会眨眼吗?”
“眨眼?哪一种?”季星阑接连眨了几下。
“单眼眨,wink。”聊天的时候巫时迁也没停下快门。
“可以的。”
“那我等下喊你的时候,你就单眼眨一下,最好是左眼。”
“好的。”
几次快门之后,巫时迁唤了季星阑一声,季星阑眨了下左眼。
“诶,这张好!这张好!”阿松兴奋地大叫,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洒出来。
许是黑猫对闪光灯有些敏感,它不时会眨一下眼睛,还偏偏只是左眼。
照片里的少年正面面对着镜头,因为眨眼的关系微微扯起了嘴角,表情竟带了些季星阑平日少见的邪魅。
如果说第一张片子是落入凡间的天使,最后这张就是在凡间被染黑的恶魔。
巫时迁觉得足够了,把相机递给小包,也不用去电脑那边检查,他自己心知肚明成品如何。
他走到还在发愣的季星阑面前,揉了一把黑卷的头发,说了声“辛苦啦”。
接着俯下身,在黑猫下巴勾了勾,对它笑着说:“表现得很棒,你也辛苦啦。”
呜,这才刚出来半天,他已经想他家里两只猫儿了。
季星阑帮巫时迁签名时悄声问:“巫老师,我觉得你变了好多,是不是谈恋爱了?”
巫时迁挑眉:“我才觉得你小子变了挺多,以前是笑得像只傻狍子,但总觉得里头藏着些什么。现在可不同了,你小子是不是也……”
站在旁边催时间的阿松赶紧咳了好几声,等季星阑一签完就拉着他跑。
巫时迁没料到工作那么快就能结束,自己原本定的是晚上最后一班的高铁,现在居然挪出了那么多的时间,便让小包把车票改签了。
早点回家,今晚他的乖宝会来家里呢。
就算改早了车票,路途还是那么长,巫时迁把小包送回家时已经十一点四十分了,他在高铁上时已经跟苏曈说过,如果困了就先睡,不用等他门。
可巫时迁知道,苏曈是一定会等他的。
钥匙刚插入铁门,巫时迁就听到屋里有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
他隔着一道木门,低笑着说:“跑什么啊,不用着急。”
木门从内里被拉开,漫出来的一片暖黄捂烫了巫时迁的眉间眼角,手里的双肩包“啪嗒”一声掉到地上,他环住扑进怀里的女孩,下巴抵在她发顶上蹭了蹭。
“想你了。”
女孩的声音还像早上被阳光晒暖的模样,是暖呼呼的舒芙蕾上缓缓流淌下的枫糖浆。
巫时迁正想说些什么,这时手机里的闹钟响起,在楼道里一声声回旋着。
他按灭了闹钟,在女孩仰起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二十岁生日快乐。”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