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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时辰 正文 番外四 当我们同住在一起

所属书籍: 好时辰

    2022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大大小小,远远近近,哭哭笑笑,生生死死。

    这个春天似乎格外漫长,木棉花开,棉絮飞扬,龙舟水起,花落遍地。

    整个五月淅淅沥沥雨落不停,再放晴时,已经能听见蝉鸣了。

    水山的旅游业再攀高峰,路上处处能见到拉着行李箱的游客,游茉公司的数条经典线路只要开团,必定报满,她和于励依然亲力亲为。

    于励这一年来除了本职工作,还经营着一个旅游方向的个人账号,全平台同名,主做旅游方向的原创中短视频。

    视频里的他有露脸,但也有好好穿上衣服,不是狂露肌肉猛擦边的那种类型。

    人帅景靓,内容生动,剪辑节奏干脆利落,画面审美极具个人风格,粉丝数量自然一路飙涨,品牌邀请也越来越多。

    评论区和私信时不时会有比较露骨的留言,于励干脆在简介里直接写明了自己的情感状况——「有女朋友,且本人超爱」。

    年初,于励提了辆新车,过了磨合期后,空闲时期就带着游茉四处跑,帮公司踩点探路,同时更新视频作品。

    他的视频里多了许多公路旅行、户外野营的内容,打中当下许多年轻人的喜好,大家把他的账号当“百事通”看,很快,各地酒店民宿和景区营区,甚至汽车品牌、房车厂家都向他提出合作。

    有MCN公司找于励签约,但他说他自己已经有公司和“经纪人”了。

    以前的于励都是站在游茉的身后,现在轮到他站在前头了,游茉便主动接过他的照相机和航拍遥控,替他“打辅助”。

    她乐在其中。

    六月初,游茉听朋友说,林健翔再婚了。

    他没有摆酒设宴,而且在结婚前,那新娘就已经生了个男孩。

    是先上车,后补票。

    那新娘家境普通,林母看不上对方,但又因为新娘怀孕了,林母没有直接棒打鸳鸯。

    ——坊间还流传,林母让新娘去私立医院照B超,确定了胎儿性别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林健翔似乎也没那么想娶,但那姑娘拿肚子里的男丁做“人质”,最后不得不娶。

    游茉看了看日历,原来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她备忘录的“todolist”,「离婚」这一大项早早被她删掉,现在多了一个大项——「想和弟弟去的地方」。

    细项里有很多都已经打上勾,还有些海外的国家城市得未来才能去。

    游茉在过年后就找了斐翔的团队,把那套一直没动工的白坯房给装修了。

    六月底,装修已经结束,正在散味。

    只不过,她还没想好什么时候从娘家搬出来。

    *

    游栀再遇霍家南,是女儿百日宴的那天。

    说是“宴”,其实也就是和平日类似,在喜来登订了个包厢,请这段时间帮过她忙的家人朋友们吃顿饭作为答谢。

    其中包括了蔡光辉和他弟弟一家,游栀主要是想感谢光辉叔的弟妹那段日子在医院对她的照顾。

    但既然请了蔡光辉,那个厚脸皮的自然不请自来。

    大伙儿吃到一半,小娃娃饿了,“呜啊呜啊”地哭,游栀抱起她,熟门熟路地走去母婴室。

    她的体重已经恢复得和孕前一样了,但胸部足足大了两个cup,产后奶水一直充足,甚至过多,冰箱冷藏柜里囤了一堆母乳。

    小娃娃哼哧哼哧喝奶的这个过程里,总能让游栀感到安宁恬静。

    她可以什么都不想,只留意女儿的眼睫毛有多长。

    等女儿吃饱,游栀给她拍出嗝,检查好两人身上衣服,走出母婴室。

    一出门,就瞧见门口等着的男人,一对花臂叠抱在胸前,倚着墙站得像座山。

    蔡嘉年问她用不用让他来抱,游栀嗤笑,说撸的铁比这小妞重得多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群人迎面走来。

    身高最高的那男人游栀其实第一眼没认出来,过了几秒反应过来,是霍家南,

    ——不怪游栀,事因霍家南的脸比之前圆了些许,身材也是,发型也变了,还戴了眼镜。

    他与一个女人走在中间,两侧各站一对中年男女,男的都衣冠楚楚,女的都打扮富态,看模样是两人的父母。

    在这里遇到“故友”,游栀多少有些惊讶。

    但也仅仅只是惊诧了那么一瞬,她的内心很快平静下来。

    她偷偷打量起那一对。

    霍家南身边的女人长相成熟,气质高贵,左手拎着个黑金birkin20,隔着一段距离,游栀都能瞧见她手上有大钻石戒指在熠熠发光。

    而她右手则勾着霍家南的臂弯,他的穿着没怎么变过,还是衬衫西裤加腕表皮鞋的霸总装扮。

    他们身侧还跟着位黑衣经理,正跟几人确认着菜式是否需要增加更换、年底的婚宴桌数预计增加多少……

    游栀瞄向霍家南,但二人没有对上视线。

    他的视线似乎落在了她旁边的蔡嘉年身上。

    游栀侧过脸瞥了蔡嘉年一眼。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还斜睨过来,直接伸手抱走了挂在她身上的小娃娃。

    高杏已经可以被竖抱了,在蔡嘉年的手里显得格外小、格外软,跟块儿松软面包似的。

    游栀打了他手臂一下,说她来抱就行了,蔡嘉年撇撇嘴,继续抱着孩子,大掌在小孩背上轻轻拍着。

    他们提前拐了个弯,往自己的包厢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和谈话声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个月后,游栀有天约了唐苑淇吃饭,咨询作品被抄袭侵权的法律问题。

    这时的唐苑淇怀孕五个月了,气色红润,容光焕发,聊完正事,两人自然开始聊起一些“妈妈话题”,荤素不忌。

    话题带到小孩子百日宴那天,游栀多提了一嘴,唐苑淇便简单解释,霍家南的未婚妻是某本地珠宝品牌的小千金,两人的喜宴订在年底。

    游栀并不意外霍家南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步入婚姻,虽说以他的性格,能不能忠诚于婚姻还得另当别论,但这与她无关。

    她和他们早早就分道扬镳,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自然离开得毫无眷恋。

    关于生命中曾经路过的那些过客,游栀最近已经很少会主动想起,一个个姓名、一张张面孔、一具具身体、一道道数据……已经渐渐模糊。

    游栀想,说不定再过两三年,在路上再遇到时,她已经认不出对方了。

    有从前,就会有后来。

    人总会慢慢走向属于自己的那片人海。

    有的人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学会爱人和被爱,游栀觉得自己挺幸运,已经学会了皮毛。

    但她的“导师”并不是哪个男人,她的“导师”是她的母亲,她的姐姐,她的女儿。

    两人埋单离开餐厅,游栀陪唐苑淇在门口等她先生来接,有个年轻男生从餐厅追出来,目标直奔向她,直接问姐姐能不能交个朋友。

    游栀笑得眉眼弯弯,说不大方便,她赶着回家陪女儿玩。

    母亲之前买在她名下的那套房子,游栀很早就装修完了,只是一直没有往里头装东西。

    这段时间她总在逛儿童房的家居,想重新规划一下次卧的功能。

    她知道她得走出那小小的蜗牛壳了,但什么时候离开,她还没想好。

    *

    国庆的时候,斐雁的姑姑摇到了回内地的号,隔离七天后,回到水山。

    她给游虞带了很多礼物,说是爷爷奶奶这几年断断续续买的,翡翠金饰珍珠宝石,而且多数首饰都有“鱼”的元素,看得出是用心挑选过。

    姑姑名斐舞,年轻时的叛逆事迹不少,她不喜家中的信仰氛围,不愿做天主下祈祷的乖巧少女,与一社团金毛飞偷偷拍拖,后来更为爱私奔。

    可惜爱人并非良人,金毛男友沉迷赌博,被人追债,后横死街头。

    那时候姑姑已经怀孕六个月,尚未结婚。

    在她走投无路之时,父母找到她,没有责怪和埋怨,只问她想不想换个地方生活。

    她没有挑选国外,而是回内地,投靠了在水山开公司的弟弟斐越。

    一住就是十几二十年,等到斐翔成家,她才回去香港陪在父母身边,尽最后的孝道。

    姑姑的前半生对游虞来说,就是绝佳的年代港风题材,她天天去表哥家里找姑姑聊天,问东问西,给素材簿里添砖加瓦,姑姑没有嫌她烦,乐于分享过去种种。

    回港前,姑姑跟斐雁单独聊天,说有一次斐翔跟她通话的时候说漏嘴,她已经知道了他们小夫妻离婚了。

    虽然斐翔让她不用担心,但她还是一直忧心忡忡,直到这次回来,看到小两口相处的情况,才再次安了心。

    斐雁的变化是有目共睹,但姑姑这次还觉得,游虞好像也变了,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也比以前更爱笑。

    斐雁浅浅笑着,说这才是游虞真实的模样。

    游虞让姑姑帮忙托话,跟爷爷奶奶说,等全面通关了一定第一时间过香港看望他们。

    可惜两位老人年事已高,在隔年初春之时相继去世。

    两人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中间只相差了一天。

    斐翔带着一家,斐雁带着游虞赴港奔丧,游虞一路上眼泪一直掉,斐雁的眼眶也一直是红的,像煨了一汪血。

    二老走得都挺安详,没有太多病痛,告别礼上,游虞再次遇到了任嘉嘉,她代表家人出席。

    这次游虞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少了许多胡思乱想,静静陪伴在斐雁的身边。

    而斐雁也一直紧牵着她的手,偶尔松开一阵,也会很快重新寻到她,再次牵紧。

    回水山后,游虞陪着斐雁回了他儿时住过的那套房子。

    那是水山市内第一个高档住宅小区,建于千禧年前,随着城市不停扩大,如今小区恰好处在城市“胸腔”的位置。

    老房子处于园心,一楼,带花园小院,爬山虎肆意蛮横地覆满外墙,院子里落满枯枝败叶,钥匙插进门锁,都能感受到阻力。

    屋内一股霉味,灰尘纷纷扬起,家私铺着白布,说话能有回音。

    斐雁带游虞去他的房间,笨重的台式电脑,消了气的篮球,锈迹斑斑的奖牌,氧化得不再透明的水晶奖杯……游虞认真仔细地去寻找,那个小小的斐雁。

    斐雁说,每一年都有中介找到他,问他这套房卖不卖,他想今年把房子处理了,在水山另买一套,地点由游虞来挑。

    他想重新有一个家。

    他想家中有她。

    *

    南方小城大多数植物秋天不落叶,反而到了春天,叶子一夜变黄,翌日遍地黄金。

    同一时间,树梢上开始长出翠绿新芽,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再见时已是一片盎然。

    就这么完成了一个轮回,一个循环,一个交替。

    世界亦是如此。

    游茉先搬出了百花巷26号,她的东西原本就不多,于励一趟车就帮她搬完了。

    接着是游栀,搬离她住了将近三十年的小房间。

    但她很多东西都没带走,连高杏小朋友的小床都还留在家里,一有空她就带着女儿回来住上一两晚。

    一眨眼就到人间六月天,游茉组织了一次家庭旅行,她早早协调好所有人的时间,拉了个群,名为「西天取经组2.0」。

    ——母亲对那次西北自驾游一直念念不忘,儿女们也知道她有一个心愿,是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出去玩一趟。

    线路还跟前年基本一样,十个人,四辆车,五间房,游天和蔡嘉年一间房。

    游天有些不情愿,说这样要是旅途中他遇上艳遇,还没法往房间带。

    ——他和郑颖后来时常吵架,终于在郑颖有了新男友后,两人断了联系,他已经单身小半年了。

    蔡嘉年嗤笑,说弟弟要真能遇上艳遇,他肯定给他挪位,到车上睡一宿也不是事。

    游天对着高杏嘻嘻笑,说要不宝宝你去跟阿嫲睡一晚,让蔡司机进屋吧。

    下一秒后脑勺被三姐抽了一巴掌,疼得他嗷嗷叫。

    每辆车上都有对讲机,车外是荒凉沙漠,车内却是欢声笑语。

    高金花常是嘴角勾着笑,静静听着儿女们斗嘴不停。

    蔡光辉知道她心里头开心,他也开心。

    还有紧张。

    比起两年前,大西北的路上车多了很多,许多景点也是“人从众”状态。

    到敦煌时,一行人傍晚去爬沙坡,高金花登顶时,发现年轻人们都还在下面,她的身边只有蔡光辉一人。

    男人的眼神深情缱绻,高金花心脏扑通扑通跳,像烧沸的开水。

    在夕阳里,蔡光辉掏出红色戒指盒,打开,里面嵌着一轮金戒,与他们身后的落日一般圆。

    “我知道你不想再结婚,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接下来的路,只想跟你一起走。”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膝盖,“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健康疾苦——”

    他本想像小年轻那样单膝跪下,结果鞋子卡在沙子里,差点儿扑个狗吃屎,誓词也断了。

    高金花没忍住,一顿爆笑,叫他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她大大方方伸出手,说:“给我戴上吧。”

    一个礼拜后,一行人回到水山,游栀找了一家相熟的摄影工作室,约了个档期。

    六月底,姐弟四人带上高金花和高杏,去拍了张三代同堂的全家福,摄影师夸高金花是“雅嫲漂亮的奶奶”。

    拍完全家福,工作人员开始换红色背景布,高金花以为还要再拍一辑,没想到,这时蔡嘉年带着蔡光辉走了进来。

    蔡光辉也是不知情,这次的主意是年轻人们想出来的。

    虽然二位家长不打算领证,但总要有些仪式感。

    高金花去重新做了个发型,换好白裙走出来时,几个孩子都眼眶发烫。

    游茉给母亲戴上白色头纱,红着眼说“你好美”。

    高金花双眼也发烫,但怕妆花了,一直忍着泪,自信笑道:“那当然,我可是你们最美丽的妈妈。”

    最先哭的是蔡光辉。

    他身穿笔挺西装,官仔骨骨,看着高金花提着裙子慢慢朝他走过来,没忍住就流下老泪。

    游虞是七月初的时候搬去和斐雁同居的,不过和三妹一样,她有很多东西留在老厝。

    搬出去的那天,高金花又给她梳了一次头。

    百花巷26号,如今再一次结出果实,有呱呱落地,有离家远航。

    有时家里只剩高金花一人,虽然处处安静,但她不再像以前,偶尔会有寂寞漫上心头。

    新一茬的火龙果又结果了,家里多了很多相框和照片,红木长椅上有高杏玩耍时贴上去的贴纸,鞋柜里的常用拖鞋一人一色不容易穿错,黑木桌旁总围满椅子,人来得多时,还得拿塑料凳添上位置……

    处处都有家人的影子存在,包括她的心里。

    你们住进我的心里,我住进你们的心里。

    当我们同住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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