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友谦一关上房门,高希言便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她坐在那儿,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她起身走到窗边,小心地隐藏在窗帘后,眼看施友谦的车离开,她快步走到浴室,赤身裸体站在蓬头的水流下。
她将水调到最大,滚烫,要杀死皮肤上的残留气味。冲了好一会,她关掉水,擦干身体,换上衣服,走到施友晴的房间找她。
友晴正趴在地上,一手拿一只兔子,另一只手拿一只小猫,模拟两只小玩偶在对话。“小兔小兔,今天天气好,我们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呀?”“好呀好呀,我们去公园玩吧。”“你等我一下,我要带上我的鱼干。”“那你也等我一下,我要带上胡萝卜。”
高希言走进来,站在门边看了她一会,上前,蹲下身子,对友晴说:“阿晴,怎么是小兔跟小猫呢?”
友晴转过脸,不明白高希言的问题。
高希言指了指那只小猫玩偶,轻声细语地说:“小猫应该跟小狗一起玩的呀,怎么会跟小兔一起呢?”她起身,环顾一下房间,奇怪地“咦”了一下:“阿晴,我之前送了一只小狗玩偶给你。去哪里了?”
友晴也站起来,在房间里到处翻,也没找到小狗玩偶。她也急了,说:“小狗不见了?”
高希言蹲在小河马的狗屋旁,看了一眼正在里面睡觉的小河马,又回头看了看友晴,一脸焦急:“小狗丢了?它一个人没有小猫陪,会很可怜的。就像小河马,没有阿晴陪,也会很可怜的。”
施友晴被她这么一说,更加急起来,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她长得很美,但这一哭起来楚楚可怜。高希言突然有点走神,心想,如果当年施家没有发生那件事,她现在该是多少青年才俊爱慕追逐的对象。
她很快回过神,对施友晴说:“是不是哥哥拿走了?他总说小狗太脏。”
施友晴擦擦眼泪,哭着说:“那怎么办?我不敢跟哥哥说——小阿姨你帮帮我。”
高希言揉揉她的脑袋,软言安慰:“别急别急。哥哥不在家,他不是有个房间锁了吗?小狗也许在里面。”
施友晴眼睛一亮。
这天晚上施友谦回家,见到施友晴跟高希言在草坪上,带着小河马玩。他走上前,但友晴一见他走来,神色有点慌张,急匆匆跑回屋内。
晚餐时,友晴没有出来,高希言去看完她,出来告诉施友谦,说她零食吃太多了,不想吃饭。
施友谦有点不高兴,要去看她怎么回事。高希言拦住他:“她小孩子心性,但毕竟是成年人,你就由着她。”
他本来想反驳,但高希言适时转移话题:“今天怎么样?累吗?”
这样的对话,实在太像童年时在东帝汶家里,阿爸阿妈之间的对话。就连小时候他闯了祸,阿爸不高兴,阿妈拦住阿爸,也说差不多的话。而这无论如何,不该发生在施友谦跟高希言之间。
高希言见他不语,给他盛了一碗饭,递到他跟前。
她放下碗,一只手就被施友谦按住,拉到他怀里。他从后面环抱住她,牵起她的手,一只一只掰开她的手指。他随手拢了拢头发,慢条斯理地笑笑:“高希言,你打算做什么?”
这话暧昧又多义。
高希言了解施友谦。他的意思,绝对不是问她今晚打算做什么甜品。
她捋了一下头发,半秒钟思考后,她开口,装听不懂,“今晚?我不是答应了友晴,陪她玩飞行棋——”
施友谦突然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然后擡头看她,目光是松散的,看似不经意。但她跟他接触太久,知道这时候的他,比平时更可怕。
他还是淡淡笑着:“以前的高希言,绝对不会主动问我累不累,还给我盛饭。从昨晚你主动吻我开始,你就跟以前不一样。”他又低下脑袋,慢慢地揉着她的手指,语气风平浪静,水底下全是暗涌。
高希言恨自己太急进。
她抽出手,不做声地回身,拿过自己跟前的空碗,用勺子,一勺一勺给碗里盛汤。她说:“你认识了高希言多少年?你知道她以前是怎么样的吗?”她语气生硬,“十六岁生日那天,高希言主动吻了她喜欢的礼哥哥。再往前,她每天晚饭都会问爹地,今天怎么样,累不累。后来,她除了问爹地,还会问礼哥哥。每次吃饭,她都抢着为他们俩盛饭。因为这是以前妈咪做的事,妈咪不在了,她想代替妈咪,照顾好爹地跟礼哥哥。”
说着,她放下汤勺,擡起头,隔着一张长长的饭桌看施友谦。她决定赌一把。
她说:“对不起,我不该拿你当周礼的替代品。”
施友谦一直坐在那儿,远远看着她。
原本在楼上装睡的施友晴听到楼下两人声音,也好奇地趴在楼梯上,探头看他们。她小声试探着问:“哥哥,小阿姨——”
施友谦没说话。
友晴见没人理她,又试探着,往下走了几步,喊高希言:“小阿姨,待会记得——”
“阿晴,回去!”施友谦声音凶狠。友晴吓得浑身一抖。她抱住楼梯扶手,瑟瑟缩缩上楼去。
高希言坐在那里,仍在用一个小勺,慢慢盛汤。施友谦突然起身,绕到她身旁,将她拉起来。他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汤水溅到地上墙上,碗筷杯子碎了一地。他将高希言推到长桌上,一言不发,开始扯她的衣服,然后低头咬她肩膀。
她早有心理准备。
周礼在高家十年,心机重,城府深,他永远克制,永远清醒。施友谦却血性而真实,浑身是导火索,一点就爆。
他开始在高希言身上点火,用力咬她。
理智告诉她最好要忍,但她的脾气也冲上来,当他再次咬她肩膀时,她使劲推开他,扇他一耳光。福利院里,她擅长打架,很快坐了起来,翻身将他压住。他伸出手掐她脖子,她转脸便狠狠咬他手背。
他吃了痛,一下松手,随后要推她,她反应比他更快,立马低头,张口就咬他肩膀。
她这野马般的灵魂突然复苏,让他亢奋起来,他一只手紧紧扣住她肩膀,另一只手压住她的腿,拉下她裤子。她朝他吐口水,他擡手去抹,她趁机跳下桌子,但马上被他像擒雏鸟般抓回,再按倒在桌上。
他像从墓中泥泞挖出一件白玉宝贝似的,将她从衣服里剥出来,重重地吻她。他比昨晚还放纵,肉体跟灵魂全部失控,将她翻转来翻转去,换着花样折腾她。高希言的手在桌上乱抓,抓到一个被没摔地上的杯子,一把朝他脑袋上砸去。
他的额角被砸出鲜血,沿着鬓角往下流。他擦也不擦,阴沉地笑笑,在她身上更加使劲。
楼上楼下的人似乎都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没有人敢靠近饭厅。楼上遥遥地传来施友晴的哭声,佣人边安慰她,边尴尬地解释:“哥哥在跟女朋友玩呢……在玩打架……不是,阿晴不要学他们……”
一切结束时,他拎起她的头发:“周礼也这样子对你吗?你是怎样拿我当替代品的,用这副肉体来代替他吗?嗯?”
高希言仰躺在长桌上,眼睛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我本以为,你可以替代他的灵魂,给我一个家。”
施友谦静了静。
高希言爬起身,蹲在地上,捡起被施友谦扫到地上的餐巾盒,抽出纸巾擦拭身体。然后蹲在那儿,一件一件,捡起被他撕成破布一样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到身上。
她正要转身离开,施友谦突然又从后面拉住她,将她拉到怀里。高希言冷漠地说:“Money哥,能不能等明天?我现在没有力气做第二次。”
施友谦走上前,从后面抱着她,看不见高希言的正脸。她久久没说话,他小心翼翼转过她的身子,郑重地吻她的脸,说:“我不再怀疑你,你也不要在我跟前再提周礼,好不好?”
如果非得在周礼跟施友谦二人之间选一个敌人,她选择施友谦。他聪明,狡猾,自大,狂妄,贪婪,腹黑,绝非简单对手。但是跟周礼比起来,他更容易被爱恨左右,更容易被人看透。他的爱跟恨都极其浓烈,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来去之间,就是破绽。
高希言说:“好。”
佣人在饭厅收拾残局,高希言回到房里,对着浴室镜子,照看被掐咬的伤痕。施友谦走进来,站在同一面镜子前,故意慢慢查看额角伤口。高希言沉着一张脸,转身从药箱取出纱布,替他用胶布粘上。
敷完伤口,她放回纱布时,突然感觉到他突然俯身。她像遇到危险迫近的动物,赫然转过身,他已飞快捉住她的手,在她前额一吻,笑着走出去。
施友谦进了书房,锁上门,打了个电话问K的情况,手下答复说,还没找到他。但是找到个的士司机,说那天晚上他接过一男一女,到新濠大学附近那些学生公寓。男的跟K长得一样。
施友谦说:“尽快处理掉这人。”
“那个女的?”
施友谦反问:“你打算给我留这么大的手尾?”
他又打了几个电话,处理白天剩下的事。医疗中心那边说,上次南美财政部长儿子的手术,近日患者出现了视网膜水肿并发症。
电话那边说:“……应该是当时手术时,发生了倒流,形成视网膜前膜,所以才出现了这次水肿并发症……我们猜测,应该不是副作用……也不是对iPS细胞的排异反应,也不是副作用……”
施友谦一听医学术语就头痛,他打断对方的话:“现在财政部长那边怎么说?”
“他说,如果他儿子那边不处理好。那笔运过去洗白的钱,最后发生什么事,他不负责。”
施友谦冷笑一声:“之前跟他说过,这手术在实验阶段,是他说无论后果如何都想试试。”他随手拿起一支笔,在手上转着,“我知道了,让他们研究一下,赶快处理吧。”
“但是,之前的手术团队由周礼联系,身份保密。现在要重新联系的话——”对方欲言又止。
施友谦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花园,松了松衣领。“我明白了。”
他的手一滑,手里转动的笔掉到地上,滚落到文件柜下。他挂掉电话,弯身去捡那支笔,发现文件柜下那颗石子移了位。他起身,逐一拉开柜子,发现在周礼家搜出来那份罪证副本不见了。
施友谦第一个想到高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