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好彩洗完澡出来时,外婆已经睡下了,她默默拿了房卡和手机,像昨晚一样跑到向天庥的房间。
短短半个月时间,有人的技术突飞猛进,经常以“猎物”的形态出现,待关好彩降低警惕时,就会扑上来反咬她一口。
他总是格外耐心,每次都会把月光吻得潮湿,指尖反复搓揉,酿成一阵雷雨。
他又特别钟意把整个过程拉长,关好彩有时都觉得他是不是把她当成一条徒步路线了,一步一步征服每寸土地,慢慢攀上最高峰,观赏只有他能看到的美景,乐此不疲。
这个时候,关好彩覆在身上那些尖的硬的盔甲,会随着眼泪一起簌簌掉落,而向天庥也会趁机诱她说一些平时她说不出口的话,听到满意的话了,才会给彼此一个痛快。
结束时关好彩累得够呛,他还能在后面蹭来蹭去,说他还没吃饱,能不能“摩多摩多”。
气得关好彩反手一个巴掌打到他腰侧:“吃吃吃!少给我来这一套!这几天你还吃不够吗?早上外婆还很严肃地让我们要节制一点,你说丢不丢脸!丢不丢脸!”
“嘶!!”向天庥疼得呲牙,“怎么就丢脸了啊?成年人做成年人要做的事,这不是很正常么?”
“也没人像你这样啊,好像要把以前的份补齐一样似的……”关好彩嘴里咕哝,但听见他疼得直哼哼,又软下心肠,往后摸到他腰肉轻轻揉,“痛不痛啊?”
向天庥埋进她肩膀,牵着她的腕子移到别处,闷声道:“是这里痛,需要有人安慰一下。”
“向天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关好彩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怎么说这种话都能说得好像格外真诚?
向天庥笑得肩膀乱颤。
两人闹了一会儿,枱头关好彩的手机振动,有电话打进来。
关好彩这几个月除了外卖和快递,其他的陌生来电一律忽视,但只瞄了一眼那来电号码,关好彩整个人蹭地坐起身,急忙接起:“喂。”
“喂,是郝韵家人吗?”电话那边是位女警,表示了身份后,继续说,“郝韵现在在我们派出所,你们家属可以过来一趟吗?”
郝韵就坐在一旁,一边听着女警打电话,一边低头抠指甲皮。
郭琴坐在她旁边,一双眼哭得红肿,像没了三魂六魄,但比起刚才她已经冷静许多了,侧脸偷偷打量同样狼狈的郝韵。
郝韵总是把长发扎成干净利落的马尾,这时头发乱糟糟的,卫衣也被啤酒泼得又脏又臭,还有脸颊,红彤彤的一个巴掌印,这会儿还没消。
郭琴又开始吸鼻子,哽咽道:“郝韵,对不起……”
郝韵耗光了力气,甩了她没什么力度的一眼刀:“说这些干嘛?”
郭琴:“我要是早点听你说的就好了……”
郝韵笑了笑:“有早知……”
郭琴接上后半句:“……冇乞儿*……”
她俩因为过年时的小矛盾,已经冷战了小半个月,就算开学了,两人同住一宿舍,也是一直面阻阻。
到今天放学时,郝韵终于受不了,拉着郭琴让她考虑清楚,要是真的执意要去,她会去通知郭琴的父母,就算郭琴觉得她是“二五女”也没关系,她不想真有个什么“万一”发生在郭琴身上。
郭琴也退了一步,说其实上次郝韵被骂完后她有认真考虑,已经和那男生说只是去吃饭和逛街,但晚上她要回家的,不会跟他回民宿。
郝韵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为了让郝韵安心,郭琴到哪都会给她发定位和信息。
一开始的吃饭没什么问题,男生和照片一样,英俊阳光,开朗健谈,还给郭琴带了小礼物,郭琴卸下心防,和平时在网上那样与他交谈甚欢。
饭后两人逛了会儿街,夹了娃娃拍了大头贴,正在郭琴喜滋滋地分着两人的照片时,男生提出想去看电影。
时间其实不太早了,但男生多请求了两句,郭琴便同意了。
她以为去的是电影院,没想到男生带她去了家私人影院,更没想到的是,包厢里已坐着三个男生,啤酒薯片披萨薯条摆了一桌子。
男生跟郭琴介绍,这几位是他的舍友,趁着还没开学也跟着一起来广州玩了。
在男生“诚挚的邀请”下,郭琴糊里糊涂地进了包厢,糊里糊涂地坐在几个男生中间,糊里糊涂地喝了几口男生给的啤酒。
她想给郝韵发求救短信,但只打了个“jiu”,手机就被男生拿走了。
男生笑嘻嘻地说要专心看电影才行,又把啤酒杯送到她嘴边。
银幕上播着的明明是部喜剧,但坐在昏暗中的郭琴只想哭。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大脑会宕机,声音也发不出来,平时看再多的自我保护教程全忘光光,她头昏脑胀,没搞明白为什么腰上有一只手,膝盖上又有一只手。
这时门被打开,郝韵和光一起冲了进来。
郝韵想要带郭琴走,几个男的不乐意,还想拉郝韵留下来一起玩,郝韵恼得没了理智,拿起啤酒扎壶就往男的身上泼,后面场面乱成一镬粥,吃的喝的满天飞,推来攘去的时候不知谁把人家影院包厢的幕布整块撕烂了。
影院老板很快赶过来,郝韵脸上挂了彩,郭琴呜呜哭不停,那几个男的想跑,但郝韵把门死死堵着不让他们走。
涉及未成年人,又损失惨重,老板报了警,几人全被带回派出所。
警察问清楚来龙去脉,虽然表扬了郝韵的勇敢,但也批评了她不该独自一人去面对未知的危险,最后严肃教育了郭琴,不该轻信网络交友。
郭琴的父母在赶过来的路上了,至于郝韵,她没怎么考虑,就报了关好彩的电话。
此时,关好彩光着身子在窗边来回踱步,语气有点急:“我和我外婆现在一时半会赶不回去……嗯,我们的母亲不在国内,郝韵和我不是一个父亲……但她爸爸也不住市区,住佛山,好像这几天也外出了……”
——因为这周末只剩郝韵一人在家,李静芬有些不放心,提前问了她要不要周末去父亲家过一夜,但郝铭这周正好出差,郝韵自然不可能去父亲家面对那两母子。
向天庥拿了外套披在她肩膀,往手机里打了行字,递给她看。
关好彩顿了顿,很快把向天庥提供的电话号码给了对方,并问:“请问,我能先和郝韵说几句话吗?”
很快,电话那边传来郝韵有气无力的声音:“喂……”
“你哪里受伤了?”一想到郝韵被欺负,就有火苗蹭蹭往关好彩脑门冲,她气得牙痒,“我要找律师,告死那几个死飞仔,对女生动手动脚的,祝他们生仔无屁眼啊!”
“行,告死他们。我没什么事,反正比你之前好,没在脑门上留下个月亮疤痕。”郝韵笑了声,但很快,笑容渐渐淡了,“你们不能来接我,我爸也出差了……该不会……要联系她吧?”
“等她来接你,可能要等到蚊子都睡着。”
关好彩看一眼亮着灯的浴室,向天庥在里面和谁打电话,她对郝韵说:“向天庥在找个朋友去接你了,赔偿方面你不用担心,待会儿办好手续就给我打个电话。”
郝韵打了个激灵,结结巴巴地问:“天、天庥哥找谁、谁来接我?啊,该不会是、是、是姓周那位……”
关好彩不知少女那些还没点燃就熄灭的小心事:“对,周秉,向天庥说他住的地方离你那里近,你还记得他吧?”
郝韵懊恼得薅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哀叹一声:“当然记得……”
两姐妹再聊了几句,郝韵要把电话还给警察姐姐了,跟关好彩道别。
关好彩唤了她一声:“郝韵。”
“嗯?”
“你不用害怕,你做的事情没有错。”
郝韵鼻子一酸,半晌,“嗯”了一声:“我的事你先别告诉外婆,免得她太担心,难得出去玩一趟,让她回来时也开开心心的才行。”
关好彩嘟囔:“知道啦。”
郭琴父母先赶到了。
郭母又惊又气,可面对可怜巴巴的女儿也说不出重话,红着眼眶上下检查女儿哪里受了伤,两母女有些患难见真情的感觉,哭着哭着就抱在一起。
当只会在影视剧里看到的画面,真实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郝韵心脏一阵阵酸。
虽然就算这会儿如果是关好彩或郝铭来接她,她也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同对方拥抱这么温馨感性的举动,可她仍会带着一丝丝幻想——如若黄昭君这时候也在这里的话,她会拥抱她吗?
没想到的是,郭母抱完女儿,竟跑过来抱住了她。
郭母一遍遍地道谢:“谢谢你、谢谢你啊郝韵,阿姨和叔叔真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的话,琴琴就、琴琴就……”
郭母后怕,把郝韵抱得更紧,郝韵能听到她身体里的震颤,能感受到她脸上的潮湿。
其实郝韵曾经犹豫过,不知道要不要掺和进郭琴的这件事里,她性格冷又孤僻,实在不喜欢被突如其来的麻烦打乱自己的计划。
而如今被郭母搂在怀里,她觉得,今晚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有些僵硬地抬起手,拍拍郭母的背。
没一会儿,周秉也到了。
郝韵又开始懊恼,虽然她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也清楚该怎么去处理,但她没想到再次和周秉相遇时自己会这么狼狈窘迫。
和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相比,同警察交谈的周秉正经许多,郝韵目光落在他身上,心想,这会儿终于像个真正的大人了。
只不过当他走到她面前时,嘴角又漾着懒洋洋的笑:“厉害啊,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打架,一女打四男,还没输。”
“那哪能算打架啊……”郝韵侧着脸没看他,长发半掩她微微肿起的那半边脸,“我能走了吗?”
“还没呢,得跟老板谈一下赔偿。”周秉歪过身子看了眼她的脸,“另外还要让那群扑街仔赔偿你们医药费。”
“我没受什么伤……”郝韵又否认,脸侧得都快把脑袋扭过去了。
周秉脱下外套,递给她:“先把衣服换了。”
郝韵没接,周秉没勉强,把衣服放在长椅上,说:“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郝韵还没来得及应,周秉已经转身走远。
郭琴走过来,问:“来接你的那人是谁啊?”
“一个……不算太陌生的哥哥。”郝韵终还是拿起周秉的外套,撇撇嘴说道,“我去洗手间把衣服换一下。”
周秉很快回来,给两女孩买了两瓶可乐,但是是冰的,让她们都敷一下脸。
和影院老板的赔偿很快就谈完了,问题比较大的是郭琴的那位网友,他报给郭琴的资料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年龄是对的,性别是对的,人也确实是在深圳,但是是在一家剧本杀店里当DM,年前因性骚扰女顾客被炒了鱿鱼,目前待业中。
郭琴细思极恐,当着父母的面把对方的联系方式和常玩的app全删了。
孩子总是会长大的,有的需要的时间长一点,有的只需要一个夜晚。
处理完一切手续,周秉送郝韵回家,这次郝韵选择坐在后排座。
可能因为今晚及时拉住了郭琴,可能因为胡乱发泄了一通,也可能因为没坐在副驾驶位,郝韵心里舒坦自在了不少。
一路上她没怎么说话,周秉也没非拉着她聊些什么,车厢内只有随机播放的音乐,和时不时拧开可乐瓶发出的那声“滋”。
回到家楼下,郝韵下车,隔着车门跟周秉道谢:“今晚给你添麻烦了,你的衣服等洗完后,我会托我姐拿给天庥哥的。”
“没事。”周秉弯着腰,竖起大拇指,笑道,“郝韵,你今晚超厉害。”
郝韵终于扬起笑,笑容自信且笃定:“嗯!我也这么觉得!”
隔天下午,关好彩和李静芬回到家时,郝韵已经返校了。
关好彩书桌上有张小纸条,是郝韵留下的,麻烦她把阳台上正在晾的那件衣服,还给周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