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锅冒着热气的燕麦粥直直摔向李碎,白色的黏糊洒了他一身,顺着他的睡袍滴落到地上,他的胳膊因为沾上了滚烫的米粥,迅速红肿起来。
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
我像疯了一般,抄起手边任何拿得起来的东西往他身上砸。屋内很快一片狼藉。
“就为了一个企图杀害你的女人?”李碎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她不是好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我冲他嘶吼,“她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占了这间石屋的位置!我为什么占了石屋的位置?因为是你把我绑到了这里!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被她分尸也比被你囚禁强一万倍!至少人家不会强暴我!”
李碎攥紧拳头,身体有点摇晃。
我抓起床上的笔记本准备向他砸过去,却发现那个一直加密的文件夹,这次竟然是开启状态。李碎神色一变,大步向我走来,但我还是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满满都是我父母的照片和资料。
没等我看清更多,笔记本就被李碎夺了过去。
我几乎在同一时刻跪到了李碎脚边。
一个杀手在收集我父母的资料,再傻也明白他打算干什么。
想把一个人永远囚禁在身边,首先该做的,便是彻底断掉对方的念想。我渴望回家,所以他就毁掉我的家。
他掌控的,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命。如果惹他不高兴,我的世界随时可能轰然崩塌。
我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跟他发脾气。
“李碎,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父母,求你了!”我直直跪在地上,像个卑贱的奴隶,颤着手去擦他睡袍上的米糊,可怎么都擦不掉。
“起来。”李碎冷声道。
我立即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脱下他的睡袍,奔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使出浑身力气揉搓睡袍上的污渍,视线一次次被眼泪覆盖,可我不敢停下手里的动作,必须洗干净,一定要洗干净。
把睡袍晾起来后,我努力揉掉眼里剩余的泪,用清水冲了好几遍脸,确保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走出卫生间,看见李碎正倚靠在床上,淡淡地望着我。
“睡袍我已经洗干净了,不要生气了好吗?”我小心翼翼道。
“我想要的不是睡袍。”李碎面无表情。
我的心蓦地沉下去,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尽力克制住发抖的腿,慢慢爬到了李碎身上。
只要爸妈平安,尊严、肉体、甚至灵魂,一切都可以舍弃。
我抓过李碎那只被烫伤的胳膊,轻吻发红的地方,嘴里不停道歉。
李碎一动不动,眼底始终透着寒气。耻辱的泪水再一次冲破眼眶,我低头吻向他身上那些弯曲的疤,一道又一道,每转移一个地方,眼泪就紧跟着落在他的胸膛上。
李碎终于翻身压住了我:“这是你自己主动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我拼命点头,只盼望他可以借此消气。
李碎吻过来的时候,我顺从地张开嘴,方便他的舌头长驱直入。他的舌尖在我口腔肆意游荡,一下又一下缠绕逗弄着我的舌头。一直吻到我呼吸不畅,才从我口中缓缓撤离,然后往下,移动到我的颈窝,又往下,到胸口,继续往下。
李碎比第一次耐心了许多,缓慢而克制地引导我适应他的身体,可一感受到他的侵入,我还是马上后悔了。后悔主动爬到他身上,后悔顺从他。
更耻辱的是,我竟然克制不住想要呻吟。身体已然沦陷,意志变成了我最后的坚守。我死死咬住手背,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用上所有力气,咬到手背发麻,几乎失去知觉,直到李碎猛地把我的手从嘴里拽出来。
李碎看着我手背上的牙印,面色凛然,惩罚般地加重了动作。
我再也无法忍耐,任由一声声耻辱的呻吟从自己嘴边溢出。
绝望与羞耻侵袭了我全身,我闭上眼,只希望自己能够立即脑浆迸裂而亡。
那晚李碎的精力仿佛无休止一般,每当我以为终于结束时,他灼热的气息就又一次复上来,以至于我后面再也无力迎合他。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正被李碎圈在怀里,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李碎眼睛闭着,呼吸沉稳,似乎还没醒。他睡着的样子看上去很温和,一点都不像个变态杀手。我观察了一会儿,把手放到了他脖子上。如果我的力气像辛然一样大该多好,就可以直接掐上去了。
平时不锻炼,关键时刻悔终生。
李碎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我迅速收回手,冲他讨好地笑:“醒啦?”
他勾过我的脖子吻了许久,眼底溢满温柔,一扫昨晚的阴霾。我默默松了口气,爸妈应该暂时安全了。
“累吗?”他嘴唇贴到我耳边,掌心探过来揉捏我的腰。
“还好。”我不自然地撇开目光,担心他兴起再来一次。
李碎也不起床,把我整个人抱在怀里,捏完我的腰,又开始拨弄我的头发,目光始终粘在我脸上。
我犹豫半天,终于开口:“李碎,不要伤害我父母好吗?”
李碎久久地凝视我,然后笑了笑:“谁说我要害他们了?”
我并不信他:“那你为什么要查他们资料?”
李碎没有回答,而是握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柔声问:“渺渺,想不想听我讲个故事?”
我迟疑道:“你不会也吃过人肉吧?”
李碎被逗笑,捏了下我的脸:“严肃一点。”
“好的,讲吧。”我压下对父母的担忧,决定先顺从他。
自从经历过辛然,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强硬了无数倍,管他杀人还是吃人,我都会微笑面对,就当听了一段恐怖广播剧。
他握紧我的手,低哑的声音开始诉说。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从头目那里打听到,我的父母当年之所以抛弃我,并不是因为不想要我,而是条件实在艰苦,连自己都养不起,更何况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为了让我能够活下去,才忍痛把襁褓中的我送给一户好人家收养。但很可惜,那户人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而是兜兜转转把我卖给了杀手组织。”
李碎声音很轻,眼底似乎藏着哀伤。
“于是我从小就坚定了目标,等我长大后,就算历经千辛万苦,也一定要找到亲生父母。我要赚很多很多钱,让父母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跟他们永远在一起。所以就算接受再严酷的杀手训练,我也毫不畏惧,迎难而上。”
原来他身上的每一道疤,都带着对父母的思念。
“后来我渐渐长大,成为训练营最优秀的杀手。为了赚钱,我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虽然过程并不顺利,但我最终还是找到了父母所在地。我从没有那么充满期待过,迫切地想要跟他们相认,却发现他们早就遗忘了我的存在。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艰苦,只是无数平凡夫妻的其中一对,还生了个备受宠爱的孩子,组成了温馨的三口之家。这些年他们从来没有寻找过我的下落,就好像当初只是丢弃了一个垃圾而已。”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趁他们不在,我轻而易举地潜入他们家。那个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烙印在我脑海里,杯子里喝剩的豆浆、阳台上晾的湿衣服、卫生间的三支牙刷。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家是什么样子。他们眼里再平凡不过的日常,对我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我想象他孤独地站在那个家里,本该是最暖心的港湾,却唯独与他无关。那是何等的孤寂与悲凉。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孩子的卧室。那个房间非常温馨,有着雪白的吊顶,阳光洒满每一个角落,书桌和衣橱被整理得一尘不染,地板上铺着柔软舒适的地毯,床头放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空气中有清新剂的味道。而这一切,本该是属于我的。”
任何在正常家庭下长大的孩子都会拥有那样一个房间。而李碎却从未拥有过。
“我悄无声息地躲进衣橱里,听着他们一家人的欢声笑语。直到夜幕降临,世界安静下来,我在一片黑暗中走到床前,将手掌缓缓放到了他们的脖颈上。他们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只要我稍一用力,安稳的呼吸便会戛然而止。”
“可我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悄然离开。”
“幽林,是令无数人胆寒畏惧的地狱之境,于我而言却是逃避现实的好去处。头目派人给我在这里造了间栖身之所,你一定觉得这间屋子的形状很像一副棺材吧,是我故意这样要求的。一个不被家人在乎的孩子,从出生就应该待在棺材里。”
怪不得,怪不得。
尽管无数遍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眼前这个男人迷惑,但我的心还是情不自禁柔软下来。就连曾经觉得压抑的棺材房子,此刻也多了份不同的含义。
“可我还是忍不住跑去窥探那家人的近况,藏匿于黑暗,看着他们是如何在阳光下生活。很可笑吧?即使他们如此待我,我还是难以割舍对他们的思念。”
李碎忽然翻身抱紧我,力气非常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但我没有推开,而是用掌心轻抚他的背,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直到他继续说:“他们家附近有个废弃公园,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我的动作慢慢僵住,短暂地忘了呼吸。
不可能。
不可能。
狗血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不断摇头,甚至笑出了声。
李碎与我四目相对,眼底仿佛有黑色的漩涡:“我经常把要杀的目标故意引到那个公园,每一次拔出匕首,我都在想,我那血浓于水的家人们,此刻就在不远处共享天伦之乐,而被他们舍弃的、如同垃圾般肮脏丑恶的我,却正在享受杀戮的快感。真是天大的讽刺。如果有一天,他们正巧路过这个公园,亲眼目睹我杀人的样子,该会多有趣呢?”
我死死捂住耳朵,拒绝继续听下去,却被李碎一把掰开。
他附到我耳边,温柔地,一字一顿地说:“终于,那天晚上,他们的女儿站到了我面前。”
我的身体失去了知觉,僵硬地躺在床上,看见李碎撩起我的一缕头发放在唇边亲吻:“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查他们的资料。”
我终于知道了,世界轰然崩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