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也这人长得薄情寡义,特别是眼皮下垂懒懒看人的时候,本性尽显。
“不要。”他拒绝了。
徐乐陶拧了拧眉,激将道:“你是不是没有才艺啊?”
程池也牵动嘴角,拽得像个混球:“省省力气,这招对我没用。”
徐乐陶放弃,继而去骚扰导演,导演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行了,别晃了,知道你没啥才艺了。”徐乐陶看向他身边空荡荡的座位,“你同桌哪儿去了?”
“不知道,估计上厕所了吧,等她回来,你求求人家,人家周心蕊既会跳舞,又会拉小提琴,才艺不要太多哦。”
“好吧,那我一会儿问问她。”徐乐陶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行性措施,转头询问后排的垫底辣哥们。
当得到辣哥们“没才艺”的回答时,徐乐陶感叹:“这么高的个儿,连个才艺都没有,那不成傻大个了嘛。”
姜大胯吊儿郎当地笑了笑:“表演什么啊,要是和你搭档演二人转,那我就去。你演白云,我演黑土,你168,我186,你肤白,我发黑。”
被人调戏,徐乐陶黑着脸转回了头,“你爱去不去。”
“组合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白加黑大个儿联盟’,怎么样?”姜大胯的调侃声从背后传来,像安装了扩音器。
徐乐陶吼道:“不怎么样!”
程池也靠着椅背,微低头,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手指在手机屏上滑动,身姿端得格外贵气。
徐乐陶唉声叹气,叹气声绵密,像南方地区潮湿的梅雨季。
“这可怎么办啊。”她愁眉苦脸,又是一声叹气,“要是能有骑白马的王子来拯救我就好了。”
程池也歪过头看她一眼,面不改色道:“对着我叹气没用,我家没养白马,当不了你的王子。”
她识趣闭上嘴,内心os:你是你是你就是,你就是我的王子。
周心蕊回来后,板凳还没捂热,就看见徐乐陶一脸笑意地问她想不想施展才艺。
“我不参加。”声音冷清清的,跟她的气质如出一辙。
徐乐陶实在没招,跑去把熟的那圈人都问了个遍,没一个人愿意参加的。
无奈,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她打开音乐播放器,搜索流行金曲排行榜。
下午四节课结束,学生乌泱泱地涌出校门。
导演今天有事,没跟她一块去吃饭,徐乐陶独自行动。
华灯初上,雪沫子纷飞,灯影里的世界影影绰绰。
她去杂粮饼店买了饼和玉米汁,出门时,注意到斜对面新开了家拉面馆,店门口摆了两排的鲜花和麦穗,彩纸屑洒了满地,点缀在白雪之上,色彩分明。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徐乐陶就被冻得瑟瑟发抖,脚趾和手指僵硬麻木,没什么知觉了,她使劲蜷了蜷雪地靴里的十根脚趾头,又往掌心哈热气,左右手互相磨搓。
斜刺里传来轻佻的声音,“程池也的妞。”
闻声辨方位,距离她很近。
徐乐陶张望了圈,看见了四五个赏心悦目的高个子男生。
说实话,长得都不赖,随便拎一个出来,起码班草级别,但大多陌生,她只认识这一群人里的闻人臻。
徐乐陶呼出一口白汽,问他干嘛。
闻人臻往她这边走,其余几个男的皆在打量徐乐陶,神色放荡不羁。
“看见了打声招呼。”走到她跟前,闻人臻扫一眼她手上拎着的东西,“给你家爷买的啊?”
那几个男生都在笑,戏谑又热闹。
“不是,我自己吃的。”徐乐陶刚脱口,后知后觉这话暧昧死了,“他不是我家的爷。”
“这就对号入座上了?”闻人臻眼神含笑,“我也没提是谁啊。”
徐乐陶皱眉,欲盖弥彰地嘟囔:“反正不是。”
闻人臻还在笑,似乎逗弄小姑娘确实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儿,“那程池也算你的谁?”
“爱谁谁。”徐乐陶撒溜跑开了。
半分钟后,程池也从拉面馆走出来,嘴里嚼着口香糖,身体被闻人臻勾得一晃,他乜过去,眉眼间尽是玩世不恭:“两男的搂个什么劲儿啊。”
闻人臻松开手,笑骂:“得,搂女人去吧。”说完下巴一挑,指着不远处的徐乐陶,“你家的妞有点怕生啊,见了我就跑。”
程池也眯眼看过去。
橙黄色的路灯下,徐乐陶笑咧了嘴,跟一女生你一下我一下地逗闹,那女生擡手捏了捏她的脸,她没躲让,乖乖静静地任对方揉-捏,嘴边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程池也舌头抵了下侧颚,天很冷,但身体某处很热,是燥郁的热。
他在漫天大雪里缓缓收回视线,吐掉了嘴里寡淡无味的口香糖。
教室里,徐乐陶一边啃饼,一边玩手机消消乐,余光发现了某人,赶紧丢下手机,摊开本数学习题册,装作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还用鼻在额头上敲了敲,作沉思状。
程池也随意一掠,题目难度等同于小学生的“一加一等于几”,他很快报出个答案:“根号2。”
徐乐陶开心地扭头看他:瞧给你能的,又在我面前显摆了。
程池也踢开椅子坐下,冷寒气息漫在周遭,“发什么愣?”
“我没发愣啊,我刚在思考题目。”徐乐陶说,“你晚上吃的什么?”
程池也回:“拉面。”
“新开的那家啊。”
“嗯。”
徐乐陶心思一转,问到关键:“是不是还有闻人臻啊?”
程池也又是“嗯”。
“他要是在你面前乱说什么,你千万别信。”
程池也眉梢挑起,笑了半秒,“乱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徐乐陶嘟哝,粘在嘴角的细屑随着嘴唇一张一合,也在同频率地动,“你别信就对了。”
程池也盯着她看了半晌,眸色像染了冬夜寒流。
蓦地擡手,粗粝指尖撚去她嘴角的细屑,随后收回目光,两指撚了一下,“你是不是又在背后乱造我谣了?”
“才没有……”徐乐陶脸颊发烫,被他触摸的地方皮温骤然升高。
江樊宇这时候奔了过来,喘着粗气坐在周心蕊位置上,长腿就往过道里一伸,他拣起程池也的辅导资料随便翻了翻,“下周天就你生日了,什么安排?”
徐乐陶竖起耳朵听。
程池也手里游戏没停,头擡都不擡:“没什么安排,到时候一块去吃顿饭吧。”
“行啊,吃完饭再安排点活动。”江樊宇想了想,“再叫几个以前的朋友。”
徐乐陶也想去,不经意地插进去话:“下周天你生日啊,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游戏里电光火石,程池也同样没空理她。
徐乐陶又想起一茬:“下周天就是十二月二十五号,你是圣诞节生的啊。”
江樊宇说:“他这生日是不是还挺巧,全世界都在帮他庆生。”
“是啊,好热闹。”徐乐陶不想就这么把话题断了,搜肠刮肚想着一切与圣诞节有关的话,“那你是摩羯座啊,摩羯男和金牛座的女生最配了。”
程池也暂停了游戏,话里有话:“你是金牛?”
“我不是金牛,我是狮子座,专克金牛。”徐乐陶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狮子座的女孩大多心思细腻,对人也很体贴,而且人际交往方面,非常热情好客。”
江樊宇略一寻思:“心思细腻,还热情……怎么好事儿都让你给占了。”
徐乐陶瞄他一眼:“你不信?”
“信,我特别信。”江樊宇指指她,“从你身上,我就能看出金牛女的美好品质。”
“哈哈过谦啦。”
她笑出两个小梨涡来,头顶灯光直直照着,整张脸白皙灵动。
看得人喉头一紧。
“他在逗你,你还当真了啊。”程池也扔下手机,捏了片薯片塞嘴里,“过来一起吃顿饭?”
徐乐陶心里乐死,表现得却很矜持:“不好吧,你朋友都在呢,有些我也不认识,会不会尴尬啊。”
“那算了。”
徐乐陶笑嘻嘻道:“没事儿,我不怕尴尬,我一定去。”
程池也大概尝出了点味儿,“你这薯片是不是过期了,怎么有股臭味?”
“这是螺蛳粉口味的。”
江樊宇“噗嗤”笑出了声:“到时候一起来吧。”
徐乐陶大喜过望:“能带两个朋友吗?”
江樊宇说:“问你同桌。”
徐乐陶眨巴着眼,笑着问程池也:“可以带朋友吗?”
程池也拿纸巾在擦手,空隙间撩她一眼,“随你。”
以示郑重,徐乐陶向她爸爸索要礼物经费,徐健安当即给她转来五百块的红包,她嫌不够。
徐健安瞬间警惕起来:【什么同学,男的女的?】
陶陶爱喝冰阔落:【女的,我同桌。】
徐健安补了1000,【把心思要花在学习上。】
陶陶爱喝冰阔落:【我这次排第23名,我要换个256g的手机。】
等了三分钟,毫无回应。
陶陶爱喝冰阔落:【爸,你人呢???】
程池也靠在椅背上接着玩游戏,冷白灯光很好地打在他脸上,自带一股俊逸疏离的气质。
徐乐陶默默收回了眼,打开百度搜索:男生给我写过情书,我送他什么礼物最合适?目前还在暧昧阶段。
很快,网页里跳出来许多相关话题。
徐乐陶还没来得及细看,忽然,班里一位没怎么说过话的男同学走了过来,“徐乐陶,外面有人找你。”
徐乐陶朝外一探,是周媛媛。
以为是来找她过招的,徐乐陶内心紧张起来,手机忘了锁屏,搜索的页面就这么明晃晃地亮着。
就在她花枝招展地跑出去时,程池也擡了下眼皮,往教室门口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周媛媛她们晚自习要讲第18期英语周报,她的那份落在家里没带来学校,就想来找徐乐陶借。
因为两个班进度不一样。
徐乐陶跑回去拿,桌上的手机已经黑屏了,她捡起来,揣进兜里。
然后弯下腰,把整个桌肚翻了个底朝天,才把那张已经讲过的英语周报给翻了出来。
捏紧周报,徐乐陶刚准备给人送过去,一扭头,就发现孙泽洋正笑眯眯地瞧着她。
“你笑什么?”
孙泽洋耸了耸肩,笑得像个大聪明:“你刚才手机没关,我看见你搜的那网页了。”
“偷看女生手机,你素质好差啊。”
“哎哎哎,注意你的措辞,我是不小心看到的。”孙泽洋满脸坏笑,“看在咱俩前后桌的份上,给你透露点重要情报,我们胯哥比较富有童心,喜欢看漫画。”
“他爱看漫画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泽洋用食指轻轻抠了抠眉毛,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傻呀,送礼物不得投其所好嘛。”
徐乐陶陷入沉默,良久没吱声。
孙泽洋理解为她想给胯哥惊喜,故作聪明道:“放心吧,我不会提前告诉他的,surprise嘛,我懂的。”
“什么玩意儿,一句都没听懂。”
“……”
*
晚上洗完澡,吹风机开到最大档,徐乐陶盘腿坐在床边,一边“嗡嗡嗡”地吹头发,一边逛淘宝挑选礼物。
手机“叮”一声跳出了条微信。
往事如风:【我靠程夫人,你太厉害了,你押的题几乎全中了!】
徐乐陶放下手中的吹风机,指尖在屏幕上戳下一行话,【低调[大兵点烟.jpg]】
往事如风:【你最擅长哪一科?】
迪拜小公主:【我是全能型选手。】
往事如风:【我的天,我太崇拜你了!】
迪拜小公主:【不必过分崇拜我,我不搞同性恋。】
往事如风:【哎呀我是男的。】
迪拜小公主:【哎呀我不信。】
往事如风:【对了程夫人,你这次考了多少分啊?容我大胆地猜一猜,肯定是六打头吧。】
徐乐陶琢磨了会儿,打字道:【具体分数就不透露了,容易掉马,反正这次的成绩,我自己挺满意,老师挺满意,父母也挺满意。】
往事如风:【那你夫君满意吗?】
徐乐陶老脸一红:【呃……他也挺满意。】
隔着屏幕,往事如风抱臂冷哼:我信你个鬼,看我怎么活捉你这个谎话连篇的小骗子。
【哇,你们真是一个和谐共处的大家庭[微笑.jpg]】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徐乐陶老觉着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像个太监。
太监是不是不长胡子啊。
徐乐陶托腮,食指点了点右颊,想起程池也下巴上冒出来的青渣,嘿嘿笑了笑,闪过一个吊诡的念头。
念头在脑子里盘踞了一分钟,她轻轻拍打脑袋,低斥自己:“徐乐陶,你给我正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