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一个晚上,冯畅接到金琅电话。
她赶去医院,金琅正站在窗边,对镜整理自己粉色的长发。
冯畅走到她身边,镜子里金琅的脸色不如实际苍白,她摆弄着自己柔软的发尾,看着不十分满意,“我其实觉得还可以再浅一点。畅畅,你觉得呢?”
“随你。”
金琅拉她到床边坐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瞧她。
冯畅摸摸金琅的脸颊。
“怎么了?”
金琅歪着脑袋,小猫一样蹭她的手,“畅畅,这次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
冯畅陪金琅飞了一趟波士顿。
登上回程的飞机,已经是一周以后,放下心来的金琅挨着冯畅叽叽喳喳,一直说到眼皮打架才肯睡着。
祁凯京早已等在机场,他半抱着金琅,将她送回了静棠弯。
冯畅直接回了雁大。
她坐在回宿舍楼必经的长椅上,给江原打电话。
过了大约十分钟,江原背着他四四方方的烟灰色双肩包,出现在林荫道的拐角处。
冯畅看着江原走近。
江原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看了她一会。
冯畅起身上前,伸手抱住了他。
江原并未回应。
这一个月来,两人见面并不频繁。相处模式也和大学校园里的绝大多数情侣不同,他们从不外出约会,从不在社交平台你来我往的黏缠。
冯畅只偶尔在实验楼下的台阶处等他,偶尔陪他上两节无关紧要的公共课。
过后便是吃饭,回天悦。
冯畅之前从未整整一周不见踪影过。而江原之所以会将前后时间界定得这么清晰,是因为冯畅电话打不通的前一天,两人才在天悦二十七层,他卧室的床上滚过一遭。她落了东西在他的浴室。
初次打不通,江原没有在意,可几天后再打,听筒那边却依旧播报对方不在服务区。
他问她:“你这星期去哪了?”
“家里有事。”冯畅仰头在他下巴处亲了亲,“怎么,想我了?”
她好像看不出他神色中的不悦。
江原说:“不想。”
冯畅又在他嘴角亲了亲,“那我输了,我天天都想你。”
又来这一套。
“想到连发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嗯。”
她理直气壮地承认,又不偏不倚印在他唇中央,哄人似的吻他。
“别生气了,你看我才回来,立刻就来见你。”
江原不经哄,面上还是不高兴的样子,手却先按住了眼前人的后脑勺。
回宿舍之后,冯畅才在座位上坐下,舒桐便滑着转椅靠了过来,“事情忙完了?”
“嗯。”
舒桐递给她一个U盘,“这周的课件和作业都拷在这了。”
“谢了。”冯畅接过,舒桐却没有回去的意思,她微微笑着问冯畅:“江原送你回来的?”
“怎么了?”
“周三的时候,江原来找过你。”
“他说了什么?”
“他问你去哪了,我说不清楚。冯畅,你请假的事,没告诉他呀?”
“她也没告诉你呀。”覃辰琳在一旁接话,“你不也是上课才知道的吗?还巴巴的借U盘给人家拷课件,你看人领情吗?”
舒桐说:“小琳琳,我身为班长,关爱同学,互帮互助是分内事的嘛。倒是你,大家同为室友,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友善呢?”
覃辰琳:“开学这么久,她住校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算哪门子室友?人把这当宾馆呢!”
覃辰琳对冯畅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要么就住,要么就不住,占了个位置又成宿成宿的不出现,冷不丁的回一次校,总要搞得寝室氛围尴尴尬尬的,膈应死了。
要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对冯畅视而不见倒还算了,偏偏舒桐是个见风两面倒的墙头草,明明军训时候大家还在一块同仇敌忾,就因为前阵辩论赛和冯畅稍微熟了一点,舒桐现在对冯畅忽然就殷勤得不得了了!她每天看着舒桐跑前跑后的找老师,都快气死了。
冯畅侧身看了一眼覃辰琳,又问舒桐,“她谁啊?”
舒桐:“……”
覃辰琳火冒三丈,瓶瓶罐罐才涂到一半都不管了,冲过来就要开战,被舒桐拦住。
冯畅桌上的手机正好响起。
“喂,爸……”冯畅起身去了阳台。
王青从床上探出头,“我说覃辰琳,你气呼呼的想干什么呀?给人做自我介绍啊?”
“她装的!我不信她真不认识我!”
“是吗?我信。我还怀疑全班她就认识舒桐呢。哎呀,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人只是不认识你,又不是什么大错,大不了你也不认识她嘛。再说了,回不回寝是她的自由,人又不是没交钱,钱也不是交给你,你管这么多干吗?”
覃辰琳捏拳:“王青!你怎么也这样!”
王青:“我对美女就是如此宽容。”
覃辰琳:“叛徒!”
冯一堂问冯畅怎么没和金琅一块回静棠弯。
冯畅:“我回校有事。”
“少骗我。”冯一堂哼一声,“女儿大了就是不一样,只想男朋友不想爸。”
“诈谁呢爸。您根本也没在家,当我不知道?”
冯一堂哈哈笑。
冯畅:“挂了啊,爸,您注意身体,别玩太晚了。”
冯一堂笑骂:“小混蛋。”
连夜赶作业再加时差不顺,冯畅的周一早晨有点精神不济。
她打着哈欠从阶梯教室出来,看见墙边站着的江原,愣了一下。
“你等我?”
那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不行?”江原揽着她往楼道走。
“今天什么日子?”冯畅作势要翻手机,被江原捉住了手。
“少跟这卖乖啊。”
冯畅忍不住笑,她将大半重量都靠在了江原身上,“去哪?”
“你想去哪?”
“不对啊。”冯畅仰头看他,“江原,你好奇怪。你是不是想回天悦?”
“不是!”江原一脸黑线,“冯畅,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想什么?”冯畅闭着眼,“我现在脑子不转,什么都想不了。江原,我陪你自习吧。”
冯畅在自习室坐下没两分钟,便倒下会周公了。
江原在她耳边道:“这么困,我送你回去睡。”
冯畅闭着眼不肯动,“我就眯一会。”
冯畅一眯眯了快半小时,她再睁眼时,整个人清明不少。
江原看了她一眼,冯畅也看着他,他的外套披给了她,身上便只剩了一件黑色毛衣。
冯畅从前没发现黑色这么适合他,他利落的短发也又青又黑,两边一呼应,衬得江原脸部轮廓清凌凌的,英隽非常。
江原将目光重新集中在书本上时,冯畅还是看着他。她坐得离他更近,借着衣服下摆的遮掩,将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们所在的楼层偏高,因为不是周末,只疏落坐了十几个人,大家都埋着脑袋专心致志。
江原肩背挺直,目不斜视。
冯畅的手乖巧放了会,见江原无动于衷,便得寸进尺地往上摸了摸。
江原左手下移,拿住了她的手腕。
他并不说话,也不看她,直接抓了她的手放上桌面。
冯畅挣了挣,与他十指相扣。
江原的手与她的很不同,他的掌心宽大干燥,手指修长挺直,触感并不柔软,仅是陷在她指间,便已让人忍不住想象这手可以带来怎样的压迫和力度。
冯畅一松一合,旁若无人地与他游戏。
江原的笔在纸上落不下一个字。
他手心一合,紧攥成拳,低声道:“冯畅,你安分一点。”
冯畅说:“玩腿不给,玩手也不行?”
她甚至拿濡湿的唇在他手背上印了印,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江原耐心告罄,他拉着她一路疾走,推去了侧面绵延书架的最里层。
烘人的暖气里,旧纸墨香中,江原将冯畅压在墙上密密实实吻了个够。
接吻能饮鸩似的抚慰躁动,却无法浇灌随之而来的不满足。江原反复静心,想要压下脑海中翻涌着的、更过火的念头。
“别忍了。”冯畅亲他耳朵,几乎用气音送了句话进来。
江原咬了咬牙,终于知道和冯畅一块自习不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