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门案
“救命,有人闯进我家了,杀了我爸妈,还放了火,求求你们快来啊!”
“妈?妈!你没事吧?我在这儿!”
“我妈还活着,浑身是血,她跑出去求救了,你们快点来!”
以上是灭门案中幸存女孩的报警录音。
根据唐娜的简单汇报,当他们赶到时凶手已经不见了,这家的男主人的尸体躺在院子里正熊熊燃烧着,女儿被绑在客厅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拨打报警电话,而女主人身中十二刀,左眼眼睛里还插着一把水果刀,浑身浴血跑出去求救。
周浔听完以后就抵达了现场,这时妖局同事们就已经基本勘察完毕。
这是栋位于城郊的两层别墅,占地面积约有一千平方,房屋使用面积也有四百九十多平。屋内五室三厅四卫,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屋外院子南北都有花园,有地下室和车库,北边还有个泳池,不过这个季节池内并没有放水。
周浔继续在周围了解情况,她发现别墅外围是一圈两米高的铝合金镂空护栏,护栏顶上带着尖刺,还通了电。院子里草坪和灌木丛刚被修剪过,十分整齐,没有发现异常的足迹。而别墅两层都封了窗子,十分坚固,窗户和门都没有被破坏和撬动的痕迹。
所以,凶手只有可能是从唯一的大门进入院子,又从正门进入的别墅内部。
路上来的时候周浔也仔细观察了,这别墅区附近有监控摄像头,安保十分到位,经常有保安巡逻。而且这家人还养了两条狗,一条边牧一条徳牧,不过案发的时候狗一声没叫,被关在了地下室里。
燃烧男尸留下的痕迹十分明显,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几个小时了还未彻底散去。从死亡时间上来看男主人是最先离世的,而且生前遭受了很多折磨,光身上非致命的刀伤就二十几处。凶手似乎不着急杀死他,只是留着慢慢折磨,而且死后还进行了焚尸。
周浔看着地上那一片被火烧得焦黑的草坪,拿出笔记本来,记录下自己的猜测:是熟人作案吗?仇杀?
继续往里走,石板路上滴满了女主人身上的血。她被袭击的时候还穿着晚礼服,之前一家人刚从外面聚餐回来,她在屋里换衣服的时候被凶手袭击,然后陷入了昏死状态。最后凶手在院子里焚烧尸体的时候,女主人奇迹般苏醒过来,强撑着跑出去呼救,正好遇上被火光惊动前来查看的保安和附近另一家住户。
不过,不幸的是女主人没等到救护车来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去世了。
进了别墅大门,门廊地板上有明显的酒味和玻璃碎渣,客厅里、卧室里和楼梯上酒精的味道则更浓。这些高度数的名贵酒类一直存放在别墅地下室,估计是凶手后续想要焚烧房屋的手段,包括男主人尸体上的助燃物也是酒。
别墅内部,一楼有两间卧室,分别是客房和保姆房。住家保姆最近因小偷小摸被辞退了,而新的保姆也要明天早上才来报道。二楼是一家三口的卧室,夫妻俩分房睡,案发的时候三人都在自己的卧室中。
而一家中的女儿被袭击以后中了几刀,也遭到了殴打。她一直被拴在楼梯上,全程目睹了惨剧,就在凶手即将出门放火之际她用智能手表拨打了报警电话。而她刚拨打完电话,她母亲就带着血出门呼救了。
周浔看着客厅地毯上浸透了血的地毯,还有洁白墙壁上蘸着血写就的几个大字——人类滚出去!
她想,凶手一定是妖怪才能有本事一下子制住三个成年人。
光从这几个字来看,凶手似乎是在发泄对人类的不满,属于种族仇恨。而家里面的抽屉橱柜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保险箱被打开了,连同女主人的珠宝盒也一起被掏空了。看起来又像是图财害命。
思索着,周浔看着案发现场的一片狼藉,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正想着,忙于调查现场的杜兴旺就找齐了所有凶器,有用来剁肉砍骨头的中式砍骨刀,有负责切割的西式主厨刀,甚至还有水果刀,全部都是从别墅里就地取材的。
周浔过去看着凶器的状态,心中疑惑更深了。凶手一定下手极狠,以至于这些刀具都砍得卷刃了,那个主厨刀的刀尖甚至还断了,很难不引人猜想凶手和这家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杜兴旺说,这个刀尖断在了男主人的脖子里。
周浔看着凶器上已呈现暗红色的血痕,想象着凶手行凶时的狠戾状态。
“简直像是有深仇大恨。”杜兴旺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是私仇还是种族仇恨,先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一定没错。
周浔过去,仔细观察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似乎是近几年拍的。男主人五十来岁,一张方脸,戴着眼镜,看起来儒雅又不失威严。女主人与丈夫年纪相仿,但更显年轻,有明显的医美痕迹,细鼻梁、高颧骨,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锋利。女儿二十几岁,极费力地从父母的五官中选取优秀的部分来继承,戴着厚重眼镜,看起来温和又老实。
不过,周浔的目光始终流连在男主人的脸上,这张脸她莫名觉得熟悉,又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人类,也许不记得了,但这夫妻俩在我们妖怪眼里可是臭名昭著。”
听到杜兴旺这么说,周浔忽然想了起来,的确是有这么号人物来着。
“他是不是姓尹,开了家特殊妖类诊疗中心,别人都叫他尹校长?”
“对!他就是尹钧平。”
大概在二十年前,尹钧平与其妻子开了一家具有正规执照的诊疗中心,专门帮助患有返祖现象、发育不完善等疾病的无法正常融入人类社会的妖怪们。所采取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电击,心理疗愈以及集中军训的方式,经过他的治疗很多妖怪都恢复了正常,所以尹钧平被众多家长们视为心中的救世主。
不过,在五年前有人爆出来尹校长开办的特殊妖类诊疗中心涉嫌恐吓、虐待以及非法拘禁,很多被他治好的妖类看似恢复了正常,能够进入人类社会生活,但实际上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精神伤害。被爆料出来以后,尹钧平的学校接受停业整顿,但是关于他的控诉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立案。
想起这些前因往事,周浔再次看向这幅全家福,那一张张体面优雅的面孔立刻变得狰狞刻薄起来。
这样看来,仇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只不过死者的社会关系过于复杂,恐怕结下过很多仇人,一时间想要捋清楚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要紧,这附近到处都是监控,凶手跑不了太远,我已经派出咱们科最擅长追踪的妖类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杜兴旺见周浔忧虑起来,于是出言安慰道。
周浔没有理会,只是看着从二楼卧室开始,路过楼梯一直到门外,地上的滴状血痕由密到疏,就好像越靠近门的时候负伤女主人的步伐就越快。一路上她光着的脚踩在了酒瓶碎片上,深深扎进去,留下了新的血痕。
周浔看着楼梯上被剪断的绳子,这一定是用来捆绑女儿的。她看着绳子利落的断痕,问道:“他们女儿的绳子是谁放开的?”
“她是被后来冲进来查看的保安解救的。”
“也就是说女儿报警的时候还被绑着,而她的母亲也还活着,一路浴血跑出去求救的时候路过了被绑住且大喊大叫的女儿,却没有帮她脱困?”周浔记得报警录音里的一切细节。
杜兴旺也愣了一下。
“也许,母亲只是看到女儿没有生命危险,想拼尽最后一口气跑出门寻求帮助呢?”
“可是女儿当时已经在报警了。”
杜兴旺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或许濒死之人的脑回路跟平常人不一样呢?
周浔不想搭理他,她顺着血迹继续去楼上查看。
这时杜兴旺接到了电话,接着他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挂了以后他在楼下朝周浔喊道:“凶手抓到了!”
周浔从楼梯上探出身子,露出脑袋来倾听。
“我们的人一路追,凶手一路跑到了高速上被车给撞成重伤,现在正送去医院抢救。等受害者的女儿从医院包扎好伤口,恢复了精神,就可以去指认了。”
就这么抓到了凶手,案子似乎有了了结的希望。
可周浔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放松感,她由上而下看去,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她让杜兴旺站在断掉绳子的地方不要动。
“怎么了?”杜兴旺有点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周浔看着地上的血痕,模仿着重伤女主人艰难移动的样子,这里血痕密集是因为受伤的人走得慢,于是她学着也一瘸一拐扶着墙下楼梯。
走到一半停下了,周浔此处地上的滴状血痕逐渐变密,以至于几乎形成一片小血洼,她想着,一定是女主人在此处停顿了。周浔一转头,刚好能看到一脸懵逼的杜兴旺。然后地上的血痕开始由密变疏,说明女主人的步伐加快了。
周浔顺着血迹一路走向门外,然后她突然跑回来对杜兴旺大喊。
“不对,女主人跑向门外不是为了求救,她是在远离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