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孤鸿和洛景明就这样一曲一曲跟着音乐起舞,跳得累了,索性就相拥在一起,移动着脚步,漫无目的的摇晃。
歌声越来越舒缓,舞池中的人们也越来越少,谭孤鸿靠在洛景明怀中,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无意识的望着前方,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他穿了一件一言难尽的印花衬衫,风骚又土气,像是不学无术的富家阔少或花花公子,可他偏偏长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纯良又无辜,容易激发母爱,很招女人欢心。
此时他身后就围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断和他搭讪,试图拉他去跳舞,可男人根本视若无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手里那份街边买的冰淇淋三明治上,一本正经吃的津津有味。
谭孤鸿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怎么了?”
“没什么,我现在要去解救一个帅哥。”她笑着看向洛景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谭孤鸿不顾洛景明的惊讶之情,扔下他,径自向那个娃娃脸男人走去。
她站在两人面前,双手抱臂,似笑非笑。
“亲爱的,医生不是说吃抗HIV药的时候不能再乱搞了吗,你怎么又不听话?”
搭讪女闻言脸色一变,直接转身逃之夭夭。
男人擡头看见谭孤鸿,眼前一亮,惊喜的叫了一声“小鸿”就要上前去抱她。
谭孤鸿急忙擡手制止他,分外嫌弃:
“停——你的冰淇淋都融化了,别滴到我身上。还有,别叫我小鸿,我比你大三个月呢。”
男人一点也不怕她,嬉皮笑脸道:“嘿嘿,就叫小鸿!对了,你刚才说什么HAV是什么意思,一种AV吗?”
“是HIV算了,你觉得是就是吧。”
这时候洛景明也走了过来,男人看他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指着他犹豫了半天:
“诶,你不是那个谁,就那个谁谁来着?”
洛景明微微一笑:“我是洛景明,霍乔南表弟。”
“对对对,大爷爷家的那个表哥!”霍乔南笑起来,脸颊上露出一个酒窝,显得娃娃脸更年轻了,随即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有些狐疑:
“你们两个一起在这里干什么?”
“咳,这不是来找你嘛!”谭孤鸿面不改色,反客为主,质问道,“Monica说你下午的飞机就该到了,一直没出现,还以为你走丢了呢,你在这里干什么?”
“是啊,我差点就走丢了!”霍乔南理直气壮的说,“樟宜机场太大了,我没找到来接我的人,就自己打车走了。我明明记得酒店的名字叫圣淘沙,后来才发现记错了,司机带我绕了好大一圈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下了车后,就遇见刚才那个女人,她说这边有舞会有很多好吃的,我就跟她来了。”
说着霍乔南忿忿的咬了一口手里的吐司冰淇淋,控诉道:“结果她骗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路边摊,还一点也不好吃!”
谭孤鸿和洛景明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谭孤鸿多少已经对这货有了点抵抗力,她抚额叹息道: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从小到大居然都没被人贩子拐卖掉,真是个奇迹行吧,我们回酒店吧。”
“我不!”霍乔南拒绝,“我还没吃饱!Monica她不让我晚上8点以后再吃东西,被她逮到,一定要揪我耳朵了。”
“谁让你那么能吃啊!少吃一点不会死,你想变回以前的小胖子吗?”
“胖不会死人,但是饿会死人!”霍乔南表情严肃,他摸了摸自己臂弯上的肌肉,“再说了,我有在坚持健身,不会胖回去的。”
“行吧,正好我也有点饿了。”谭孤鸿妥协,她扭头对洛景明道,“我们去吃宵夜好不好?”
“好。”洛景明笑了笑,“想吃什么?”
霍乔南无所谓,谭孤鸿想了想说:“吃大排档,我想吃地道的新加坡小吃。”
“没问题,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新加坡是一个独具传奇色彩的移民国家,天南海北的族裔汇聚于此,天南海北的美食也在这里碰撞融合,很难说究竟什么才是新加坡的美食代表,或许琳琅满目,东西交融,就是它的最大特色。
提起地道的新加坡小吃,绝对不能错过的地方,就是位于商业区中心的老巴刹。
巴刹,在马来西亚语中,是市场的意思。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这座移民时期充满维多利亚风格的铸铁建筑下,永远人声鼎沸,喧嚣热闹,这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美食摊档,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应有尽有。
谭孤鸿摘了发带,洛景明脱了西装外套,霍乔南解开了衬衫领口,三个人冲进了人潮拥挤的小吃档口前,开始了战斗!
各种语言高声叫卖点餐交织一处,喷香的沙爹肉串,辛辣的咖喱鱼头,鲜美的海鲜烧烤,独具特色的肉骨茶,还有最经典的黑椒螃蟹,各色香气扑鼻美食转眼就摆了一大桌子。
三人刚刚落座,霍乔南忽然叫了一声:“啊,我忘了还有海南鸡饭!”
谭孤鸿好笑:“已经点了这么多了,你还能吃下海南鸡饭?”
“放心,我绝对能吃得下,再来三盘也没问题!”霍乔南说着,匆匆起身跑去卖海南鸡饭的档口排队了。
“行吧。”
谭孤鸿无奈的耸了耸肩,喝了一口面前的冰罗汉茶,回过头来,正对上洛景明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了?”
“没什么。”洛景明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掰开之后相互磨蹭着上面的倒刺,慢条斯理道:
“只是从来没见过你对一个人这样耐心,纵容过。”
谭孤鸿是怎样的人,他这些日子也看得真切,旁人客套礼貌,她也以诚相待,但无论是任何人只要逾越了她的界限,亲近也好,敌意也好,试图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也好,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反击,干脆利落的离去。
霍乔南与她两人这样无所忌惮的相处模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是我发小嘛,霍爷爷家不但和我姥爷家是世交,和我爷爷家关系也不错,我和霍乔南从小一起长大,甩也甩不掉。”
“倒也没见你和霍家其他几个孩子关系这样好。”
谭孤鸿忽然从他这话里,品出一丝影影绰绰的酸意,却又不确定,她试图从他脸上分辨出什么,只见他面不改色的用汤匙喝着面前的肉骨茶,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太在意。
“是啊,可能是我和霍乔南比较投缘吧。”谭孤鸿垂下眼眸,无声笑了一会儿,“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不信,好吧,我告诉你原因,但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
“当然。”
“你保证!”
洛景明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西西里她喝醉了的那晚,低笑道:“用不用拉勾?”
“不用!”
谭孤鸿轻咳了一声,努力驱散脑海中涌现出来的画面,一本正经道:
“是这样的,我们两个只差了三个月,从小一起长大,但其实小的时候我不太喜欢他。”
虽然霍乔南如今一副师奶杀手小白脸的模样,走在大街上都有人来搭讪,但小的时候他馋嘴贪吃,又不爱运动,简直是一只长宽等高的肉球,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能滚起来,身体也不好,经常生病。谭孤鸿不喜欢不懂得自律节制的人,一直对他爱理不睬,可他偏偏喜欢总跟在谭孤鸿屁股后面小鸿小鸿的叫,甩都甩不掉。
八岁那年夏天,有一次谭孤鸿和朋友去北海公园划船,他也偏要跟着去,划到一半,他就中暑了,害得大家都要回返。等回到岸上的时候,他已经快昏迷了,大家手忙脚乱要擡他到阴凉地方休息,谭孤鸿本来就很生这家伙的气,没太上心,加上他又死沉死沉的,一个不小心就脱了手,霍乔南整个人大头冲下摔在地上,脸着的地,一下子头破血流,淌了满脸。
当时所有人都吓傻了,赶紧去找大人打电话叫救护车,谭孤鸿用力拍着霍乔南的小胖脸哭着问他有没有事,霍乔南说还行,就是脸有点疼。
然后谭孤鸿做出了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怂包不负责的行径,她说,霍乔南你不许告诉你爸妈是我摔的你,你就说你是自己摔的,要不然我一定会被骂的!
霍乔南迷迷瞪瞪的答应了下来,可谭孤鸿还是不放心,她在家里躲了好久,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霍家叔叔阿姨杀上门来告状,纠结了好几天,终于鼓起勇气去找霍乔南。
这时她才知道,其实那天霍乔南伤的一点也不重,只是擦伤面积大了一些,流了很多血,看着吓人而已,实则连医院都没用住,被医生上了药后就活蹦乱跳的回家了。
霍家叔叔阿姨对她的到来亦如平常热情招待,而霍乔南更是浑然忘了这件事,一边吃着汉堡,一边拉着她玩小火车。要不是他顶着结了半脸的痂,她差点以为那天在北海公园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霍家叔叔阿姨离开了霍乔南的房间,霍乔南才偷偷对谭孤鸿说,放心吧,他没出卖她,他跟爸爸妈妈说是他自己摔的。
谭孤鸿问,那你爸妈相信了?
霍乔南不知道哪里来的骄傲,当然了,他们还骂我太笨了,让我从今天起开始运动减肥呢!
“所以,从那天起,我就欠了他的。”
往事不堪回首,尤其是童年黑历史。
谭孤鸿抚额叹息道,“一会儿你仔细看一看,他额头上现在还留着块浅浅的疤呢。”
洛景明断然没有想到事情的起因是这种小孩子闹别扭的幼稚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好笑还是该同情。
“就因为这个?”
“其实还有一点,”谭孤鸿吞吞吐吐道,“虽然说吧,他小时候也不太聪明,可我总觉得自从那次之后,他更不太聪明了。他去医院检查过,没什么毛病,但我总有一种负罪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洛景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太可爱了。”
他倾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喂,你嘴上有油!”
谭孤鸿捂着额头不满的控诉。
“我突然想,如果我能生在国内,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洛景明轻声说道。
假如他出身清白,假如他家庭幸福,假如他与她从没有过那些世俗的、纷繁的隔阂,会是什么样子?
至少故事的开端和结局,都会和现在不同,不是吗?
谭孤鸿望着他幽然深邃的目光一时无言,周遭喧嚣嘈杂,人来人往,似乎在这一刻倏尔远去了。
直到身后一声不可置信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你们居然——”
两人回过头来,齐齐看向回来的霍乔南。
谭孤鸿有点心虚,“咳,那个,我们什么都没做”
“——你们居然趁我不在,把肉串全吃光了!”
霍乔南将手里的海南鸡饭重重的放在桌上,又生气又委屈,
“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要再去买!”
作者有话要说:洛先生笑容不变,推了推眼镜:情敌真多,有点想重操旧业。
程浩然梁嘉行:
霍乔南从海南鸡饭中擡起头,一脸茫然: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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