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您的退房手续办理好了,欢迎您下次再来。”
酒店前台工作人员把账单放进白色信封里,推到两眼肿成小核桃的女孩面前,继续问:“苏小姐需要我帮您叫车吗?”
“谢谢,我已经叫好了。”苏曈回答,正好司机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到酒店门口了,苏曈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酒店纸袋,往酒店外走。
司机见乘客只有一个人,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车厢,指了指她手中的纸袋:“这个也要放后车厢吗?”
“不用了,我手提着就好。”
苏曈坐上后排,问司机是不是要现在把一百八十元转给他,司机爽朗地说到了车站再给就行。
她把手中的纸袋轻放在大腿上,双手虚拢着。
师傅的车窗有些脏,她有点走神,忽然想到其实巫时迁的车窗也有点儿脏,车内也乱糟糟,但她那时一点儿都没在意过。
原来对上巫时迁的事,自己的眼睛就像自动加上了一块滤镜,让所有一切都变得梦幻浪漫,每一个角落都飘着粉红泡泡。
但泡泡一被戳破,肥皂水糊得画面黏黏哒哒的。
水山市城市道路分布简单,几条主干道贯穿东西南北,这两天巫时迁带着她跑,苏曈多少能记得几座比较明显的建筑物。
苏曈看着对自己而言称得上陌生的街道,心想着,下次再见时希望自己能调整好心情。
只是,短时间内她都不想吃炒薄壳和五果汤了啊。
苏曈都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回的房间,她扑倒在**哭得脑壳疼,本来想就这么哭到无力接着昏睡过去,终是过不去没洗澡这关,硬是撑起身子进了浴室。
洗了个热水澡脑袋也清楚了一点,她还记得自己没收拾行李,便吸着红透了的鼻子拉出行李箱。
苏曈原本买的是傍晚的车票,她改了签,改成了早上最早的那一班高铁。
该吃的吃了,该看的看了,没打算见的人也见了,他还施舍给你一个拥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改好车票,苏曈把浴室里的洗漱用品先简单收拾了一下,看见刚刚换下的衣服,她抬手取下。
她捧着今天穿了一天的T恤,微微俯首,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回忆里。
布料上面还残存着些许巫时迁的味道,不多,和自己的味道交织着。
嗅觉是记忆在呼吸,把那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指间闪烁的火星,细长的眼睛缀着午后艳阳的光斑,那些她听不明白的方言,通通烙进她的脑海里。
苏曈把仙女棒留在酒店里,因为高铁不让带烟花爆竹上车。
她把洒落在斜挎包里的鱼饲料仔细地拾起,从洗漱包里取了随身带的止血胶布,贴住了破洞的塑料袋子,再把鱼饵一颗颗重新装进去。
东西不多,苏曈收拾好后给服务中心打了个电话,讨了个餐厅打包外带用的塑料饭盒。
她从小冰箱里拿出巫时迁给的蛋糕卷,把融化坍塌的那一半切掉,还完好的那一半装进了饭盒里。
她就这么一手行李一手蛋糕走进高铁站,行李安检过机时,安检人员提醒她,手提袋也要过机。
“我袋子里头是块蛋糕而已,能不能不过机呀?”苏曈看着行李箱从X光机的另一端东倒西歪地掉落地面,她不想这块可怜的蛋糕再受到什么磨难。
安检人员让她打开纸袋检查了一下,摇摇手让她过去了。
她买的是一等座,早班车的乘客不多,旁边的座位空着,斜对角的中年男子从一上车就开始闷头补眠,后两排的婴孩在母亲怀里哭闹。
苏曈掰开塑料盖子——因为饭盒太小,她只能将蛋糕上的奶油和草莓刮掉,本还算完整的蛋糕硬塞进逼仄的空间里,最后搞得一塌糊涂。
苏曈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是半截蛋糕而已,她都不愿意放弃。
黑色塑料叉子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被折腾了两天的奶油早已过了最佳赏味期限。
苏曈嚼着没了水分的蛋糕,含着尝不出是甜是酸的奶油。
哎,真讨厌,是咸的。
苏曈擦掉流进嘴角的泪液,又挖了一勺。
汪汕转进接客车道,对着蓝牙耳机说:“我已经转进来了,你站在原地……啊,我看到你了。”
苏曈拿着手机,认出了汪汕的车,对着他挥了挥手。
汪汕打了双闪,下车后往车后走,帮苏曈把行李箱放上车。
“谢谢你汪叔叔,麻烦你了。”
“没事,正好你妈妈的事情有两份文件需要你签个名,上车吧。”汪汕扬了扬下巴。
汪律师的车干净整洁,一直萦绕着新鲜木质香气,苏曈靠在后排座椅的椅背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熟悉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窄长的后视镜里,汪汕看着那失了魂魄的女孩,开口问:“你这几天在水山市玩得怎么样?”
“……唔,就那样吧。”
“你几号要去学校报到?”汪汕没追问,换了个话题。
“二十八号。”
“到时候你怎么去?第一个学期应该要带不少东西吧?”
“高铁吧,学校好像会安排专车去高铁站接新生……”
苏曈想到行李的问题也觉得头疼,自己的生活习惯没办法立刻改变,一样样生活小物件零散琐碎。本来叶瑄是准备开车跑一趟高速送她过去,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只能往清单里划掉一些东西了,尽量缩减至一个行李箱才好拿一点,不够的生活用品,到学校那边再买就好了。
汪汕趁着红灯的时候看了看自己手机里的行程:“要不我送你去吧,有辆车还是方便一点。”
“啊?”苏曈没反应过来。
“那个礼拜我暂时没有确定好的行程,可以陪你跑一趟水山市。”
“这样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这段时间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事情了。”
“没事,我也好久没去过了,早上去,下午回来时就可以顺便带些牛肉丸回来,家里有小孩爱吃。”
汪汕想着上次有朋友带回来一保温箱的牛肉丸,他分了好一些给宫欣家,宫欣的儿子宫白羽喜欢得要命。
苏曈自然是感动的,这段时间妈妈的朋友们都在她面前伸出援手,除了汪律师帮她处理妈妈去世后的各种遗产手续,还有其他阿姨叔叔都让她随时有事都可以找他们。
“谢谢你,汪叔叔。”苏曈诚挚地道谢。
车子到了苏曈家小区门口,汪汕还要回律所,就直接在这里把文件递给她:“你先看看,确认了没问题再签。”
苏曈一行行看着文件,听着驾驶座上的汪汕接了个电话。
“嗯,我送完苏曈就回律所……你中午吃了什么?……下午没客户,你有空吗?我陪你去做头发?……好,你约好了告诉我……”
苏曈之前也见过汪律师像现在这样瞬间“变脸”,一接到“某人”打来的电话,他的语气就会变得温柔到不行。
“那人”也会对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吗?
苏曈垂下眼,收好自己乱飞的心绪,认真核对着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