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似乎是冥冥中注定,雷伍和许飞燕最终租下的铺面,竟是当初许飞燕与蔡景尧相亲见面的那家餐厅。
店铺是一个小区的门面房,店面高六米,两人觉得可做成小三层模式,一楼为厨房和厅面,二楼为挑空夹层厅面,三楼为员工休息区和储物仓库,还能空出一个空间做亲子教室。
位置虽在内街,但附近有不少已经成熟的新老小区,有小学和幼儿园,步行十来分钟即可达中区核心商圈,门口有划线免费车位,也可将车驶进小区临停。
最重要的是,附近四通八达的内街里除了食肆,还有好几家街区咖啡店,都是散步可达的区域,雷伍看中的是水山市的短途旅游前景和这片老社区未来的发展潜力。
之前的餐厅撤场时把店铺清空了,只留下原来的装修,但因为装修风格和格局都不合适,需要全部铲掉重装。
设计师进场测量的那天,许飞燕上了二楼夹层,走到尽头铸铁栏杆的位置,手扶栏杆,俯视着一楼正在和设计师团队沟通布局动线的雷伍。
察觉到目光,雷伍擡起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上,许飞燕悄悄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他对设计师说:“陈工,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喊我,我们等会继续谈。”
“没事,我先把一楼的尺寸量了。”
雷伍上楼,走到许飞燕身边:“怎么了?”
许飞燕腰倚着栏杆,指了指旁边靠墙的位置:“当时我就在这个位置相亲哦。”
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狡黠,雷伍抿紧嘴角,突然擡起手捧住她的脸,把她当颗糯米丸子一样搓圆又揿扁,故意恶狠狠道:“许飞燕你越来越坏了,跟谁学的啊?整天就想看我吃瘪样。”
许飞燕嘴巴被他揉得嘟起,笑声呼哧呼哧跟个漏了口的小笼包一样,她才不会坐以待毙,伸手就朝雷伍的左侧旁肋探去。
即便隔着有些厚度的卫衣,雷伍也痒得寒毛直竖,全身瞬间僵硬。
自从被许飞燕发现他这个部位怕痒,就很容易被她占了上风并反将一军,尤其是在床上。
不知为何,签下铺面合同的那晚这家伙异常主动,雷伍还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被她给推倒了。
她坐在身上肆意驰骋的时候,雷伍只有咬牙切齿的份——咬紧牙不愿让声音渗出来,这样显得自己好无用。
乌黑发丝随着上下起伏在半空中,是乌鸦扬起翅膀的羽尖,是黑郁金香掉落的花瓣,被汗水迷了眼的雷伍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动物园蛇类展馆前那座铜像,女妖美杜莎。
满脑子只剩“要了我这条老命吧”这一句话。
雷伍不能去想,她是跟谁学会了这些小把戏,可心里还是悄悄对那未曾见面的男人又有了另外的看法——那家伙脱下眼镜估计要变了一个人吧?就像狼人遇见圆月。
如果那家伙还在世,说不定也是个十分强劲的情敌。
事后两人汗津津贴在一起,雷伍掖起她被汗水浸得更柔软的发丝,咬住那新月一般的耳朵,委屈控诉她的恶魔行径,又问她今天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许飞燕还在喘着气,圆润肩头好似逶迤雪山,舔着红唇说,觉得一切似乎在慢慢变好,好不容易能踏出新的一步,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她把汗水都蹭在雷伍锁骨上,闷声道了声,谢谢。
……
“好了好了,别挠了啊……别以为有旁人在我就不敢打你屁股……”雷伍痒得想逃,却被许飞燕扯住了帽衫衣兜拉到身前。
许飞燕不顾楼下还有别人,双手紧紧揽住雷伍的腰,右耳贴在他胸膛上,说:“下个月八号是他的生忌,我想去看看他,跟他说一下最近的事。”
雷伍一怔,很快回答:“好啊,我能陪你去吗?”
“你可以吗?我想让他看看你。”许飞燕没擡头,耳内被雷伍砰砰砰的心跳声灌满。
雷伍语气认真:“可以,我也想见见他。”
“我这样穿真的不奇怪吗?”许飞燕一手牵着朵朵,另一手拉了拉毛呢裙摆,细声嘟囔。
她好久没穿过裙子了,即便穿着黑色裤袜她也觉得大腿凉飕飕的,脚上那双低跟小皮鞋也让她不习惯,总觉得走着走着就要同手同脚。
雷伍牵住她无处安放的那只手,紧了紧手指:“我说多少遍了,一点都不奇怪,美若天仙你懂吗?”
“你这就太夸张了。”许飞燕瞥他一眼。
老男人今晚穿得正经,深灰毛呢西装没扣纽扣,肩线流畅,里头没搭正经的衬衫,而是穿了和她一样的高领薄款黑毛衣,笔挺又骚气的焦糖棕灯芯绒西裤包裹着一双长腿,裤口稍高,正好露出与毛衣同色的过踝长袜,黑皮鞋擦得铮亮,显得整个人优雅却依然带着些痞气。
如果不是她陪着去买,着实看不出他这一整套衣服都是快消服装店的换季折扣款式,他还左挑右选,说反正平日没什么机会穿,买最便宜的就好了。
倒是她和朵朵两套毛呢连衣裙花了些钱,雷伍付的帐,说这衣服平日也能穿,得买材质好的。
“你不信就问问朵。”雷伍微弯腰,看向小姑娘:“朵,你妈妈这样穿好看吗?”
朵朵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和妈妈差不多一个模样的裙子,擡起头格外认真地回答:“妈妈好看,我也好看。”
雷伍打了个响指,点头赞同:“说得没错!”
许飞燕一双手都被牵紧,想拨拨头发都没办法,只好笑道:“好嘛,你们两人现在是统一战线了。”
朵朵不明:“什么叫做统一战线?”
雷伍笑着解释:“就代表我和你现在是好朋友啦。”
马唐婚宴在四楼宴会厅,从走出电梯开始就有布置了,地上铺满深绿草皮,墙壁也铺满绿植叶材,龟背竹与高山羊齿上方有连串的雪白玫瑰与满天星点缀着,天花板垂落翠枝绿叶,暖黄灯光倾泻而下,宛如穿过茂密树冠的束束阳光。
许飞燕以前带过朵朵去参加过其他的婚宴,跟唐苑淇这场风格完全不同,这唯美奢华的场景看得她是目瞪口呆,朵朵也睁大了鹿眼,左看看右看看,好想去摸摸那些花朵是真是假,小手指动了动又缩起,在陌生环境里到底有些拘谨。
三人沿着绿道往迎宾处走,雷伍见母女俩眼里闪闪发光,便凑近许飞燕耳边说:“你喜欢这种风格的婚礼布置啊?”
许飞燕没多想:“喜欢啊,这么漂亮没几个姑娘能抵挡得住。”
她皱皱鼻尖,压低声音:“不过这实在太烧钱了,我都快从树叶中闻到钞票的味道了……”
雷伍低声笑:“那以后的婚礼,要不要也弄这种风格的?”
“啊?谁的婚礼?”许飞燕还没反应过来。
雷伍啧一声:“还能是谁啊?你和我,朵还可以做小花童。”
他从一开始追许飞燕就是奔着和她结婚去的,这方面的知识可没少汲取,什么森系婚礼、摩洛哥风格婚礼、星空婚礼……现代人还真是讲究。
“等等,你等一下……”
许飞燕今天化了淡妆,眼皮中后段涂了带点闪粉的眼影,快速眨动的时候仿佛有星辰碎片掉落,她小声提醒雷伍:“我是二婚耶。”
“啊?然后呢?”
“呃,二婚是……是不能设宴的……”
雷伍高高挑起眉毛,语气不可置信:“这是谁说的?”
许飞燕一噎,眼珠子转了转:“就,呃,大家都这么说……二婚不能大搞的呀,多数人都是私下请亲戚朋友吃顿饭就完事啦。”
他们已经见到了迎宾的唐苑淇和马煜,唐苑淇眼尖,趁着一拨宾客拍完照时举着捧花朝他们挥手。
二婚设宴这个话题暂时放一边,等前面的宾客进场后,许飞燕才带着朵朵上前,衷心祝贺道:“唐律,恭喜你呀。”
唐苑淇勾唇道谢,她身着一袭拖地鱼尾白纱,只不过上方缀着的璀璨星钻也不及她眼中的星芒。
“恭喜你们。”雷伍与马煜握了握手,打趣道:“把室内搞成大森林,马先生破费了破费了。”
“苑淇喜欢就行,她本来想办西式户外,但你知道的,我们两家的老一辈都传统,还好这家婚策能力还行。”马煜笑道:“谢谢你们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多多担待。”
“恭喜你啊马先生,祝你们新婚快乐。”许飞燕也朝他笑笑,接着低头晃晃女儿的小手:“宝贝,你要说什么呀?妈妈在家教过你的。”
朵朵眨着大眼睛,另一只小手背在身后,虽有些紧张,但还是乖巧开口:“祝唐姨姨和马叔叔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唐苑淇的裙子不方便蹲下身,只能尽量弯腰,她笑得眉眼温柔:“谢谢朵朵宝贝。”
“谢谢你哦,”马煜一手扶着唐苑淇,一手挥了挥唤来婚礼管家,叮嘱道:“等会带位之后,你给这位小朋友送多一份小礼物。”
“好的马生。”
唐苑淇凑近许飞燕低声道:“最后抛花球的环节你站我左后方。”
雷伍还是能听见的,扯起笑:“人美心善的唐菩萨,感谢感谢。”
唐苑淇剜他一眼:“你在开心什么,我只是丢给飞燕,但对象又不一定是你啊。”
几人拍过照,雷伍从西装内袋掏出两个厚厚的利是袋,递给许飞燕:“你帮我先交到礼金台那,我同唐律再讲两句话。”
“好。”
许飞燕走出几步后,忽然无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眼,瞧见雷伍微垂着头,对唐苑淇说着什么。
唐苑淇也低着头,只是嘴角的笑容不再灿烂,而马煜走远了几步,正在招呼另外的宾客。
像是特意为两人的谈话留出空间。
“妈妈?”
许飞燕回过神,捏捏女儿的手,继续往签到台走。
刚签完名字,雷伍已经走到她身后,接着有服务人员带着他们往宴会厅内走。
宴会厅内的布置更华丽精致,舞台上白烟飘渺,仿佛爱丽丝误入的梦幻秘境。
三人一落座,婚礼管家立刻送来了一只头戴彩色花圈的紫色兔子玩偶,朵朵眼睛都亮了,珍而重之地抱住小兔,礼貌跟对方说谢谢。
同桌的宾客还没来,许飞燕抓紧机会小小声问雷伍:“刚才你和唐律说了什么呀?”
雷伍研究着精致的伴手礼盒,声音懒懒:“八卦哦。”
“是不是我哥托你带话啊?”
一语惊人,雷伍差点手滑把礼盒摔地上,眉脚高高挑起:“……你知道你哥的事?”
许飞燕点头:“他这人说不了慌,唐律又做得太明显,不过他们应该都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
呼,好拗口的一句话。
许飞燕眨巴眨巴眼睛,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所以你偷偷告诉我嘛,我就是好奇,保证不说出去的。”
……超龙让我告诉你,谢谢你喜欢过他,也谢谢你这些年为他做过的事,他这辈子都会记得,以后好好过日子,要幸福,要快乐,要好好的……
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了,他让你以后别再喝醉酒跟人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唐苑淇嘴角笑得有些酸,眼睛也是,接下来无论是哪位宾客来,她都只是笑笑说谢谢,像个在商场门口迎宾的机器人。
马煜手掌一直搭在唐苑淇腰侧,希望这样能给她一些力量,好撑过这繁琐无趣的迎宾环节。
直到婚礼管家上前提醒可以回休息室准备接下来的入场时,两人都同时敛了嘴角的笑。
进了休息室,马煜让婚礼管家和工作人员都先出去一下,他有话想跟妻子说。
“可是马生,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就两分钟,麻烦你们。”
马煜的笑意没进眼里,婚礼管家打了个寒颤,清空了休息室给这一对新人。
唐苑淇把脚上满钻高跟鞋踢开,坐到梳妆椅上默不作声。
马煜跟在她身后,弯腰拾起她的鞋子,慢慢走到她身前,半跪在地,手探进鱼尾裙摆,捞出人鱼偷偷藏在尾巴下的纤细脚踝,慢条斯理把高跟鞋重新套回她白足上。
唐苑淇依然没出声,但也没阻止马煜的动作。
为她穿好鞋,马煜站起身,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修长手指轻擡起她的下巴。
看着她有些花了的红唇,马煜黯了眸色,低声道:“唐苑淇,我现在好像有点嫉妒他了。”
他倾身,吻住了那抹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