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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当时抱你,结局难讲 正文 第9章 月光曾照睡蝴蝶

    【突然好想你】

    舍友把张涵薇叫到学校的留学生餐厅玩杀人游戏不到半小时,就把她摞下,跑去和外校的朋友聚会。

    她尴尬地面对着一群不认识的大一新生,不好意思马上离开,只好僵硬地坐在那里。

    因为舍友离座,原本玩杀人游戏的人数缺了一个,开不了局。一个男生便提议说:“我们来玩‘无节操’怎么样?有不会玩的吗?”

    她弱弱地举起手。

    男生A瞥了她一眼说:“规则很简单,每个人都要说一件他自己干过的事,如果你说的事情别人没干过,那人就要弯自己的一根手指头。到最后看哪个人的手指全弯,他就输了。总之呢……这个游戏就是比下限。”

    张涵薇听懂了,但不甚在意,总觉得不会没下限到哪里去。但后来才发现她想错了。

    起头的是那个男生A,他猥琐地笑着说:“没有舔过学校操场单杠的人弯下你的手指。”

    此话一出,恶心了一大片,大部分都弯下了大拇指,包括张涵薇。

    第二个人依旧是个男生B,他话不多,看上去一本正经,但接下来的话令她大跌眼镜。

    “没有约过的人弯。”

    “今天没有喝过酒的人弯手指!!”

    ……

    还没轮到她讲,她的五根手指就都弯下了。

    她输了游戏,被那群人起哄着做惩罚:亲那墙壁十次,每亲一次都要说我爱你。张涵薇当即有难堪,她和这些人完全素不相识,但说出的要求却好像彼此很熟似的。

    她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墙壁太脏了,我有洁癖。”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这时一个女生打圆场说:“算了吧,你叫两个人过来玩,我们就不揪着你了。”

    “喔……”张涵薇松了一口气,立即打开手机通讯录,狼狈地把头埋地低低的。

    说真的,在被舍友叫来之前,她觉得并没有什么。根本没有想到这些男生会令她完全没法招架,甚至于感到很反胃。

    轻浮,很玩的开,有过很多恋爱。逢场作戏更是拿手绝活,虚伪地令人厌恶。

    也许是她接触男生不多的缘故,她曾以为男生就该像那个人那样:爱穿单衬衣,喜欢摄影,拍一贫如洗的天空和廊下打盹的猫。对着她就说不上话,可尽管是那么笨拙的样子,却依然可爱不已。

    他是全然干干净净的少年,和这些人完全不同。

    张涵薇在脑海中描摹着他的样子,鼻子就不可抑制的酸了,手指一顿,停在了通讯录的第一个名字上:晨默。

    干净的晨,安静的默。

    【两个笨蛋的初次相遇】

    她遇上晨默的时候刚读高中。申请加入学生会的时候她进了校刊部,当文字编辑。晨默也申请了,不过他喜欢摄影,主要负责图画。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盛夏午后,天空刚落过一场暴烈的雨,窗外的树叶绿得发亮。校刊部里没有别人,只有她在那里赶一份稿子,噼里啪啦把键盘敲得狂响,混合着门被轻叩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便愣住了。

    当时的感受刻骨铭心,用古书上的四个字解释,那就是惊为天人。门口站着一个少年,穿着天蓝色的薄衫,就是当时的窗外一贫如洗的天空的颜色。身材很高挑,肤色是微微接近乡间泥土路的黑,五官深刻,如工笔细描。

    他挎着单反的相机包,向她露出拘谨的笑,扭捏了半天才问:“我想找个人来当我的模特,请问同学,你……那个……有空吗?”

    那声音好听得适合去唱民谣。

    张涵薇一时头脑空白,迷迷糊糊地答应下来。

    他把她带到校外公园的草坪上,拿给她准备好的道具:巨大的蝴蝶风筝。

    “等下你就随意地摆姿势吧,没关系的。”他抿了抿唇,似乎对于指导模特很害羞,挠头想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张涵薇也很难为情地说:“……我是第一次当模特,什么都不会啊。而且我长得不好看,还是……不要了吧。”

    说着她就有想把风筝还给他的架势。

    “没关系的,我觉得你……嗯……很好啊。”他连连摆手,睁大眼皱着脸,形容词贫乏地安抚,还结结巴巴地吃了个螺丝。

    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张涵薇的心砰然一跳,像被下盅似的不由自主地点下了头。

    最后她只能咬牙硬上,无视那个镜头的存在,自顾自地放风筝。很久以后她想起来这些不禁暗叹自己太不厚道了,怎么说也该给人家一个静止的POSE,而不是让晨默辛辛苦苦地一个劲抓拍。

    拍摄结束后两个人并肩走回学校,他自我介绍说他叫晨默,这次的照片是为了进入校刊部而拍的考核作业。

    晨默说话的时候,张涵薇注意到他手中一直很宝贝地拿着那个蝴蝶风筝,好奇地问:“这个风筝是哪里买的?好漂亮。”

    他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我自己做的。”

    “诶!好厉害……我都不会。”张涵薇发自内心的感叹。

    晨默听她这么说,眼睛忽然发亮。

    “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怎么做。”

    “啊?!可以吗?”

    “当作你做我模特的报酬啊。”晨默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两道桥。

    话虽然这么说,但晨默忘了和她约定好日子,张涵薇有点小失落,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之后校刊第一期发行,晨默以她为模特的那组风筝照也发表其上,一时间学校里的每个人好像都认识她,走在路上都会有人跑过来问说你是不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这种一夜爆红的感觉令张涵薇受宠若惊,但一想到替她拍照的那个人是晨默,心里又横生出一种莫名的骄傲感:她并没有令他的作品丢脸。

    晨默来找她的时候她完全没有防备,那时是乱哄哄的午休时间,靠门的一个大嗓门女生冲她大喊:“喂!张涵薇!晨默找你!”

    “晨默?这名字好熟啊。”

    “啊,是那个摄影师吧!”

    “哎唷,是他是他!”

    午休时候班级里的人还挺多,这会儿一下子如同炸开的油锅,众八卦同志七嘴八舌地议论,两只眼睛像雷达一样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扫来扫去。张涵薇的脸上不由得火辣辣,忙低着头匆匆跑出去来到他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

    晨默低着头看她,略略紧张地问:“我来教你做风筝,你有空吗?”

    张涵薇一呆,原来他并没有随口说说,高兴地点头。

    她没看到背后是众人热辣滚烫的灼人视线。

    第二天,晨默成为了她的绯闻男友。

    【睁开眼你身边少了谁】

    张涵薇凝视着手机通讯录的那个名字许久,手指微颤,最终略过。

    她见时机差不多,就借口离开。外面的夜风很凉,她猛吸入一口凉气,大脑清醒了很多。

    但那种难受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她不想回宿舍,乘公车到一个很远的影院停下。看电影能不用思考地度过两个小时,然后就是洗洗睡觉,第二天起来又是崭新的一天。她美滋滋地盘算着,但进入影院看排片表的时候心却沉入了谷底。

    她看到了《2012》的3D版。

    在心里斗争了很久,她花了80块钱买了这场的票,进去后工作人员给她一副3D眼镜,她没有戴,昏昏沉沉地看完了整场电影。

    那种感觉好像回到2009年,她正在看没有3D的2012。

    当时她的左手边隔一个位置,坐着她喜欢的男孩。

    三年前小镇还没有影院,她和晨默还有其他的朋友一起打的去稍繁华一点的市区影院去看这部当时很轰动的电影。这不算约会,他们不是两个人,但是她还是觉得很紧张,出发前的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挑位置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坐在他旁边,晨默也没有刻意地要坐到她旁边来,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挑了位置坐,中间隔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晨默的同班同学沈莘茹。

    那部电影高潮叠起,但她的注意力却完全不能放在那上面,眼睛好像长歪似的,吃力地想往左边看。但又不想被旁边的沈莘茹发现,她恨不得拿个手术刀把眼角扩个180度增加余光范围。

    放完出来后朋友们都起哄,非要晨默送她回家。晨默被他们闹得脸微微泛红,张了张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

    张涵薇低着头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到她家的小区有一段很长的狭窄的夜路,晚上基本没什么人,只有惨白惨白的路灯。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气氛莫名地非常紧张。

    晨默忽然问她:“你冷吗?”

    “有一点……”

    “把手伸出来……吧?”

    “啊?”

    张涵薇猛地一呆,难道他要牵我的手?!

    这么一想,她的手心居然紧张得微微发汗。下一秒她又忧心忡忡地想如果被他牵着手黏糊糊的被嫌弃怎么办?

    晨默在她胡思乱想的空档把手伸过了一来,并没有牵她的手,而是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圆圆的盒子。那触碰的瞬间好像有电流噼里啪啦地顺着神经末梢直接突破神经元。

    她侧过头惊讶地看了看晨默,他的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前方,好像刚才的动作都是她的幻觉。但是晨默的鼻尖在灯光映射下一颗细小的汗出卖了他。

    手心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她摊开来,那是……一盒木糖醇?

    “……口香糖?”

    她纳闷地低声,晨默闻言浑身一震,一脸惨白地扫了她手中的东西一眼,迅猛如风地把它掏了回来。苦大仇深地在裤兜里掏啊掏,又掏出了一个圆形的纯黑小盒子。

    他别过头去,声音闷闷地传过来:“我……我拿错了。”

    “哦……”

    那副故作淡定的紧张搞得她也紧张异常。

    她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个动漫扭蛋挂件:倒三角的刘海,风纪标志,披着校服的小人,双手撑着拐子,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小黄鸟。

    “……18?!”张涵薇忍不住激动地叫出来。

    “你不是喜欢这个动漫人物吗。”他还是别着头,语气听上去,有一点……别扭?

    “喜欢啊。”张涵薇宝贝地把盒子捧在手心,余光偷觑着晨默那为自己感到开心而开心,但又好像有点吃醋的脸,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

    但更喜欢你。

    【美梦里有怎样气候】

    张涵薇摸着包上的那只扭蛋挂件,她上大学后已经用了皮质的包,扭蛋挂在那上面显得有些幼稚。她苦笑了一声走出电影院,坐上末班车回学校。

    末班车上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扭头看窗外不安宁的夜色。

    车站牌立着一颗光秃秃的树,车子启动时张涵薇一直盯着它看,难过的情绪像一坛发酵的女儿红,在地底埋了些年,突然挖开盖子,浓稠的味道令人不知所措。

    她忍耐不住,最终打开了手机,手指发颤着给晨默发了一条短信:

    “这座城市没有樱花林。”

    下一秒手机传来短信回复的叮咚声,她的眼皮一跳,缓缓地点开。

    “你发错了吧?”

    张涵薇眼圈一红。

    她没有再回复,把手机放进包里,把头靠着颠簸的车窗,居然有了一种迷迷的困意。眼前仿佛有一片樱花飘落,她闭上眼睛,黑暗中瞬时是铺天盖地的四月樱花,绽放在家乡的那座小镇。

    她梦到她和晨默一起相约去看夜樱的晚上。

    她坐在树下,晨默带着单反相机在拍樱花。沈莘茹知道他们要两个人单独来赏夜樱后都问他们是不是约会,晨默看了她一眼,忙澄清说这是校刊部的一期内容,他们两个是负责人。就这么简单。

    张涵薇听后心里很失落,她那时候紧张地说不上话,其实是在心里隐隐地期待,期待晨默昂首挺胸地说:我们就是约会啊,怎么样。

    虽然他们确实是为了校刊前来的。

    晨默穿着被月光染成月白色的衬衣,深入樱花深处,惊起一滩被风四散的花瓣,好像下起了漫天的樱花雨。张涵薇神情一恍,跑过去摸了摸他的衣角,唔,是实体。

    “怎么了?”

    他深邃的眼睛从镜头后面转入她的眼中。

    “没……没什么。刚刚突然有一种你是漫画里的错觉。”她干巴巴地笑。

    晨默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张涵薇顿时觉得自己有点丢脸,跑到一边假装看樱花,突然有一株九十度垂直向下生长的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刚想转身招呼晨默一起看,突然楞住。

    晨默的镜头正小心翼翼地对着她。

    他看到她回头,忙快速地不自然地转到别处。

    张涵薇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脸色即便是在月光的照耀下也红得宛如滴血。

    她的头脑发热,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冲动。她深吸了一口气,佯装凶神恶煞来掩盖不自然,走过去冲晨默说:“你刚刚在拍我?”

    他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愣了半晌乖乖地点头:“恩……你刚刚那张照片角度很好。”

    趁着勇气未消,她再度凑近,眯了眯眼,压下心头的一丁点抑郁:“……没别的了吗?”

    他紧张地看了她一眼:“别的……什么?”

    算了。

    张涵薇眉间垮成八字,转过身。

    笨拙是他的可爱之处,也是他的不可爱之处。他不想透露他内心的想法,那就这样吧。反正有什么关系呢,能和他这样安静地在樱花树下相对静坐,月光皎洁,岁月静谧,她已别无所求。

    【我在垦丁天气晴】

    在张涵薇将被梦境里的樱花雨溺毙的时候,她被人叫醒了。

    司机叫醒了她,她晃了晃头,看清末班车已到了终点站。她打了个瞌睡,没想到坐过了站。

    她摇摇晃晃地下车,准备打的回学校。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在听土摇。张涵薇头疼地说:“师傅,麻烦能换个广播频道吗?”

    司机热心地说没问题,然后调到了……天气预报。

    “A省……B省……”

    就在张涵薇快被催眠的时候,一个地名把她从深渊中拉醒,睡意魂飞魄散。

    E省的一个小岛,那是他们毕业旅行去的地方。

    为什么今夜总有东西来时刻戳痛她的神经?或者,只是因为回忆的困兽太凶悍。一旦稍微放出牢笼溜达,它就立刻反噬,把心脏咬得支离破碎疼痛不堪。

    那时候高考已经完毕,大部分人的志愿都有了录取结果,大家就筹划着一起出来玩。首个晚上是篝火晚会,一群人聚在一起玩很常见的真心话大冒险。

    转笔转到了好几个人受罚,中途张涵薇也不幸中奖。她想如果选了真心话,那他们肯定会揪着自己问她和晨默的关系。

    在同学眼中他们是板上钉钉的情侣,但事实上他们真的没有跃出那一步。

    两个人就像蝴蝶,一只栖息在墙的这端,一只在那端。偶然在月光下相见,想飞过去,又害怕会惊扰到对方。只好假装沉睡,静静等待。

    最后她选的是大冒险。

    那群人诚心想让她犯难,让她立即跳下湖里游泳100米,办不到的话就选择真心话。

    她大眼瞪小眼地和他们对峙,忽然晨默出声说:“我代她做。”

    “哟~~~”

    大大小小的起哄声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

    “不用……”张涵薇皱紧眉头,“那我还是选择真心话吧。”

    她话音刚落,一个女声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我想问,你和晨默真的是男女朋友吗?”

    果然不出她所预料的那样,她看了提问者一眼,却意外地看到一双很犀利的不甘的眼眸。

    是沈莘茹。

    她张了张嘴,把视线调向晨默,他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她,就好像无数次他看着镜头那样,那么用力,那么认真。

    她鼻头一红,嘶声说:“我们……不是。”

    顿时,全场哗然。

    【想告别偏未晚】

    她答完真心话,就推脱身体不舒服,上了旅馆的房间倒头就睡。

    但是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高考之后的景象。

    当她知道自己的分数的时候,完全是六月里惊天的一个霹雳。于是她隐瞒了任何人,整个人颓废消沉,低调地闭门不出,甚至连毕业晚会都没有去参加。

    QQ也一直隐身,她没有回复任何人的消息,连晨默都没有。

    但她对一个人的消息起了反应,那就是沈莘茹。

    她在QQ上问她:你想知道晨默志愿填了哪里吗?

    她关掉了对话框,隔天忍不住回了一条:他填了哪里?

    对方居然立即回过来:他的第一志愿是X大。

    X大,张涵薇苦笑了一笑,哪怕她这回高考不失利,恐怕也考不上。

    对话框接着嘀嘀地响:我也填了X大。

    张涵薇没有再回她。

    就在她辗转反侧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叩门声,接着是晨默的声音。

    “你还在睡吗?”

    张涵薇从床上爬起来把门打开,心情不是很好地问:“有事吗?”

    晨默被那口气一刺,好像做错事一样轻轻抖动了下眉间,说:“没什么大事。我向旅馆的老板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可以环游整个小岛。我看你心情似乎不太好,刚好可以出去走走。而且晚上不会像白天那么热。”

    他紧张地看着她,似乎怕她不答应。

    她闷闷地点头,两个人坐上双人自行车围着漂亮的环形小岛慢悠悠地骑。

    远处是火红的篝火,但他们两个人好像私奔一样,偷偷摸摸溜出了很远,逐渐地看不清那道火红。两人骑到了一个瀑布前,在竹楼里坐在一起听水流。

    安静了一会儿,晨默说:“你这十多天都没有理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晨默闷闷地看着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考去了哪里。”

    张涵薇没有说话,天地间只有不知疲倦的奔腾水流。隔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开口:“我没填志愿,我打算复读。”

    晨默神情怔楞。

    “别说我了,你呢,被X大录取了吗?”她笑得阳光灿烂,伸手去拍他的肩。

    他点头。

    她语气轻快,似笑非笑地说:“那就好。对了,有样东西要给你。”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只八音盒。张涵薇示意晨默打开它,刹那间里面的音乐随着山泉的水流相和着叮咚作响。

    “你听过这首歌吗?”

    晨默尴尬地摇摇头,“我是音乐白痴,伴奏的话绝对听不出来。”

    张涵薇无语凝噎。

    “走吧,天色很暗了,该回去了。”

    “恩。”

    两个人拍拍屁股重新坐上了双人自行车。返回的路上只有风声,鸟儿归巢,星子滴落,小岛快要深睡,只有他们还在山中说着悄悄话。

    “来年我一定会努力考上好的大学。比如X大。”

    “嗯。”

    “到时候再来这里旅行吧。”

    “两个人吗?”

    “对。”

    “那到时候我陪你放风筝。”

    “说好了啊。”

    【望不穿这暧昧的眼】

    到宿舍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那里有三条短信,是一个小时之前发来的。

    发件人是……晨默。

    她点开来看:是你吗?在我这里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有一条:我知道是你。

    最后一条:对不起。

    她眼睛刺痛地合上手机,内心如枯井般没有波动。

    谁对不起谁?谁都没有对不起谁。

    她曾经很恨晨默,在她第二次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

    那次她并没有考砸,但是她的分数线没有达到X大的投档线。在那年毕业旅行沈莘茹很挑衅地把那张X大的录取通知书在她面前晃的时候,她就发誓一定要考上X大,绝对不能让沈莘茹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她还是失败了。

    晨默打电话过来问的时候,她说还要再复读一年。晨默问她为什么?她一时心焦,把沈莘茹的这个原因给抖了出去。如果她现在妥协了,那他们就真正的异地了。像晨默那样好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给抢走了。虽然她也是个笨蛋加闷骚,但也很努力地想改变自己,想要尽力争取那个人。

    所以她想,为了晨默再浪费一年青春也没关系。

    其实迫使着她做下这个决定的还有一个重大原因……那就是在复读的第二个学期,她基本不怎么和晨默联系了。大家有了各自的生活,彼此出现了交错的轨道,她自己也被学习忙得焦头烂额,这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内心的不安却隐隐作祟。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因此更加想到晨默身边去。

    然而这不安还是应验了。

    晨默听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说:“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你不要再复读了。”

    “我和沈莘茹……已经交往了。”

    张涵薇僵在电话这头,眼睛好像戴上了一层无形的墨镜,世界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沉入了暗无天日的地底当中。片刻后有一层愤怒的岩浆汹涌地喷薄而出,她说不清是对自己的愤怒,还是对晨默抑或是沈莘茹的。

    她只知道那种感觉是恨。

    她听了晨默的话,没有再复读,而是去读了外地的一个学校。同样的,她没有再度和晨默联系,换了手机号也不告诉他。

    她没有办法原谅他。

    可是她糊涂了,其实至始至终,晨默都没有答应过她什么,也没有以她的恋人自居过。

    他最多只是她的绯闻男友,当年她送他的八音盒,里面的那一首歌就是暧昧。

    她曾以为晨默是喜欢她的,但是他从来没有亲口讲过。她自以为的那种感觉,可能只是流言蜚语纷拥而至而来的错觉,于是温柔如晨默,选择不去捅破那曾砂纸。

    所以他遇上了什么人,和什么人交往,她都没有去介意的资格。

    但在想通之前,她还自欺欺人地觉得,那是晨默为了骗她去上大学不要浪费青春的一个谎言。然而感情哪有那么多难言之隐。

    她偷偷摸摸地跑去X大,打听到晨默那个系的课表,戴了顶鸭舌帽穿着风格迥异的衣服混迹于学生中。

    相见不如怀念,在那里……她看到了晨默和沈莘茹出双入对地听课。

    她呆了很多天,从以为只是巧合到逐渐相信到双眼喷火到心灰意冷再到最后一笑而过。

    【月光曾照睡蝴蝶】

    大二暑假的时候她回了老家,表弟今年刚高考完,到他们家来串门。

    他们感情向来不错,但是高考是她的黑历史,所以表弟和他闲聊的时候刻意避开了他的考试成绩或者想去哪里上大学的敏感话题,只随即地聊一些其他的。

    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特别夸张地说:“老姐,我们果然是姐弟啊,太有缘分了!”

    “哈?”

    “我高考的考点在三中,就是你们的那个高中啊。而且特别巧的是还是你的位置。”

    “我的位置?”

    “是啊,上面刻着好几遍你的名字。”

    “你的考点在几班。”

    “唔……我想想,一班吧。”

    “那张桌子……是不是还有一个小黄鸟挂钩。”

    “有点记不清……”他皱着眉片刻后点了点头,“想起来了!有的。”

    张涵薇的面色僵硬,看起来依旧很平静,但是无论表弟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反应。

    她在九班,而且从来没有在桌子上刻过名字。

    晨默在一班,他的挂钩曾经断过一次,和她小抱怨过。她就跑遍小镇在一家很偏僻的杂货店买了一只独一无二的挂钩。出于她的私心吧,她喜欢的那个动漫人物上也头顶了只小黄鸟。这种曲折的告白,他肯定看不出来。

    于是那张桌子是谁的,一目了然。

    他是喜欢过她,可到底两个闷骚只能大眼对小眼,折腾了三年,也不曾折腾出山盟海誓轰轰烈烈的爱。只有似是浓烈却实际单薄的喜欢,湮没于江湖不见的洪流。

    或许正因太淡薄,才没有足够的勇气开口,只能诉诸于隐秘的铭刻。才会在彼此交错的轨道后,觉得不知该怎么回头。纵使字迹仍在,它也终究会模糊,就像前尘隔海,而他们无力泅渡。

    他说,我叫晨默。

    他没说,我喜欢你。

    她也没说。

    他后来对她说,和沈莘茹已经交往了。他故作轻松的口吻,却奇妙得让她听出了一丝悄然的遗憾。她揉揉酸涩而模糊的双眸,回忆里纤尘不染的少年会泅过时光的深湖而来,似乎仍是那年夏天午后干干净净的模样,一贫如洗的天空蓝,工笔细描的眉眼。

    两个人就像蝴蝶,一只栖息在墙的这端,一只在那端。偶然在月光下相见,想飞过去,又害怕会惊扰到对方。只好继续沉睡,静静等待。

    等他们醒来,月光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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