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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阳鸟 正文 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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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狐狼的棋局

    原本无法在阿勇口中问出切实证据的专案小组,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说起来还和靳疏有关。

    靳疏并没有亲自出面,手下一名叫赵齐的男人,将自己与阿勇的纠葛,包括阿勇在林新当地仗势欺人和行贿的线索提供给专案小组。

    此时,江进刚看完证词笔录。

    程爽说道:“一个小喽啰都这么猖狂,林新这个地方别看小,坑蒙拐骗欺男霸女可是一个都不少。”

    江进:“赵齐提供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全,按理说要拿着这些东西定阿勇的罪并不难,居然会拖到现在。”

    程爽:“这事我去了解过,当时确实报案了,但最终还是达成和解。这个赵齐不傻,和解之后还是把证据保存下来,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顺利。”

    江进没接话,赵齐和阿勇确实有私人恩怨,但是再大的恩怨,也得听上面两位老板的意思。赵齐同意和解,应该和当时的形势有关,其中还有靳疏的意思。

    现在赵齐突然出现,提供阿勇的犯罪证据,不用问一定也是靳疏的意思。这么看来,黎湘那天所说会说服靳疏的话,倒并非随口一说。

    然而问题是,一个混迹娱乐圈的女明星,靠着靳寻这样的资本走到今天,她到底是哪来的底气去和靳寻抗衡,又凭借着怎样的口才去说服一直选择相安无事的靳疏?

    能与过去的靠山抗衡,必然是找到新的靠山。

    能说服靳疏,必然是指出更高的利益,让靳疏认为打破“和平”比“相亲相爱”更值得一搏。

    这个黎湘可不简单——这是江进此时最大的感受,也是介入湖底沉尸案以来最大的体会。

    一个无权无势的女明星,敢反咬一口捧她起来的男人,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而且她并非冲动,还很有脑子,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江进收回思路,又问程爽:“汽车爆炸案怎么样了?”

    程爽说:“还是老样子,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单方面指正靳寻,说是受到他的指使,但两人并没有直接金钱往来,连间接的关系都不算,申请起诉只能针对他一个。”

    江进:“再等等。”

    其实江进心里明白,从法律层面来讲这个案子已经调查到头了,这种套路在各地都很常见。如果随便一个小喽啰都能指正幕后boss,那靳寻早就被抓八百次了。

    在靳寻这样的位子,不只需要他自己有头有脑,身边一定还有帮手,各种风险都替他规避完了,随时弃车保帅。只要主帅不倒,下面的人就算坐牢也有关系可以疏通。

    不过这个汽车爆炸案有一点很奇怪,这个犯罪嫌疑人至今仍咬着靳寻不放,却又没有证据证实自己的说辞,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自断后路,难道就不怕靳寻的报复?

    还是说,他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有了更稳妥的依仗替他撑腰?

    那会是谁?难道又是黎湘?

    不,这和黎湘说服靳疏去对付靳寻的套路非常不一样,这个人像是根本不怕靳寻,就算被发现也敢明着来的。

    这个案子还真有意思,看似简单的人物关系,背后却交织着复杂的利益博弈。

    江进来到白板墙面前,在汽车爆炸案的犯罪嫌疑人王旭的照片旁边,又画出一条线,但线的末端却没有贴上任何照片,只是打了个问号。

    随即江进又往后退了一步,更为全面地看着一整片人物关系图。

    他的视线缓慢移动,每到一处就停顿一下。

    直到江进看向和度假村命案有关的那几个当事人照片——于莉、戚晚、刘锋鸣。

    江进问程爽:“对了,失踪人口那个案子,你不是说去问你的老同学么,有下文了么?”

    程爽:“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刚才把资料副本传过来了,有个事特别有意思,咱们之前都忽略了。”

    程爽将资料递给江进,江进快速翻看一遍,发现失踪人口案救出来五位受害者,这里却只有三个人的照片。

    江进问:“怎么少了两个人的照片?”

    程爽说:“有意思吧。我同学说他也不知道,他也觉得这事儿有猫腻。”

    为什么要隐瞒受害人照片呢?

    如果要隐瞒,为什么不都隐瞒?

    江进又看向那两个人的文字资料,一个叫陈熹,另一个则叫郗望。

    郗望,姓郗。

    这个姓可不常见,而且……

    江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郗晨是不是有个妹妹就叫郗望?好像是十五年前失踪的。”

    程爽:“是啊,这也太巧合了。如果真是她,这个郗家可真够惨的,两个女儿全都卖了,其中一个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家人都不在了。不过现在咱们也没办法证实郗望就是郗晨的妹妹。”

    江进沉下眉眼,沉默半晌。

    虽然证实郗望的身份与眼下的案件并无关联,毕竟郗望失踪是在夜阳天那件事两年以前,重见天日是在十三年以后,怎么都牵扯不上关系。但不知为什么,江进的直觉在此时频繁跳动着,就像是电报机发出的急促的信号音。

    江进问:“这个郗望后来去哪儿了?”

    程爽说:“这事儿听着就更巧合了,同事上网查过,说陈熹和郗望没有家人认领,但当时有一个慈善机构站出来,说愿意为两人提供一年的生活救助和心理治疗。这家机构是靳家投资的,而且当时还有一个明星为这件事做过公益宣传,你猜是谁?”

    江进擡眼:“不会是黎湘吧。”

    程爽:“嘿,就是她!这么看来,她和靳寻当时还没有闹掰,这不还联手作秀吗?”

    程爽看到的是作秀,可江进看到的却是面前的白板墙。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为什么在这样的巧合当中,他会嗅到一股诡异的气息?

    靳寻和郗望并无关系,唯一的牵连就是去世多年的郗晨。

    难道靳寻竟是个痴情种子,包养的女学生不在了,过了十几年又去救助她的妹妹?

    如果只是单纯做公益,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是郗望?

    而且这件事又有黎湘。

    这个黎湘还真是奇怪,不但为郗晨的妹妹做公益宣传,还和郗晨生前的两个好朋友有交集,一个过于默契,另一个合作过两次影视剧。

    江进的思路走到这里,就听到程爽说:“我刚问过春城那边的同事,说他们去过陈熹和郗望之前住的房子,那房子是以慈善机构的名义租赁的,但现在两人并不住在那里。房东说她们已经好久没回来了,最后一次见说是有了新工作要离开一段时间。时间大概是……”

    程爽道出一个日期,江进原本没有情绪的眼睛瞬间睁大,在某个惊人的巧合跳出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做出最诚实的反应。

    他走向于莉的抓拍照片,快速拿起笔从照片一端拉出一条线,画上箭头,并在箭头末端写下“《远山》拍摄日期xx年x月”的字样。

    程爽静了几秒说:“靠,还真是!不会吧……”

    于莉和张晓是假名,两人以华胜员工的身份空降剧组,度假村事件之后两人相继失踪。

    差不多时间郗望和陈熹要外出工作,离开后再没有回来,至今下落不明。

    不,还不止如此。

    于莉的失踪和刘锋鸣有关,陈熹则是自己从剧组离开的。

    林新的失踪人口案至今没有抓到主犯,明显有人包庇纵容。

    这些疑点当中一定有一条线将它们贯穿起来。

    不过就算猜测全都严丝合缝,还需要更切实的证据才行。

    江进说道:“这个案子里应该有郗望和陈熹的生物样本。至于于莉和张晓的样本……”

    程爽接着说:“现在技术人员还在度假村取证。但时间过了这么久,要拿到于莉的样本很难。现在只能先拿于莉的照片给房东辨认。”

    江进点头,没有说话,只在心里投下一个疑问,如果于莉就是郗望,那么这层关系又与整个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于莉称,有个男人一直在威胁她,她不得不去度假村。

    那个男人是刘锋鸣。

    郗望过去十五年都被囚禁着,她的身体报告里不仅验出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还发现她有过妊娠史。

    显然,刘锋鸣和郗望早就认识,那么这件事与刘锋鸣又有什么关系?

    林新本地的保护伞一直袒护的幕后元凶,难道就是刘锋鸣,或者与他有关的某个人?

    如果以上推论属实,那么前刘副市长一定在其中扮演了极其关键的角色。

    真是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郗望”,一个临时工“于莉”,看似简单的小人物,背后居然牵扯出这么大的纰漏。

    这样似乎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刘锋鸣死后于莉会下落不明。

    她绝对不是自己走的,很有可能已经遭人灭口。

    江进缓慢呼出一口气,最终看向白板墙的中间位置,那是一张靳寻的照片。

    ……

    另一边,春城家中的戚晚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了,每天与外界的联系就是接外卖,接快递,下楼倒垃圾。

    戚晚原来有点肩周炎,这几年很少再犯,但因为连续三日奋笔疾书,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三天她唯一的放松时刻,就是躺在按摩椅里打盹儿,令又紧又沉的肩膀和酸软无力的肌肉得到片刻休息。

    哪怕过去她码字多么勤奋,都没有像这几天这样每天直奔两万字的输出,思路打开了根本停不下来。

    不,那不只是思路,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历历在目。

    她现在扮演的只是一个记录者,一个对原版事实稍微艺术加工的“编剧”,她要和时间赛跑,要和对手比速度,要在警方查到她之前,拿出一个足以形成逻辑闭环的故事。

    戚晚闭上眼,身体随着按摩椅的工作而扭动着,脑海中正回放着那个雨夜的细碎片段。

    其实就在她决定在监控上做手脚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被发现,因张大丰和周长生都失去了语言能力,电脑里的监控怎么就消失了,只有她说得清。

    电脑里的监控她可以清理,但如果靳寻的人拿硬盘去还原备份,多少能恢复一部分。

    她只能赌,赌他们不会这样做,毕竟当时最紧要的事就是清理现场。

    结果她赌输了。

    还有张大丰柜子里那一摞摞硬盘,里面装的不只是女生们的照片、视频,还有夜阳天各个角落的监控存档,有包厢里的,也有办公室里的。

    秦简舟到办公室找过张大丰传达靳寻的意思,靳寻也多次去过包厢,与后来参与度假村开发项目的诸位老板们谈笑风生。

    还有她,安闲的女儿,也曾经在张大丰的办公室里跟他学看账本。

    当这些东西被靳寻安排的人翻出来时,她就知道自己的秘密瞒不住了。

    她还是不够聪明,时间太紧想得不够周全,而这种事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

    秦简舟问她,那晚有一段时间只有她和张大丰、周长生三人在办公室里,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就按照事先告诉郗晨和辛念的版本,重复给秦简舟听。

    但秦简舟并不相信。

    她咬死了事情就是这样,因在那之前监控已经拆了下来,并没有录到后面的过程。

    秦简舟问她,张大丰的绳索是谁解开的?

    她说是张大丰自己挣开的。

    秦简舟问她,周长生为什么要喝那些酒,他明知道酒里下了药?

    她说是张大丰给周长生灌的酒。

    秦简舟又问她,为什么她毫发无伤?

    她说当时自己躲起来了,她很害怕。

    这些说辞秦简舟同样不信。

    后来,秦简舟拿出几个从办公室翻出来的账本,让她指出里面的门道。

    她知道秦简舟是在试探她,她不能说不会,因张大丰教过,但也不能表现得很会看,这样的小聪明对她不利。

    于是她老老实实指出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然后说,除非做这些账的张大丰本人,拿着账本和款项来往记录去指向某个人,这些账本并不具备其他意义。

    这之后秦简舟又问了一些问题,靳寻始终没有露面。

    她一一回答了。

    而秦简舟最后一个问题是:“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处理这个‘知情者’?”

    知情者指的就是她。

    她当时怕极了,心脏就快要跳出来,可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她必须撑过去:“我不可能把事情说出去,我会永远装在肚子里。杀了我很容易,但没有必要,我根本威胁不到你们,我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我只想过安稳的日子,我不会去惹事的!”

    她的声音在颤抖,中间断了好几次,后面还有些语无伦次。她的说辞听上去绵软无力,可她却找不到更有力的角度,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些话毫无价值。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们放过了她。

    这件事戚晚事后反复想过,她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能突然消失,这一定会引起郗晨和辛念的怀疑,而且她母亲安闲才去警局报过案,如果连她都出事,很容易节外生枝。

    或许就像是她说的那句话一样,她的生与死,她做过什么事,根本威胁不到靳寻,所以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哦,应该说是没资格威胁。

    戚晚睁开眼,从按摩椅上起身,回到了电脑面前继续码字。

    这几天秦简舟没有再找过她,但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她要尽快。

    余钺难得放假,她都以“灵感来了”为由没有见他。

    原本和李琰约好了一小时的心理咨询,也已经改期。

    李琰的咨询是有些效果的,李琰分析开解的角度与她现在的心境十分吻合,但按照李琰说法是,是她在想法上“开窍”了。

    遇到钻牛角尖的人,李琰有一肚子的道理也灌不进去,除非这个人愿意自己打开耳朵。

    她开窍了么?

    戚晚不懂李琰的指向,不过她的想法确实比以前更清晰。

    她对李琰是有一些好感的,大概是因为她也姓李,和她以及母亲的精神科医生一样的姓,令她觉得亲切。

    辛念说,警察很快就会来找她。

    但她知道还没这么快,这个案子虽然大,但证据欠缺太多,而且越是大案要走的程序就越多,经过的人手就越多。

    案件在林新,她在春城,中间要过许多环节,不可能随便就来人。

    但反过来讲,只要来人了,必然就是建立在有的放矢的基础上。

    这些凌乱的信息一直纠缠着戚晚,就在她闭关写作的第四天,春城市局刑警队来了两位民警,请她去警队协助调查林新度假村的命案。

    戚晚没有推辞,拿起手机坐着警车去了市局。

    整个问询过程都比较温和,提出的问题也有一定针对性,他们最关心的就是刘锋鸣的死因,当晚事发的过程,于莉和刘锋鸣有什么样的纠葛等等。

    戚晚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拿“失忆”做借口,最好是三分知道,七分遗忘更可信些。

    于是戚晚先见到刘锋鸣之前的部分描述了一遍,称于莉决定和威胁她的男人做个了结,因为知道戚晚男朋友是刑警,才肯求她一起去。

    为了保险起见,戚晚还给余钺发了求救暗号,但余钺当晚出警,并没有及时看到消息。

    直到度假村部分,戚晚是这样说的:“我当时很害怕,那么大的度假村,冲出来一群男人将我们带进去。一路上看到几个服务生,他们都像是看不见我们一样,没有人管。我当时就知道,威胁于莉的男人一定很有势力。”

    民警拿出一张照片给戚晚辨认:“你们见到的男人,是不是他?”

    民警提供的是刘锋鸣以主任身份外出走访的照片,穿着质朴,摆拍痕迹相当重。

    戚晚仔细看了看,隔了几秒才回答:“很像……但那天晚上,他的样子很疯狂,和照片里这个形象不太一样。”

    民警注意到她的用词:“样子疯狂,能不能具体形容一下?”

    戚晚说:“我记得他头发很乱,眼睛通红,因为情绪激动,他的脸也很红。他生气的时候五官狰狞,眼珠子就像是要瞪出来一样……”

    民警:“那么于莉是怎么称呼他的?”

    戚晚摇头:“我没注意,我不太记得了,她好像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她一直在求他。”

    民警:“那么她求情的内容是什么,两人有什么矛盾,你有听清楚么?”

    戚晚逐渐茫然:“我不是很确定,好像他说不会放过她,她说她想死,让他给个痛快。我真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我已经开始头疼耳鸣。”

    接着戚晚就描述起自己发病的症状,这部分也与病历本上的记录一致。

    这种因受到刺激而引发的头疼来得非常快,而且走势迅猛,根本没有缓和期,疼得厉害是,头皮上似乎有血管、青筋在一抽一抽地跳,好像脑浆都要从里面爆开。

    除了头疼之外,她的眼珠子也会觉得又热又涨又疼,眼泪止不住地流。

    再来就是耳朵,外面的声音很远,耳朵里的声音却很强烈,有时候还会听到有人在脑子里说话。

    描述病情的部分,戚晚是十分清晰有条理的,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

    她的病例警方已经提前调取过,加上余钺的形容,和现在戚晚的表现基本吻合。她很相信那些声音的存在,也相信它们说的事,她还会和它们对话。因为这样的情况太过熟悉,对她来说是十分亲切的存在,所以在表述时根本不用思索,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好几件。而这些都是妄想症的表现之一。

    对警方取证而言,戚晚提供的证词可信度已经大大降低,将来能否呈上法庭,能否被法官接纳,都存在变数。

    主要是谁都不能证明戚晚什么时候是清醒的,什么时候是发病中,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后来戚晚对刘锋鸣的形容里,刘锋鸣已经逐渐“妖魔化”,还被形容成一个头发飞舞,目眦欲裂,仗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这种幻觉表现,就有某些患者称看到天上有龙飞过一样。

    不过有一件事戚晚自称记得很清楚,她说那个怪物递给她一片药,她知道那种药,她吃过。她当时太难受了,就选择把药吃了。

    吃药之后她逐渐获得了平静,好像眼前的怪物也消失了,那个男人还和她说了很多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兴奋,还讲起自己的童年遭遇,比如一些和家暴有关的过往。

    戚晚:“然后他又问了我的事,问我的病情。”

    民警:“那你是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戚晚再次做出不提确定的答案:“我好像说了自己做的梦,还有高中时的一些事。”

    民警:“什么样的梦?”

    戚晚摇头:“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杀人啦,被人追杀啦,有黑影要□□我,还有一些血腥暴力的东西……”

    民警又问:“你经常梦到这些么?”

    戚晚:“比较严重的时候,每个月都要梦到几次,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经常。医生说是我受刺激之后产生的幻觉,我总觉得有人要害我,但其实并没有发生过梦境里的事。”

    民警继续问:“你刚才还说提到自己高中时的事,具体都是什么?”

    戚晚说:“我记得我有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但自从我确诊住院,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们。我出院之后她们也没有来找过我。我记得我们高中时一起上课下课,一起出去玩,有很多开心的回忆……”

    这部分描述与余钺提供的版本是相近的。

    此时正盯着询问视频的江进,他手边就摆着余钺提供的笔录,以及和戚晚有关的资料。

    而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安闲生前的出版物已经翻开了。

    很快,民警问道:“在你的记忆里,刘锋鸣当时除了喝酒之外,有没有吃他给你的那种药?”

    戚晚拧起眉心,闭上眼睛,好像努力在想,然后说:“我不肯定他吃了,但我好像看到他往嘴里放了什么东西。他还喝了很多酒。”

    民警又换了一种问法:“以你看病的经验,医生在开药之后是不是都会嘱咐,这种药不能和酒精一起服用?”

    戚晚点头:“就算医生不嘱咐,我也有这样的常识。不止不能和酒精一起,有很多同类药都不能一起吃,它们有冲突,会起反应,轻者中毒,重者丧命。”

    民警说:“刘锋鸣也有多年的服药历史,按理说这种常识他也应该有吧。”

    戚晚:“我不了解他,我说不好,但……”

    戚晚有些欲言又止,民警问:“但是什么,你尽管说。”

    戚晚:“我只是说我听过的事,不代表刘锋鸣的想法。在我们病友圈有过类似的事,几年服药下来都按照医嘱,没出过岔子。直到有一天想不开了,想死得‘舒服’一点,就几种药混用,还灌自己酒……而且这种事通常都发生在平时积极接受治疗的病友身上,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也都没有看出来他们有自杀倾向。我问过心理咨询师,这种自杀冲动只发生在一瞬间,最长不过十几秒钟。”

    戚晚虽然没有指向刘锋鸣,却向警方暗示了另一种可能性。

    刘锋鸣当晚也在发病,情绪无法自控,在极端拉扯之下承受着非人的折磨,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倾向。当然那这里面也有酒精的推波助澜,令他无法冷静思考。

    戚晚又反过来问民警:“为什么您一直叫他刘锋鸣,现在已经确定就是他了么?还有吃药、喝酒,是不是检验到什么毒素反应?”

    民警:“真不愧是悬疑小说家,看来你很了解这些程序。”

    随即民警又问:“那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戚晚撑着头想了片刻:“我好像看到大片大片的红色,但我不知道那是幻觉还是什么。”

    蓝牙耳机这边,江进示意民警继续引导性发问。

    民警说:“我们在拘谨你们两人的房间里,检测到一些血液反应,已经证实是刘锋鸣的血。你刚才说的大片大片的红色,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和这些血迹有关?”

    戚晚再次露出茫然的表情:“血迹,刘锋鸣的血……”

    然后她问:“那些血和我有关吗?”

    民警说:“暂时还不能证明和你有关。就算有关,以你当时的处境,也属于正当防卫。”

    戚晚松了口气。

    民警又问:“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担心,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戚晚说:“那倒没有,只是我们这个圈子里发生过,我心里没底,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轮到我自己。那些病友在做出极端行为之前,也都是很温和的人,他们也不相信自己会伤害别人。”

    民警将这一点记录下来,继续往下问:“那后来你们是怎么离开的,你还有记忆吗?”

    戚晚点头:“我当时晕晕乎乎的,我好像见到有一些人冲进来,将我和于莉拉出房间。我没有力气挣扎,就跟着他走出去,上了一辆车,被带去一个很大房子。整个过程我都像踩在云彩上一样发飘,到了大房子里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就是第二天中午了。有个医生来看过我,说我服用的药剂量比较大,所以我才会出现用药过度的反应。”

    这段描述听上去模糊,几个关键点却很清晰。

    就像于莉和戚晚抵达度假村之后的被迫一样,她们的离开也是非自主的行为。

    大房子指的就是靳寻的别墅。

    刘锋鸣给戚晚的药,计量已经超过国家规定标准。这类精神药物如果不遵医嘱服用本就有风险,戚晚没有喝酒只是吃了一片药,都出现严重的副作用,何况是刘锋鸣酒药混用。

    民警:“那么药劲儿过去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从这以后戚晚的表述立刻清晰,包括她在靳寻的别墅里修养、输液,医生给她打针,帮她缓解药物副作用。还有她后来见到黎湘,黎湘来安慰她,并提醒她余钺找了她很久。她立刻联系余钺,余钺开车来别墅门前接她等等。

    民警拿出靳寻的照片:“这期间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戚晚只看了一眼就肯定地摇头:“没有,我那两天

    PanPan

    一直在房间里,除了黎湘来看我,就只有医生和给我送饭的阿姨。”

    民警:“期间就没出去过,也没见过其他人?”

    戚晚摇头:“我实在太难受了,药劲儿虽然在减退,但我觉得特别虚弱,还有点恶心,有时候还会突然觉得身上疼,却说不出哪里疼。我根本不想离开那张床,我只想休息。”

    民警一边记录一边提问,后面的问题都是查缺补漏,没什么针对性。

    询问到这个环节已经基本结束,虽然戚晚没有提供出明显的有价值的东西,这一来一回也已经超过两个小时。

    戚晚有些疲倦,走完程序之后离开市局。

    谁知刚走出刑警队大门,却看到余钺就站在小广场上。

    阳光下,他微微笑着,头发被晒成了暖棕色。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

    哈哈哈我看了上章留言,我要说一句,无精症不是无能哈,两回事,要不然湘姐早就发现了!

    另外,我好像忘记说了,我开了个新文,福利文,随缘更,纯言情,轻剧情,篇幅不长,就在隔壁,专栏可见,叫《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看过《欲言又止最动听》或《几分熟》的亲可以看看,人物有交集,算是姐妹篇吧。目前就更新了两章,明天会更第三章。

    以上,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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