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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当时抱你,结局难讲 正文 第13章 坐在巷口的那只猫

    【治愈失恋的方法是重新恋爱】

    丁妍出现在出租屋里,是在她足足消失了一个月之后。

    当时夏薇正坐在板凳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碗泡面,盯着广告永远比连续剧长的电视机发呆。她盯着丁妍风尘仆仆的脸,迟钝地一分钟过后才吓得大叫一声,激动得把手中的泡面全洒在大腿上。

    丁妍将手中的行李拖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身轻松地走出来,迎上了夏薇逼视的脸。

    逼问者:“你这算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当上图书管理员没几天就给我留一张不要找我的纸条一走就是一个月还不跟我联系!!”

    被逼问者:“我失恋了,所以去旅游了。”

    夏薇备受震惊:“……我还想说改天大家出来聚一下,结果我连他面都没见过你们就分了?话说交往这么短时间你还需要一个月疗伤?!”

    丁妍垂下眼:“我是真没想到,第一个爱上的就是个人渣。”

    夏薇勾住她的脖子:“你失恋了就应该来问过来人嘛,旅游是治愈的笨方法,投入一段新恋情才是根本。”

    “我不要……”

    还没等丁妍拒绝,夏薇就将她连拖带拽来到了自己经常来放松的俱乐部。

    夏薇把丁妍领到自己的老位置,点了两杯冰水后对着丁妍小声说:“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中意的,我去帮你搞定!”

    丁妍扫了一眼全场,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夏薇跟着一起找,突然眼睛一亮。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理着平头,显得精神气十足,但下巴上没有刮干净的胡渣却显得整个人多了丝痞气。头顶旋转的流光不小心泻入他的眼睛里时,好像眉角眼梢都闪亮如朔金。夏薇迎上他的视线,对方冲她露出一丝笑意。

    她不着痕迹地撞了丁妍的胳膊:“那个怎么样?”

    丁妍好像没在意:“随你便……”

    于是夏薇整了整衣服,走上前,冲那人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叫夏薇,那个是我朋友丁妍。”

    倪锦正没有和丁妍去说话,倒是忽然凑了过来,贴得很近,吓得夏薇胸口一紧。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耳说:“我右耳失聪,你能再说一遍吗?”

    这人模样生得好看……却没想到是个二等残废。

    夏薇看着倪锦正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依言再复述了一遍。

    他这回听清了:“你好,我是倪锦正。”

    夏薇和他胡扯了几句,说了一些工作上面无关痛痒的小事之后,才单刀直入。

    “你有女朋友吗?”

    倪锦正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诡异,摇了摇头。

    夏薇咳嗽了一声说:“那你觉得我朋友怎么样?”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夏薇刚毕业不久,过五关斩六将才和丁妍一起当上了市图书馆的管理员。

    这个职位是个美差,安静清闲。午后人不多,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借了书在看。夏薇没事可做,趴在电脑旁昏昏欲睡。脑海中恍惚间浮起了年少的往事,某个少年和她一起在学校的图书馆看书,甜蜜地讲着小话,黏黏睡去。

    回过神,忽然有一双骨节分明的书拿着一本书递到她面前。

    夏薇擡起头,倪锦正带着痞气的眉眼就出现在她面前,他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水嫩的模样仿佛就是一个高中生。

    “是你!”夏薇猛地振作精神,“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借书吧。”

    他笑眯眯地点头:“因为你说你们在这里当管理员,所以我就来了。”

    夏薇长长地哦了一声,心神领会地说:“你是来找丁妍的吧,她之前旷工了一个月,早被图书馆开了。喏,这是她的电话号码,多和她联络啊!”说着便挤眉弄眼地将手机中的通讯录调出来递过去。

    倪锦正大大方方地接过,将号码存好。

    趁他在记丁妍的手机号,夏薇将他递过来的书在电脑上做记录,但她一扫到书名顿时囧了一下。怎么无法将这本书和眼前这张眉宇间散发着邪气的面孔联系起来。

    那本书是……《宋词》。

    她疑惑地扫了一眼倪锦正:“喂,你这书不是随手乱拿的吧……”

    倪锦正瞪大眼,满头雾水:“不是啊,我大学修的就是汉语学。”

    夏薇彻底囧了,心想这货没有一点文人的儒雅气质。她打着哈哈说:“真巧啊……我大学也修过语文。”

    他听后兴致勃勃地问:“那你最喜欢哪句诗词或成语?”

    夏薇一下子大脑空白,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想不起来,就反将一军,问他:“你最喜欢哪个?”

    倪锦正微微一愣,别过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和树影,脱口而出。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这是我最喜欢的。”

    【天蓝色的衬衫是一面小天空】

    周末的时候丁妍不在,夏薇一个人闲得无聊,就窝在房里睡觉。迷迷糊糊中接到一个未知号码的电话,夏薇好奇地接听,对方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是?”

    “我是倪锦正。”

    “诶诶诶?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那天你给我手机,我顺便也存了你的。”对方的语气甚是愉悦。

    “是吗……你找我有事?”

    倪锦正叹了口气:“有点小麻烦。我现在在S市郊外,但是我电瓶车电瓶出了点问题,回不来市区,所以想请你接我一下。”

    夏薇瞪大眼看着窗外:“拜托……外面的热气可以烧死人,你居然让我一个姑娘家去带你回来?再说,我们也没有熟到那个份上吧。”

    电话那头继续传来可怜兮兮的声音,最终夏薇被他黏糊的说辞搅得烦闷,睡意完全消失。

    好赖皮……当夏薇骑着小绵羊往郊区开去的时候,她不禁欲哭无泪地这么想。他们之间只不过有两面之缘而已,自己真是太善良了,才被他软化的口气哄得在三伏天冒着晒黑的风险骑几十公里去接一个大男人……

    不知道骑了多久,远远的只看到被太阳烤得发烫的公路上空荡无比。

    那家伙人呢?夏薇气得鼻子生烟,掏出手机打过去,电话接通后她立即咋咋呼呼地问:“我来了,你人呢?!”

    “我在麦田里。”说着电话被挂断,远处有一个黑点从麦田里直起身。

    倪锦正还特别嗨地冲她挥了挥手。

    夏薇翻了个白眼:“挥什么挥!还不赶紧过来!”

    倪锦正却大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夏薇鼻子再一次气歪,索性走过去,无奈道:“你一定是咆哮教教徒吧?说话总喜欢吼。快走了!”

    倪锦正笑得有些凝固:“没办法啊,嗓门不大就听不见。”

    夏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戳了人家的伤疤,正有点愧疚,他话题一转说:“我发现躺在麦田里很舒服,你骑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啊,躺会儿再走好不好?”

    “躺在这里被太阳晒成印度阿三?顺便让虫子爬进衣服里?你以为这是拍电影吗……”

    “不会啊,我刚刚躺了很久,没事的。”

    夏薇深吸了口气:“随便你,反正我走了。”

    说着她转过身大跨步就往前走,走了两步看倪锦正没跟上来,凶神恶煞说:“我真走了。”

    他不动。

    又走出两步回过头:“我真的走了,不是开玩笑的!”

    他还是不动。

    夏薇灰溜溜地垂下头走回来,她承认,她被倪锦正无言委屈的小眼神攻势给打败了。

    她挨着倪锦正躺下来,说实话确实很舒服,骑小绵羊的疲劳瞬间远去。午后的阳光温存地撒下来,空气里尽是干燥的暖融融的麦田香气。

    而蓝天那么近,一贫如洗,还有几朵浮云在上面游来荡去。

    可阳光还是很刺眼,夏薇忍不住嘀咕:“这回涂了防晒霜肯定也要被晒黑了。”

    倪锦正闻声,忽然直起上半身把外面的天蓝色衬衫脱下来,只穿着白色的紧身背心。他重新躺下来,将衬衫撑起来,挡住倾洒下来的光线,仿佛一面小天空。

    夏薇忍不住去看倪锦正,扫到他干净的侧脸,以及,闭上的温柔的眉眼。

    那一刻,风吹着头发和猎猎鼓动的衬衫,似乎将某些心事也吹得悄然改变。

    【头顶的灯光仿佛是昔日的阳光】

    那个午后夏薇沉沉睡了过去,是倪锦正骑着小绵羊把她送到市区叫醒才送她到家。

    一个大男人骑小绵羊的样子她是第一次瞧见,却意外地发觉……很可爱。

    回到出租屋内丁妍也回来了,夏薇心虚地别过视线,一股名叫罪恶感的情绪在内心滋生。刚刚她和倪锦正,怎么看都好像是……约会?

    她干巴巴地问丁妍:“那个,你和倪锦正发展地如何了?”

    丁妍顿了一拍:“哪个倪锦正?”

    夏薇惊讶地支吾起来:“就是那天在俱乐部里的二等残废……哦不,耳朵失聪的那个。”

    “哦,没怎么样啊。”

    “他没联系你吗?”

    丁妍摇了摇头,夏薇若有所思地回了房间。

    几天后她再次接到了倪锦正的电话,是在深更半夜。

    夏薇正贴着面膜,只好抖着嘴唇含糊地问:“什么事?”

    “我在巷子里找到一只受伤的野猫,但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养过猫,所以想请你帮忙。”

    “我贴完面膜就要睡觉啦!你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养猫的朋友吧……找他们去吧!乖。”

    倪锦正沉默了一下:“这只猫很可怜,好像会死。”

    “你……”夏薇毅然撕掉面膜,“你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过去。”

    她赶到那个巷子附近时,就看到一个痞气的平头男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猫,柔情得极不协调。她跑过去说:“先送到宠物医院,你抱着它坐上我的小绵羊。”

    猫好像是吃坏了东西,被送去医治。他们就等在外面,夏薇突然觉得不对劲。

    “我说,你为什么老是烦我?”

    倪锦正咳嗽了声:“你还不懂么。”

    夏薇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丁妍还跟说我你从来没联系过她?你想追的人,难道不是她?”

    “那天其实我只存了你的。”

    一种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我还以为你一直烦我是想曲线救国想和我套近乎来追丁妍……”

    倪锦别过脸:“你想太多了,我就单纯地……想烦你。”

    “你不会是……”

    夏薇石化般地定住身形,倪锦正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还没等她震惊完,一个白大褂走了过来,手上抱着小猫。

    他隔着口罩说:“已经给小猫注射了庆大霉素,这里是回去给它吃的药,注意别再吃不干净的东西。”

    倪锦正点头将猫抱过来,对着还在消化事实的某人喊道:“夏薇,别傻站了,走了!”

    “哦!”

    “……夏薇?”

    她回过神,忽然听见白大褂在很疑惑地喊她的名字。她疑惑地看过去问:“你在叫我吗?”

    白大褂定定地凝视了她几秒,将口罩摘了下来,露出了和少年时代相比更加坚毅的脸庞。

    他身上的白大褂好像成了曾经的白衬衫,头顶的灯光仿佛是昔日的阳光,少年温文尔雅,在图书馆的书桌上和她讲小话。

    她听见他说,夏薇,是我。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方文?”夏薇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当一个……宠物医生?”

    方文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掩饰过去说:“没什么,留学完就回来了。倒是你,好久没见了。”

    倪锦正抱着猫,看着夏薇:“你们是旧识?”

    夏薇点点头:“我以前的……同桌。”

    方文看了倪锦正一眼:“也是夏薇的前男友。”

    倪锦正哦了一声,状似无所谓地对她说:“那我去门口等你,你快一点。”

    夏薇下意识地点点头,方文看着他的背影问:“这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不是。”

    方文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温和地微笑:“你还是先回去吧,别让你朋友久等。改天我再约你出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哦……好。”夏薇把手机号码报给他听,就逃也似地奔出了医院大门。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年六月方文和自己提出分手,其实就是毕业了各分东西,但她难受至今。方文的威力太大,他是初恋,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高墙,将她困在里面。特别是如今在学校里教书,当年似曾相识的回忆总会跃然眼前。

    她不得不艰难地承认,她其实还有点喜欢方文,所以在看到他的那瞬间脚底发软,语言迟钝。

    大门外只看到一个光溜溜的头照着月光,倪锦正怀中抱着猫,玩得起兴。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酸溜溜的:“我差点要自己走回去了。”

    夏薇面对着幼稚的倪锦正又活过来了:“那你自己回去啊!”

    他哼了一声:“你载我过来的就应该载我回去。”

    夏薇抚额,认命地跨上了小绵羊。

    耳边是风划过的呼啸,还有倪锦正从背后传来的声音。

    “夏薇,你愿不愿意一直被我烦?”

    “你现在就好烦……”

    她嘴上咕哝着,埋在头盔底下的嘴角却好像被风刮得微微上翘。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一半因为与方文重逢而欣喜,一半却又因为倪锦正似是而非的告白雀跃不已。

    难道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劈成两半,用在不同的人身上吗?

    【向左走,向右走】

    之后的几天夏薇都惴惴不安,好不容易等到图书馆闭馆,她打开关机的手机,有两条未接短信。

    “我今天在图书馆门口等你下班。陪我去买猫粮!From二等残废。”

    “夏薇,今天晚上有空的吧?我来图书馆门口接你,我们去吃顿饭吧?From方文。”

    夏薇一下子懵了,措手不及地看着这两条短信,想拒绝其中一条都来不及了,这个时间已经是下班点……他们应该都已经到了。

    况且,她自己也不知道该狠下心去拒绝哪一个。

    带着某种自我唾弃的厌恶感,她胆战心惊地拿着包包走出了图书馆大门。

    一看,果然有两个大男人站在门口。

    方文脱去了白大褂,穿着熨烫地笔挺的西装,一副文质彬彬十分可靠的模样。而另一个……只穿着一件T恤手上还抱着毫无气势的猫。

    两个人并没有对看,只是同一时间走到她身边。

    倪锦正抢先开口:“夏薇,我们走吧。”

    夏薇下意识地说:“哦……哦。”

    方文拉住她的手:“夏薇,你不愿意和我出去吃饭吗?”

    夏薇又下意识地说:“怎么会,当然愿意啊!”

    手腕一痛,是倪锦正拉住了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气恼地说:“夏薇,再不吃猫粮猫会饿死的。”

    这是什么烂借口啊,夏薇忍不住吐槽:“猫除了猫粮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吃……”

    “那我也需要你陪我去买啊。”他理直气壮如是道。

    方文跑出来刷快被遗忘的存在感:“夏薇,我们很多年没见了,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夏薇左右为难。

    她此时恨不得自己能分成两半,省得自己在这里犹豫不决。有路人窃窃私语地往这里经过,逼得她不得不快点做一个选择。

    “我帮你做一个选择好了。”

    还没等夏薇反应过来,倪锦正就像个小流氓似的强硬地拉过她的手往回走。

    她跌跌撞撞地跟着倪锦正的脚步,手上使力地想挣脱。她根本还没有想好,这种自以为是的幼稚的自作主张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方文不疾不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薇,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当宠物医生而不是在国外吗?其实当年我根本没去,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夏薇大脑钝痛,使出了最大的力气硬生生地停止了脚步,倪锦正在自己前方也不得不顿住身形,留给她一个僵硬的背影。

    她想,她做出选择了。

    她对当年的事心怀芥蒂,此话无异一记重磅,诱惑着她跟方文走。

    夏薇从倪锦正的手中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对着他的背影小声地说:“妙乐多这个牌子的猫粮不错,你也可以找导购问一下。”

    说完她转过身,与倪锦正背道而驰。

    方文面带笑容地看着她走过来,想过来拉她的手。夏薇的手缩了回去,倪锦正手掌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手中。

    她不自然地说:“我们走吧。”方文的面色稍稍难看,默默地点点头。

    他们并肩往前走,夏薇小心翼翼地回头看。

    倪锦正还是站在原地,单手抱着猫,另一只手维持着拉着她手的姿势。

    只是她的手已经被抽掉了,他好像握着一团空气,看起来颇为滑稽。

    【相由心生】

    夏薇跟着方文来到一家西餐厅,他握着刀叉的姿势都非常到位,看着夏薇盯着他有些怅然地说:“当年为了去国外特意学的,可惜没有派上用场。”

    夏薇味同嚼蜡,好奇心在内心不断叫嚣。

    “……到底是为什么?你当年和我分手不就是为了你要去国外吗?”

    方文沉默了一会儿:“你还记得当年快高考的时候,你说你特别紧张,所以那天我们翘了晚自修在郊外散步。结果中途下起了暴雨,我们一路淋着雨回去?”

    夏薇点点头。

    “那天回来之后我一直咳嗽,但没在意,后来变成了肺炎。考试的时候发起了高烧,成绩下来的时候,我根本就够不到出国的分数线。”

    夏薇捏紧叉子:“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方文轻笑:“傻瓜,我只考到了一个很次的学校,根本不好意思告诉你。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不想让你觉得愧疚,觉得是因为你而害得我。”

    她低着头,声音压抑道:“难道不是吗……根本就是我任性,如果我不想去散步,你就不会得肺炎。”

    头顶似乎传来谁手掌的温度。

    “不怪你,要不是我自己粗心大意,也不会变得那么严重。”

    夏薇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绞痛,有些真相迟来了那么多年,席卷着物是人非的苍凉和遗憾,竟连弥补都变得苍白无力。这些年间她自以为是的怨恨,此刻面对着元凶轻描淡写的脸庞,可笑得无处安放。

    兜转间,最应该被恨的人原来是自己。

    “我真的不知道……”

    方文体一言不发,只是摸着她的脑袋,像在安慰一条难过的小狗。

    夏薇调整了情绪,佯装轻松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不要客气。”

    “我倒是真的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

    “你尽管说!”

    方文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再续前缘。”

    夏薇佯装的笑松动地垂了下来,发出了无意义的一声“啊”。电光石火间,倪锦正落寞抱着猫的身影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脑海。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想好了再给我答复。”方文垂下眼眸,显得很伤感:“我其实就想告诉你,那么多年,我没有和任何人交往,因为我从来就没放下过你。”

    夏薇像个游魂似地飘回了出租屋。

    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方文在她的心里早已被打上了负心汉的标签,而此时对方却默默地蹦了出来,委屈地辩白。她本来就对他心怀余情,此时那一点点旧恨也散去,似乎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重新回到他身边。

    但不知怎的,莫名她就是开不了口,好像有一个人无形地阻挡在他们之间。

    而她心里也明了那个人是谁。

    在黑暗的房间里发着呆,一道灯光忽然刺入眼睛。她眯起眼往门口看去,就看到丁妍抱着一大堆零食进来。

    “你去超市了?”她随口问,丁妍点头说:“陪倪锦正去超市买猫粮,嘴馋顺便就买了点吃的回来。”

    夏薇眉间不自觉地皱起:“你和……倪锦正?”

    她点头:“对啊,我今天去学校办手续,看见倪锦正傻站在门口,然后他说他想找人买猫粮,我就陪着一起去了。”丁妍坐到她身边呼哧地笑:“你还别说,倪锦正抱着猫仔细挑猫粮的样子好温柔,搞不好会是一个很称职的男朋友。”

    夏薇闷闷不乐地扁嘴:“是吗……他长得那么痞,你当心再遇上个人渣!”

    她同样拿这话来说服自己。

    倪锦正长得好看,却总有轻浮的痞味。他还转身就可以搭上别人去买猫粮,就像对待一段感情总可以若无其事地开始下一段。再说他们之间只有似是而非的暧昧。

    而方文不同,他们有过真切的曾经,他对她除了那年的分手,从来没有对不起她,而如今连这个对不起都名不副实。

    她该选择的是方文,她曾那么亏欠他。

    【暧昧曾比相恋逼真】

    她和方文又在一起了。

    他们会偶尔约会,吃个饭,散散步,但是夏薇却再也找不回那种心跳加速的甜蜜感。她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水性杨花,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才会如此。久而久之,似乎方文也变得很冷淡。

    每当看着方文的脸,一种愧疚不由自主地填埋了视线,她只能别过脸,想着必须和倪锦正保持距离。

    想什么就来什么,倪锦正又发来短信麻烦她。

    这回的理由是吃饭忘记带钱了……

    夏薇本不想去,但傻傻地骑上小绵羊往饺子铺赶的人又分明是自己,她对自己说只是为了和他当面说清楚。

    倪锦正坐在夜色里,喧闹仿佛与他隔开,灯火像烟火,照亮了黑夜和他的眼。

    夏薇顿了顿,大踏步上前将钱甩在桌子上。

    “钱你不用还我了。你以后也别再找我了。”

    倪锦正一愣:“……为什么?”

    “我已经和方文交往了,我不希望我男朋友误会我。”

    她说得中气十足,伪装出来的气势只不过是填满了氮气的枕头,一戳就破。

    可是倪锦正没有发觉,他只是在人声鼎沸里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有听清。”

    夏薇一呆,走到他的左侧,对着他的左耳大声说:“我不喜欢你,你听清楚了吗!”

    倪锦正眉间一抖,淡淡地说:“没有。”

    “你不会连左耳也失聪了?”夏薇望着他的侧脸,那时在天蓝色的衬衫下无比温柔的眉眼,此时僵硬地如同一樽石蜡。让她清楚地明白,他听得一清二楚。

    气势一落千丈,好像自己的右耳也失聪了,听不见自己说的话。但是她确实是这么说:“其实你也没那么喜欢我吧?我给你介绍丁妍啊……你们是可以发展一下的。”

    说完她转身,落荒而逃。

    远远地回头望,只看到一片阑珊灯火。

    她并没有按照自己所说的给丁妍和倪锦正搭线,但是在之后的某一天,丁妍忽然跟她说,她又谈恋爱了。

    夏薇吓了一跳,表面上滴水不漏,并没有问她的男朋友是谁。但是心口仿佛有征兆般隐隐发疼。

    她拿过一本杂志翻看,轻描淡写地问:“男朋友?不会是倪锦正吧?”

    就算是又怎么样呢?这样斤斤计较的自己真的很难看,夏薇忍不住捏紧了杂志,一双眼睛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

    “不是啊,是我的学长。”丁妍瞥了一眼她,“我说,你杂志拿倒了!”

    夏薇长长地在心中舒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把杂志拿正,咳嗽了一声:“那敢情好啊!我们找时间一起带家属出去玩!我还没给你介绍我男朋友。”

    其实自从那天之后,倪锦正还给她发过一条很长的短信。

    上面写:那天我徒步走到郊外谎称车子电瓶坏了,其实为了能和你看看风景;你肯定也不知道我对猫毛过敏,但我知道你很喜欢猫,用它做挡箭牌的我是不是很卑鄙?还有那一天,我带了钱,把你叫出来就是想请你吃饭,那家排挡我吃了好几年,味道真的很好,我想和你分享。哦对了,那天和丁妍一起去买猫粮,她还告诉了我很多你的事情,我很高兴。但我多想是你讲给我听。

    夏薇看完异常惆怅,对着空气大声骂了一句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笨拙的白痴,连约女孩子都不会,明明看上去那么老道。

    她这才明白要看清一个男人,就像是隔雾看花。不拨云见日,总归是凭经验臆想的不合衬。

    然而此时她的身边已经有了方文,她只能回复:会有别的女孩子讲给你关于她的事。

    倪锦正回复过来:……恩,我准备出国去看耳朵,然后我会更好地倾听别的女孩子的事了。祝我成功吧!

    夏薇松了一口气,却觉得怅然若失。

    四个人的聚会约在双休,夏薇和丁妍来到指定的市中心广场上,丁妍忽然脸色惨白,拉着她的手说:“我好像看见我的EX了。”

    夏薇抖抖肩:“那个渣男?在哪里?让我见识见识。”

    她眼睛一眯,顺着丁妍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是方文。

    她刹那脸色刷白,抓着丁妍的手用力到生痛。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声音问:“你眼花了吧,怎么会是他?”丁妍冷笑:“就算我眼睛瞎了我也不会认错。”

    夏薇深吸了口冷气,拉着丁妍,一步步地走到方文面前,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果然从中捕捉到了他惊慌失措的神色。她一字一顿地逼视着他的眼睛问:“你就是丁妍的前男友?”

    方文在长久的僵硬中,缓缓点了点头。

    夏薇从头冷到脚,无法将记忆中的少年和此时隐藏得体的渣男划上等号。其实从头到尾,当初的少年也是一个伪装的幻象。方文根本没想过出国,那只是为了分手而找的借口。他从来不是专情的人,当年他只和她交往不过是当做高三的调剂。若干年后重逢,更不是什么念念不忘。到底是看前女友有人争抢,他忍不住故态复萌,想从中作梗。

    那场聚会不欢而散,以她们两个给方文的巴掌收尾。

    她终于看清了一切,后悔莫及地跑去倪锦正租的房子,开门的人却是房东。房东告诉她倪锦正前不久就退租了,据说是去了国外。还说倪锦正给她留了一样东西。是那只团成球的猫咪。

    当房东抱着猫递给她的刹那,她眼睛一晃,仿佛看到了当时夜色小巷里,抱着猫笑容微痞却温暖的倪锦正。

    要看清一个男人,就像是隔雾看花。

    那时那地她未能看清,终是将曾想用单只耳朵拼命倾听她的人,遗留在那年街道通明的晚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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