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
周浔忙碌了一上午,午餐就坐在电脑前啃了个饭团草草解决了。但她却下意识地多买了一个奥尔良鸡肉味的,是申公豹最喜欢的口味。这到了饭点没看见那抹熟悉的黑影子,周浔心里居然还有点空落落的。
她赶紧摇摇头,把这种想法甩出脑袋。
吃了午饭,周浔就和法医郑惠玉一起开车去隔壁褐熊市拜访位“高人”。这位“高人”叫宋莜,是郑惠玉读书时的同门师姐,她本来跟郑惠玉一样是跑现场的大法医,后来又读书进修以后进了实验室,做DNA方向的研究。
郑惠玉在工作的时候遇到了瓶颈,她为殉职的文成龙做尸检的时候从他指甲缝里提取出了凶手的皮屑组织,郑惠玉知道这是同事临死之前拼命留下的证据。在此之前,妖局对这位行事极度谨慎的凶手知之甚少。
不过虽然提取到了凶手的DNA,但是在全国的DNA数据库里并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妖怪,说明他和他血缘相近的男性亲属都没有犯过罪、没有被采集过血样。所以这一次周浔和郑惠玉的目的就是请师姐宋莜分析、鉴定下凶手的具体物种。
除此之外,还有周浔昨日在养猪场拿到的几根头发,慌乱之中她拿到了五根带有毛囊的红色发丝,刚好足够提取遗传信息,便一并拿到实验室里检测。
路程大概一个半小时,郑惠玉打开了播客听着打发时间,周浔则给苗乌发了消息,让他傍晚时去接应下申公豹,免得神君迷失在城市中。
“你今天是不是化妆了?”郑惠玉忽然问她。
“没有啊。”周浔摸了摸脸,被她问得有点懵。
“感觉你今天容光焕发的,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周浔虽然知道郑惠玉一向敏锐,但没想到她这么心细如发,她下意识否认,连连说没有没有,不过这更显得做贼心虚了。于是周浔干脆老实交代,她说:“还不到恋爱的程度,顶多是荷尔蒙的爆发,不过已经被我按死在萌芽状态了。”
“为什么?这有什么?你们俊男美女整日低头不见擡头见的,偶尔擦枪走火怎么了?”
“倒也没那么夸张……”
“你工作压力这么大,这是你应得的。再说了,不给他名分不就不叫谈恋爱了吗?”
周浔竟无法反驳,不愧是法医啊,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人果然三观十分狂野。但她觉得自己虽然是神使临时工,还是得守住最后的底线。说着说着周浔注意到郑惠玉逐渐憋不住的笑容,她恍然大悟,自己这叫不打自招啊。
“你这叫诱供!”
郑惠玉大笑道:“那你去告我吧!”
一路欢笑着,马上就到褐熊市了,周浔忽然忧虑起来。她跟郑惠玉说万一果真查出伏断星君朱子真的犯罪证据,那这个案子就要移交给神局来处理了,神仙之间的事情远远超出了妖局能够解决的范围。
且不论神局是否会对一位神明作出公正的裁决,把这个疑似的幕后黑色和涉嫌捣乱妖局的家伙交出去,周浔还是难以接受。
她想到杨忠,昨天周浔离开养殖场以后追踪器就不再发出信号了。她们本以为可以钓大鱼,结果没想到大鱼把鱼饵、鱼竿都吃了,还差点把船给掀翻。
郑惠玉瞧了瞧她皱起的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可以想象等你走了,朱子真蹲在马桶上等追踪器拉下来的样子了。”
虽然周浔知道神仙大概率不会像人类这样新陈代谢,但她还是笑了起来,车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郑惠玉是法医,她要面对的战场的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周浔,可是她却开朗乐观从容。周浔虽然也情绪稳定,但她都是往里收,总是试图用理性去压制和控制不稳定的情绪。时间久了,这种情绪会被养成巨兽,终究会反噬自己。
周浔又想到昨天在车里,那种理性全无的失控状态之后,今天自己的确轻松万分。
她赶紧打断自己的想象,天呐,这成什么了?这也太不尊敬神君了,说不定人家根本不乐意呢!
胡思乱想结束,两人终于到了宋莜位于褐熊市的实验室。
师姐宋莜穿着白大褂,把头发盘得一丝不茍,戴着金丝眼镜,长相大气,气质清冷,可她笑起来却很有亲和力。跟周浔和郑惠玉握手完毕后,她带着二人参观了实验室和单位的小花园。
周浔算是明白了,这位宋莜简直是人生赢家。她不光长相、学历出众,工作单位更是铁饭碗,她还混成了个小领导,事少钱多离家近,还特别符合她个人喜好,真正能做到把工作当成事业来奋斗。
宋莜一边带她们参观还一边跟她俩讲实验室最新的仪器,还有他们在妖类DNA分析领域的最新成果,可以通过对基因组的分析来精确判断妖怪的种族,甚至是祖宗十八代的混血基因都能给扒出来。
听她说这个,周浔跟郑惠玉相视一笑,她们今天没白来!不过,周浔察觉到郑惠玉的眼神里明显透露出一点点失落。
参观完毕,宋莜向她俩保证实验结果三天之内就能出来,到时候是给她们邮寄过去吗?
“不用,我亲自来拿。”周浔说。
免得寄送路上出了什么幺蛾子,她还是亲自来一趟比较好。
正事办完了,宋莜坚持邀请周浔和郑惠玉一起吃晚饭,她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也巧,离开单位的时候她们仨正好撞上了办完公要离开的学长段之衍。
“周浔?!”段之衍看到周浔还有点惊讶,因为她很少离开白鹤市那块儿地。
一介绍,四个人之间也都认识,于是三人的晚餐莫名其妙变成了四个人的聚会。
宋莜选了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虽然他们之间彼此都认识,但一起坐下来吃饭还是头一回,难免有些拘谨。但好在宋莜是个e人,游刃有余地主导着聊天的话题,而段之衍又是个惯会社交的人物,所以气氛不至于尴尬,也没有一个人的话落在地上。
周浔只顾着埋头干饭,吃着吃着意识到旁边郑惠玉的情绪有点低落,中途她上厕所的时候,周浔也跟了过去。
“怎么了?”
郑惠玉摇摇头,她在洗手池前发了会儿呆。
其实读书的时候宋莜就是光彩夺目的,所有学生都在她的阴影下瑟瑟发抖,毕业分别之后宋莜一路读书顺风顺水。而且她不光读书好,出外勤的能力也不容小觑,前几年还去了国外参与了灾害后的救援工作,在艰难的环境里帮助辨认了很多具难民的尸体。回国后更是事业有成,投身研究之中,成果也是斐然。
当然,同行的优秀固然令人破防,但这都不是郑惠玉今天难过的原因。
她跟周浔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
周浔自然而然地猜测,郑惠玉或许梦到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尸体。
但是郑惠玉却说:“我梦见我在解剖一具尸体,可我怎么也找不出它的死因,我记得团团转,而受害者家属在太平间外面不住地哭。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自己也哭湿了枕头。”
周浔实在没想到,原来无法精准完成自己的工作才是一个法医最大的噩梦。
郑惠玉苦笑一下,出外勤、跑现场和泡解剖室是她工作的热情所在,但是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想过去继续读书进修一下,提升提升技术。可她数次的起心动念都被相亲、结婚和生孩子给打断了。她也想当一个好母亲,可繁忙的工作甚至连孩子都没过哺乳期她就又全身心投入到加班的事业中来了。
她是想干很多事,可总有很多温柔的牵绊来组织她。今天看着她一直以来解决不了的问题,被宋莜轻松拿下,郑惠玉才是真正地破防了。
不过,当着周浔的面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郑惠玉感觉好多了,话疗使她完成了自我疗愈。
最后郑惠玉拍了拍周浔,她说:“趁着年轻,想干的事情就放开去干!”
周浔点点头,一万个同意。
“想睡的人也……”
周浔赶紧捂住她的嘴。
回去以后,恢复元气的郑惠玉心情好了,几人之间的气氛也更加融洽。聊得热火朝天之时周浔接到了苗乌打来的电话,哪知这家伙上来就问东问西。
“周队,你在干嘛?”
周浔心里升腾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心想她在干嘛管他什么事?苗乌平时也不像这种人啊,下班时间他都恨不得钻地缝消失的,怎么可能主动打电话?
随后周浔明白了,这肯定是申公豹在后面捣鬼,于是周浔回应道:“吃饭呢,领导的事情你少管!”
没等电话那头有什么动静,坐在旁边的段之衍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工作上的事儿?”学长一脸关心。
“没什么大事儿。”
猫咪放学以后还是作业布置少了。
挂了电话,饭局进行到晚上九点多,离开的时候宋莜还恋恋不舍,要求郑惠玉她们要常来找她玩儿。
出餐厅门的时候原本星月辉映的天空忽然打雷闪电齐齐而来,然后,天空开始下起了冰雹。
四人疑惑不已,随后更加令人疑惑的事情发生了。
郑惠玉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指着段之衍说:“不是,小段,怎么冰雹只在你头上下啊?”
核桃大的冰雹疯狂地砸落下来,全部精准落向段之衍的身上,搞得他不得不退回餐厅里不敢出来了。
宋莜和郑惠玉疑惑地望向天空,感叹老天爷不知发什么疯了。只有段之衍看向周浔,苦笑了一下。
周浔咬牙切齿,不用猜,一定是申公豹这家伙搞的鬼!
她气势汹汹把电话打回去,没想到申公豹连电话都不接,这家伙还闹上脾气了!
这时,苗乌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周浔刚要气势汹汹发问,苗乌却传来一个坏消息。
“又有案子了,是柳江区的别墅,一家三口,父亲被残忍虐杀致死,母亲昏迷不醒,只有女儿幸存……”
周浔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