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香港新界出了件凶杀案,凶手还没找到,尸块则在新界一间废弃村屋外被发现,偌大一个麻包袋,渗出了血水,被村民们发现了。
《得周刊》所在媒体集团近日开大会,要求杂志也要提升时效性,除人物报道外,多跟进全港市民关心的劲爆新闻,催谷销量。何澄便被安排去找线索。杂志社的车开不进村路,前辈留在车上抽烟,一个劲让何澄自己进去。何澄心惊胆战,“我没来过新界……”
“没来过就要自己去熟悉一下啦!我要留下来殿后,看着这车。”说着,前辈拿出马经,开始研究跑马下注。何澄只得自己往里走。
当日的满腔热血,现在已经被杂志社的人事纠纷磨平,她一心只想安全平稳下班。她在心里盘算好,先去案发现场拍个外景照,再找附近村民聊一聊有没有看到什么陌生面孔,最好能跟发现麻包袋的村民聊上,就差不多可以交差了。
不料这天村里有大事,祠堂里吃九大簋
九大簋是粤港澳地区传统宴会的一种形式,代表着极高规格和丰盛程度的宴席。"簋"原本是古代中国用于祭祀时盛放黍稷等食物的圆形器具,后来延伸为饭桌上的大碗或者指代宴席。在广东民俗中,“九大簋”特指由九道精心准备的菜肴组成的宴席,每道菜都选用上乘食材,讲究色、香、味俱全,象征着富贵、吉祥和尊重。
,人数众多。何澄拍完案发现场后,直奔祠堂,当地村民一听说她问这个,就破口大骂:“你会不会看场合说话啊?今天是我们祭祖大日子,你跑来祠堂问这个?大吉利是!”何澄被骂个狗血淋头,心里老大不高兴,到祠堂附近士多店打电话给前辈,说今天采访不到人,能不能早点收工,明天再来。
前辈不高兴了:“明天?明天我给你做特区首长好不好?明天开始我要跑金像奖啊,见不到华仔是不是你负责啊?”何澄正想问后天,前辈已自顾自说下去,“后日我要采访玉女柏芝啊,她是今年新人奖大热,我采访不到她,是不是你给我约她出来啊?”何澄在士多店对着电话话筒翻白眼,但嘴上只得连声“好好好”。挂掉电话,她跟士多店老板娘聊了几句,问了村里历史、村里有多少人口、平时有什么人出入、近日有没有见到陌生面孔、案发后对大家生活有没有影响等问题。
问到一半,她呼机响了,是前辈找她。她又拨电话出去,前辈说:“喂,杂志社突然有突发新闻,我要赶回去。你待会自己打车回去!”
“不是,喂——”
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对方早将电话挂掉。士多店老板娘边嗑瓜子边笑嘻嘻看她:“你老板啊?出来做事,是这样受气的啦。我弟弟在中环律师行上班,钱赚得多,气受得也不少。”
何澄掏钱给电话费,苦笑一下:“可惜我事多受气多,就是钱少呢。”
她走到村口,等了好久才有车。那司机戴着墨镜跟帽子,似乎不愿用真面目示人。一路上也古古怪怪,听到电台播这桩新界杀人案新闻时,就调大音量,当主播提到“凶手仍然在逃”时,就紧张地转台。何澄突然想起,刚才村民提起,最近村里有个陌生人出现,那人脸上有一道疤,而且案发后就消失不见了。何澄一下紧张起来,心惊胆战了一路,快到家时,她听司机接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别提了,前排摔了一跤,半边脸上到不能见人,我现在连开工都戴墨镜戴帽子……”何澄这才松了口气。
到家时已是精疲力竭,一颗心仍砰砰直跳。一进屋,正想跟何妈撒娇,居然迎面就看到姑妈那颗烫了发的大头,笑嘻嘻地迎上来,嘴上说着“哎呀哎呀,等你很久啦。”何澄纳闷:等我?
再擡头看,表姐居然在,更稀有的是,向来不怎么跟他们说话的表姐夫也在。屋子本来就小,他们将这里挤满,更显小了。
他见何澄回来,微笑着上前,笑笑口道:“我前排去汉城
2005年,汉城改名首尔。
,带了些高丽参回来给你们。还有一套护肤品,是你表姐挑的,她说,阿澄年轻漂亮,更要多多注重保养。”表姐夫说这话时,表姐现出一副尴尬表情,似笑不笑的。何澄想,这怎会是表姐说得出口的话。
姑妈说:“阿澄怎么这么晚回来?又出去约会了?”
何澄正要开口否认,何妈端出一盘水果,边喊大家吃边打断,“吃水果吃水果。”她笑对何澄说,是表姐夫带来的。姑妈说,对啊,Kelvin这次特地来找你。
“找我有事?”
“也不算有事。”表姐夫仍旧笑眯眯,“只不过……”他压低声音,几乎附在何澄耳边似的,说起近日工作上略有不顺,本来要带表姐去欧洲玩的,大客户没跟他们续约,收入减少好多。“我们做包装盒供应的,赚的都是小钱,主要看大客户给多少订单……”
何澄没明白,这个平日跟自己说不上几句话的表姐夫,怎么突然跑来跟他说这个。但她依旧耐心地“嗯嗯嗯”,直到表姐夫说,“那个大客户,你也认识的,就是程记。”
她脑子里锵一声,哦豁,原来如此。
表姐夫道:“你能不能跟程季康说一下?”
何澄微转过脸,要躲开表姐夫那热切的眼神,却又跟表姐那婉约神色对上了。表姐嫁人时已超过三十岁,表姐夫比她小半年,又比她家有钱,谁都说是她高攀了。即使两人感情好,但洗脑的话听多了,想法也会变。
表姐看向何澄的眼神,多少带着股劲儿,一股希望她能帮上忙的劲儿。
何澄不忍,把脸转向另一边,对牢咬着程记肉松卷看热闹的小妹,才狠下心,“我跟他不熟。”
姑妈正要开口,何妈突然插话了,“谁说不熟的?你问一下人家又怎么了?也不是说非要干涉程季康做事,但你跟人提一下,总比不提的好嘛。至于阿康怎么决定,那就是他的事了。我们跟Kelvin一场亲戚,该帮的总要帮的。”
何妈这话一出口,等于给这事定了调。何澄不好否认,只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程记现在收缩业务,可能表姐夫的生意也受了影响。”
“是,我明白。不过,减少订单我可以理解,他降低成本,我也可以降低成本嘛。没必要做到不续约嘛,少了这个客户,做些小鱼小虾生意,我们就离关厂不远了。”他搂过表姐肩膀,“我还打算今年跟淑仪要个BB,让她安心做全职太太。”
何澄被架到火上烤,唯有说,我试一下。姑妈顿时千恩万谢,临出门前还说,“我几时都说阿澄最有出息了。”何澄想,什么出息?被有钱人看上能算出息吗?何妈平日跟姑妈面和心不和,今天像姊妹花一样,彼此都好话说尽,一个依依不舍将对方送出门,另一个笑嘻嘻说下次一起逛街。
门一合上,姑妈三人回身下楼梯。表姐夫说:“妈咪,是不是真的?表妹真的跟程季康有关系?”
姑妈道:“谁知道,半真半假咯。不过你现在这状况,也只能马死落地行了。”表姐在旁,始终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