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阳涛问:“长得怎么样?”
“肯定不怎么样,不然江原能这副表情?”
唯一见过冯畅的董元章看了眼江原的扑克脸,笑着摇摇头,他正要说话,球场中有人叫了他名字,他小跑着上了场。
而曹操果然是说不得的。
冯畅走向江原时,很明显感觉到一群男生中除开正主外,其余视线一点不加掩饰地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冯畅低头看了一眼,今日碰见江原是意外,她身上便只是简单的纯色衬衣,紧身长裤。不过恶作剧式的花样反正她也玩厌了,无所谓穿的什么。
随着她的走近,男生们一个个都假作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甚至江原身旁的空地都有人不动声色地让了出来。
冯畅没有坐下,她半蹲在江原面前,“巧啊,江原。”
江原平视着她,“巧吗?”
“当然了。”冯畅下巴一扬,示意不远处跑道上望向这边的一众男女,“我也有正事要做的。这不是看见你了,就过来送瓶水咯。”
她将水放在他面前,利落起身。“走了。”
人走远了,蒋阳涛还在频频回望,他有点不信地问江原,“这就是追你那女生?”
江原:“怎么?”
“不是,江原,真是她?这你都不心动?”
江原顿了顿,他看着蒋阳涛,“你这么肤浅?”
“我就这么肤浅。”蒋阳涛双眼发亮,“江原,兄弟话可先问在前面啊,你对她是不是真没那意思?”
江原怎么不明白他话中的暗示,他无言了片刻,移开目光,“你请便。”
“上道!”蒋阳涛双掌一合,“那我可追了,我觉得有意思。”
“不是吧蒋阳涛!”旁边有人怪叫,“这就要追了?见一面就喜欢上了?”
蒋阳涛坦荡荡承认,“是啊,喜欢,一见钟情,你懂什么,她这款简直是我梦中情人。”
江原:“祝你好运。”
“哎,江原,我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江原:“自己问去。”
“自己问就自己问。”蒋阳涛丝毫不客气地拿过江原面前的水,“那我女朋友的水我可喝了啊。”
蒋阳涛嘴上叫得欢,真要追时才发现茫茫校园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跟江原抱怨:“怎么她找你一找一个准,我要找她就两眼抓瞎。”
冯畅能精准堵到江原,不过因为手上有他的课表。
知道名字系别,抓取课表不是难事。但江原没有将冯畅的更多讯息告诉蒋阳涛。男女恋爱成与不成都是麻烦事,他何必掺和进去。
蒋阳涛三天两头抱着醉翁之意来找江原,想要守株待兔。冯畅却偏偏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一次都未出现。
十月的最后一天恰好是周五,江原从实验室出来,天色已晚,他记起有书放在自习室,便改道去拿。
临近周末,教学楼安静非常。以至于江原下到三楼时,能清楚听到隔壁教室传来冯畅的声音。
江原的脚步慢下来,他走出楼道,经过小教室时,从后门朝里望了一眼。
小教室靠讲台附近,或坐或站了五六个男女生,人人手上都拿着纸张和笔。
冯畅背对着他,坐在浅木纹的长条课桌上,她长发随意扎在脑后,正仰头听面前女生的发言。
江原慢慢退了回去,抱手倚在门边。
舒桐阐述完,冯畅拿过她的稿子翻了翻。
舒桐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冯畅还给她,“现在我模拟反方驳辩,你找我漏洞。”
江原得承认,冯畅开口之前,他确实存了一定的轻视之心。这类考验逻辑思辨的竞赛,既看天赋又看积累,不是凭一时兴趣可以速成的。尤其对于尚在摸索期的新人辩手,稿子写得再好,事先准备再充分,临上场也不是那么回事。
可冯畅完全不像新手。江原越听越意外。
她讲话的声音不疾不徐,话中锋芒却凌厉不饶人。女生的论点被她一一拆解驳斥,就像一栋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被拆了屋顶又拆墙,眼看着垮塌下来。
散落的三两砖头被冯畅捡来模棱两可一番释义,瞬间引为己用。她立住地基,引经据典,眨眼便建起了己方铜墙铁壁的理论大厦。
包括江原在内,所有人都看着冯畅,连秋日斜阳都悄悄爬上她肩头。
冯畅说完,大家静了一会。她拿过水,连喝了小半瓶。
江原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教室里,一个短发女生抓着头发坐下,一边在稿子上写写划划一边抱怨:“无语了,真的太无语了。冯畅,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强!”
她身旁的高瘦男生也跟着坐下琢磨稿子,嘴上不忘拍马屁:“‘冯老师’才辩无双,你今天才知道?咱院要不是有‘冯老师’在,能走到半决赛?”
“吴瑜亮,少说两句废话,下一个就轮到你。”冯畅先问舒桐:“你找到漏洞没?”
舒桐干巴巴答:“有吗?没找到啊,哪有漏洞?”
“怎么没有?”冯畅拿了张白纸,复盘自己方才说过的话,耐心教舒桐怎样打破看似坚密的逻辑链,怎样撬开扎实的论据山。
吴瑜亮啧啧感叹:“左右手互博说的就是我们‘冯老师’了。”
舒桐将新稿理顺之后,心情放松不少,她没忍住告诉冯畅:“你知道吗,刚刚江原在后面站了一会儿。”
“知道啊。”冯畅在吴瑜亮的稿子上直接上手,大刀阔斧地划改。
吴瑜亮急了,“哎哎哎,怎么了怎么了,这里怎么了——”
冯畅嫌弃道:“这个点本身就弱,不好打,你还七七八八举这么多例,上赶着给对方送刀?”
江原到家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江父坐在院子边一个小马扎上,面前有只烫在热水中的鸡,正被他左右开弓飞速地拔着毛。
“爸。我回来了。”
江原走过去,撸起袖子要帮忙,却被江父制止,“我这马上就弄完了,你进屋陪外公说话去,我下午把外公接来了。”
江原三两步进了房间,外公穿一身唐装,坐在他的书桌前。
“贺教授,看什么看这么认真?”
“没大没小。”外公将手中书放在一边,小心取下老花镜。“我跟你梁老师通过电话了,他跟我告状,说你老把实验室当家待,一点不见外,赶也赶不走,是不是?”
“什么‘老’?就这两天,有几个数据跟预测差太远,就待的久了点。”而且梁教授可没赶他,梁永每次都笑眯眯的,巴不得他守通宵。
“做的什么实验?”外公又戴上了老花镜,“拿给我看看。”
江原早有准备,他摁亮台灯,从书包拿出完成了大半的实验报告,放在外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