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泽洋满头湿汗,弯身把球塞桌底,然后直起腰,斜着身子靠向椅背,“胯哥他不在。”
“他在不在关我啥事儿。”
“惺惺作态。”孙泽洋揩了把额头的汗,说话有点气喘吁吁,“之前不是说见我一次踹我一次嘛,这会儿怎么不踹呀,是不是看在我们胯哥的面……”
话没说完,徐乐陶如他所愿,直接就给了他一脚,“踹完了。”
孙泽洋瞪大了眼,直嚷嚷:“过河就拆桥,那情书还是……”
徐乐陶立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好这大嗓门没说到关键的地方,“这是能随便嚷嚷的吗!?”别扭了几秒,不情不愿道,“好啦,谢谢你,善良的信使。”
孙泽洋缓和下脾气,挑起一侧眉:“不客气。”
徐乐陶往他这边挪了几步,轻声问:“你跟程池也是好朋友啊?”
孙泽洋一愣,指了指他和程池也的座位,做贼心虚将声音压得特别低:“我俩一前一后,肯定是好朋友啊,我们老爷们管那叫‘铁子’。”
“怪不得。”徐乐陶终于知道这情书为什么要委托他手,“有空请你喝奶茶。”
“你刚才踢我了,给我道歉。”
“对不起。”
这么配合,孙泽洋还真有些不习惯,翘了个二郎腿,上下打量徐乐陶。
这丫头长得确实比夏菁菁好看,属于娇憨甜美的类型,皮肤特白,跟刷墙的白漆有的一拼。
之前上体育课,太阳像沸腾的钢水炎炎照着,一群人中就看见个徐乐陶,那大白脸别提有多显眼。
孙泽洋微微眯着眼,想起一句俗语来形容胯哥当下的心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我可真他妈有文化。”他暗想。
孙泽洋收了腿,恢复了正经模样,“原谅你了,我这人其实不爱跟小女生计较。”
徐乐陶没空睬他,攥紧了手里那本作文大全,不声不响地挪回到程池也旁边。
一大片阴影落下,挡住午后温旭的阳光,程池也从手机屏上移开视线,擡头问:“还有事?”
徐乐陶抻了抻脖子,右手张成喇叭状凑到他耳边,笑嘻嘻地说:“我愿意。”
少女气息萦萦绕在耳边,程池也皱了皱眉,侧目看她一眼,鼻尖擦过她短俏的头发,近乎要碰到那油光锃亮的两瓣唇。
草莓味的唇膏?他当时就这一个想法。
眼神里沉默如初。
徐乐陶满面羞涩,抵在他耳边轻声重复:“我说,我愿意。”
程池也若有似无地哼笑出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话多耳熟啊,多像八点档电视剧里,男主霸道无比地问女主:“你知道自己在玩火吗?”
徐乐陶腼腆地说:“我知道啊。”
程池也磨了磨后槽牙,面部肌肉轻微耸动,笑了下,收回视线,那笑很淡,不见胸腔起伏。
这时候,周心蕊和阮筝走了过来,两人是同桌,过来找徐晋询问购买辅导资料的事。
上回班级群里有一小拨人想购买葛军出版的参辅书,正好徐晋是生活委员,有管理费用的经验,十几个人一合计,索性推选他当代表,负责繁琐的统计、收款和采购,他也很有雷锋精神地揽下了这活儿。
徐晋对她俩的态度跟对徐乐陶截然不一样,对前者是笑脸相迎、鞍前马后,对后者则是甩臭脸、爱搭不理,双标到极点。
大概这个年纪的男生,审美高度统一,都喜欢周心蕊这种温柔恬静的乖乖女。
阮筝挤到徐乐陶旁边,把周心蕊往程池也那边推了一下,女孩没站稳,倾着身子踉跄了下,撞倒了堆在桌角的一沓试卷。
“对不起。”周心蕊慌乱地弯下腰,捡起那沓试卷,轻轻摆放到原先位置,脸蛋真是吹弹可破,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两颊就染上了清晰可见的红晕。
程池也侧脸弧度冷硬,正低头查看手机上的物流信息,压根没往她身上撂眼神,更理会不到女孩酸酸涩涩的小心思。
只从喉腔溢出短短两字,“没事。”
周心蕊抿了下唇,手指无力蜷缩,也许在他眼里,自己跟上回来教室门口堵他的女生也没什么两样吧。
一样的烦。
“徐乐陶,你要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让一下啊?”
阮筝这话明显是故意针对徐乐陶。
徐乐陶听出来了,闷闷说“好”,往旁边挪。
阮筝还是不满意:“你为什么不回你自己座位?”
“我又没碍着你们。”徐乐陶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有气就得撒,有苦就得言,“而且,我来这边也是有事情的。”
“你能有什么事?”阮筝语气的讥讽,源于学霸对于学渣的天然蔑视,“如果是学习上的事,你可以回去请教你那位水平相当的同桌,他们讲的,你不一定听得懂。”
“你什么意思啊?”徐乐陶炸毛了。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咯。”
气氛剑拔弩张,一个傲然睥睨,一个火冒三丈,已经有不少同学朝她们这边看。
周心蕊不知道这俩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照这易燃易爆炸的势头,看来梁子结得还不浅。
“别说了筝筝。”她扯了扯阮筝的校服衣袖,想息事宁人。
徐晋一心向着女神,炮口直接对准了徐乐陶,阴阳怪气道:“你要没事,就回你座位呗。都杵半天了,人搭理你了吗,我刚才做题的时候你就杵在这儿,现在我都做到第二道题了,你还杵在这儿,果然,学渣就是闲。”
徐乐陶到底是个女孩子,被两人双重夹击,战斗力一时没跟上,急出了哭腔:“我凭什么不能杵在这儿!?”
程池也撩了她一眼,小姑娘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眼尾却隐约泛起红,还真是个纸老虎。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没有一点掺和进去的意思,直到那两抹红在眼白处彻底氤氲了开,他才懒懒出声:“两姑娘斗嘴,你跟着起什么劲儿?”
嗓音沉哑,像白瓷杯里冲泡多遍的大红袍,汤色还带点红,看上去依旧发酵着醇香,实则寡淡无味。
就像他这个人,本质冷血,对谁都难以亲近。
徐晋被他一噎,讪讪闭上嘴。
阮筝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可是程池也啊,天之骄子怎么会插手这种闲事?她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周心蕊,后者落落寡欢,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她侧移目光,往徐乐陶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瞟了一眼。
孙泽洋护短心切,顺着程池也这话,冲徐晋嚷嚷:“凶人女孩子,你是不是男人啊!?徐乐陶想站哪儿就站哪儿,她就是想站到月球上,那也不关你的事。”
伸手朝徐乐陶一招,“你过来,你就站我这儿,谁敢吼你,我揍他。”
徐乐陶没听见孙泽洋这一番大动静,脑子里全是程池也刚才说话时的动作和神态,没来由涌起一阵暖流,心想他还挺会“护妻”啊。
想到这,那点小委屈算得了什么,眼神瞬间由怒转喜,懒得再搭理阮筝和徐晋,挺直了腰板,脸上绽着笑:“程池也拜拜,我回去学习了。”
孙泽洋:“……”
不过,君子报仇,定要趁早。
徐乐陶走回去,气势汹汹地把作文书拍桌上,“你知不知道阮筝上次考试排多少名?”
“她怎么你了?”
导演问完缘由,也气得吹胡子瞪脸,“看我下次月考怎么虐她。”
两人找学委和班长一顿打听,终于打听到阮筝期中考试的名次——班级第13名,并以此为赶超目标,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考进班级前12名。
“我11,你12,多了不要。”
“好。”
回到正题,徐乐陶点了点桌上的作文大全,边琢磨边说:“他的情书灵感就是来自这本书。”
导演拿到手上翻了几页,“他送你了?”
“不是他送的,这书是江樊宇的,江樊宇让我拿回来研究研究,你说他什么意思?”
“这你可问对人了。”导演自信满满,“我们男人最懂男人。”
“那你倒是说啊。”
“你傻啊,这就是让你回信的意思,送你作文书,肯定是程池也的主意,这书八成是程池也的。”导演利索地翻到扉页处,“诶?怎么没写名字啊。”
“让我回信?可我已经跟他说了‘我愿意’。”
导演乓乓捶桌,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女孩子就得端着,你越端着,他越着迷。”
徐乐陶急了:“那怎么办,我已经说了呀。”
“无所谓的,就你那花痴样儿,你不说他也看得出来。”导演摸了摸下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不过现在你俩的关系倒过来了,你得学会——端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