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罗宁连着一个多星期,都以班级聚会为理由早出晚归。
罗振阳和宋文慧虽有不满,但是想到刚结束高中生活,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时班级确实有过几次聚会,但是罗宁没去,李煜安也没去,两人整日连门都不出,饭也只点外卖。
年轻人精力旺盛,更热衷从彼此的肉体上找寻和探索。
李煜安发梢都是水珠,随着大幅度的动作滴落在两人中间,这水珠究竟是流的汗,还是花洒里的水,他也分不清楚了,只凭着本能罗宁抵在浴室的白瓷砖上。
罗宁睫毛上都挂了一层水雾,她闭眼的时候,这水雾就凝聚成一团,然后坠落,在白净的脸上留下一条条清澈的痕迹。
李煜安便用手指快速将这痕迹抚平,他捏住她的下巴,想看她的表情,最好是似哭非哭的样子,最好眼睛里同他一样都有化不开的情绪。
他太善于从别人的眼神中捕捉痕迹,所以他总感到不安。
“你睁眼看看我。”他在她耳畔低声说。
罗宁的眼睛圆润清澈,望向他时与望向别人没有什么不同,这是一双具有欺骗性的眼眸。
高考就如同一把随着时间不停拉紧的弓,没给他们太多的缓冲时间,考完就意味着绷紧的弓弦会被突然卸下。
没有意想当中的愉悦放松,更多的感受反而是空虚和平静。
但李煜安不希望这种时候的罗宁还是平静的。
深吻过后,罗宁的脸色变得潮红,他将手指探进她的唇舌中,模拟身下的动作,时而急速地深捣时而缓慢地浅磨,直到她的眼神起了波澜。
他们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李煜安说了很多以后的打算,罗宁都没有搭腔。
他抚住她的肩头,又说乔宇喊他过几天一起去出国旅游,他自己不知道要不要去。
“为什么不去?”罗宁似乎不太在意,“如果是我,我会很开心。”
李煜安来了精神,甚至都坐了起来:“你和我一起行不行?不和他们一块,只有我们两个。”
“我爷爷奶奶要回乡下避暑,”罗宁说得委婉,“我和我堂妹可能都要过去。”
李煜安闻言躺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又问她要报哪个学校。
先不提本省的数十所TOP级高校,就是在经济相对比较发达的本地,好大学也有不少。
罗宁反问他:“你呢?”
[Ζ.Ζ.Υ.Ψ.]
李煜安说了名字,本省的重点医科大学,王牌专业是口腔和临床医学。
她一反常态地多问了几句:“你的朋友们呢,也在本地?”
李煜安无意识地去亲她,顺着脖颈一路向下,气息扑在她的肩膀:“谁?”
“就……乔宇他们。”
他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
罗宁吃痛,手指在他的发间抓紧。
“可能吧,”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乔宇应该和我考一个地方,郑欣宜也是,乔彤可能会出国。”
罗宁“哦”了一声。
她没什么好讲的,父母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李煜安想了想本省的那几所重点师范,离他的学校都不算太远,以罗宁的分数应该也差不多。
但他还是盯着她:“你自己的想法呢?”
“嗯?”
“你想去哪里上学?”
不是你父母的意愿,而是你自己的。
罗宁避开了他的目光:“志愿我父母会帮我填。”
李煜安又去抚摸她光滑的背,兴致不是很高:“那查分的时候我可能还在国外。”
“那你出国前,”罗宁说,“我们也出去一趟。”
李煜安原本以为他们会去外地,但罗宁无法在外面过夜,就选了一个常见又特殊的地点,两人一起去爬了本地里的一座山,又在山顶的寺庙里停留了一阵。
她既不上香,也不求签,同他一起吃了一顿素斋。
吃过饭后出来,寺庙前方有一株三人合抱粗的银杏,树干上绑满了数不清的红绸丝带,被七月微风拉扯着,满树飘红,远远望去很是壮观。
银杏树旁边是一个小茅草屋,屋面前的摊子上摆满了崭新的丝绸,很多人围在那里付费写字。
李煜安从旁边的小冰箱里买了两瓶水,价格要比山下普通商店里贵一倍。
他拎着水过来的时候,正看见罗宁盯着那树出神。
李煜安动了动嘴唇,但没发出声音,只低头拧开矿泉水瓶盖。
等罗宁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将矿泉水递给她,问:“要去写吗?”
罗宁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的回答,李煜安去拉罗宁的手,十指相扣,牵着她一起下山。
回去的时候,山路上有很多小贩,都蹲在小马扎上,马扎前面摆了很多笼子箱子。
笼子里一般是小兔子或小鸟,纸箱子里是刚出生的小土狗。还有人卖小乌龟,把它们泡在装满水的白色塑料盒里。
两人边走边看,李煜安走了几步,感觉手里空荡荡的,回头发现罗宁不见了,他心里莫名一紧,环绕了一大圈,才发现她蹲在一个小贩前。
看样子两人已经聊了好一会了,李煜安走过去的时候,罗宁正从兜里拿钱递给对方,又拎着一个笼子站了起来。
“你买了鹦鹉?”他过去问她。
“才几个月大,”罗宁把鸟笼递给他,“这个长得最俊俏可爱,已经起好名字了,叫麦麦。”
他接过来鸟笼,里面的幼鸟原本站在栖杠上,感受到移动后惊慌失措,扑闪着小翅膀一头撞到铁丝网,不知道是不是撞晕了,又一下摔到了笼底。
李煜安:“它看着不太聪明。”
“它听得懂,”罗宁瞪了他一眼,“鹦鹉很有灵性,寿命很长,你以后可以教它说话。”
李煜安挑起了眉毛:“我教么?”
罗宁没看他:“送你的,以后让它陪你玩。”
李煜安这下也不嫌弃它不聪明了,回去的一路都在逗它。
这次分别好像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罗宁将他借给她的手机还给他,李煜安脸上的笑容微敛,没有伸手接过:“你拿着就是。”
罗宁又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他再没同她说话,一只手拎着装鹦鹉的笼子走进阳台。
李煜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少爷脾气,几次送出去的东西,别人都没收,他语言上没表达出来,周身的气场就变得有些沉默。
原本还在笼子里蹦跶的幼鸟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不高兴,逐渐不动弹了。
“李煜安,”罗宁隔着玻璃推拉门看他,轻声说道,“我走了。”
李煜安往笼子底部的小水槽中灌水,闻言也没回头看,只点了点头。
他将手指放进鸟笼中,外面隐约传来关门的声响。
麦麦张嘴去啄他,不疼,但他猛地一缩手,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
罗宁没乘坐电梯,刚下到二楼梯拐角处,就听到后面传来了熟悉又急促的脚步。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身后的人勒住腰转了个方向。
他站在阶梯的上一层,低头去寻弄她的唇舌,双臂的劲很大,罗宁踮起脚来还不够,整个人几乎要被悬空提起来,她把他的衣领抓得乱七八糟。
昏暗的密闭处,喘气和吮吸声都被放得很大,李煜安把她抱到和自己同一个台阶上。
李煜安亲她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眼神在黑暗中闪着光:“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你——”她刚张开嘴巴,就又清了清嗓,那种声音总是让他误会,“祝你玩得开心。”
他问:“没了?”
罗宁用指尖碰了碰他的眉毛和唇角,说:“希望你以后遇见的都是真心实意待你的好人。”
他咬住她的指尖,又吐出来,笑:“你不是好人吗?”
“我是好人。”
“你说的话像永久分别一样,”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也有话对你说。”
“我要走了,”罗宁挣脱了一下,“别说了。”
李煜安感觉两人身上都出了汗,但是他不舍得放开:“那你等我回来说给你听。”
罗宁当时没回答,后来也没给他机会说出口。
李煜安经常梦回分别的场景。
她穿着白色轻薄的衬衫,贴在一起说话时,衣衫被汗微微浸湿,可以看见内衣肩带的轮廓。
但梦见的次数太多了,他便知道了这是在做梦。
她在梦中问他:“你怎么老是梦见我?”
李煜安去拉她的手:“这不还得怪你。”
“怪我做什么。”
“因为你在我最喜欢你的时候跑掉了。”
她笑:“你可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是你不想听,”他有些生气,“你就是怕我说这个,所以你跑了。”
罗宁的身影开始变得寡淡:“有没有我都一样,你看着也没有很伤心。”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又赶忙问她:“你有没有看完我们第一次看的电影?”
罗宁没回答,她消失了,像所有不期而至的梦一样,从他身边绕道而行,徒留一道苦涩的尾梢。
罗宁半夜被惊醒一次。
她睡眠浅,生病的时候尤甚,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警觉。
迷糊中感到身侧的床榻微陷,她费劲睁开眼,随即腰间一沉,借着微弱的夜光灯,罗宁能看见搭在被子上的手,手腕上的机械腕表也没摘下,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滴滴答答的走针声。
昨夜她将李煜安推开后,对方面上虽然不显情绪,但聊天的兴致也变得不高,说了两句就去书房休息了。
他隔着被子拥住了她,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呼吸平稳而绵长。
罗宁不好回头,过了一会儿没忍住问:“你在梦游吗?”
罗宁没等到回答。
就在她以为李煜安睡着的时候,他低低开口:“我做梦了。”
听他难掩失落的语气,她含糊着安慰:“梦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身后的环抱紧了一紧,“梦到了以前,我们高中的时候。”
罗宁回头,看见他紧闭着的眼,叹了口气:“这里没有多余被子,你不回去睡吗?”
“等会儿,先别走,”他明显还不清醒,话也慢吞吞的,像是梦中呓语,“过会你就要消失了。”
罗宁再喊他,他就只发出轻微的“嗯嗯”声,像耍赖的小孩子。
李煜安很快就睡熟了,轻轻推他也没反应。
罗宁没办法,只能拿开他的手,又将被子从两人中间抽出来分给了他一半,自己背对着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睡着。